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98年云南保山“鬼挖眼”事件

  我咬咬牙:“没事!用!”
  甘珠点点头,从旁边取来一个牛皮包,取出几样东西,竟然是一个注射针管,一包牙签,一根小镊子,还有一瓶药水,外面写了一个字“氯”。
  “给她说一下。”甘珠道:“等会儿很痛。叫她不要动。”
  我赶紧蹲下:“不用动。医生给你治病。”
  冯华似乎听见了,闭着眼,嘴巴嚅嗫几下。
  这时甘珠已经把针头刺进药瓶里面,吸了整整一管子药水,是一种淡黄色药液,他右手拿着针管,左手在冯华脊椎上下摁了几下,对准其中一处,缓缓刺进去。
  冯华身子忽然一扭。
  我赶紧摁住她:“别动!”
  只见针管里头,药水缓缓注射进去,冯华身体剧烈抖动,明显极度痛苦。
  很快,药水全部注射进去,冯华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甘珠一下抽出来:“等一分钟。”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盯着冯华背部,帐篷内一片死寂,隐隐听到外面很远的地方,有狗在叫。
  接着,远远的,似乎有人尖叫了一声,我听得清晰,来自“乌兰集”方向。
  正狐疑,胖子忽道:“冒了!”
  我低头一看,一震:冯华整块背部,竟冒出10多个小气泡,就像烫伤后形成的“水疱”一般,都是绿豆大小,兀自还在扩张。
  我一愣:“什么东西!”
  胖子笑道:“有门!”
  甘珠点点头,取出两根牙签,一根交给胖子。
  就见那些“水疱”越来越大,已经接近乒乓球大小,颜色也开始变得乌红色,就像灌满了血,看上去异常惊悚。
  “刺!”甘珠忽道。
  话音未落,他跟胖子同时用牙签,朝那些“血疱”刺去,只听“噗噗噗”,10多个“血疱”瞬间被刺破,里头的东西一下流出来,全是血。
  我看得都僵住了,一时不敢动。
  甘珠这时拿起镊子,探进其中一个“血疱”里面,鼓捣一阵,一下定住,明显夹住了一个东西,只见他左右摇晃几下,缓缓抽出来,镊子上赫然夹了一根铜钉。
  “我看看。”老尼塞摊手。
  甘珠一松,铜钉掉在老尼塞手心,我看得清晰:钉子内部,很恐怖的现出一道“血线”,贯穿了整根钉子。
  隐霍!
  我一股恶寒:覆疰!
  莫非,老布依真的判断准确了——覆疰,冯华以前感染过!
  “来。”甘珠把镊子交给胖子:“都拔出来。小心点。”






  胖子接过镊子,开始小心在冯华背上取钉子。
  甘珠却走到一个红木柜跟前,拉开,从里头取出一样东西,走回来,是一个包袱,外面包了一块宝蓝色的丝绸,绣了很多藏族特有的花纹。
  他蹲下,一层层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块土黄色土布,他缓缓打开,我只看了一眼,顿时头皮一麻:
  我的天!神穴图!
  甘珠没注意到我表情,把土布打开,铺在地上,我看得清晰:上面赫然画了一个裸体“怪人”,呈躺姿,周围出现七个“小人”,围坐在那里,右手高高举着一根类似“针”的东西,对准“怪人”。
  这时我发现一个异常,“怪人”身上,光秃秃,没有画出任何东西。
  “这是什么?”老尼塞问。
  “帛画。”甘珠随口回答:“祖上传下来的。”
  我再也忍不住,问:“是不是西汉帛画?”
  甘珠抬头看我一眼,露出怪异眼神。
  “不知道。”他道:“西汉?是你们汉族一个朝代?”
  “秦朝后面那个朝代。”老尼塞道。
  “搞不懂。”甘珠说了一句,低下头,从包袱里头取了一只笔,盯住冯华背部,盯了一阵,开始在那个“怪人”身上做记号,我一下反应过来:他在把冯华背上那些被铜钉钉住的“穴位”,记录在“怪人”身上!
  我突然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似乎很多东西一下找到了答案,但一时半会儿却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路。
  “你在记穴位?”老尼塞也看出来了。
  甘珠点点头:“这是他们通古斯人的‘罡洞’。”
  罡洞!
  我一凛。
  “罡洞?”老尼塞道:“是什么?”
  “他们叫——”甘珠忽然朝地面瞄了一眼:“螺图。”


  “螺图。”老尼塞若有所思。
  甘珠不语,继续在“怪人”身上标记穴位。
  “听说他们有本经书叫《古螺宗》——”老尼塞忽道:“里面好像就提到一只神螺,说就在祁曼塔格山山肚子里头。”
  “对。”甘珠点头:“螺图就是那只神螺身上显现出来的图案,他们叫‘罡洞’——”
  甘珠顿了顿:“据说,就在灭经那年。”
  “灭经?”老尼塞问:“什么意思?”
  “就那本经书。”甘珠道:“《古螺宗》。它里头记载的最后一年,他们叫‘灭经年’,在经书的最后一页。”
  “上面怎么说?”老尼塞问。
  甘珠忽然朝帐篷顶部望了一眼,似乎所有顾忌。
  “我也听人说的。”他压低声音:“那本经书其实我从来没看过,我听人说,记载的最后一年,就是“灭经”那年,整个柴达木地区,天现异象。”
  “什么异象?”老尼塞问。
  “不知道。”甘珠道:“然后又说,那一年,柴达木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之前从来没出现过的东西,其中就有那个‘罡洞’。”
  “螺图?”
  “是。”甘珠道:“说那一年,那只神螺身体表面,突然显出了几幅图案,其中有一幅图,就是穴位图。”
  老尼塞一皱眉,指了指冯华:“就是她背上这些穴位?”
  甘珠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我们有一位老辈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到了其中几幅图,就有一幅穴位图,他说,那种穴位,跟我们藏族的‘森东’,还有汉族的针灸穴位,完全不一样,他说,是一套完全没见过的人体穴位图。”
  “神穴图!”我忍不住道。
  甘珠一愣。
  “你们是不是掉了一幅帛画。”我盯着他:“叫《神穴图》!”
  甘珠脸色突然一变。
  “89年时候。”我继续道:“是一个考古所队员。被他拿了,是不是!”
  甘珠一把抓住我手:“他在哪里?”
  “死了。”我道:“就在那年。被坟熊咬死了。”
  甘珠张嘴,正要说什么,旁边,胖子忽道:“奇怪。”
  甘珠斜睨我一眼,问胖子:“怎么?”
  胖子正跪在冯华背后,伸长脖子,镊子在冯华右耳部位,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过来看。”他道:“这儿多出一个水疱。”





  我们赶紧凑过去看,只见冯华背部血水淋淋,地上,放了10多颗铜钉,全是从里头取出来的。
  “哪里?”甘珠问。
  胖子揪住冯华右耳朵,缓缓提起来,耳根部赫然出现一个“水疱”,比刚才那些要小点,有鸽子蛋大小,呈奇怪的灰黑色。
  “肯定肉里头还有一颗钉子。”老尼塞道。
  甘珠不语,拿起一根牙签,一捅,“水疱”却很牢固,没有捅烂。
  他抵住,加力一捅,一下刺破,冯华脑袋忽然一个激灵,明显感觉到痛楚。
  我赶紧摁住她:“别动!”
  这时,“水疱”里头那种“灰黑”液体流出来,顿时闻到一股腐肉味道,夹杂了一些若有若无的金属气味。
  甘珠拿起镊子,从“水疱”破口里面探进去,缓缓撑开,撑开一个大洞,那种“灰黑”液体全部流出来,露出了里面的情形,我看得清晰:肉里面露出了一块漆黑色物体,米粒大小,短短一截,明显是一颗钉子的“头部”。
  “铜钉?”老尼塞问。
  甘珠皱起眉:“像是铁钉。”
  我一愣:“铁钉!不对吧,怎么突然冒一颗铁钉出来!”
  甘珠不语,用镊子夹住铁钉头部,一扯,却没扯动,明显焊得很死。
  甘珠定了定神,又夹住,用力一扯,铁钉往上扯出一截,迅速又缩回肉里面,冯华脑袋也猛的一偏,痛苦呻吟了一下。
  “不对!”甘珠放开镊子:“不是一个时间!”
  老尼塞一凛:“你说跟那些铜钉!”
  “对!”甘珠道:“跟放铜钉的时间不一样!这根铁钉要早得多!”


  我顿时毛骨悚然!
  老尼塞也大惑不解:“你再扯扯看。”
  甘珠又夹住,只看他额头已经全是汗珠,夹好,双手同时抓住镊子,狠狠一提。
  “啊!”
  冯华忽然尖叫,身体剧烈一抖。
  我吓一大跳,赶紧死死摁住。
  “出来没有?”老尼塞急道。
  甘珠拿起镊子一看,摇头:“没有。”
  我们都一凛,一看,只见冯华右耳根部,那根铁钉很恐怖的,扯出来一半,黑漆漆,恶灵一般直立在那里。
  “再扯!”胖子道。
  “不扯了!”我咬牙阻止,心头“蓬蓬”乱跳。
  老尼塞重重呼出一口气:“太怪了!怎么焊这么死!”
  “至少十年!”甘珠道:“说不定还不止,说不定15年,20年!都有可能!”
  我听得心惊肉跳:“你这颗铁钉!”
  甘珠点头。
  “谁插进去的!”老尼塞问:“老布依?”
  “不好说。”甘珠道:“铜钉倒肯定是他放进去的,就是10多天前,多半就在那边他那座帐篷里头。”
  “那这颗铁钉呢?”老尼塞问。
  甘珠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肯定是有人插进去的,至少10年前。要不,问问她自己。”
  我一凛,赶紧蹲下来,只见冯华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全是冷汗。
  “冯华!冯华!”我低吼几句。
  冯华呻吟一下,眼皮似乎想睁开。
  “你听得见不!”我急问:“那颗铁钉!你耳朵后面那颗!喂!”
  冯华嘴巴嚅嗫几下:“你说什么......”
  “嘿嘿!”门口忽然有人阴阴笑:“果然在这儿。”
  回头一看,果然是老眼,撩开门布站那儿。
  “你是谁!”胖子粗声问。
  老眼不理他,朝我招招手:“出来。”
  我犹豫一下,站起,走到门口,老眼一把把我扯出去,我发现他右手提着那把枪,满头大汗。
  “得马上走!”老眼压低声音。
  我一愣:“现在?”
  老眼点点头:“你马子咋样?”
  我回头看了一眼:“有点麻烦。”
  “管不了这么多了!”老眼忽然一指那辆“微货”:“这谁的车子!”
  我一愣:“老尼塞。”
  “你认识?”
  我犹豫一下:“小铜钱的干爷爷。”
  “小铜钱!”老眼双眼“忽”的贼亮,嘿嘿一笑:“好!天无绝人之路!嘿嘿。”
  说完,他朝里头瞄了一眼:“这样,你把他叫出来,叫他把车子借给我们开。”
  我一愣,朝“乌兰集”那头望了一眼:“那,我们那辆呢?”
  “不能开了。”老眼道:“老子从那头溜过来的。”
  我一凛:“溜!啥意思?”
  “给老子搞快!”老眼狠狠推我:“他们追来了!”


  我一凛:一定是劳改营那几个,还有白委员的手下!居然追来了!
  来不及细想,赶紧进去,把老尼塞叫出来,老尼塞狐疑打量老眼一眼:“这位是——”
  “我是陈老板朋友。”老眼笑道:“他们在里头,出不来,叫我们过去接。”
  “在哪里?”老尼塞赶紧问。
  老眼嘿嘿一笑:“这个不能说。陈老板专门交代的。”
  老尼塞狐疑看我一眼:“小铜钱呢?”
  “跟他们在一起。”老眼开始不耐烦:“这样,你车子借我们开开,到时候接到他们再还给你。”
  老尼塞迟疑一下:“那我跟你们去。”
  “去个屁!”老眼手一摊:“钥匙!快点。”
  老尼塞退后一步:“你什么意思?关小峰,你这位朋友什么意思?”
  我咬咬牙凑过去:“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情,很急,不方便说,你放心——”
  我发狠道:“小铜钱包在我身上。他人我一定给你带回来,不少一根头发。我发毒誓。”
  老尼塞皱眉,点点头,取出钥匙:“好。我信你。你记住你这句话。”
  “嘿嘿。谢了。”老眼过来,一把扯过钥匙:“关小峰,你记住你说的话,嘿嘿。”
  我没时间理他,赶紧进帐篷,冯华已经坐起来,一脸茫然。
  我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一看她右耳,那根铁钉赫然露出半寸,黑漆漆,如同恶灵。
  也没时间管了,出门,上了车,把冯华扶上车厢后面,车厢冰冷刺骨,我抱住她,让她躺在我怀里头。
  老眼早就点燃火,一踩油门,车子迅速离开。
  整个草原黑沉沉,开出一截,一看,老尼塞仍直立在帐篷门口,凝视我们。
  我想起一事,敲了敲驾驶室:“去哪儿?”
  “麻扎沟。”老眼回答。

  车子很快离开马场,在草甸上一路飞奔,我跟冯华被晃得颠三倒四,只有死死把她抱住,我知道老眼急着想逃出这一带,也懒得阻止。
  还好,跑了半小时,草甸消失,荒漠重新出现,黑暗中无边无际,车子也平稳下来,我松口气,看来走对路了,去麻扎沟就是要经过一大块荒漠,这老眼也的确厉害,漆黑一片,居然能这么快找到路。
  这时冯华呻吟了一下,睁开眼睛,到处看。
  “去哪里?”她问,声音还是很虚弱。
  “麻扎沟。”
  冯华挣扎一下,坐起来,还是背靠在我怀里头,她突然“嘶”了一下,伸手去摸她右耳朵。
  “别动!”我赶紧道。
  冯华却已经摸到了,她捏住那根铁钉,扯了一下,“嘶——”的一声,明显疼得厉害。
  “什么东西!”她急道。
  “铁钉。”
  “什么?”冯华很震惊。
  “你那儿钉了一颗钉子!你不知道?”
  冯华一凛:“老布依!”
  “不是他。”我道:“这颗钉子,他们说至少钉了已经十年。”
  “你说什么!”冯华回头看我一眼,黑暗中很惊惧。
  “你先别急。”我沉沉吐口气:“是这样,你背上的那些铜钉,就是老布依给你钉进去的那些,已经全部被那个兽医,那个叫甘珠的,他全部给你取出来了,但是最后,发现你右耳朵底下,还钉了一颗,就这颗,是一颗铁的,他们就想扯出来,结果只扯出来一半,他们就说至少在你耳朵的肉里头钉了10年,15年20年都有可能,情况就这样,怎么,你一点不知道这件事?”
  冯华死死盯着我,看她眼神,似乎在思考一件很严重的事。
  半晌,她忽然点点头:“我知道是谁干的。”
  我一凛:“谁?”
  “李墨。”
  “李墨!”我还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什么人?”
  “夏威夷XX大学一个医学博士。”冯华顿了顿:“另外,他们说有可能钉了20年,他们也许没说错。”
  我愣住。
  “要是我没判断错。”冯华道:“这颗铁钉,在我身上应该钉了24年。”
  我头皮一麻:“24年!我靠!”
  “对。”冯华点头:“应该在我8岁那年!”
  我有些懵:“你说什么!8岁!”
  冯华重重喘口气,点点头。
  “怎么回事!”我赶紧问。
  “司徒骏。”冯华忽道:“之前我给你说过,我跟他是西安碰见的,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去西安干什么?”
  我想了想:“你好像说,因为你身上一个胎记。”
  “对。”
  冯华停了一阵,才道:“其实我给你说实话,我这些年东奔西跑,公务上是帮我老板林文盛调查那种西夏鬼字的事情,私底下,其实一直在查一件事,就是我身上那块胎记。”
  我点点头,心头已经隐隐感觉冯华正在说出我之前预料的事情,决定先不动声色,先听听她的说法。
  “你说。”我道。
  “你还记得青海石碟吗。”冯华忽问。
  我一愣:“怎么?”
  “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在神木岭的时候。”冯华道:“那是一个骗局。”
  我点点头:“记得。”
  冯华深吸一口气:“关于我身上这块胎记,其实,也是一个骗局。”
  我一凛:“怎么讲?”
  冯华挣扎一下,坐起来,双手蒙住脸,似乎陷入回忆。
  一时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车子“轰轰轰”的行进声音,整个荒漠静谧无声,我忽然有个幻觉,似乎我们正缓缓步入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当中,再也无法走出去了。
  “我好像给你说过,我是台湾人。”冯华忽道。
  “新竹县。”我点头。
  “是。”冯华道:“我父亲是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母亲姓冯,所以,我也姓冯。”
  冯华顿了顿:“应该是74年,我8岁,我去了一趟夏威夷,跟一个团队去的,然后就去了那所大学。”
  “夏威夷XX大学?”
  “对。”冯华点头:“然后就碰到李墨,他当时是那个大学一个医学博士,至于把我带到那儿去的目的,当时名义上是一个什么医疗合作计划,是李墨的医疗小组跟我们新竹县一个医院搞合作,免费对七个还是八个小孩进行一项手术,什么手术你应该猜得到。”
  我一皱眉:“胎记?”
  “对。”冯华摸了一下我的脸:“去的所有小孩包括我在内,身上都有胎记。”
  顿了顿,冯华道:“只是相比起来,我比较特殊。”
  我一愣:“怎么?”
  “我的胎记比较特殊。”冯华道:“说最恐怖,也不为过。”
  我深深吸一口气:“怎么个恐怖。”
  冯华忽然回头,轻笑:“我漂不漂亮!说老实话。”
  我一愣:“还——行。”
  “骗子!”她嗔怒:“你说你要娶我的!”
  我抱紧她:“娶娶娶!你他妈的变成丑鬼老子也娶,老子发毒誓。”
  冯华伸手揪我嘴巴:“你他妈的别老发毒誓,你要是看了那张照片,老子不信你敢发这个毒誓。”
  我一愣:“什么照片?”
  冯华挣扎一下,去摸身上,却突然想起什么,又倒下来。
  “完了!”她道:“完了完了!东西全部掉了。”
  我一凛,一下反应过来:“你说你衣服还有裤子?”
  “老布依给我说了,在木呼尔牧场时候,有一天晚上被谁偷了。”
  “不是木呼尔。”我道:“是刚才那个马场。”
  冯华一愣:“什么?”
  “你衣服裤子是在那个马场丢的。”我道:“幸亏被偷了,不然,老子也不会进柴达木,也找不到你。”
  冯华一下转过身:“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木呼尔?”
  “信。”我道:“那封信。”
  冯华一凛:“冯穆人写给夏文衡那封?”
  “对。被人发现了,我就过来了,然后机缘巧合,知道你居然在这里,幸亏你衣服裤子被偷了,不然,老子这辈子都说不定见不到你,你个狗日的姓冯的!”
  “那你就是狗。”冯华说完,忍不住笑。
  我浑身一热,死死抱住她。
  一时都没说话,只感觉车子不停在抖。
  “我决定了。”冯华忽道:“不给你说那张照片,就算以后找到了,也不给你看。”
  我点点头:“有这么恐怖?”
  “有。”冯华沉沉点头:“那个胎记——当时有人说过一句话,我每次一想起来就浑身鸡皮疙瘩。”
  “什么?”
  “那句话说,当时——说我当时啊——说我的脸与其说是一张脸,不如说,就是一整块胎记。”

  “覆疰!”
  我脱口而出。
  “什么?”冯华没听懂。
  我赶紧掩饰:“没什么。你接着说,到那个夏威夷大学,然后呢?”
  “然后——”冯华道:“我们就开始接受那个小组的治疗,因为我比较特殊,就单独有一个诊疗室,跟其他几个小朋友都是隔开的,治疗我的就是李墨,至于如何治疗,我其实记得都不是很清楚,感觉其中环节很繁复,不过,有一个我记忆深刻,你猜是什么?”
  我皱眉:“什么?”
  “针灸。”
  我一凛:“在哪里?”
  冯华指了指自己脸:“就在我脸上。”
  我忽然浑身燥热:“你脸上!扎哪些地方!”
  “你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我一愣:“什么?”
  “可以这么说。”冯华道:“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跟那次针灸有关,可能是那位李墨博士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8岁的孩子,居然一个不差,完整记下了他使用的那张穴位图。”
  我一凛:“他有一张穴位图?”
  “是一张帛画。”
  “帛画!”我沉住气。
  “是。”冯华道:“当然,当时肯定不知道是帛画,是后来见到司徒骏,他判断出来的。”
  我点点头:“画的什么?”
  “一个裸体人。”冯华道:“模样很奇怪,像是用面团捏出来的一个人,周围还有七个小人,然后裸体人的面部标注出了穴位,我后来偷偷把它们记下来,偷偷画在一张纸上,对了——”
  冯华顿了顿:“一共31个。”
  我点点头:“你的意思,那个李墨就是参考那幅帛画,给你针灸?”
  “对。”
  “针灸了多少次?”
  冯华想了想:“很多次。我大概在那个医学院呆了半年,我记得很清楚,差不多每隔两三天,他就要给我针灸一次。”
  我想到一事:“用什么针灸?针?”
  “废话。”冯华道:“肯定是针。跟一般中医的针差不多。”
  “半年。”我点点头:“那,那块胎记呢?”
  “好了。”
  我一凛:“全部好了?”
  “全部好了。”冯华平静道:“全部消失。”
  我只感觉呼吸急促:按照老眼所说,还有那座西夏古墓里的那几幅壁画,覆疰第一阶段,是“尸蜡”,第二阶段,是“活僵”,按现在的判断,冯华身上那块“胎记”,极有可能就是“尸蜡”,只是她现在还蒙在鼓里,那“活僵”——
  “之后呢!”我沉住气问:“好了之后呢?”
  “之后——”冯华道:“我没有回台湾,就在夏威夷读书,一直读到19岁。”
  我突然浑身燥热!
  “你是说——”我小心翼翼问:“你被治了半年,半年后好了,就一直在夏威夷读书,什么都没有发生?”
  冯华回过头,轻笑:“你准备让我发生什么?”
  “有没有——”我试探道:“比如,长时间的昏迷,或者,反正,就是突然不省人事的时候?”
  冯华狐疑打量我一眼:“你在说什么!”
  我长长出口气:“没什么。你读到19岁,然后呢?”
  “然后。”冯华笑了笑:“然后,我就进了一个人的公司。”
  “谁?”我一下反应过来:“林文盛!”
  冯华点点头:“他就是我在那儿读书的资助者,后来才知道,那所医学院,他也是股东之一,他是一家国际贸易公司的老总,叫林氏企业,我读完书后就直接进他公司上班。”
  我点点头:“你跟他......”
  冯华回头白我一眼:“能不能不说!”
  我赶紧抱住她:“不说就不说,反正你现在是老子的人!”
  “呸!”冯华啐了一口。
  我想起一事:“那司徒骏呢?又是怎么回事。”
  “司徒骏......”冯华忽然轻笑一下:“其实说起来,人这辈子真的很玄妙,好多事情,冥冥中就有注定,好多事情看起来是一个意外,其实到后来一看,就是命。”
  我点点头,不语。
  “本来。”冯华道:“我那一年一直在公司总部上班,在檀香山,86年调到了重庆,那儿有个分公司,我去做总经理助理,本来什么事儿也没有,结果那天我收到一个东西,之后所有事情就突然一下改变了。”
  “收到什么!”
  “一个信封。”冯华道:“里面就只有一张照片,是黑白照,上面是一张床,躺了一个女婴。”
  “女婴......”我瞄了冯华一眼。
  “对。”冯华平静道:“一看就才出生。然后照片背面写了一排字——‘冯阿容。民国55年8月11日。’”
  “冯阿容!”我念了一遍:“谁?”
  “我。”
  我一皱眉:“你叫冯阿容?”
  “是。”冯华道:“这是我的乳名,我是高山族人。”
  我点点头:“民国55年8月11日。”
  “就是1966年8月11日。”冯华道:“是我的生日。”
  我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女婴是你!”
  “对。”冯华点头:“我后来专门回我老家调查过,我确定,那个女婴就是我本人。”
  我点点头:“就是说,是你才生出来后拍的照片。谁寄给你的?”
  “不知道。”冯华摇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女婴的脸。”
  冯华回过头:“照片上显示得很清晰,女婴脸上没有胎记。”


  我沉沉点头:这个结果,我已经预料到了!
  “也就是说——”我说了一半。
  “那张照片我专门调查过。”冯华道:“真实性没有问题,也就证明,我生下来时候脸上是没有那块胎记的,这就很恐怖,那块胎记,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脸上?”
  “它就不是胎记。”我道。
  “对。肯定不是。”冯华道:“应该是其他一种病,不管是什么,总之,肯定不是胎记。之后,大概两个月后吧,我回了一趟夏威夷,我马上去找那家医学院,发现他不在了。”
  “李墨?”
  “是。医院说他早就辞职了,至于去了哪里也没人说得清楚,我马上就找熟人,调出了74年时候那次医疗计划的档案,里面有我当时的资料,上面的记录把我看得毛骨悚然,上面白纸黑字,注明,我那块胎记生下来就有,里头还有几张照片,都照出同一个女婴,当然就是我,大致在一岁左右,上面显示,那块胎记已经在我脸上。”
  我一凛:“也就是说,那东西,是你一岁之前出现在你脸上的!”
  “对!”冯华点头:“可以确定!”
  我试探问:“你对那时候没有记忆?”
  “没有。”
  “后来呢?”
  “后来。”冯华道:“我就开始暗地里查这件事,那个李墨却一直查不到,没办法,唯一能去查的,就只有那张穴位图。”
  我一下反应过来:“89年!西安那次!”
  “对。”冯华道:“当时我在文物局有个熟人,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有一支考古队,在柴达木发现了一幅帛画,跟我调查的那幅穴位图,很相似,我当时正好在重庆,赶紧就去了,结果,去的第二天,在一次酒会上碰见了他。”
  “司徒骏!”
  “是。”冯华像想起什么:“其实,我真不想说这个人。”
  “怎么?”
  “他——”冯华神秘笑了笑:“说起来,他有个地方非常恐怖,他有个很恐怖的生理缺陷。”
  我愣住:“生理缺陷......”
  “他——”冯华没说完,车子突然剧烈一晃。
  我回头一看,车子已经停下,老眼正跳下来。
  “你来开!”他坐上副驾:“快点!老子睡会儿觉。”

  我跳上车,问老眼怎么开,老眼不耐烦,说直直开,不要拐弯,他只睡半小时,到时候还是他来。
  我只好发动,周围荒漠漆黑一片,车灯照出去,最多20米,我不由放慢速度,旁边,老眼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回头看了一眼,冯华好像也睡了,我回过头,暗暗心惊。
  现在看来,很多事情一下就对上了,冯华一定是中过“霍”,也就是覆疰,时间,就在她一岁的时候!
  至于下“覆疰”的人,虽说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就是夏文衡,但是从整个事件前后来分析,基本可以确实是她,而事件流程,应该如下:
  1932年,她跟随冯穆人,进入柴达木,之后,因为不明原因,感染了覆疰。
  然后,1937年,她跟冯穆人到了甲底乡,找到瞿荣民,中间不知道什么原因,瞿荣民答应,使用“移疰”之术,把覆疰从夏文衡体内,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里头就有一个疑问,瞿荣民为何会答应办这件事,一定有一个重大理由,要么,是她跟冯穆人他们达成了一个重大协议,要么,就是这里头有一个极其隐秘,无法拒绝的理由,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做了这件事。
  总之,最后瞿荣民“死亡”,埋进了瞿家祖坟里头,而夏文衡则跟冯穆人离开甲底乡。
  而之后,按照那位成都姓阎的那位教授,他手里的一个皮箱里面的信息,夏文衡在38年之后,又使用了一次“移疰”。
  这里头就有一个疑问,她不是已经把“覆疰”转移走了么,怎么又使用了一次?
  这个就不好猜测,估计,是她体内的“覆疰”,是不是没有被完全“移”走,于是,又找了一个人,再次“移疰”!
  应该是这个原因!
  至于找到的“替死鬼”,综合所有信息来看,多半就是冯华!
  我找到几个理由,第一,夏文衡跟冯华的老板兼情夫,林文盛,二人是同事兼密友,夏文衡有这个便利条件,第二,就是陈舜年笔记本里那张照片,上面的夏文衡,竟然长得很像冯华!
  按照那座西夏古墓里的壁画上所显示,接受了“移疰”的人,在身体上的“尸蜡”消退之后,会有一个神异的变化,就是此人的面容,会变得像施展“移疰”的人!
  壁画上,李德明跟那位妃子,叫“魏陌氏”,就显示,在棺材里头,他们的脸,最后会完全“变成”施展“移疰”的那个人——瞿宗寅,所以冯华竟然长得像夏文衡,就已经基本证明,她就是那个接受了夏文衡“移疰”的目标人物!
  联系到“胎记”事件,就基本可以确定,夏文衡是在冯华一岁的时候,就是在1967年前后,对冯华实施了“移疰”!
  这里面就出现两个重大疑问。
  第一,冯华被“移疰”的事情,林文盛知不知情?
  我倾向于,知情!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关系到我的生死,那就是,冯华被“移疰”之后,为何没有出现第二阶段——活僵?
  我忽然毛骨悚然:看来,夏文衡不但掌握了“移疰”之术,她似乎还掌握了另外一个恐怖的技术,那就是,可以让“移疰”后的人,不用进入第二阶段,也就是“活僵”阶段!
  会不会,这种技术,就跟那幅“脸部穴位图”有关!
  对了,那颗铁钉!
  冯华右耳里面的那颗铁钉,会不会,也是那种“技术”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如果我得到了那幅“脸部穴位图”,又得到了那位博士,叫李墨的,得到了他当时的针灸方法,就可以避免那种恐怖的“假死”——活僵?
  我顿时心跳加速:待会儿得问问冯华,那张“穴位图”在什么地方,先把它找到再说,至于老眼那边,成都那头肯定要去,找到那个旧货商,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夏文衡的联系方式,对,如果她没死,就直接去找她!
  夏文衡!
  我忽然浑身发毛:好神秘好恐怖的一个女人,她还活着吗!
  这人37年时候不到20岁,到现在,应该有80岁了,她会在哪里?在大陆,还是在美国?或者,台湾?
  还有,她把“覆疰”转移给了冯华,她现在又会是什么模样!
  我咬咬牙,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去了麻扎沟,取了那块黄金面具,就马上去成都,至于能否找到线索,是生是死,老天说了算!
  拿定主意,我长长出口气,看了一眼窗外,整个荒漠依然黑沉沉,右前方,天地尽头,隐隐露出一缕灰白。



  开了足足一小时,车窗右边,天地交界处,一轮红日已经跳起来。
  老眼还在打鼾,我也懒得叫他,大方向基本对了,麻扎沟就在我们东北边,已经开了半个晚上,看来就要到了。
  继续开,中途老眼醒过来一次,睁眼看了看,说,开对了。又闭眼打鼾。
  快到9点时候,远处,荒漠的尽头,显现出一排雪山,白雪皑皑,我看得清晰:麻扎雪山。到了!
  赶紧加速开过去,雪山巍峨无比,已经矗立在我们面前,我却一下发现异常:山脚下竟然停了三辆车子,其中一辆小货车上面放了一些白色的类似“象牙”的东西,一个藏民模样的人正靠在旁边抽烟,看见我们车子来,一下站直,很紧张的样子。
  我赶紧叫醒老眼:“你看!有车子!”
  老眼看了一眼:“打地皮的。”
  我一愣:“盗猎的?”
  “怪了。”老眼道:“这儿啥动物也没有,他们怎么跑过来!”
  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一下坐直:“不好。开过去,快点!”
  我赶紧加速过去,到了近前,停下,老眼跳下去。
  “站住!”那藏民提着一把长枪,喝道。
  “朋友。没事没事。”老眼举起双手,笑道:“我们来搞药材的。怎么,里头有货?”
  “搞什么药材!”藏民一脸警惕:“里头哪有什么药材!”
  “整点雪贝母。”老眼缓缓走过去,指了指那几根“象牙”:“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还稀奇。”
  藏民放下枪,继续抽烟。
  我也跳下车,望了一眼雪山,远远看见一溜脚印从山脚蜿蜒而上,直通山巅,很杂乱,看来有很多人上去了。
  我不由心惊:上头,那座盐湖裂开了一个超级大洞,里头可是有一座西夏古墓,莫非,他们去盗墓去了!
  老眼这时已经走到货车旁边,抚摸那几根“象牙”,摸了几下,朝我招手:“过来。”
  我赶紧跑过去,老眼拍了拍“象牙”:“看出来是什么!”
  我仔细一看,有七八根,白生生的,都有胳膊粗细,尾部很整齐的连在一根大腿粗细的骨架上,明显不是象牙!
  我一凛:“这是——”
  “鱼骨。”老眼双眼放光。
  我一凛,一下想起一件事:当时在山顶,是“迷彩服”先发现的,那座盐湖的“盐盖”被那只巨鱼震开一个大洞,里头,盐湖底部有一副巨大鱼骨,看来也是一条巨鱼,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莫非这几个“打地皮”的把它的骨头都取下来了!
  “就那副鱼骨头!”我低声道。
  老眼嘿嘿一笑,压低声音:“看来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盐湖底下有大鱼!我们得搞快,打地皮的既然来了,抓他们的人也快了,这样子——”
  他看了一眼“微货”:“我们两个先上去,叫你马子守车子,不要乱跑,快去!”
  我赶紧跑回去,冯华已经坐起来,脸色苍白。
  “你就在这儿。”我道:“我们上去拿了东西就下来。”
  “我也去。”冯华想下来。
  “听话!”我粗声道。
  想起一件事,赶紧问:“对了!问你件事,你说你当时记下了那张穴位图,就是那个什么李墨的那张图,是不是?”
  “是。”
  “记在哪里?”
  “我有个本子——”冯华一下愣住:“糟了!全部丢了!”
  我一急:“跟你衣服裤子?”
  冯华点点头,像想起什么:“对了!那封信!你都见到那封信了,那我的衣服裤子呢,你应该也见到了呀!”
  我一凛,想起一个人:“黄胡子!”
  “谁?”
  “黄胡子。”我点点头:“他一定知道在哪里!这样,等我们下来,就去找他,你给老子乖乖在车上,不要走,听见没有!”
  冯华一笑,伸手敲我脑袋三下,边敲边道:“听——见——了——啰嗦!”


  这时老眼走过来,拿了枪,塞进藏袍里头,招招手。
  我赶紧跟上,朝山上走,那藏民一脸警惕目视我们,走了很长一截,回头一看,他还在目视我们。
  很快上了山顶,第二次上来,心头莫名很激动,朝山下看了看,青黑色荒漠无边无际,正下方,那几辆车子已经变成“甲虫”大小。
  跟着老眼,沿着“山脊”,朝之前“营地”的方向走去,过了一座雪山,隐隐听到对面雪山上,有人高声叫喊,在空旷中传得很远。
  定睛一看,一眼看见那座盐湖,白色盐盖上裂开一个巨大的裂缝,足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裂缝旁边有四五个人,正大呼小叫,似乎正用绳子从底下吊起来什么东西,盐湖岸上,也有三四个人,都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底下。
  我想起一事,赶紧问老眼:“他们会不会吊那几具石像?”
  “吊不起来。”老眼道:“那个太重了。估计他们只想吊那具鱼骨头,那东西太稀奇了,拿到黑市上头,绝对卖钱!”
  老眼说完,掉头就走,我只好跟上。
  又走了一大截,他停下,我一看,正是之前那个“营地”的位置,想起之前就是跟老眼从这里“逃走”,亡命天涯,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时老眼走到那块大石头旁边,蹲下来,左右观察,我认出,就是当时他戴着手铐蹲点的地方。
  “这儿!”老眼忽道。
  我赶紧过去,只见老眼伸手探进一道石头缝隙里头,摸了几下,一下扯出来,黄灿灿,果然是那块黄金面具!
  “嘿嘿嘿!”老眼咧嘴笑,朝面具吹了一口:“乖乖!老子带你到成都去耍,嘿嘿。”
  说完他站起来:“走。”
  沿着“山脊”,我们无声无息往回走,我一直死死望着对面雪山,只见那群人依然在那儿,大呼小叫,很快,一块白色巨物吊起来,上面还吊着一个人,我看得清晰:竟然是鱼头。
  老眼这时停下来,嘿嘿一笑:“狗日的!厉害!”
  话音未落,只听“咵——”一声巨响!
  我吓一跳,一看,盐盖上竟然再次开裂,那坨“鱼头”跟那个人几乎同时,一起下坠,一下没了影子。
  “掉了掉了!”我看得心惊肉跳。
  对面,已经乱成一团,盐盖上那几个人全部朝岸边狂奔,惊叫声此起彼伏。
  老眼嘿嘿一笑:“走。过去看看。”


  我一愣:“怎么过去?”
  老眼嘿嘿一笑:“跟上。”
  说完竟然掉头朝回走,我咬咬牙,心头急:老子还要叫你带着去成都,你他妈的居然想过去看热闹!
  不由朝对面望,盐盖上已经空荡荡,之前那个“裂口”明显又开裂出一大块,黑咕隆咚,所有人都跑到了岸上,高高矮矮站了一圈,都呆呆望着下面,明显都吓得不轻。
  我不由好奇,那个“鱼头”还有那个人不用说已经掉下去了,下面是那块透明的“隔层”,应该是被那只“巨鱼”撞开了一个窟窿,要是顺着窟窿掉下去,鱼头就算了,那个人就惨了,多半摔得身首异处,也算给那只神鱼陪葬。
  这时前面,老眼忽然往下跳,我一看,是两道崖壁之间的缝隙,很狭窄,全部覆盖白雪,看来是一条下去的“近道”,之前我们从这里经过了两三次,根本想不到居然可以从这里下去。
  赶紧跟着他往下爬,缝隙很狭窄,手脚并用,20多分钟后,成功下到了谷底。
  一看,雾气沉沉,依然是那块黑色沼泽,一直朝两边蔓延,阴森森的,一片死寂。
  我不由屏住呼吸,跟随老眼,无声无息横穿过沼泽,我边走边朝四周张望,老眼也端起了长枪,看来都是心有余悸。
  还好,终于穿到了对面,我不由朝左边望了一眼,那座“七卧者神庙”的入口,还有我们逃出来的那个洞就在那边,雾气沉沉,也看不清楚。
  这时老眼直接朝右走,沿着沼泽岸,走了足足半小时,他停下,只见这儿出现一道斜坡,也全是白雪,斜着通往山顶。
  赶紧跟随他,手脚并用往上爬,半小时后,雾气消散,雪山顶出现。
  “母鱼雪山”!
  我长出口气,歪打正着,老子居然上来了。
  爬上山顶,朝左边一看,远远的,看见了那座盐湖,那些人依然站在那里,有几个人似乎又下到盐盖上去了,只听到他们大呼小叫,应该是在想办法营救那个人。
  我跟老眼赶紧沿着“山脊”,走过去,走近,只见有四五个人站在湖岸上,有的穿藏袍,有的穿蓝布衣服,都勾着腰,望着底下,很紧张的样子。
  这时其中一个听到脚步声,一下回过头。
  “你们谁!”
  那人伸手指我们,厉声问。
  一时那几个人都回过头,都是一脸凶相。
  老眼嘿嘿一笑,举起双手:“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一个穿棕色藏袍的大汉走过来,指着我们,瞪眼道:“站住站住!你们哪里的?”
  “我是老巴布落的手下。”老眼道。
  “老巴布落?”藏族大汉回头问:“是谁?”
  “十三道班。”一个穿蓝布衣服的老头道:“医药站的站长。”
  “对对对。”老眼咧嘴笑:“我们过来弄点草药,对了——”
  老眼边说边走过去:“怎么了?有人掉下去了?”
  藏族大汉狐疑打量我一眼,回过头,不回答。
  “在那儿——”
  底下,忽然有人尖叫。
  我心中好奇,赶紧跑过去,一下就看见了整个盐湖,巨大无比,中央开裂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里头黑洞洞的,隐隐看见了底部出现一块透明的物体,我一凛:正是那块透明“隔板”!
  再一看,“窟窿”边缘蹲了三个人,正小心翼翼,往底下观察,其中一个手里提着一根很粗的麻绳,也不知道是否想下去救人。
  “掉下去人了?”老眼问。
  旁边,那蓝布老头一努嘴:“他们的老大。”
  老眼一愣:“谁?”
  “马苏力海。”蓝布老头道。
  我一个激灵:这个名字好熟!
  “马苏力海。”老眼嘿嘿一笑,回头瞄我一眼:“就是那个——”
  “黄胡子。”蓝布老头道。


  “黄胡子!”
  我心头“突”的一跳,这太意外了!
  老眼拍拍我:“踏破铁鞋。嘿嘿。”
  这时底下盐盖上,一个瘦子小心翼翼跑过来,手里提着那根麻绳,他三两下爬上岸,我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两根木桩,都碗口粗细,死死钉在土里头,瘦子提起麻绳,手脚麻利的固定在木桩上。
  “你们老大怎么样?”棕袍藏人问。
  “在底下。”瘦子回答:“运气好,没掉下去。”
  我顿时一喜:他说的一定是黄胡子没有掉进那个被那只巨鱼撞出的“窟窿”底下去,那他一定掉在那层透明“隔板”上!
  “死没有?”蓝布老头问。
  “没有。”瘦子道:“脚还在动。”
  边说,他已经绑好绳子,扯了扯,很牢固,他掉头就跳下盐盖里头。
  我脑子里头热血一冲:“我去看看!”
  说完也跳下去,却一下踩滑,赶紧手脚并用爬起来。
  前头,那瘦子已经小心翼翼走过去,我看了看脚下的“盐盖”,白花花,就像一层冰块。
  老眼在上头嘿嘿一笑:“把细点。掉下去没人救你。”
  我懒得理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心头“蓬蓬”乱跳,感觉似乎在走一道“天栈”,底下是万丈深渊,随时要踩跨掉下去。
  小心翼翼,沿着那根麻绳,终于走过去,眼前是一个巨大“缺口”,一直通往盐湖那头,那三个人正站在“缺口”边缘,正缓缓把麻绳放下去。
  “再放点——”
  “缺口”底下,隐隐有个人在吼,感觉在我们脚下四层楼这么深的位置。
  我一凛:莫非是黄胡子!
  他既然在吼,那就没事!
  心头顿时大喜,赶紧靠过去,那瘦子听到动静,回过头,警惕打量我一眼。
  “你是谁?”他问。
  我灵机一动,朝身后一指:“他们叫我来看看。”
  “少废话!”瘦子一个同伙不耐烦:“快扯快扯!”
  二人手上加快速度,往底下放绳子,我小心探头过去,底下情形一下显露出来:只见10多米深的地方,那块透明“隔板”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鱼头骨”,白生生的,正是那只死鱼的鱼头,旁边,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穿一件黑色皮夹克,一个矮个子藏民站在此人旁边,正手忙脚乱往下扯绳子。
  而就在他们旁边,不到三米开外,出现一个巨大的“裂口”,足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小,黑咕隆咚,看不见底下有多深。
  我暗暗心惊:不用说,这道“裂口”就是那只“巨鱼”撞击出来的,它一定就在底下,过了这么多天,不用说,肯定死了!
  “好了好了——”
  底下,那个矮子吼了一声。
  上面,三个人停止动作。
  再一看,下面,矮子正把绳子捆在那“黑皮夹克”腰间,我点点头:黑皮夹克,不用说,就是黄胡子,马苏力海了!
  “好了!”
  底下,矮子吼了一声,站起来:“拉!”
  上面,瘦子跟一个同伙开始往上扯,就看见“黑皮夹克”缓缓被扯起来,脑袋朝上,缓缓往上扯。
  这时,底下,隐隐穿了一个“喀——”的开裂声。
  “快扯!”底下,矮子忽然尖叫。
  上头,三个人都脸色一变,猛的加快速度,瘦子脚下忽然打滑,一下往“缺口”里头滑下去!
  旁边,我吓一跳,下意识往后退。
  瘦子同伙眼疾手快,手一伸,一把扯住瘦子衣服,几乎同时,绳子一下松了,往下一缩,只听“蓬”的一声闷响,明显那“黑皮夹克”砸在地上。
  “喀——喀”,底下猛的一阵脆响!
  我心头一跳:裂了!
  “你们干什么!”底下,矮子狂吼:“扯!”
  我忍不住一看,顿时大骇,只见“黑皮夹克”依然趴在那层“隔板”上,而他身下,“隔板”已经开裂出无数“冰口”,兀自呈扇形扩大。
  “快点快点!”上头,瘦子三人同时去扯绳子。
  但已经晚了,只听底下“吱——喀”一声爆响,“黑皮夹克”身下那块“隔板”突然裂开,一下往下掉,“黑皮夹克”随着往下急坠,直直坠了四五米,一下被绳子扯住!
  就看见那块“隔板”直直坠下去,两秒过后,底部响起一个“噗”的闷响,像是砸到了一坨肉上,然后“哗啦”一声脆响,明显从那坨“肉”上,弹跳到了硬地上。
  我一凛:最下面,就是那个“巨洞”了。
  “快拉!”旁边,瘦子三人手忙脚乱往上提绳子。
  这时,我隐隐听到最底部,想起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一坨巨大的“肉”,在地板上扭动了一下。
  “肉”!
  我一个激灵:“不好!”
  瘦子一下回过头““什么?”
  “鱼!”
  我朝底下一指。
  三个人同时朝下一看,已经晚了,只见一坨灰白色“巨物”突然出现在“黑皮夹克”下方,明显是从底部跳起来的,只见那“巨物”忽然张开嘴巴,狠狠一下,咬住“黑皮夹克”的双腿,半秒不到,忽然同时下坠。
  就这一瞬间,我看得清晰:是一个巨大的白色“鱼头”,正是那只“巨鱼”!
  “抓住!”
  旁边,瘦子狂吼,我一看,他一个同伙已经被绳子扯了下去,半个身子已经吊在“缺口”里面,瘦子正死死揪住他衣服,往上扯。
  另外一人发现不对:“放手!”
  瘦子一愣,急得吼:“老大在底下!”
  “放手!”那人吼:“不然全部扯下去!”
  我一个激灵,再一看,只见麻绳正“嗖嗖”往下扯,速度奇快,明显那个“黑皮夹克”还在“巨鱼”的嘴巴里头,还在往下坠!
  “扯不动了!”瘦子也发现不对劲,猛一揪他同伙:“放手!土桑!”
  那叫“土桑”的一下从缺口里头扯得直起身子,双手兀自死死抓住麻绳,几乎同时,只听“崩”一声脆响,整条麻绳忽然崩得笔直,明显已经拉到极限。
  不好!
  我隐隐感觉不妙,就要逃开,但已经晚了,麻绳崩成笔直,忽然横着扫过来,猛的扫在我小腿上,我站立不稳,一下往前扑倒,双手猛的抓在一道硬物边缘上,只感觉滑溜溜,无从借力,一股极度阴寒一下扑面而来。
  完了!缺口!
  我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几乎同时,我头朝下,一下坠进去。
  我顿时魂飞魄散,双手在半空一阵乱抓,一下抓住一个东西,赶紧死死抓住,只感觉那东西猛的往下一沉,接着有人狂吼一声:“放手!”
  我哪里肯放手,死死抓住,只感觉我整个身子已经吊在半空,来回晃。
  “扯上去!扯上去!”
  头顶有人在吼,我抬头一看,一个人已经被我扯了下来,双手死死抱在麻绳上,正是那个“土桑”,而我抓住的正是他一只脚。
  我咬牙,死死抓住,只感觉身体越来越沉,两个胳肢窝被扯得剧疼,就像要生生扯断一般。
  这时,只听下面“蓬”一声大响,绳子扯断了!
  我下意识往下一看,那个“裂口”里面,只见一坨灰白色东西正直直往下坠,很快隐入黑暗中。
  我心沉下去:完了,黄胡子完了!
  “那头断了!”
  头顶,一个人忽然尖叫,是瘦子!
  我吓得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头顶,土桑忽然往下一滑,我整个身体忽然就像被掏空一般,跟着他,直直往下就掉,顿时吓得尖叫出声。
  只感觉耳边风声“簌簌”作响,一下坠下有10米,却一下被扯住。
  抬头一看,上方“开口”处,绳子绷成笔直,明显上头有人正死死拉住。
  “跳!”
  下面,有一个人吼。
  我低头一看,下方,“裂口”旁边,那矮子急速正朝我招手:“快跳下来!快!绳子要断了!”
  我一个激灵,往下一看,正下方,“裂口”黑洞洞,如同一张恶魔的嘴。
  我咬咬牙,死死抱住土桑小腿,身体来回晃荡几下,闭上眼,大吼一声,手一松,往矮子方向横着一纵!
  只感觉一下砸在一个人身上,顿时滚出去。
  一看,正是矮子,我心头狂喜,赶紧爬起来。
  抬头一看,那土桑正吊在绳子上,很犹豫的模样,似乎不敢跳下来。
  “跳啊!”
  我朝他吼!
  土桑身子晃了两下,突然松手,一下朝我砸来,我赶紧往后退,就见他重重砸在“裂口”边缘,双手胡乱一抓,却没抓住东西,身体一下滑下去。
  旁边,矮子猛的往前一扑,试图抓住他手,却已经来不及,土桑整个人已经完全滑进“裂缝”底下,他双手猛一抓,一下抓住了“裂缝”边缘。
  就看见他一脸惊恐,望了我一眼,手突然松了,一下就消失。



  我心头“蓬蓬”乱跳,僵尸一般坐在那里。
  矮子已经扑到“裂口”边缘,朝底下吼:“土桑!土桑!”声音在底下的空洞中回响。
  头顶处,一个人朝我们尖声吼:“土桑呢?”
  矮子抬起头,吼:“掉下去了!”
  上头,没有回应,看来都吓呆了。
  我不由朝我屁股底下看了一眼,正是那块“隔板”,感觉像一层“琥珀”,呈半透明,根本看不清底下洞穴的情况,也不知道那天那只“巨鱼”是怎么发现我们的,竟然跟疯了一般,直直就撞下来!
  也没时间多想,小心翼翼,爬到“裂缝”边缘,朝下一看,顿时被狠狠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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