黑幽幽的水中,那根“人腿”直直矗立在前方10米处,整个呈现一种金属的黑青色,锈迹斑驳,很像是铁铸的。
而它上部“大腿”有一人合抱粗细,然后渐渐变细,中间鼓出一坨,一看就是“膝盖”,下方越变越细,到最后只有水桶粗,还雕刻了一些长长的竖纹,给人“皮包骨头”的感觉。
而它最下面,因为一片漆黑,看不见它的“脚”最后“踩”在何处,感觉应该是“踩”在洞穴的底部。
整条“人腿”目之所及,至少有15米高,我不由看了看它的“大腿根”,太黑看不太清,但明显没有“身体”,就是这么一根“恶灵”般的人腿,直直消失在洞穴的顶部。
我后背不由起了一层恶寒:这应该就是余卫红画出的那条“人腿”了,又瘦又长,简直一模一样,这么看来,河底下那什么“独腿巨人”就是这条“特铸巨腿”,余卫红看来确定到过这里!
这太恐怖了,她当时是怎么到这里的?也是通过之前那根管道?
可是,她当时身上肯定没有氧气瓶,如何能下到这里最后还能安全上去?
我试了试肺部的空气,感觉已经快憋到极致,最多能坚持半分钟,这些问题只有先上去再讨论。
于是赶紧扯了扯周结巴,往上继续游。
游的同时,双眼死死注视着上方那道“门”,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应该是上去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她不要关闭这道门,现在它已经成了我们的“鬼门关”,开着,就是活,关闭,那就一个字——死!
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加速游去,周结巴很快超过了我,眼看着他已经接触到“门框”。
只见他身子一扭,一下消失,明显上去了。
我赶紧刨了几下,距离“门”只有半米,眼看基本安全了,松口气,不由低头瞟了一眼,下方,只见那条“怪腿”仍直立在那里,瘦骨嶙峋,如同水中隐藏了一个“巨魔”,而那个被电死的人仍一动不动挂在它“膝盖”的位置,头顶的光柱一动不动朝上打来。
我扭过头,吐出肺部最后一口气,一抓,抓住“门”的边缘。
这时只感觉下面闪了闪,低头一看,那道光柱熄灭了。
我抓住“门”的边缘,一个猛子,“哗”一声冒出水面。
来不及看周围情况,三爬两爬,爬出来,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只感觉呼出来的全是血泡,看来就是刚才那些“钢珠”在嘴巴里面爆炸造成的,不由后怕,塑料桶里面本来是化合而成的氧气,刚才被“电”了一下,居然变成一颗颗能“炸裂”的气泡,幸亏把桶丢了,不然直接在背上爆炸,那还不炸成两半喂鱼。
“妈X的老子要死了!”旁边周结巴喘粗气在骂,我回头一看,他正仰面倒在地上,嘴巴里吐出一大口血水,里面还包了两颗牙齿。
这时才感觉光线刺眼,赶紧坐起来,打量四周,不由一愣。
只见我们处于一间类似“监控室”的小房间,头顶吊了一盏日光灯,光线惨白,旁边是一张办公桌,上面胡乱摆了打印机,电脑,纸张,笔之类的工作用品,透过周围百叶窗,发现外面竟然是一座类似“仓库”的大房间,足足有200多平米,没开灯,摆满了一排一排的铁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白色被单,白色床罩,还有几排类似制服的衣服,全部都是蓝色格子的短袖短裤。
“肯定是干洗间。”周结巴坐起来,环顾四周,他鼻子上夹着鼻夹,说话声音很怪,我赶紧把我的鼻夹取掉,这时听到周围有一种低沉的“嗡嗡”声,像是什么大型电气设备在工作。
“那个女的呢?”周结巴忽问。
我一愣,赶紧站起来,左右一望,整个“仓库”阴森森的,一个人没有,怪了,那人跑哪儿去了?
赶紧朝下一看,这才发现地面赫然出现一道长方形的“门”,有半张乒乓球桌大小,左右各露出半截铁板,明显是那种类似“电梯门”的电动推拉门。
而“铁门”中间,全是黑漆漆的水,刚才我们就是从那里头游上来的。
我暗暗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有人在这里挖开地面修了一道门,此人一定知道底下就是那个洞穴,还有那条铁铸“巨腿”,此人又是谁?
“你看!”周结巴朝地面一指。
我一看,只见水泥地面出现两排水印,明显是一个人的脚印,弯弯曲曲,通往外面仓库。
我点点头:“肯定是那个女的!”
“妈X的她跑哪儿去了?”周结巴一边咕哝,一边追出去。
我犹豫一下,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先出去再说。
赶紧跟出去,周结巴顺手从铁架上取下两套服装,丢给我一套,我三两下穿上,又把头顶绑着的电筒取下来,试了试,没亮,发现玻璃罩已经碎了,多半灯丝被刚才的爆炸震断了,于是随手丢在地上。
仓库里很暗,也不知道出去的门在哪里,于是在铁架子中间饶了绕去,又搞了两双拖鞋穿上。
饶了几圈,终于发现一道门,是一道电梯,上面显示,这里竟然是负一楼。
摁开,进去,准备摁一楼,却发现只能到“3楼”以上的楼层,而显示最上一层是“5楼”。
“3楼?妈X!”周结巴问我:“上不上?”
我也没办法:“上去再说。”
于是摁了键,很快到达,门慢慢打开,外面是个走廊,居然铺着墨绿色地毯,亮着金黄色的光,静悄悄没一个人,隐隐听到有个女人在笑。
周结巴探头张望一阵,走出去,我跟着出去,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左右张望,发现似乎是一个宾馆,头顶挂着镂空灯具,走廊两边全是黑红色的实木门,还有金属门牌号,明显档次很高。
正不知所措,右边忽然有人用普通话招呼。
“二位老板!”此人声音很职业:“这边请。”
回头一看,走廊那头站了一个高个男子,穿一套枣红色制服,半勾腰,一脸很职业的笑容。
我跟周结巴对视一眼,我低声问:“叫我们?”
“废话。”周结巴咕哝一句,大声问:“干啥?”
高个一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来,这边请。”
周结巴大大咧咧走过去,我只好跟上。
“二位是不是点了24号跟37号?”
我一愣,啥意思?
“是。”周结巴道:“咋了?”
“来。”高个手一伸:“请把号牌给我。”
“号牌?”周结巴道:“掉了。”
“掉了?”高个一怔,狐疑看我们一眼。
周结巴眼睛一鼓:“是掉了?咋样?”
“没有没有。”高个赶紧赔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主要是不好给二位老板安排。”
“妈X的尽是废话!”周结巴骂:“我是24号,哪个房间?”
高个犹豫一下,身子一让,手一摊:“来。这间,请进。”
周结巴朝我一指:“我兄弟的呢?”
高个几步走到对面一道门前,打开:“来。这位老板,您这间。”
我一时不知所措,定在那里,周结巴推我一下:“还不进去?”又问高个:“小妹多久来?”
高个低头笑道:“马上马上。您二位先进去休息。马上就到。”
我脑子里一片雾水,很机械的往对面房间走。
进了门,周结巴泥鳅一般跟进来,把门“蓬”一关。
我马上回过头:“喂!这——这咋回事?”
“咋回事?好事!”周结巴嘿嘿一笑:“马上有小妹来让你爽,嘿嘿!”
我都懵了:“小妹?啥小妹?”
周结巴朝房间一指:“这是啥地方你看出来没有?”
我一愣,朝屋内一看,是个小房间,光线昏黄,窗口一块暗紫色的丝质窗帘低垂,左边一个电视柜,一台电视,右边是一张精致大床,白色床单枕头,没有铺盖,床上方亮着一盏暗黄色壁灯,一股很沉的香气。
我突然一个激灵:“我靠!这儿,这儿是不是——”
“聪明!”周结巴嘿嘿一笑:“蓝港洗脚城。”
我脑袋“嗡”一下,想起一件事,几步窜到窗子跟前,一把拉开窗帘。
外面黑沉沉,一下看到一条马路,马路对面是一排低矮的棚户,一眼就看见右边有一家铺子还在营业,正是那家露天茶馆,昨天晚上跟余卫红说话就是那家!
我回过头:“我靠!真是!”
这时外面有人在敲门:“老板?”是那个高个。
“我先过去了!”周结巴边说边朝门口走:“等出来再说!”
我只觉喘不过气:“喂喂!小妹咋回事?”
“肯定有两个客人来按摩,被我们顶替了!”
我一惊:“那——那干脆出去算了,人家一来不就穿帮了?”
“怕个屁!你就说是那个保安安排的!”周结巴忽然嘿嘿一笑:“你要实在怕,妹儿来了摸两下就撤退,我反正就在对门,记住叫我,嘿嘿!”
说完他拉门出去,“蓬”关了门。
我一屁股坐床上,一团乱麻:这叫什么事儿!
居然最后跑进“蓝港洗脚城”里面来了,这么说,最后出来的那道“铁门”就在这个洗脚城里面,也就是说,那个洞穴就在洗脚城地底!
我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洗脚城,铁门,洞穴,“铁铸巨腿”,余卫红,还有,那个没被电死的神秘女人......
正胡思乱想,门口“咚咚”有人轻轻敲了两下,一下推开了,一个女子走进来。
那女子20岁出头,长了一张大肥脸,扁鼻子,不过涂脂抹粉,身上也只穿一套很薄的类似“汉服”的衣衫,胸口很低露出一对深沟,看起来还是有点诱人。
我一时手足无措,还头一次上这种地方来,于是坐在床头,愣愣看着她。
女子面无表情,走到床头,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几样东西,几个玻璃瓶,两条毛巾,很熟练的样子。
气氛很尴尬,我咳嗽一声:“你——有没有20岁?”
“18。”她低头回答。
我一愣:“你云南人?”
她抬起头:“是啊。”
“云南哪儿?”
“文山州。”
我一喜:“文山哪儿?”
“丘北。”
我笑了:“老乡。我富宁县。”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个惊喜表情,很快回复平静。
“哦。”她点点头:“趴身!”
我心虚朝门口望了一眼,外面很安静,应该还没被发现,一时很犹豫。
这时闻到女子身上传来幽香,腹部一热,三两下趴到床上,女子也爬上来,跪在我两条腿之间,开始慢慢按摩背部。
“丘北?”我打破僵局:“那你是壮族哟?”
“汉族。”女子顿了顿:“我姥爷是壮族。”
“你叫啥名字?”
“小莲。”
女子边说,双手上移,开始按摩我颈部。
我一阵酥麻,这时一下想起一个人,赶紧问:“对了,你认不认识你们这儿一个人?”
“谁?”
“余卫红。”
“谁啊?”小莲明显没听过。
“你们这儿一个扫地的。”
“没听说。”女人道:“我也才来两个月。”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那个神秘女人,此人昨晚上在“小车河”河墙那头潜水,之前又突然出现在洞穴里面,还跟一个男的在进行某种切割作业,之后从那道“电动门”逃生,不知去向,之前我跟周结巴是撬锁才进入管道的,之后的第二道铁门也是关闭的,也就是说,那二人不是从我们的路线从“小车河”那个位置下去的,而是从那道“电动门”,这样子看来,这二人一定是这个洗脚城的人,不是高层,也有可能是高层的朋友,总之是一伙人。
想到这里,我赶紧问:“对了,你认不认识你们洗脚城老板?”
“问这干啥?”小莲似乎很警惕。
“哦。”我试探道:“我有个朋友说他认识你们老板,说是个女的,说她身材好得很,属于魔鬼级别,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对了你们老板是不是个女的?”
“没有女的。”小莲道:“是两个男的。”
“两个男的?”我问:“合伙?”
“嗯。”小莲继续按:“二老板还是个老美。”
我一愣:“什么?”
“我们大老板是铁二厂后勤处副处长,二老板是个老美。”
“老美?美国人?”
“嗯。说是归国华侨。七八十岁了。”
“华侨?”我有些懵:“跑这儿来开洗脚城?”
“嗯。”
小莲继续按,按了一分钟,忽道:“你是不是说那个人?”
我一愣:“什么?”
“你朋友说的是不是那个女人?”
“谁?”
“二老板的情妇。”
“情妇?”
“是。30多岁姓冯。是不是说的那个人?”
“姓冯?”我赶紧问:“冯什么?”
“不知道。都叫她冯小姐冯小姐。”
“她哪儿人?”
“不知道。”小莲顿了顿:“反正一口普通话。”
“她——是不是喜欢潜水?”
小莲愣住:“潜水?潜什么水?”
我笑了笑:“没什么。对了,她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不知道。”小莲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反正我来就见过她一次。”
“啥样子?”我笑问:“是不是魔鬼身材?”
“哼!”小莲道:“也就那样。”
“哪样?”我回头瞟她一胸部眼,笑道:“有没有你身材好?”
“哼!”小莲用手一扇我脸:“睡好!不准偷看!”
我有些迷离,笑道:“就是因为你身材太好,所以睡不好。”
小莲啐了一口:“不想睡?那就滚地上去!”
我试图扭头,笑道:“你滚不滚?一起滚?”
“呸!”小莲一张肥脸变得通红。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有没有call机?”
“有。”小莲愣住:“干嘛?”
“给我一个。”
“不给。”
“给个面子,都是老乡。”
“不给!”
“到时候请你吃烧烤!”
“哼!不吃!”小莲站起来,拿起一个玻璃瓶,从里面倒出一坨乳白色胶状物,在双手上来回抹。
我一愣:“干啥?”
她头也不抬:“你是不是点的‘雪岭落霞’?”
我没听懂:“什么雪岭落霞?”
她不回答,重新跪床,把我上衣撩起来,双手在我背上慢慢抹,只感觉滑腻腻的甚是冰凉,我不由叫道:“哇,你手好滑!”
“色!”小莲顿了一下:“贵铁台。”
我一愣:“什么?”
“贵铁台,呼11578。”
我一下明白过来:“你的call机?”
小莲不回答,这时只感到我背上一沉,回头一看,只见她上半身正压在我背上,开始来回蠕动。
我只感觉口干舌燥,这时听到门外“咚”的一声巨响,接着有人高声叫骂。
我“忽”一下弹起来:好像——出事了!
小莲吓一跳:“你干啥?”
我不理她,三两下跳到门口,只听外面有至少两人在“蓬蓬”砸周结巴的门,同时一人破口大骂:“母嘞个X,格老子开门!”
我一凛:糟了,那两个买主来了!
迟疑一下,一把拉开门,只见对面站了三个人,一个是那个高个服务生,还有两个胖子,一高一矮,身上光溜溜的,也只穿着那种蓝格子短袖短裤,听见声音,都回过头。
服务生朝我一指:“还有他!”
两个胖子怒视我一眼,其中一个就想冲过来,这时门突然开了,周结巴笑嘻嘻站在门口。
“你们敲啥敲,耽误老子做事,嘿嘿!”
高一点的胖子一把卡住他脖子,怒骂:“你个X破孩,敢吃老子豁屁!”
周结巴被掐得嘴巴张老大,左手死死抠住门框,右手伸手指着服务生,“喀喀”几声,意思肯定是:是他叫我们进来的。
“母嘞个X!”另外一个矮胖子也狠狠给了周结巴脸上一下。
我实在忍不住,冲过去:“放手!”
矮胖子回身就想掐我脖子,我脑袋一缩,躲过。
高胖子仍死死掐住周结巴脖子,骂道:“你个龟孙,给老子出来!”
周结巴两只眼睛被掐得暴突,左手仍死死抠住门框,右手抬起就给了高胖子脑袋一下,但绵软无力,明显被掐得厉害。
我怒火朝天,抬腿就给了高胖子背上一脚,但感觉蹬到了一堵墙。
“母嘞个X!”旁边,矮胖子狠狠给了我脸上一下。
这时周结巴突然发出一阵“嚯嚯嚯”的声音,一看,他舌头已经伸出来老长,左手右手全部垂下来,剧烈抽搐,两条腿也开始弯曲,身体往下坠。
“龟儿装怪!”高胖子又给了他脸一下。
周结巴毫无感觉,身体抽搐越发剧烈,身体往地上梭。
旁边那服务生察觉不对,冲过来:“算了老板,先放手先放手!”
那高个胖子也觉得不对,骂了一声,手一松,周结巴像一袋水泥一般一下梭到地上,伸出半截舌头,“嚯嚯嚯”乱叫,两只手跟两只脚全部蜷缩起来,就像一只翻过身的乌龟。
“格老母!”矮胖子惊呼:“扯羊儿疯!”
我也呆住:扯羊儿疯?就是发羊癫疯?
一看地上周结巴,还是那个古怪姿势,嘴角还流出一道清口水,果然跟发羊癫疯一样,我靠,他居然有这个病!
那高个胖子兀自不信,给了周结巴屁股一脚:“屁个扯羊儿疯,装怪!”
旁边那服务生脸都吓白了,明显没遇到过这种场面,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这时他身上对讲机响了两声,有人在里头问:“小吴小吴,咋嘞咋嘞?”
服务生拿起,发抖回答:“罗队罗队,有人发病有人发病!”
对面说:“咋嘞咋嘞?”
服务生不知所措:“三楼三楼,快上来快上来!”
隔了半分钟,跑上来两个人,都一身保安打扮,几个人围着周结巴,周结巴还是那个姿势,身子一阵一阵抽搐。
一个保安抬起头:“咋嘞?”
服务生朝我一指:“他,还有地上这个,冒充我们的客人!”
保安上下打量我一眼:“咋嘞?”
我一时语塞,这时只见对面门内,小莲探出半个脑壳,一脸诧异看我。
“咋嘞?”保安厉声问:“你们跑上来干啥?多久进来的?”
我咬住牙,一声不吭。
保安朝服务生道:“你下去,把前台喊上来,看有没有他们两个的登记,多久进来的?”
服务生应了一声,匆匆下楼。
过了足足三分钟才上来,站在离我们5米远的地方,招呼那位保安:“罗队!”
罗队回头:“咋嘞?”
服务生招手:“你过来一下。”
罗队一愣,还是走过去,服务生附耳过去,低语几句,同时朝我脸上瞟,罗队也朝我瞟了一眼。
我有些纳闷:他们神神秘秘的在说什么?
这时罗队走过来,干咳一声,朝我道:“你们衣服放哪个柜子?”
我一愣,不知道该咋回答。
“算了算了,先把你朋友扶出去,小吴,去,打120!”
服务生转身往楼下跑。
我一头雾水,这时候也没时间想,赶紧去扶周结巴,他双眼紧闭,脸色灰青,双手呈鸡爪状还在抽搐,我扶了几下,他双腿软绵绵的跪在地上,扶不起来。
“小刘,帮忙扶出去。”
另外一个保安赶紧上来,我跟他终于扶起周结巴,夹住他,往外拖。
旁边那两个胖子不干了:“喂喂,就放人了?”
罗队赔笑道:“来来来二位,实在不好意思哈,我们重新安排重新安排,保管巴适保管巴适。”
那矮胖子骂骂咧咧几句,猛一下给了我背上一脚。
我大怒,罗队拦住他:“行了行了,交给我们处理交给我们处理。”
我也没心情继续闹下去,赶紧跟那保安把周结巴一直拖下楼,还好那二人没有追过来打。
拖到大门口,这时候周结巴似乎有好转,双脚跟着开始行走,很快拖到马路边上,停下来,我朝两边张望,看有没有救护车开过来。
“谢喽哥子。”周结巴忽然低声朝保安道:“先回去嘛。谢喽。”
保安看我一眼:“行不行?”
我挥挥手:“行。先回先回。”
保安放开手,转身进了大门。
我蹲下来,来回打量周结巴:“咋样?”
“嘿嘿!”周结巴忽然笑了一下:“虎口脱险。”
我一愣。周结巴忽一下站起来,一抹嘴角:“走!”
我一下明白过来,大喜:这小子,全程都在装!
也没时间细问,赶紧跟他朝马路右首走,我们装衣服的包还在河边上,必须去取,走了几步,不由回头望了一眼,整个洗脚城大楼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三楼一扇窗户有些异样,定睛一看,里面漆黑没开灯,但明显有个人正站在窗户边上,明显在注视着我们。
那人分不出是男是女,就站在三楼一直注视着我们,显得鬼气森森,对峙了三四秒,似乎发现我看见他(她)了,一下消失。
我暗自纳闷,以为是那个按摩小姐小莲,但一看,肯定不是,那扇窗户在三楼的最末端,肯定是另外一个人!
也没时间细想,跟上周结巴,转到洗脚城背后,摸黑走了一截,很快到了“小车河”河边,包裹还在,取出来穿上衣服,本来想把身上的那套丢掉,周结巴说可以当睡衣穿,于是胡乱丢进包里。
检查了一下装备,损失惨重,两个塑料桶外加两个呼吸器,还有两把手电筒,几百块钱的东西全部报废,我还好点,身上只有有几道划伤,周结巴就惨了,背上有一大块烫伤,正是刚才塑料桶“爆气”导致,他说之前一直没感觉,直到进了那个按摩房躺下去才发现疼得厉害。
还好没啥大碍,周结巴摸出烟来,一人一杆,他叼着烟站起来,盯着对岸我们之前下潜之处,又扭头看了看我们背后的洗脚城大楼,从包里摸出一个小本子,一只笔,开始画图,我凑过去看,正是这一团的地形图。
三两下画完,他背起旅行包,说,走,回去慢慢商量。
回到招待所已经快凌晨2点,路上我问了一下刚才他发“羊癫疯”的事情,他说这个是他一个师兄教他的,以前他二人长期在昆明官渡区几个菜市场“做事”,有一次失手被抓,他师兄就假装“羊癫疯”,躲过了一场暴打,程序不复杂,小关你要学我可以教你,免费。
进了房间,周结巴摸出小本子:“来来来,过来说一下。”
我赶紧凑过去,周结巴用笔指着那张“地形图”:“你看我说的对不对,我们下潜的地方是“小车河”对岸河墙,那儿有一道铁门,进去后是一根平行管道,大致三四米长,然后马上是一根垂直管道,直直下去,大概5米深,然后是一根30多米长的平行管道,位置就在“小车河”河底,然后横穿过河床,穿到了河岸这边,然后又是一道铁门,铁门外面是一个地下洞穴,位置就在洗脚城那个“仓库”下方,你说我画对没有?”
我点头:“对,就是这样。”
“对了,你看到那根“腿”没有?”
我一凛,脑海里面马上浮现出一幅画:阴森森的水中,一个巨型铁铸“人腿”,矗立在那里如同恶鬼一般。
“看到了。”我点头。
“余卫红说的什么‘独腿巨人’是不是就是它?”
“对。肯定指的它。”
“也就是说余卫红也进了那个地洞?”
“对。”
“那你想过没有,她当时怎么进去的?”
我一凛,之前我也想到过这个问题,摇摇头:“不好说。照理说应该是从我们那条路进去的,但肯定不合理,这么远的路程她可能最多下沉一二十米就溺死了。”
“那就是说,从那个出口?那道电动门?”
“也不对。”我道:“关键是她最后又出现在小车河里头,还在那儿走来走去,明显在找地方爬上去,难道说她从那道电动门进去,在洞穴里面见到了那根“人腿”,然后又从我们进去的那条路出去,最后从河墙那儿钻出来?这也说不通啊!”
“妈X的越来越觉得那个余卫红像个女鬼!”周结巴骂道:“算了,先不说她,说一下那个女的。”
我一愣:“就没电死那个?”
“是!就她!”周结巴问:“刚才她在里头干啥火花四溅的?”
我犹豫道:“应该在切割或者焊接之类。”
“水里头还能焊接?”
“能。”我点头:“在焊条上涂一层石蜡就行。”
“搞逑不懂。”周结巴问:“那昨天晚上呢,她从河里头爬出来,你感觉她之前在干啥?”
我想了想,想到一个问题:“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必须先弄懂一个问题,然后才能说其他问题。”
“啥问题?”
“那根‘人腿’,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妈X的是很日怪!”周结巴眼神直勾勾:“你说地下有一个地洞就算了,里面还有一根铁做的人腿,还有几十米长,妈X的你说这事儿是谁干的?”
“87年。”我道:“1987年余卫红就见到了这根腿,也就是说,至少87年时候就有了。”
“说不定更早。”周结巴道:“当时我看了两眼,腿上面全是铁锈,是那种老锈,说不定很早以前就有了,说不定是一个古物。”
我点点头:“看起来就是像很久以前做出来的东西,不过现在关键是,在那个地洞里面弄一根铁东西竖在那儿,起什么作用?”
“鬼知道!”周结巴摇摇头:“我只知道87年时候余卫红跳河自杀,然后也不知道怎样就进了那个地洞,见到了那根铁腿,之后,她莫名其妙开始写出西夏鬼字,还成功预测了两件大事,一件韩国的自焚案,一件大兴安岭火灾,我他妈只知道情况就这么回事。”
“西夏鬼字......”我重复一句:“说不定,她写那些东西就跟这个地洞有关!”
“废话!”周结巴骂:“我也知道有关!关键是怎么个有关法,难不成说她掉进这个地洞,见到了那根人腿,然后就能写出那种鸡巴蛋的鬼字?那我们刚才也进去了,也啥都见到了,那等几天是不是我们也能写那些东西出来?”
我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一时不敢回答。
周结巴直勾勾盯着小本子,忽道:“看来得查一下那个女人。”
我一愣:“就她?”
“嗯。”周结巴点头:“我觉得那个管道就是她修的。”
我点点头:“她姓冯。”
周结巴一愣:“谁?她?”
我点头:“是。我听按摩我那个小妹说的,说她姓冯,说是洗脚城老板的情妇。”
“情妇?”周结巴嘿嘿一笑:“难怪身材这么火辣 ,昨晚上你看到没有,她穿那个潜水衣,前头那两坨鼓这么高!”
我没吭声,脑子里浮现之前那个女人在水底扭动的身影。
“那这就对上了!”周结巴拍一下手掌:“地洞在洗脚城底下!那整条管道就是他们修的!”
我点点头:“对!很有可能。”
“余卫红的事肯定也跟他们有关!”
我一凛:“对!不然也太巧了!”
“妈X的事情全部对上了!”周结巴很兴奋:“干脆,明天再找一下余卫红,必须叫她开口,她绝对还有东西没给我们说!”
我点点头,笑道:“你不怕她吃你头发?”
“吃死她狗X的!”周结巴狠狠道:“还有那个姓冯的,你说小关,要是刚才在水里头抓住她脱了她的潜水衣,她里头会不会光着身子?”
我摇摇头,冷笑道:“饿死鬼投胎!那天包夜还没把你喂饱?”
“老子消化力强!”周结巴合上本子:“明天找了余卫红再说。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就惊醒了,一看,才6点过,这时听到厕所里面周结巴在“哎哟哎哟”惨叫,不知道咋回事。
我赶紧过去查看,才发现周结巴背上竟然连着床单,他正用水杯装水往背上淋,边淋边惨叫,原来他之前背上烫伤了一大片,因为没药,昨晚上他胡乱抹了他的口水上去,就直接睡了,早上起来拉尿,才发现背部跟床单连在一块,他一撕,全是血。
我也没办法,手忙脚乱半天,床单还是扯不下来,周结巴叫我赶快下楼去买烫伤膏,棉签纱布,等着用。
我赶紧下楼去找药店,回来时候周结巴已经撕下了床单,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他疼的嘴巴歪到了耳根,赶紧给他上药,正要包扎,他摇头说不行,说要敞开晾,至少5个小时,衣服更不能穿。
于是他光着身子趴床上,商量了一下,余卫红那头只有等会儿去,我的意思,还是不能直接找她本人,还是得先找她二姐,迂回作战。
周结巴盯着电视机,说,那这样,你先去找她二姐,好生说一下,看她帮不帮忙。
于是我下楼胡乱买了点吃的,丢给他,出门去农机厂宿舍。
找到余卫红家,敲了半天门,没人,下楼找到门卫,不是魏大爷,是另外一人,一问,才知道余卫红她妈这几天跟一个“夕阳红旅游团”出去耍去了,至于她们两姐妹,他早上上班到现在一个也没看见,多半一早就一起出门了。
我就问余二姐单位,门卫说在附近一所职高教数学,一般中午要回来吃饭。
我于是在周围胡乱逛了一下,快11点半时候回到农机厂宿舍,坐在门卫室外面等。
等到12点半,还是没见到人。
我心想这样等也不是办法,昨晚上余卫红闹得这么厉害,说不定她二人上哪儿去避风头去了,还是回去找周结巴商量一下再说。
于是回到招待所,门虚掩,进去一看,床上空空如野,周结巴人不在。
我也没在意,打开电视等了一会儿,等到2点过他也没回来。
这时我注意到电视柜上压了一张纸条,赶紧扯过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一句话:有急事外出,就在这里等我。周学良。
我愣了一阵,马上检查东西,发现旅行包还在,所有东西都在,那一万块钱也好端端在里面,之前买潜水器材时候他拿走了一千,花了三四百,剩下六百多他直接揣身上了,之前我二人已经说好,钱放一起,反正一人一半,要用就直接去拿,到时候算AA制。
我松口气,钱既然在,他就不是“跑路”,那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我想起一事,马上又细查了一下,果然发现他衣服不见了,看来他是穿好走的,妈的他到底遇上什么事居然背上这么严重的伤也敢穿衣服,看来一定是大事,莫非——
我猛一下跳起来:莫非,警察来了!
这下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走到门口朝外张望,外面楼道没人,只传来其他房间电视机的声音,看起来一切正常。
我赶紧走到窗边,朝下张望,外面全是货运跟物流的门面,正当下午,太阳很大,车来车往热火朝天,没看见有什么陌生面孔在监视我这里。
我坐回床上,心转如电:应该不是警察,要是的话,我早被抓了,而且周结巴也不会留下这么一张条子,应该还是他遇上什么急事,来不及等我直接走了,现在瞎猜也没用,只用等,等他回来再问。
宽下心,也没事做,半躺在床上看电视,看一看就睡着了。
醒来时候已经天已经黑了,一看时间,7点过,看了看隔壁床,周结巴还是没回来。
我开始隐隐不安,上次坐车,也是他半天不回来,结果出事,这次——
我坐不住了,下楼找到前台,一个胖妇人坐那儿吃瓜子,我试探问了一句,胖妇人摇头说,没注意,不知道。
我没办法,肚子也饿了,出门走了几步,在路边找了一个烧烤摊子,叫了一碗土豆,几串排骨,一边看街景一边啃,这时有一男一女走过来吃,二人说说笑笑,男的嬉皮笑脸,伸手去掐女人腰,女人吃吃笑不停躲。
我一下想起昨晚上那个小妹小莲,脑海里浮现出她趴在我背上“蠕动”的画面,不由心猿意马,忍了几下,实在忍不住,叫老板把东西留着,走进招待所,用“114”查了一下“贵铁台”的号码,打过去,说呼一下“11578”。
过了足足5分钟,我都忍不住要离开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我大喜,抄起电话:“喂!”
“谁call我?”一个女人声音,是小莲!
我笑道:“我啊,你老乡。”
小莲明显愣了一下:“老乡?谁啊?”
我哈哈一笑:“才一天就忘了?昨晚上。那什么雪山落霞!”
“雪山落霞?”小莲似乎倒吸一口凉气:“哦,哦,是你!”
“是我。”我哈哈笑道:“想起来了?你现在在干——”
“等一下!”小莲忽然打断我。
我一愣:“怎么?”
“你——”她似乎有些犹豫:“等一下!”
只听“咔嗒”一声,她放下电话,但没挂断,只听到一些“嗡嗡嗡”的声音。
我“喂”了两声,对面没任何反应,她应该是有什么事,既然没挂断,证明她还想继续给我聊。
我拿住话筒,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她趴在我身上的画面,一时腹部一阵发热。
大概又等了快5分钟,只听“咔”一声。
“喂!”她招呼了一声。
我赶紧回答:“啊。我在。”
“你——”她好像还是很犹豫:“现在在哪里?”
我一愣:“现在?”
“是。在哪里?”
我一喜,心跳加速:“在——招待所。货运站这边。”
“这是招待所的座机?”
“是是。”
“嗯。好。”
她说完这句,忽然“咔嗒”一声挂断。
我有些懵,这女子咋回事,怎么话没说完就挂了?
又呆呆等了几分钟,电话没有再响,我也没辙,总不能再打过去,泡妹归泡妹,也不能脸皮这么厚。
于是出了招待所,回到烧烤摊接着吃。
吃完已经8点过了,回去也没事,我沿着马路朝贵阳城区的方向走,走了差不多半小时,看见路边几个按摩店,灯光粉红,就想找一家进去,一摸裤兜,发现只有一张“50”,还有一些零钱,这几天从保山监狱出来开始,吃喝拉撒基本都是我在掏钱,身上带的钱已经基本花光了。
我一下想起招待所那个包里还有一万块钱,干脆,回去拿,再过来消费!
我赶紧往回走,回到招待所门口已经9点过,天已经黑透,我无意抬头一看,发现二楼一扇窗户亮着灯。
我一凛:我们就住的那个房间!我靠,周结巴回来了!
我赶紧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远远的看见房间门打开一道缝,有灯光透出来。
我几步跑过去,一把推开门:“你他妈的周——”
我一下愣住,房间中央竟站了一个女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你好。”她笑道,一口普通话。
此人穿一套黑色条纹衣裤,大波浪长发披肩,个子有一米六五左右,因为背光看不见具体长相,但感觉她两眼黑黑的很有神。
我懵了:“你——你谁啊?”
女人轻笑一下:“把门关了说话行吗?”
我一动不动瞪着她,脑子里飞速旋转:这女人是谁?这女人是谁?
“怎么,不敢关?”女人声音带着笑意:“我都不怕你还怕?”
我瞪着她:“你到底谁?”
女人含笑低了下头,又抬起来:“听说你这两天在找我?”
“找你?”
我一愣,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我不由抬手指着她,张口结舌:“你——你就是那个——”
“对。你猜对了。”女人点点头:“我姓冯。我叫冯华。”
我完全懵了!
她就是那个没被电死的女人?那个情妇?
我靠,我们正准备调查她,她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对了,房间门关着,她是怎么进来的?
想到这点,我立马回头去查看门锁,好好的,没坏。
冯华似乎看透我,笑道:“你以为我是撬锁进来的吧,放心,我没你们那么坏,好好的两道铁门,一个给我撬了,一个给我炸了,你们下手也太狠了。”
我回过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冯华叹口气:“唉,到这时候大家都别装了吧,我既然敢来,你们两个做的事儿我肯定知道。”
我板起脸:“你知道什么?”
“前天晚有两个男的在小车河那儿鬼鬼祟祟的,就是你们二位吧。”
我瞪着她,没吭声。
“昨晚上你们撬开那道铁门,顺着排水管进了那个地穴,然后从干洗仓库爬上去,还冒充客人去玩小姐,还被人家打了一顿,要不是我让保安放你们走,唉,你们说不定腿已经被人家打折了。”
我恨着她,心头暗暗惊惧:她竟然把我们的行动摸得一清二楚,看来昨晚上她爬上去后,肯定又下去了一趟!
“我没说错吧。”冯华左看右看:“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那位色狼朋友呢?”
我不动声色:“什么色狼朋友?”
“就那个眼镜。”冯华摇头笑道:“他也太色了,小姐来了按摩就按摩吧,上来就抱住人家想那个,啧啧,没见过这么猴急的。”
我哼一声,不吭声。
“唉,跟你交流太累了,光是我一个人说。”冯华摇摇头:“听胡莲说你好像在找我,那我现在就站这儿,你有什么问题问吧。”
我不吭声,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问题缠来缠去却一个也问不出来。
“不想问?那行。”冯华走近一步,声音变得森然:“那我来问,第一个问题,你们把余卫红藏哪儿去了?”
我愣住:“余卫红?她怎么了?”
“唉,你就别装了。”冯华又走近一步:“她前晚上请假说回家后就一直没回来上班,我派人去她家里找,没人,我查了一下,有两个男的前晚上冒充她表哥找过她,我想就是你们二位吧。”
我不吭声。
“不说话?那我当你默认了。”冯华上下打量我一眼,皱了皱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跑这儿来搞这么多事儿到底想干什么?”
我盯着她,忽然发现她长得很像香港一个女演员叫“杨紫琼”。
“唉,真累。”冯华苦笑一下:“好吧,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们——”
她凑过来:“是不是在查什么事?”
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夜来香气味,不由瞄了一眼她胸部,没有想象中这么大。
我点点头:“算是吧。”
“算是?”冯华轻笑一声:“那好。那你们在查什么?”
我决定以攻为守:“那根人腿怎么回事?”
冯华一愣,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们就是为那东西来的,果不其然,好吧,我实话实说,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
我一凛:“是铁做的吧?”
“对。生铁。”
“谁做的?”
冯华皱皱眉:“不知道。”
顿了一下,她又道:“我们研究了整整6年,从92年到今年,一直没弄懂它是个什么性质的东西。”
“92年?”我忽然想起一事:“你们那个洗脚城就是92年开的?”
“对。”冯华轻笑一声:“看来你们也做过功课了,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说着她瞟我一眼:“你贵姓?”
我犹豫一下:“关。”
“好。关哥,你——”
冯华正要说什么,她身上手机忽然响了。
“不好意思。”她摸出来,看了看,走到门外。
过半分钟她走进来,脸色忽然很难看:“这样关哥,我要回去处理点事儿,你们暂时不走吧。”
我迟疑道:“暂时——不走。”
“那好。”冯华笑道:“其实今晚上我这样是很唐突,不过我们其实也一直在查一件事,我觉得大家朋友,一回生二回熟,我也没恶意,是不是大家的情报可以共享。”
我点点头:“嗯。”
“那行。那最迟明天上午我们再联系。那拜拜。”冯华朝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轻笑道:“对了,你欠我50块钱。”
我一愣:“什么?”
“刚才我说我是你叫的小姐,然后给了那个服务员50块钱,说是开门费,他居然真让我进来了,你们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儿?哈哈。”
说完冯华瞟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一屁股坐床上,一团乱麻。
我呆了半天,决定理清一下整个过程。
我们是前天晚上找到余卫红的,之后去了她家,把她骗回来后她精神病发作。
之后我们去了小车河“铁二厂”河段侦查,发现了冯华,应该是同时,她跟她那个同伙也发现了我们。
然后是昨天晚上,我们从那道铁门进去,顺着管道进入了那个地穴,几乎同时,冯华跟她一个同伙在那里进行某种切割作业,之后漏电,她同伙被电死,她则逃生,从“仓库”那道门上去,我们也跟了上去。
在这之后,冯华一定又回到了“仓库”,进入了地穴,她当时肯定察觉到有人跟着她逃上来了,当时我们在那个小房间发现了她的脚印,说不定她也发现了我们的脚印,于是下去查看,发现了两道铁门都被破坏,同时,在洗脚城,我们也暴露,她为了不打草惊蛇,放我们离开。
最后,就在刚才,我主动联系小莲,之前冯华一定找过她,一定叫她只要我联系她,就马上报告,然后我果然来了电话,她们通过座机号码,查到了这家招待所。
整个事情的发展一定是这样。
现在就有一个问题,按她刚才说的,她们1992年就开始对那个地穴以及那根“人腿”进行研究,而洗脚城就是同年修建的,也就是说,洗脚城其实是个“掩护”,她们的目标是那个地穴。
这里面就出现三个问题,第一,她们是怎么知道小车河河底有这么一个诡异地洞的?
第二,整个管道以及铁门,是他们修的,还是更早时候,另外一伙不明人物修的?
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她们把余卫红留在洗脚城,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她们是不是也一直在研究她,想找出她得那个“写字”怪病的原因?
我摇摇头,愈发感觉整个事件愈发像一块巨大黑幕,黑沉沉,压得我透不过气。
还有,这关键时候,那个死结巴又跑哪儿去了,冯华说余卫红似乎是失踪了,莫非跟周结巴有关?他偷偷去找她去了?
可是也不对啊,本来商量好由我先去找余二姐试探的,周结巴怎么会又去找,这不是多事?
思来想去,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个异响惊醒,睁眼一看,脑袋猛的一麻,屋子里鬼气森森的竟然站了一个人。
黑暗中那人明显是个男的,从房门处走过来,发出轻微声音。
“周结巴?”我一下抬起头。
那人一声不吭走到我床前,我突然发现他个子只有一米五几,明显不是周结巴。
“喂!”我感觉不妙,一下坐起来!
几乎同时,那人手猛的一挥,“蓬”一声一个重物狠狠击在我右额头上,顿时眼冒金星。
我一声惨叫,往下倒去,“蓬”一声,眉心处又狠狠挨了一下。
我一阵天旋地转,最后睁了睁眼睛,隐约发现房门开了,灯光下站了两个人,右边那个依稀就是周结巴。
剧痛猛的袭来,我一下失去知觉。
等我再次醒过来,周围漆黑一片,我动了动,这才发现我从头到脚压着一块极重的物体,凉冰冰的像是七八个浑身是水的人压住我。
我不由大骇,张嘴就想叫,无数坨冰冷的东西掉进嘴里,直接往喉咙里滑,我吓得不行,赶紧往外吐,却掉进越来越多,一股子土腥臭。
我赶紧抬手想坐起来,却发现双手被牢牢绑在一块,赶紧动了动脚,没有绑住,但被上面的“重物”死死压住,根本抬不起来,同时那股吐腥臭越发浓烈。
我突然一个激灵:我的个天,我好像——被埋在土里面!
这一惊吓非同小可,赶紧整个身子挣扎了一下,被压得死死的,根本无法起身,同时感觉出来压住我的“重物”肯定不是人,也不是一块巨石,而是由很多小坨小坨的泥土砖块构成,我挣扎了几下,虽说能勉强动一动,但压住的东西太多了,人根本起不来。
我魂飞魄散:一定有人挖了一个坑,把我丢下去,然后用泥土进行掩埋!
我靠,有人想活活埋掉我!
是谁?
我猛然想起昏迷之前,招待所房间出现一个一米五几的矮个男子,他用钝器狠狠给了我两下,之后我就昏过去了,那一定是他!
对了,当时房门外面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非常像周结巴,莫非,是他们三个串谋,想置我于死地?
可是,他们为何要干掉我?
为了钱?那一万块钱明明在旅行包里,周结巴随时可以拿走,而且,不至于为了一万块钱就干杀人的事儿吧!
那是什么原因!
我心头“咚咚”剧烈跳动,就像要蹦出来,同时感觉越来越憋气,不行!现在先别管什么原因不原因,现在,必须想办法活命!
想着我深深呼吸一口,顿时无数小泥块一下钻进鼻腔,呛得我剧烈咳嗽,一吸,无数泥块又吸进喉咙里,顿时呛得我出不了气。
不行,不能大口呼吸,得慢慢来。
我忍住恐惧,慢慢调息了一下,感觉稍稍放松,于是抬起两个膝盖,狠狠往上顶。
上方却沉重无比,感觉顶起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空间,但已经没有力气持续,脚一松,“重物”重新压下来。
完了,老子关小峰要命丧于此!
一阵深层次的绝望袭来,我不由狂吼一声,整个身体往上一抬,妄图把上方“重物”抬起来。
很快我重新倒下去,上面沉重得像压了一座山,根本无法抬起身体。
我无力再次倒下,脑袋里忽然一片空明,静等死亡。
就在快要昏死时候,外面传来“噗”的一声,像是有人用锄头在挖土。
我一下惊醒,只听“噗——噗——噗”一下接着一下,明显有人在挖土。
我大喜,狂吼一声:“我在——”
吼了一半,无数泥土滚进来,我赶紧住嘴。
只听挖土声不绝,渐渐清晰起来,明显快挖到我身体这里了,我不由狂喜:苍天有眼,老子有救了!
只听又是“噗”一声,就在我右耳上方,感觉离我不到10公分距离。
“小心!”隐隐有个女人声音:“别把他脑袋挖到了!”
一阵沉默,只听传来“咵咵咵”的声音,像是有一把铲子在铲土。
这时我只感觉我脑袋右上方一松,一股清冷的空气猛的灌进来,我不由大口呼吸,同时剧烈咳嗽。
“还活着!”那个女人在惊叫。
我一凛:我已经听出她是谁了!
只听耳边“咵咵咵”响个不停,我眼前一亮,右上方的泥土被刨开,出现一个饭盒大小的空洞,我一下看到了一块同样大小的夜空。
一张女人脸探过来,头发下垂,只听她轻笑道:“起床了,帅哥。”
我如同重生一般,眼泪一下流出来。
“四哥。电筒。”女人说了一句,她正是冯华。
接着一道光柱打过来,一下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不由大怒:“照你妈的照!就是老子!快快快,拉我出来!”
“嘻嘻,中气十足啊。”冯华笑道:“看来该再埋两个小时,免得他出来就骂人。”
我没时间跟她开玩笑,喘气道:“快点!老子要闷死了。”
冯华的脸一下离开,只听挖土运土声不绝,我只感觉上身一松,赶紧坐起来。
这下看得清晰:我果然位于一个深坑里面,足足有一米五深,两米多长,堆满了大坨大坨的泥土砖块,旁边还高高堆起一坨,是他们抬开的。
冯华拍了拍手,笑道:“哇,四哥你说他刚才坐起来的样子是不是跟僵尸坐起来一样?”
旁边站了一个男子,平头,望着我一声不吭,他应该就是“四哥”了。
我三两下用牙齿要开绑住手的绳子,一下跳起来,四处张望:“人呢?”
“谁啊?”冯华问。
我咬牙切齿:“就埋老子的人!”
这时发现夜色依然漆黑,周围全是荒地,10米远处有一道围墙,里面似乎是个废弃的厂房。
“你说他们三个?”冯华道:“早溜了。”
“三个?”我一下想起昏迷前的景象,我没看错,果然是三个人!
“行了,快起来吧。”冯华道:“离开这儿再说。”
我也没办法,站起来就想走,旁边四哥忽道:“回填。”
冯华一愣,点点头:“对。迷惑他们一下。”
我也明白过来:回填后可以让那三个人以为我死了,免得麻烦。
于是跟他们一起把转土填回去,踩平,冯华指了指,笑道:“记住,你死过一次了。”
我咬牙盯着那个被填平的坑,心中五味杂陈。
“走吧。”冯华招招手,抬腿朝厂房那边走。
我赶紧跟上,绕过厂房,上了大路,又走了一大截,路边一排棚户旁边停了一辆灰色“捷达”。
上了车,冯华回过头:“咋样?有没有伤?”
我这才想起之前脑袋被敲了两下,一摸,眉心处要好点,右额头鼓起一个大包,一摸就钻心的疼。
“没事。”我咬牙道。
“知道谁下的手吗?”
我一下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两条人影,难道真是周结巴,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摇摇头,没做声。
“四哥看见了。”冯华一指四哥。
“一共三个。”四哥道:“其中有你那个朋友。”
我一愣:“你咋知道?”
四哥看了一眼冯华,冯华道:“算你运气好!刚才我不是有事走了吗,其实几下就处理完了,然后我就叫四哥开车过来,我有几个问题很想找你问清楚,结果车就停你们招待所对门,还没下车,但是也就2点过吧,就看见两个人把你从里面扶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戴个眼镜,背了个大包——”
冯华忽然定住:“对了!包!”
我一愣:“什么包?”
冯华像想起什么,急促道:“快快快!四哥走走走!还有个包在里面!”
四哥一凛,从后座拿起锄头跟铁铲,三两下钻出车子,冯华这时已经钻出去。
“你就在这儿别走!”她指了指我,朝刚才那地方跑去,四哥紧紧跟上。
我一头雾水,只有在车上等。
过了5分钟,那二人又跑回来,冯华手里提着一个黑色东西。
她跑到近前,把那东西往我面前一扔:“就这个!差点忘了拿!”
我一看,不由一惊:是一个黑皮挎包,正是周结巴从那个死者身上偷来的那个!
包鼓鼓囊囊,全是泥土,看来之前也跟我埋在一起。
“是不是你的包?”冯华问。
我一时语塞:这包已经倒手了好几次了,怎么回答。
赶紧问:“后来呢?他们三个出招待所后又咋回事?”
“哦。当时路边停了一辆金杯车,他们把你扶进去,然后开车,当时我们就觉得不对劲,四哥说那个背包的眼镜儿就是你那个朋友,昨晚上在洗脚城你们两个闹事,四哥当时在一边看,认出就是他,就觉得不对劲,因为看你的样子像是昏迷了,就不知道你们四个到那儿去,就悄悄跟上,因为不敢跟太近还跟丢了,结果就在那个水泥厂附近转悠时候,发现金杯车居然停在后面那块荒地旁边,我们就下车躲在一边看,结果发现有三个人在填土,你不在,我们就知道不对劲了,他们在活埋人,就是你!”
我听得摇摇欲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眼镜儿不是你朋友吗?”冯华问:“怎么回事?他怎么居然也对你行凶?还有,另外两个你认识吗?”
我摇摇头,只感觉浑身像散了架。
“你摇头什么意思?”冯华追问:“是不认识还是怎么?”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心里一阵酸苦:没想到真是周结巴!我X他大爷,他居然跟人合伙对我下毒手,还不是打我一顿骂我一顿,而是直接想要了我的命,还用这种活埋的方式,他为了什么事居然这么狠心?
“我看你必须要搞清楚。”冯华正色道:“这件事性质太恶劣了,关哥我问你一句,你觉得跟你现在在调查的事有没有关系?”
我无力叹口气,一时无语。
僵持一阵,我眼光移到那个黑包上,下意识拉开拉链,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愣住。
包里面的东西我熟悉无比,一把短铁铲,一把砍刀,一把电筒,还有揉成一团的一坨东西,我认出来,正是那块拓片,之前被余卫红咬成了两半。
这些正是周结巴从那名死者身上偷来时候的东西,本来还有两样,那尊“倒脸石俑”,还有一卷麻绳,石俑卖给那个成都来的邓老板了,麻绳在河边弄断了,除了这两样,东西全部都在。
我顿时狐疑:他们三个弄死我就算了,还把这个包丢进来,跟我一起“陪葬”,这里头又是什么原因?是不是藏了什么祸心?
“这都是你的?”冯华凑过来看。
我摇摇头:“不是我的。是一个死了的人的。”
冯华一愣:“死人?谁?”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拿出那坨拓片,展开其中一块:“来,给你看一样东西,看你们认不认识?”
冯华跟四哥都凑过来看,我拿起那把电筒,打开,照在拓片上。
冯华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那种——字!”
四哥盯着拓片,点点头:“对。”
冯华一把揪住我手腕:“哪儿搞来的?”
我甩脱她,把拓片卷起来丢进包里,看了看外面:“开车。换个地方说。”
车子启动,我发现左边就是“贵昆线”,开了一截,又发现了那个“电厂”,刚才埋我的地方应该就在“凤凰山”附近。
开到“蓝港洗脚城”我已经接近昏迷,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我抬下车,上了电梯,之后就昏死过去。
醒来时候发现在一间类似宾馆的房间里面,窗幕低垂,这时感觉脑袋“一筋一筋”的痛,一摸,已经包了一块纱布。
我挣扎起来,拉开窗帘,外面已经大亮,一下看到下面就是洗脚城的院坝,再过去是那个小山包,再过去是一条河,不用说就是“小车河”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回头一看,一脸笑意,正是冯华。
“怎么样?”她走进来。
我摸了摸脑袋:“没事。”
她朝地上一指:“东西在那儿。”
我低头一看,那个黑包就在床脚。
冯华上下打量我:“看来你也不是一般人啊。哪里搞来的那块拓片?”
我蹲下来,拉开拉链,所有东西都在,那两块拓片被折叠成两个方块,看来他们在我昏迷的时候已经看过了。
冯华也蹲下来:“我就在想你们为什么要找余卫红,是不是就因为这东西?”
我点点头:“对。”
“哪里拓下来的?”
我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冯华一皱眉:“对了,你之前说这包是一个死人身上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我盯着拓片不吭声,犹豫该不该对她说那些事情。
“又开始了。唉。”冯华摇摇头:“早知道不救你了,等你去死。”
我咬咬牙,伸手去摸烟,却没摸到。
“烟?我这儿有。”冯华轻笑一声,摸出一包白色烟,很精致,一看就是女人抽的。
我摇摇头:“女人烟不要!”
“那我省了。”冯华自顾自点燃。
我烟瘾一下发作,一把扯过她嘴上香烟,狠狠抽了几口。
冯华轻笑一声,又抽出一杆。
我狠狠抽一口:“那个人我也不认识。”
冯华一愣:“谁?那个死的人?”
“对。”我又狠狠一口:“实话给你说了,老子正被警察追。”
冯华脸色一变:“警察?怎么回事?”
我深深呼出一口烟:“实话给你说了,我是才从保山监狱放出来的,跟周结巴——就那个眼镜儿一起坐车到昆明,结果半路他偷了一个乘客的包走,后来我在攀枝花找到他,他说有个成都老板姓邓,好像是做古董生意的,他一直想收藏一种石俑,那个包里面就有一个,所以周结巴起了坏心半路把包偷了。”
“等一下!”冯华打断我:“石俑?什么石俑?”
“这么大。”我比划了一下:“刻了一个古代人,然后脸上的五官是颠倒过来的。”
“颠倒过来的?”
“对。就是嘴巴在上头眼睛在底下。”
“为什么这样雕刻?”冯华皱眉问:“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我摇摇头:“不知道。”
“那——那个姓邓你们见面没有?”
“见了,就在攀枝花。”
“怎么谈的?”
“他出了6000块钱把那个石俑买走,喊叫我们去找石俑的发现地址。”
“发现地址?”
“对。他出了两万,说限期一个月。”
冯华皱着眉:“那石俑是哪个朝代的东西?”
我摇头:“不知道。我对古董完全不懂。”
“那姓邓的也没说石俑倒着雕刻脸有什么寓意?”
“没说。”
“嗯。”冯华点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就开始找线索,发现唯一线索就是这块拓片,后来找到一个人,他说那种字是一种叫什么——西夏死书。”
“什么?西夏死书?”
“对。”
“西夏死书......那人是谁?”
“是一个姓况的,好像是昆明民族大学一个教授?”
“况?”冯华皱着眉:“后来呢,怎么又找到余卫红?”
“那姓况的说贵阳有个女的会读会写那些字,他好像一直在暗中关注她,就叫我去找,我们也没其他路子,就去了,后来找到余卫红,是通过她二姐找到的,结果她突然发疯,把我朋友咬了,还把这块拓片咬成两半。”
“是吗?”冯华呼一口气:“那——她认出这些字了么?”
“好像——认出来了。”
冯华突然有些紧张:“是——是什么?”
我摸了摸身上,没有摸到那块烟壳,应该在周结巴身上。
于是打开拓片,把两张合拢在一起,指着上面那些白色“怪字”。
“大意是——”我道:“打开棺材人挖左眼。”
“打开棺材人挖左眼......”冯华喃喃重复。
“对,她就这样翻译的。”我想起一事:“对了,有件事我刚才没说,你知不知道警察为啥在找我们?”
“为啥?你们偷那人的包?”
“不完全是。”我顿了顿:“是因为那个人死了。而且,死得很恐怖。”
“怎么死的?”
“挖掉自己左眼死的。”
“什么?”冯华脸色一变:“挖——挖左眼?”
“对。左眼珠。整个被挖出来。掉在客车地板上。”
冯华瞪着我:“你——当时在现场?”
我点头:“在。”
“挖左眼......”冯华眼里寒光一闪:“等一下!他当时在车上,身上有个包,包里有个拓片,拓片上是一段话,意思是开棺材挖眼睛,然后,最后他真把自己左眼珠挖出来了,是不是这意思?”
“对!”
“也就是说,那段字,提前预测了他会挖掉自己眼珠?”
“对。”
“也就是说,那段字——”冯华没说下去。
我点点头:“对。我们怀疑,那段字把他诅咒了!”
“诅咒......”冯华慢慢点头。
这时门口有人敲了一下门,一看,是个40多岁平头,正是那位“四哥”。
“电话来了。”他道。
“好。”冯华站起来:“把拓片带上,跟我走。”
我一愣:“哪儿去?”
“去接一个电话。他知道拓片来历。”
我跟着他二人出了房间,上了五楼,进了一间办公室模样的房间。
办公桌上有一部电话,话筒放在一边,冯华按了一下“免提”:“喂,郑老师。”
那头一个苍老声音:“你好冯总。”
“别冯总冯总的,叫我小冯。”冯华笑道:“东西现在就在我手上。”
边说,她边招招手,我赶紧把拓片放在桌上,摊开。
郑老师道:“那你描述一下吧,大致什么颜色材质?”
“颜色——”冯华开始形容:“黑色的,也不知纯黑,带一点青,材质嘛摸上去还是像纸,但很油,像是那种桐油纸。”
“很油?”郑老师停了几秒:“那,拓字呢,是不是白色的?”
“对。”冯华回答:“白色。”
郑老师很快道:“那叫玄皮。”
“玄皮?”冯华瞄我一眼:“什么东西?”
“哦,是我们这行的说法,拓印用纸一般都用宣纸,宣纸里面又分五种,夹贡,玉版,净皮,棉连,最后一种就是玄皮,不过玄皮用量非常稀少,据我所知近年来绝大多数的宣纸厂家都不生产了,在市面上也很难购买到。”
“为什么呢?”冯华问。
“因为这种东西制作工艺很复杂,用途也很特殊,在田野作业时候基本不会用上。”
“怎么个特殊?”
“它是专门用来做水底拓印的。”
“水底?”冯华看我一眼:“就是说在水下进行拓印。”
“对。”
“那——”冯华问:“这种玄皮的生产厂家一般在那些地方有?”
“我给你解释一下。”郑老师道:“可能刚才我用‘厂家’两个字不太准确,应该用‘作坊’。”
冯华一愣:“作坊?”
“对。因为这里面就涉及到拓印这门技术,其实它跟其他技术比如书法呀绘画呀棋类呀这些我们国家的传统技术一样,是有门派的,每个门派都有他们的私人作坊,制作的纸张用途也有明显区别。”
“门派?”冯华笑道:“就像少林跟武当?易经筋对太极拳?”
“对。”郑老师道:“拓印也有门派,一般来说分为四大派,陕西派,京津派,苏皖派,还有最后一个,齐鲁派,而你手里那种‘玄皮’,就来自齐鲁派其中一门。”
“哪门?”
“这个门派据我所知有三家还是四家,都在山东河北一带,有淄博刘家,邢台王家,还有——”
邢台!
我一凛: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两个字!
我心念急转,一下想到一个东西,赶紧对冯华道:“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说完我急冲冲下楼,到了之前房间,门锁着,这时四哥跟下来,打开门,我冲进去,拉开皮包拉链,一翻,翻出一坨东西,是揉成一坨的报纸,我三两下翻开,报纸眉头上赫然出现四个大红字——《邢台日报》。
我心跳加速:这张报纸是用来包裹石俑的,而刚才郑老师说拓片跟一个叫“邢台王家”的家族有关系,这么说,那名死者极有可能是“邢台”那头的人?
我赶紧跟四哥回到五楼,把报纸递给冯华,冯华一愣:“哪儿来的?”
“用来包石俑的。”
冯华皱眉一会儿,问电话对面:“您刚才说的那个邢台王家是怎么回事?”
郑老师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齐鲁派是个大派,擅长于摩崖拓印,其中分成很多小派,邢台王家是其中之一。”
“那家人现在还在不在邢台?”
郑老师沉默一阵,道:“应该没有了。我刚才说的派系之类其实都是历史资料,已经归于历史本身了,据我所知,很多派系在解放前就分崩离析了,X革时期更是破坏严重,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尸骨无存’,唉,有啥办法,所谓螳臂挡车,世风日下,古韵不存,古韵不存哪。”
又客套几句,冯华挂了电话。
她把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几下,丢在桌上:“要不要去邢台问问?”
四哥摇摇头:“估计没用。”
冯华一愣:“怎么?”
“关键还是拓片本身。”四哥道:“那个死者也许是邢台人,也许就是‘邢台王家’,但是拓片的来源体不见得在邢台,我看多半在保山。”
“对。”冯华沉吟一阵,朝我笑道:“对了,你在保山坐过牢?”
我一愣:“啊。”
“那好。”冯华笑道:“那边你肯定熟。带我们去转转如何?”
我愣住:“你们——”
“不是你们,是我们。”冯华拍了一下我肩头:“你,我,四哥,去保山。”
我懵了:“去保山?”
“是。”冯华点头:“那个人既然在保山上的车,那东西肯定是在保山附近搞到手的!本来我还想先去邢台,但四哥说得对,就算我们去了,就算找到那个王家,关键还要花时间查那个死者的身份,就算最后确认了他是谁,最终还是要查他死之前去了哪里,这太费时间了,干脆直接去保山!直接查他死前的行动轨迹!”
“等一下!”我隐隐感到不对,上下打量她:“你怎么这么积极?保山不保山管你什么事?”
冯华一笑:“本来不关我事。但现在你落在我手里,哼哼,就关我事儿了。”
我一愣:“啥意思?”
“好吧,告诉你,免得你多心。”冯华道:“我们其实也一直在查这种字!就你说的这种‘西夏死书’!”
“为什么?”我想到一事:“因为余卫红?”
“她只是一个意外。”
我一愣:“意外?啥意思?”
“余卫红是87年出的事儿是不是,我们查这种怪字要早得多,要早32年。”
“32年?”我愣住,上下打量她。
“对。32年。”冯华神秘笑道:“我们起始于195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