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
那天,我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婆婆正坐在沙发上翻我手机。
我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因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惊讶于她竟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窥探别人隐私的行为是下作的,好像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劈手夺回,也没有大呼小叫,这已经是我作为小辈能给予她最基本的体面和尊重了。
——就如这些年,我在这个家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不撕破脸的局面。
我和老公结婚五年,女儿两岁半。
诚然,他对我是很好的。只是有些糟心事聚沙成塔,一点点蚕食了我对生活的希望,对爱情的信心。
我们相识于大学校园。同为工商管理专业,他大三我大一,两条街相对的宿舍楼抵不住他九十九个心形蜡烛的光彩火焰。那时候的爱情简单纯粹也水到渠成,唯一的阻力来源于我们两人的家庭——
我单亲,爸很早以前就离婚跑了。妈再婚后生了个弟弟,没多久继父也过世了。
于是我们三人相依为命在外公外婆留下的一幢老公房里,日子过得安分又拮据。
我承认妈妈和弟弟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但并不表示,我就是那种毫无原则和理智,令人闻风丧胆程度仅次于‘凤凰男’的——伏地魔(扶弟魔)。
我弟弟很乖,懂事又努力,从不浪费家里一分钱。初中高中都凭借优异成绩考的公费班,上大学选择专业时也是因为考虑学费而放弃了自己一直向往的金融专业,转而选择有国家补助的医学类。
但我婆婆可不这么认为。
我老公家条件好,她和我公公都是学者出身,在我们所在的一线A城有三套100平以上的商品房。
当然新婚姻法出台后,这些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也从没惦记过。但我婆婆却不放心,结婚前就跟我提了一个要求,说我公公的工资卡以前就是她保管的,希望我嫁进来之后,不要觉得奇怪。既然大家住在一起,那么总要有个人辛苦当家嘛。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明显?就是要把我老公的工资卡也要过去啊!
我觉得有点可笑,真的。我在一家知名连锁五星级酒店担任公关部经理,月薪起码20K+。我根本不需要他养我,甚至就算要补贴我娘家和弟弟,我自己也绰绰有余。
但我受不了我婆婆这个态度。
楼主刚来天涯,换了个新马甲,我把事情讲完,希望多帮忙顶顶贴,谢谢。
为此,我没少跟我老公别扭。
结果他笑着劝我说,他工资卡里能有几个钱啊?他妈要,就让她拿去呗。她这人强势,一辈子说了算,就喜欢这种掌控别人的快感。况且她又不会花我们的,最后还不是都帮我们留着?而你老公我赚的钱,又不是都从这张工资卡里来的。
老公的意思我懂,他毕业后拒绝了公公给他安排的养老国企,跟几个学长在外面创业。
工资卡不过是个象征,每月几千块的进账,真正的收入不走这个。
所以我也没太计较。
但既然婆婆已经出了这个招,为了不落人口实,老公的钱我一般不动。他自己留着理财投资什么的,我也鲜少过问。
但是今天这个事,真的是让我压抑许久的怒火,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妈,你……”
看我婆婆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我只能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头发,一边给她找台阶下。
我说:“是我电话响了?”
我以为我婆婆能够就坡下驴,把手机还给我。但没想到,她不但没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怒气冲冲地瞪着我,说:
“小夏,你要是想用钱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神不知鬼不觉得地把晓峰那张工资卡绑到微信上?我突然发现里面少了钱,还以为是被盗刷了,吓死人了!”
我婆婆的话简直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并没有绑过什么工资卡,那张卡从结婚起就被我婆婆收走了。我老公创业的其他收入包括年底分红什么的,都是通过另外的渠道。
“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没有拿过——”
“得得得,你别跟我装糊涂了!”我婆婆不耐烦地甩手,同时把手机丢还给我,“我看都看到了,还不承认?”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手机页面,是停留在我跟我弟弟的聊天记录上。
iphone是有锁屏密码的。但我洗澡之前正在看美剧,暂停了播放界面后,屏幕就静止了。所以我婆婆不需要输入密码也能点开薇信内容。
她看到我给我弟弟通过微信,转账了3000元整。
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但还是强忍着正色道:“妈!首先你不应该不经我允许看我的手机。其次,我给小君转账的这3000块,是给他下学期去学习交流的。这个钱我告诉过晓峰,而且也绝对不是从他的工资卡出的,而是我自己的工资。”
我婆婆显然不信:“你当我傻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上午才发现晓峰的卡里少了3000,下午你就转给你弟弟3000。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要想对付我老太婆还不有的是办法?现在什么都是手机支付,就算卡在我手里,你们还不是想怎么戏弄我就怎么戏弄我!行,等晓峰回来,我全还给你们!”
我更懵逼了,赶紧把手机转账记录调出来说:“妈你看清楚,这三千块到底是从哪里划出来的。浦发银行,这是我自己的工资卡!不是只有晓峰十号发工资,我们也是,很多公司都是十号,我怎么就不能正好给我弟弟打三千块?”
一看我提高声音,我婆婆更火了。她这人就是这样,得理不让人,无理还搅三分——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行了吧?嫁都嫁过来了,还分你对我的!你赚的钱就不是夫妻共同财产了?给你弟弟,呵,养你一个不够,还得养你弟弟个拖油瓶!真当我们晓峰上辈子是菩萨啊!”
“妈!”我彻底发怒了。她看不起我OK,但她凭什么这么数落我弟弟?
我举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清楚了!我弟弟怎么说的?”我指着聊天记录上让我心痛的回复,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弟弟说他不去了,他说我和姐夫挣钱也不容易,留着给心心上学用吧。你看看他收钱了么!他根本就没点收钱!”
“没点收钱?你当我傻啊!银行转账还用接受的啊?那些诈骗贩子不都这样!你手机拿来,我亲自质问他——”
我婆婆毕竟年纪大了,智能手机上的一些功能是真不了解还是故意装糊涂,我已经无法判断了。
但我承认自己真的很激动,我大吼:“我弟弟不是诈骗犯子!你不要说这种话来诋毁他!”
我抢手机,因为我不能再让我婆婆胡搅蛮缠下去。万一她真的把电话拨过去找我弟弟,那我弟弟得多难受?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我公公回来了。
一看我们两个挣扯手机,先是一脸懵逼。结果还没等他上来呢,就听噗通一声!
我婆婆实力假摔。
“哎呦!你反了天了!还敢打我是不是!快叫晓峰回来啊!了不得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被她抓出的血痕,气得声音都颤抖了!
“我没动你!是你要抢我手机,你——”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闹什么那么难看。”我公公还算是个明理的人,先把我婆婆扶起来安抚了一阵,然后才看向我说:“小夏,你也少说两句吧。你妈她这个脾气你得——”
结果没想到我婆婆又炸了:“你看什么呢看!盯着看个没完的,恨不能把眼珠子摘了是不是!老不要脸的!”
我这才意识到,我洗完澡出来里面就穿了个背心和短裤,本来是披着浴袍的,结果被我婆婆撕扯得胸怀都散开了。
那种场面想想都无比尴尬--
这会儿我公公的脸红的就像煮熟的龙虾,我也无地自容一把抓过浴袍裹在身上。
我婆婆更来劲了,借题发挥地指着我大骂:“我就说你怎么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好啊!这个家里的男人都被你勾了魂是不是!一天到晚在酒店这种地方做什么女公关,狐媚子本事倒是不少!”
婆婆的话越说越不堪,气得我公公灰溜溜上楼。而我也一头扎进自己的卧室,扑在大床上哭得难以自持。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选择婚姻和家庭是为了聚在一起遮风挡雨共渡难关的。可有些时候你才会发现,你所有的风雨和难关都是着同一屋檐下的所谓家人带来的。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如果说一定是我的错,那大概就像我闺蜜说的——
活该!
三观不合的两家人硬要往一块凑合。你要有点骨气,就跟丫离了。
我没骨气。我女儿才两岁半,我不想她和我一样从小就没有父亲。
一整个下午,我都躲在卧室里,哭累了就睡了。一直到晚上老公回来,坐在我床边,冰冷的大手往我额头上一贴。
“怎么?不舒服?”他问。
我不想理他,鼻子里轻哼一声。
“起来吃点饭吧,妈都烧好了,一大桌子呢。”
我老公把我的被子掀开一个角,试图将我拖起来。
我满肚子火没处发泄,冲着他没好气道:“对,你妈辛苦!吃她的饭就得受她的气是不是!我不吃还不行?!”
“夏夏……”老公伸手撩开我凌乱的长发,洗完澡都没来得及吹干,这会儿湿漉漉的,跟他吹在我耳边的气一样又潮又痒。
“我知道你委屈,但我妈就这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下次在家洗完澡……你自己注意点就是了,虽然咱们住楼上楼下,但我爸在,还是应该避讳点。”
我当时只觉得心脏像接通了一股交流电,一巴掌就把老公推开了。
“徐晓峰!”我吼,“你少给我避重就轻!今天这事根本就不是这——”
“唉,我妈更年期嘛。屁大的事她都能挑起来,都过去了嘛。”
我说过去个屁啊?我得跟你说道说道,今天这事儿源于我要打给小君的三千块钱。你妈非说那钱是我从你工资卡里扣出来的,说咱俩背着她把工资卡绑定支付了!
“那不都解释清楚了么?”老公抓了抓头发,“我都跟妈讲了,那钱不是你拿的。还纠结什么啊?”
我气得心梗:“谁纠结?是我纠结还是她纠结!是她怀疑我在先,我们总得弄清楚吧?晓峰,那个卡你绑定微-信了?你手机给我看看——”
说着,我伸手去抓我老公的手机。
他的屏锁密码我知道,我生日。
可没想到的是,我老公一把就把手机给夺去了。黑屏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别看了,没电了。哎呦,多大点事。之前我们公司对外开公.众号支付了一笔定金,走公账太慢,就让我私人汇的款。建行之间即时到账没手续费,我就把那张工资卡绑了。那三千是我拿的,已经跟妈解释过了嘛。好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过去就算了,出来吃饭吧。”
说完,老公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插,推着我的肩膀出了门。
餐厅里,我公婆都已经坐好了。
婆婆白我一眼,把筷子往我这里推了一下。
说:“该吃饭不吃饭的,一个个都有功是不是?唉,这个家里就我最作孽,说几句重话了,人家把孙女藏着不肯接回来。还得我拉下个老脸先认错。”
我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心心这会儿在我妈那。因为托班幼儿园里爆发了手足口,所以这一周她都在我妈家里。
呵,我心说本来我今天提早下班就是想把她接回来的,要不是我婆婆闹了一出——
但看着老人先给了台阶,我也不好再端着了。
于是我接过筷子,低头咬了一口米饭,说:“妈,我和晓峰明早就把她接回来。”
“呵,接回来有什么用?小妮子到底是跟外婆亲,我这个做奶奶的啊……啧啧啧。保不齐成了谁口中的恶姑婆呢。”
我婆婆那厢阴阳怪气的,我们夫妻两个和我公公全程缄口不言。
这样的日子,在别人眼里可能纯粹是作出来的不安分。我也以为只要忍得一时,等心心大些就会好的——
殊不知,我婚姻里的真正危机,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
吃完饭,我回房间开电脑。刚才工作群里有消息,我刚想看看邮件。结果老公突然进来从后面抱住了我。
他刚洗完澡,上身裸着,下身只有一条咖啡色的居家裤。
他双臂环住我的时候,我用手肘本能往后推了一下,触到了他小腹上的一叠小肥肉。
我不禁有所感叹,岁月这个残忍的养猪场,还我白衬衫的校园男神,还我八块腹肌的小狼狗,还我那颗……永远不会被猪油蒙了的真心。
吻到深处的时候,他把我抱上了床。
熟悉的体温和柔和的气息像魔咒一样,试图把今天所有的不愉快一扫而尽。
突然间,我发现他起身去翻抽屉,我知道,他在找套子。
我有些失落:“算了吧,今天安全的。况且——”
我想说,况且我们两个就是想怀也怀不上,多此一举干什么呢?
的确,我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就连心心都是我们两个人工做来的。
说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漫漫求子路,我突然觉得我是有多爱我老公,才愿意这么辛苦地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我俩结婚我婆婆本来就不满,加上半年后我肚子没动静,婆婆当然坐不住。
结果拉去医院一检查,说我多囊。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和老公这婚怕是要离定了。没想到老公坚持站在我一边,他说只要是病就能治,何况多囊也不是啥了不起的事。
于是我老公托人找了两三个专家,一致的口径都是说我什么输卵管也堵塞,打促排针又影响激素什么的。最后建议一步到位,人工受精。
要知道,人工受精的痛苦对于女人来说可真的是一言难尽的。
取卵过程是不打麻醉的,你可别相信言情小说里那种拿个什么针管把**推进去,简直笑死人了。
医生硬生生把工具捣进去,取出数十颗优质卵泡,体外配对存活后,再一个个放进去。
腹痛,腰酸,浑身发抖,那段时间只觉得自己都要性冷淡了。
还好在经历了两次移植失败后,我们终于迎来了女儿。第一次B超那会儿,当我听大夫说胚胎有心跳的时候,我的眼泪忍不住。我一把抱住老公说,以后不管男女,小名就叫心心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生下心心以后,老公每次都还是坚持戴套。
我觉得这多此一举。但他总说,万一我身体好了呢,现在咱俩这个情况不适合要二胎。
看他坚持,我也就没多纠结。
此刻就在我们拆套的时候,老公的手机突然响了。
得了!
也不用拆了。
看着他一点点皱起的眉头,和一点点恢复正常的小兄弟,我强忍着失落,起身去冲了个凉。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老公已经换上了外衣。
“夏夏,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他说。
“公司的事?”
“恩,线上一个技术问题。突然爆BUG。”
我不是不懂事的人。老公的公司是互联网行业,赶得就是这一波澜壮阔的大潮流。线上出了技术问题,那绝对是要分秒必争的。否则,用户群会以你想象不到的速度流失到竞争对手的怀抱里。
于是老公走了,留我一个人空虚不堪地窝在床上看美剧。
然而今夜注定不安宁,就在我瞌睡连天打算关灯的瞬间,我妈打我电话过来——
“夏夏!你快来一下,心心发烧了!”
我一高从床上蹦了起来,穿了外套下地,抓起车钥匙。
边下楼我边给我老公打电话,嘟嘟嘟,终于接通——
“喂——”
“晓峰!心心发烧了,我——”
我与那声‘喂’同时开口,说了大半串话才意识道,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呃?”我懵了。
然而电话里很快传来了老公的声音:“夏夏,怎么了?”
我定了定神:“老公,我妈打电话来说心心发烧了!我这就过去接她去医院,你——刚才那个——”
“哦,是我秘书小刘啊。我们正开会呢。那个,你要不先过去,我……我把这边弄完就去医院找你。”
说完,老公把电话给挂了。
我怔了怔,脑海中聚现出老公身边那个漂亮女秘书刘小姐的模样。
年会时我见过她一面,青春靓丽。
我希望是我想多了。
赶到我妈这儿,她已经给心心穿好了衣服鞋子。
“我刚才量的是39.1。”我妈举着耳温枪,对我说,“晚上就吃了半碗面条。”
心心躺在她的膝盖上,大眼睛眯着,小脸红扑扑,明显因为发烧而没什么精神。
我过去把她围巾解开,跟我妈说孩子发热时不能穿那么多,容易惊厥。
“心心,告诉妈妈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抚弄着女儿的小脸,轻声问。
心心睁开眼睛看着我,小手摆弄着我大衣前的纽扣。
“爸爸呢……”
“爸爸在忙,等下就来看心心,妈妈和外婆先带心心去医院好么?”
“不打针……”女儿躲闪的小眼神里闪了点泪花,惹得我满是心疼。
我妈说,要么再观察下?现在医院里流感也多,可能发烧只是一过性。
结果话音未落,心心突然哇的一声呕吐了出来。晚上吃那点面条全喷在地上!
她吐得眼泪汪汪,小声说:“妈妈……头晕晕……”
我心疼得眼泪跟着掉。一边给她喂水漱口,一边清理污物。
“算了先去医院吧,保险点。”
我把心心抱起来,我妈拎着包,一起出门了。
先去吃饭,有人看下午再写点,没人看......
那就下午歇歇O(∩_∩)O
我把心心抱起来,我妈拎着包,一起出门了。
深秋的夜有点冷,路上却没多少人。
所以我把车开得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儿科医院。
我叫我妈先抱着心心进去挂号,我把车停到车库去。
这时徐晓峰的电话突然打进来,我手忙脚乱去接,然后砰一声——
直接撞到了前面的过车杆子!
一般那上面都会写,撞坏赔偿,价值三千。
得了!今天就算是跟三千过不去了。
“夏夏,你在哪?我已经到儿科医院了!”
我老公跟我说。
我心里松了口气,觉得他到底还是疼爱女儿的,天大的事都放下了。
我说我妈带她先去挂号了,你直接进去吧,我停车。
我说我妈带她先去挂号了,你直接进去吧,我停车。
说着,我瞄了一眼站在我窗户旁边的保安小伙。
心下叫一声倒霉,人家这是要过来找我理论来了吧。
匆匆挂了电话,我摇下车窗,陪笑道:“不好意思师傅,我急着带孩子看病。你把我车号记下来,等会安排妥了我过来跟你谈赔偿行不?”
结果小伙一听就乐了:“姐,我跟你谈什么赔偿啊,你撞的又不是我。”
我懵了。
他把我车门拉开,冲我耸肩膀:“你撞人啦!一男的刚才站在杆子前捡钥匙,你上去就给人撞趴下了,你看这还有血呢!”
保安指着我车前盖上的一小撮血迹,我只觉得整个人心跳都要停止了!
妈妈呀!
“那……那人呢?”我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跟着颤抖了。
“走了。”保安说,“估计看你一女的,不跟你计较了。看他样子也挺急的,就走了。”
保安的意思我也懂。这里是儿科医院,哪个人不急啊!
“不是,那我也不能就这么当没事儿发生啊!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
我吞咽了一下,又说。
我可不是圣母婊。但我很清楚这里是停车场,到处都是监控录像。人家男的这会儿估计是没空跟我纠缠,事后保不齐还要调监控来找我。还不如我主动点跟人家联系,说上几句好话,给点钱私了。
我问小伙,说他是不是也过来停车的,你总归知道他是哪辆车吧?
“就前面那辆白的。”他指了指。
我深吸一口气,咬咬唇。
先围着那辆车转了两圈——白色,雷克萨斯,挺新的,本地牌照。
于是我找了一张便签纸,写了几句道歉的话,并在下方留了自己的手机号。表示说,如果事后需要去医院,请联系我。
最后,我把便签纸夹在了那辆车的雨刷上。
保安在旁边多了几句话,说:“没事儿,估计人家男的也不差钱。这车得有五六十万呢吧。不过,为啥就两个门?低配么?”
保安不说我也没注意,这一看倒是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我在五星级酒店做公关经理的,什么样的豪车没见过?
这是辆雷克萨斯没错,但双开门的不是因为低配,而是跑车!
所以,它是雷克萨斯LF-A,价值大概在几百万左右,我这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赔不起啊!
停好车子,我匆匆跑回急诊那里。
我老公和我妈都在,心心也在,但最令我奇怪的是——还有一个女人也在。
是我大学时候的好友,何曼。
此刻她坐在我妈身边,心心就躺在她腿上。貌似刚刚验完血,脸上还挂着泪珠,睡着了。
“何曼?”
我惊讶,她怎么会在这儿?
但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何曼是个富二代,我老公当初创业的时候到处拉赞助,百家姓里就缺钱。
正巧有次姐妹聚会,我无意中跟何曼提了一句。她貌似很感兴趣的样子,一下子就给投了不少,直接成了大股东。
这些年公司越做越大,何曼也很看好这边的前景。我和我老公都觉得,她简直就是我们的贵人。
“夏夏,我跟晓峰在公司开紧急会议呢,他突然接了你的电话说心心病了,我正好开车就把他送过来。顺便看看心心。”
何曼的话让我定了心。原来老公没撒谎,他真的是在公司开会,而不是跟什么小秘书偷偷幽会。
我为自己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感到脸红。
“唉,麻烦你了何曼,快回去休息吧。老公你也真是的,打个车过来就是,还非得何曼送一趟。”
我把心心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何曼笑笑,说不客气啦,大家都这么熟了。
“那,我先走了哈。晓峰,心心病了你就在家多陪陪,别什么都丢给夏夏。公司的事我想办法。”
何曼说完就走了,徐晓峰挨着我坐下。这会儿我妈从隔壁报告机上取下来一张单子,说报告出来了。
我们抱着孩子去诊室,医生看了一眼,说单核细胞高,食物中毒引起的腹泻和发烧,挂点抗生素吧。
我看了我妈一眼,她一拍脑袋,叹口气说:“哎呀,真的是冰箱里的豆腐吃坏了啊?我寻思着晚上给她下面条时,煎了两块——”
我皱皱眉:“妈,都说了隔夜的东西别吃。小孩子肠胃娇弱着呢——”
其实我也不是责怪我妈,她辛苦勤俭了一辈子,只要不长毛,她怎么舍得扔呢?
“算了夏夏,妈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也不一定是豆腐的事。”老公拍拍我的肩,“回去别跟我妈说,到时候又不得安宁。”
老公的理解让我感激非常。我含着泪点点头,跟他说让他去缴费,我跟我妈带心心先去输液室等着。
“好。”
我老公走了,却把手机忘在了座位上。
我瞄了一眼,屏幕上正好跳出来一条消息。
我皱了下眉,抬手就要划开。
没想到老公去而复返,一把就把手机抢了过去:“那个,用支付宝方便。”
他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却已经带着手机消失在走廊拐角——
心心挂完盐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老公问我怎么安排,要么把妈送回去,把心心直接带回我们自己家算了。
我想了想,觉得不妥。
“咱爸妈都已经睡了,这会儿回去又要闹醒。”
于是我建议,让老公自己回去。我住我妈那,一起陪着女儿,今晚观察一下。要是明天没什么事了,再带回去。
老公同意了,于是出了医院的门,我们就分开了。
到家后,心心已经睡得很沉稳了。
我倒是一点睡意也没了,靠在女儿的小床跟前,刷着手机。
一条未读短信,我以为是老公的。
没想到竟然是个陌生号码——
【我没关系,无需赔偿。】
简洁明了的八个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老干部一样的气质。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顿格了几秒才恍然大悟——
这人应该就是我今天在停车场不小心撞到的男人吧!他这是看了我留下的联系方式,专门发了条消息跟我招呼一下?
那么我……应该回什么呢?什么都不说好像有点奇怪吧。
我斟酌了一下,最后决定再次道个歉算了。反正我是做公关的,最擅长道歉了。
【实在很抱歉,谢谢您的谅解。】
这会儿我眼前的女儿轻轻翻了个身,我摸摸她的额头,一脑袋的虚汗。
耳温枪一量,37.1。
我深深吁了一口气,总算是退烧了。
于是我赶紧给我老公发了一条微-信过去,说心心退烧了,37.1,让他放心。
他秒回,可是回复的内容却是有点奇怪的。
【放心吧,37.1,退烧了。】
他竟然把我刚才给他发的消息重新复制了一下,又发给我了!
我直接打过去一排问号!
什么意思啊他?
没想到老公立刻把刚才的消息撤回了,聊天框上反复闪烁着‘正在输入……’几个字,不时地勾起我的好奇心。
于是我又问他。
【你刚才在说什么呢?跟谁说啊?】
他好半天才回复。
【没有,不小心发错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觉得不对。
因为很明显的,老公刚才的话就好像是把我给他的消息重新复制一下,转发给另外一个人,却一不小心又发到我这里了。
我揪着他追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什么叫发错了?你本来要发给谁啊?】
许是他被我捉得不耐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没跟谁说啊!心心是咱俩的女儿,除了跟你说我还能跟谁说?我的意思就是37.1算是退烧了,大家可以放心了。都几点了沈夏?我累死了,赶紧睡觉行不行啊!”
说完,他打了个打呵欠,啪叽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一个人愣愣地放下手机,倒映在女儿大眼睛里的脸上呈现出一股莫名的懵逼——
我也没说什么啊?老公这是怎么了?
哎呀我的妈呀!我这才意识到心心已经醒了,这会儿正睁大眼睛盯着我看呢!
在看的能不能帮楼主顶顶贴,反正也不花钱,还能得分。
我吓一跳,赶紧俯身凑过去,小声道:“心心?怎么醒了?”
“妈妈,你和爸爸在吵架么?”
女儿问。
我尴尬了一下,赶紧把手机放下:“没有啊。爸爸只是声音大了点,吵到心心了对不对?天还早着呢,闭上眼睛继续睡好么?”
我哄她。
可是心心却扁着嘴摇了摇头,用小小的手指勾着我的手心道:“妈妈,你和爸爸会离婚么?”
我惊讶不已。
“心心瞎说什么呢?爸爸和妈妈怎么会离婚呢?”
我第一反应是我婆婆是不是又在暗地里兴风作浪,跟孩子说些有的没的。但转念一想,这几天心心都在我妈这儿,小孩子的不安感会在产生的短时间内迅速表现出来。前两天我下班回来看她,她还好好的嘛。
我说:“心心是不是又偷看电视剧了?学些乱七八糟的话。妈妈不在,你就欺负外婆对不对?”
没想到女儿小嘴一扁,竟然委屈地挤出了两滴眼泪。她摇摇头,小声说:“妈妈,心心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很漂亮的阿姨抱着心心,说以后要做心心的新妈妈。妈妈,你真的不会跟爸爸离婚么?”
我登时哭笑不得,赶紧抱住女儿的小身体,吻了吻她的额头。
“小傻瓜,妈妈不会跟爸爸离婚的。心心不要害怕,梦都是反着的呢。”
在我的安抚下,心心很快再次入梦乡。而我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合上了渐渐打架的眼皮。
这个周末,我把心心带回了家。
晓峰难得不用加班。而见了孙女后的婆婆,脸上也不至于总那么难看。
生活好似回归了正常的轨道,关于那三千块钱的风波也自动自觉地没有人再提起过。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好像扎了一根隐隐的刺。说不出是疼还是痒,就仿佛某种不安份的恶性细胞,侵蚀分裂着我的生活……
可我无力停下脚步去收整——
因为周一一大早,我就接到了一通来自公司的——很不友善的电话。
“夏姐!你快点来一趟会场!出大事了!”
电话是我的助手打给我的。小姑娘去年才毕业,踏实肯干,就是经验太浅,稍微有点阵仗的都能把她吓尿。这会儿她拖着哭腔的,隔着电话我仿佛都能看到她吸鼻涕泡。
我吐掉牙膏沫子,把头发往脑后一抓,忙问:“怎么了?杜杜,你慢点说!”
“跳楼了……夏姐,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我花了三分钟时间才弄明白杜晓的意思——
我们酒店在一周前开除了一个清洁工。原因是她手脚不干净,在清理客房的时候昧下了客人的一块名表。
人事部的铁面无私,直接甩出了解聘合同。赔了她不到两个月的工资,打发走人。
没想到最后人家这位老阿姨一时想不开,留下一封含冤的遗书,直接从我们酒店顶层跳了下来。
而日子,偏偏就选在今天——
我们公关部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客户答谢会的现场!
客户答谢会,顾名思义。
是我们酒店华东区所有长期协议客户的招待会。除此之外,还有大批供应商,合作代理。是酒店打闯品牌效应,建立公关形象的重要契机。也是我们面向客户群的一次公开对话,阐述自身核心竞争力,维护稳固长远合作的商务手段。甚至会有一些媒体参加。
然后,因为劳资纠纷而导致一个清洁工在会场跳楼的事——
我都不用大脑来想,光用小脑嘀咕一阵,基本上就可以重组出N跳吸引人眼球的负面新闻!
“老公!你送下心心吧,我有点急事马上要走。”
“啊?”老公从卧室出来,一脸不情愿道,“我也有事啊,今早九点要开会。”
我急道:“哎呀!你是老板你迟到点算什么!我这儿都出人命了!”
我来不及吃早饭。但必须要回房换职业装,化体面的妆,这是我的工作需要。
经过餐厅的时候,心心略有失落地拿着个小笼包,抬起小手跟我再见。
我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蛋,假装听不到我婆婆阴阳怪气的一句‘花枝招展的,有空打扮没空管孩子,真是——’
没想到刚出车库,迎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对方打招呼呢。人家倒是很热情地冲我挥起了手——
“徐太太,您好呀!”
我有点尴尬,但还是出于礼貌地摇下了车窗。
“你好,刘小姐。”
这女人叫刘梓涵,是老公的秘书。
“哦,徐总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早上要送女儿去早托班,可能晚点到公司。你可能不知道,今天的会议挺重要的,要跟客户方谈一个线上开发项目。我想嘛,反正我的车正好在附近,就想着要么过来帮他送一下孩子,让他赶紧去公司嘛。”
我心里冷笑。什么叫‘我可能不知道的重要性’?
她和我老公到底谁是老板?要她操心我老公能不能按时去开会?
但表面上,我还是稍显客气地点了下头:“那,多谢刘小姐了。我这还有事儿呢——”
“嗯嗯,徐太太您去忙吧!”
我把车开走,也不知是错觉与否,反正从倒视镜里瞄过去的那一眼,总觉得刘梓涵最后收敛起来的那个笑容——有点他妈的小得意。
“杨总,你的意思是——
不公开承认我们公司因为调查不到位,冤枉了齐阿姨的事实?”
我到大会议室的时候刚刚八点一刻,副总经理杨运已经等在那了。听完他的意思,我只觉得三观都要碎成渣渣了。
我是职业公关人不假。但只要是职业,就应当有职业道德。
人命关天,死者为大。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正视公司的错误,积极公开承认,安抚死者家属,诚挚落实赔偿么?
好端端一个人从二十八楼跳下来,拍碎了身上的每一块骨头。你就是让我司马相如在世,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写公.众号洗白啊!这不是挑战社会伦理道德底线和直面硬杠无数键盘侠的无形武器么!
“小沈,你说的道理我们都懂。”杨胖子摸了摸自己油光锃亮的脑门,另一手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
“只不过……这法务部门的人说了,一旦公司承认了失误,冤枉了齐菊花。那她的家属铁定不依不饶。加上小方那天跟她谈离职的时候,这个……态度是有点呵呵,年轻人难免经验不足嘛,这个深究起来是难免要吃官司的。你看她还这么年轻,无心之过而已。就这么给公司背了黑锅,将来——”
我们口中的这个方经理名叫方歌。年纪轻轻的就很有干劲,尤其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在职场中游刃有余放胆干!
至少比我这种人强多了,对不?我辛辛苦苦三年打拼,不够人家方歌在杨胖子大腿上坐三分钟。
那一瞬间,我有种吞苍蝇一样的恶心感。我抽回了手,正色道:“杨总,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人事部负责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把齐阿姨开除。并用激烈的言语和威胁对她进行过人身攻击。于情于理,方经理都应该见一见齐阿姨的家属才是。”
“唉!”杨胖子挥挥手,打断我的话,“见是肯定要见的嘛。但小方是代表公司,你也是代表公司。谁见不是见呢?你看你们公关部的职责是什么啊?不就是在公司面临品牌危机的时候,挺身而出么?去吧去吧,我看好你!”
事到如今我还能看不明白?这杨胖子明显是要保方歌到底,那还有谁比我更合适被丢出去背锅?
唉,话说我们的总经理半年前查出肝癌晚期,总部一直空缺着这个职位。里里外外都在传言,说副总杨运要转正。我既然要吃这碗饭,还得罪的起么?
我说杨总,我只能尽力而为,但当务之急你得叫人把今晚的答谢会安排一下。无论如何,公司都不能在这时候火上浇油。
一回办公室,我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到椅子上。杜晓和其他几个同事都围了上来,一口一个沈姐的,问我事情怎样了?
我摆摆手,说能怎么样?杨胖子跟方歌穿一条裤子,直接把屁股拎过来给我擦。
“是吧是吧,我早就知道方歌那个绿茶婊跟杨胖子有一腿。”
“沈姐,你也不用太丧气。虽然咱们公关部也不是第一次给杨胖子背黑锅了,”
一个同事给我出主意道,“但他貌似也没几天蹦跶了——”
“什么?”我擦亮眼睛,揪着那同事问,“不是说,他马上就转正总了么?”
同事挤眼睛:“转正个屁啊!听说总部空降过来一个经理人,就这两周就要入职。貌似还是做咱们公关出身的呢。杨胖子几斤几两啊?早知道他没戏!”
不得不说,同事带给我的消息不算坏。虽然新来的总经理未必一定善茬,但有杨胖子这碗酒垫底,我觉得就是天赐一个灭绝师太都是仁慈的。
一早上头昏脑涨的我,这会儿才想起来下楼去买点早餐。
谁知道刚转过电梯,就看到了方歌对着里面的镜子,在那矫揉造作地补口红呢。
正待我琢磨着要不要走楼梯时,她已然看到了我。
皮笑肉不笑道:“沈姐啊,你这是要出去?”
我轻哼了一声,走进电梯:“没事,忙了一早,吃点饭去。”
方歌扭了扭包臀小A裙,冲我瞄了一眼,“那你快点吃吧,吃完了我把齐菊花的档案资料都转给你。杨总说了,这事交你处理。关系到咱们公司的品牌颜面,你可不要让咱们失望哟。”
一听她这话,我更是火大了。分明是她自己捅了大篓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于是我呵呵一声道:“方经理,有人群在的地方呢,永远都是有规矩的。一次两次有人给你兜底,不表示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不用吸取教训。对吧?”
电梯里没人,所以我也相信这个被人宠惯了的小丫头全然没有那么高段数的素质来跟我斯文战争。果不其然,我稍微出一招,她那边就漏火药了。
“呵,我用不着你教训,沈夏。”方歌变了脸,狠狠盯着我,“你要是嫉妒呢,就把眼珠子闭上。有这个闲工夫,不如管好你自己的老公。别自个儿家门不幸,出来瞅谁都像狐狸精!”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我怔在原地,直到方歌的小皮鞋滴答滴答踩出节奏了,我才反应过来——
一步上前,我拉住她胳膊。
“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我怒道。
方歌一看这架势,噗嗤一声乐了。
“沈夏,我说什么你不清楚么?就凭你这一张禁欲冷淡的脸,你老公徐晓峰在外面啃几口年轻水润的,算新鲜事么?呵,同事一场提醒提醒你!没事儿在副驾驶上找找长头发哈!”
方歌得意地瞄了我一眼,挣开我的手腕,转身走了。
我愣了足有半分钟,才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