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婆婆,我和我深爱的老公离婚了

  我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上把投其所好这四个字在后槽牙里嚼了好几遍,也没想通其中的深意。
  我助理杜晓这会儿从我身边经过,用玻璃饭盒装了满满的大樱桃往外走。
  我脑子乱,闲得多问了一句:“杜杜你去哪啊?”
  杜晓被我一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我去洗……洗水果。”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上面的来电显,我心里有种莫可名状的感觉——
  电话是我公公徐志森打过来了的。
  我公公很少给我打电话,除非有什么急事。
  所以我也不敢怠慢,赶紧接听。
  “喂,爸。”
  “夏夏啊,明天就是中秋了,你带心心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吧,行么?”
  “我……”
  其实就算我公公不打电话来,我也是考虑周末要带心心回去一趟的。
  “夏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晓峰再不对,心里也还是有你,有这个家的。其实爸明白,你们之间闹出这么多矛盾,晓峰他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唉,可是她一辈子就是这样的人,能怎么办呢?”
  公公这番话,说的算是推心置腹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在这个家里最可怜的不是我不是心心,更不是徐晓峰,而是娶了认了一辈子怂了的老爷子。
  我也挺佩服我公公的,就对着我婆婆那样的女人,他也能忍一辈子?
  “爸我知道了,我跟晓峰再商量下。”
  挂了我公公的电话,我才看到微信上有骆超给我的留言。
  【你好,沈夏。】
  我赶紧回过去一条。
  【真不好意思,我有点私事想咨询一下,能耽误您几分钟么?】
  骆超回复我说,他现在有空,方便的话我可以电话他。
  我有点忐忑地打了过去,轻轻喂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磁性。如之前一般,有点点拒人千里的意味。但结合起他的工作性质,我可能不难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安湛的人格那么多重吧?
  “骆律师,我有个朋友最近在跟他老公闹离婚。有一项财产纠纷涉及到一方的遗产继承。如果说,对方曾经有过明确表示,愿意放弃对方继承的财产作为共同财产,不需要分割清算。这样的话,有法律效力么?”
  人都是这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好意思说,都甩锅给所谓的‘我有一个朋友’。
  我也不管骆超能不能看得穿了,这都不重要。
  我也不是说为了那一两百万的钱,非要去算计徐晓峰。我只是非常非常不信任我婆婆,更不愿意自己再像个傻逼一样入圈套。
  骆超想了一下,回答我说,这要看对方所谓的‘明确表示’是什么形式的。
  如果只是口头说说,那没什么用。该属于夫妻双方的,随时都可以反悔主张。
  如果是立了字据,亲笔签名并经过公证的,那可以作为法律依据。
  我忙说:“是立字据的,但……没有公证。”
  我心想:徐晓峰当时那么做可能就是一时心境,想要向我自证。说不定现在后不后悔呢,难道还会主动提出跟我去公证一下啊?
  “没有公证的话,会有点麻烦。”骆超解释,“因为一旦对方反悔,可以主张说自己在签订这份协议的动机是不成立的,可以反咬当事方是因为胁迫,欺骗,条件交换等缘由,致使自己在主观意愿不完备的状态下,签订的放弃共同财产。”
  “这样啊……”我略有失落地轻声道。
  “我不清楚你这位朋友的具体情况,但有一点要提醒你一下,夫妻双方在婚姻破裂之际,各自清算财产的行为是很普遍的。但是一旦有蓄意藏匿的行为,是属于触犯法律范畴的。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介绍朋友跟我当面谈。我不擅长做离婚案,也可以介绍其他同事给你们。”
  “我明白了,谢谢你,骆律师。”我跟人家道谢,并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骆超突然又叫了我一下,“沈夏我问句无关的话。”
  “嗯嗯,骆律师你说。”
  我竖着耳朵听。
  没想到骆超竟然问了我关于林千仪的事。
  “哦,沈夏你别误会,这话我是帮唐川问问的。上次吃过饭后,他对林千仪感觉不错,但林千仪这边的态度挺让人拿捏不准的。”
  我有点为难,听骆超这意思,他和唐川尚且并不知道林千仪真正心仪的对象是安湛吧。
  “这个……”我笑笑说,“林千仪她也没跟我多说唉。”
  不是我为人狡猾不地道,而是因为我实在无法判断这些男男女女们每个人真实的想法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到底有多少一致性。
  林千仪喜欢安湛,有多喜欢?唐川喜欢林千仪,又有多喜欢?安湛说对林千仪没感觉,后来会不会又有感觉?骆超说帮唐川问问,又会不会其实是帮自己问问?
  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所以我真的打心眼里不觉得一帮关系不错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拉姻缘,是个很好的社交体验。那样很容易二对一,一对二的,最后弄得大家伤感情。
  他们男人之间还算OK。公平竞争坦坦荡荡,不至于太伤感情。
  这要是我们几个女孩子争风吃醋起来——
  我无法想象,要是我跟何曼或千仪同时看上了一个男人,最后会闹成什么结果?
  庆幸已婚的自己不用去趟水——
 
  唉,看在为了避免生活混乱成本的份上,我要不要稍微试着……原谅一下徐晓峰?
  “沈夏,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听几句真实的想法。假如说林千仪是觉得唐川这个人太花心,太不可靠,所以才若即若离。那我建议她可以给个机会相处一下,人是会变的。但如果林千仪是因为更心仪安湛,基于大家都是朋友,也不好意思跟唐川拒绝的太生硬,那我可以适时劝劝唐川。说实话,我跟他也是十多年的兄弟,还真么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像对林千仪这么上心的。不过感情的事随缘,咱们做朋友的当好一个局外人也就是了。”
  我心说这做律师的洞察力就是异于常人,敢情人家早看出来林千仪看上的是安湛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见骆超主动跟我提及这么接地气的话题,我与他之间生分的拘谨也多少削弱了几分。
  我忙说:“骆律师你说的是,有时候可能连他们当事人自己都搞不清想要的是什么,咱们能做的就更少了对吧?不过我已婚的算局外人,你可不能真算局外人吧。一起的还有个何曼呢你忘了,我这个姐妹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相信我,我比你更局外。”骆超笑了笑,道了声还有事,便礼貌地挂了电话。
  我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脸颊,窘迫地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说真的,可能是因为何曼之前为我两肋插刀的壮举实在让我心疼的不行。我做梦都希望有个好男人能把她当成小公举一样在手心里捧着。无论是安湛骆超还是唐川,表面看起来都算是很不错的那种优质男了,可惜缘分这事儿真不能强求——
  呵呵,我也不知道今年都二十八了的何曼,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男人。
  反正从我跟徐晓峰结婚后,何曼就一直这么空着窗,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徐晓峰之前写给我的那封声明书,轻轻咬了下嘴唇。
  我突然觉得我和徐晓峰之间的问题,不在于背叛本身。而在于,我已经开始真真切切地防备他,做自己的打算了。这是一种非常不美妙的婚姻体验,感觉就好像是——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他离婚,也没说坚持着就是无法原谅他。
  但我就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们可能将无法携手共度一生。
  乱七八糟的事儿想太多,我嘴巴里闲淡出个鸟。真是的,杜晓这丫头洗樱桃也不知道洗哪去了,还想抓一把当饭后水果呢。
  我单手拄着下颌,重新把思路拉回安湛留给我的那个四字解谜——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我突然一拍桌子立起身来,心说这家伙不会是想让我去找杨运求情吧!
  只要杨运跟我松口,不在市场预算上压榨我,别说多加一个公号渠道了——
  可是杨运好哪一口?想到这里,我心升一阵恶寒。
  我觉得吧,安湛这个人的性格虽然挺多变的,但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没下限。
  后来午休的同事们陆续回来,我重新捡起手头上的其他工作。一忙起来,一下午也就晃过去了。
  临下班前我接到了徐晓峰的电话,显然是我公公跟我聊过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夏夏,你明天打算几点过来?我去接你和心心。”
  我口吻冷淡地回了句:“下午吧,上午带心心去隔壁商场的早教中心。”
  “那好,我直接过去找你们。”
  “恩,明天见。”我刚要挂电话,徐晓峰在那边叫了我一声,“夏夏,等下。那个……见了我妈以后,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大家都退一步好么?大过节的,别再……”
  我心里冷笑,这么多年下来,有一次是因为我主动惹事闹出冲动的么?
  但我真的不想再跟徐晓峰在电话里争论这些永远没结果的事。
  我说了句哦,便把电话挂了。
  下班前我到一楼礼宾部拿月饼,是我们酒店自己做的。可以对外出售也可以招待客户,当然也作为福利发给员工。
  没想到正好在这遇上了徐浪浪,我说你今天不在这儿蹲点了?要么搭我车吧,一块回去。
  “唉,中秋加周末的,酒店哪有几个客人?别说健身房了,早点回家陪爸妈去。哦对了,我爸说他们单位分了两箱大闸蟹,等下你跟我回去拿一箱走?我家没人爱吃那个,费劲儿。”
  徐浪浪嬉皮笑脸的,最后还是蹭到了我的副驾驶上。
  我说我也不怎么喜欢吃。吃螃蟹给我的感觉就像碎纸机似的,咔嚓咔嚓一个多小时,没啄出二两肉来。
  不过也可以拎一箱走,明天拿去给徐晓峰家吧,我公婆倒是蛮喜欢的。
  “我就知道,你个怂蛋的还真能跟峰哥离婚啊?”徐浪浪听了我的话,白眼嗤之以鼻,“男人么,偶尔管不住裤裆里那玩意儿都是正常的。”
  “你少给我废话,别拿你那些歪到外太空的三观来给我洗脑!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徐晓峰跟你五百年前是一家,不知道哪根DNA就重合了。敢情都一路货色!”
  徐浪浪抚掌大笑:“姐,你一竿子可打死了所有姓徐的好么。”
  “我不管!”我哼声道,“你去问问有多少人因为大学宿舍的一个室友,而讨厌了一个省的人!”
  徐浪浪笑眯眯,说我不懂,我有没上过大学。说着,从背包里抓了两颗车厘子出来,吧唧吧唧吃着。
  我转头,他问我要么,挺甜的。
  我愣了三秒,一个急刹车差点把后面的车给坑追尾了。
  在人家鸣笛超车顺便还在窗外冲我竖了个中指之后,我怔怔地问徐浪浪:“你樱桃哪来的?”
  徐浪浪眨眨眼,切了一声:“我买的啊!”
  我说滚你大爷的,你小子身上有几根黄鼠狼毛我不知道?上我家来恨不能把卫生纸都啃光的主儿,你会自己花钱买几十块一斤的进口车厘子?
  (科普一下:车厘子就是樱桃,只不过我们俗称的樱桃是国产那种小小的酸酸的。市面上的车厘子一般是进口的很大的,只是品种不同。但车厘子本身就是舶来语,是英文Cherry的谐音,原意是指一种澳大利亚樱桃。杠精退散~)
  徐浪浪吐了一个核,说:“就许你有人送大闸蟹,就不许我有人送樱桃?”
  我激动道:“徐浪浪你丫给我离杜晓远点你听见没!”
  我的吼声被身后的车鸣笛淹没,我赶紧把车发动,双手却已经气抖到连方向盘都握不稳了!
  “干嘛呀,我也没怎么样啊?”徐浪浪委屈道,“人家小姑娘看我每天兢兢业业在岗位上挥洒汗水,送点水果表示一下就当同事之间的关心了!”
  我说你放屁,还挥洒汗水,你是到处散布革命的野种吧你!
  “我警告你,杜晓是个特别好特别单纯的女孩,虽然她爸很有钱,但她可绝对不是你以往那种身价的富婆一样的存在。你给我离她远点!”
  “我以前想追何曼姐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警告我的……”
  徐浪浪撇撇嘴:“你说,这一晃都四年多了,何曼姐都二十八了还没个男人。你就不如一早便宜了我嘛。”
  我照着徐浪浪的肱二头肌拧下去:“少废话,杜晓不行,何曼就更不行了!你要是再给我打歪主意,我就把你以前的事写成专栏,发所有女性向的公号!让你臭名昭著,连母猪见到你都绕道走!”
  “哈哈哈,我不怕!我会把那些经营公号的女主播一个个先睡一遍。她们那么愿意抨击男人,保不齐就是收到过情感创伤和欺骗,我这叫投其所好!”
  徐浪浪的话说完,我又是一脚刹车。力度大了点,徐浪浪差点整个人抢前面去。
  “沈夏你有病啊!毁了我的脸我后半辈子靠睡你啊?”
  我说你闭嘴!刚才你说啥!
  “睡……睡你。”徐浪浪抛了个桃花眼,故意色眯眯往我胸上看。
  “滚!前面那句!”
  “情感创伤,投其所好……”
  我紧抿着嘴唇,把车打了个弯,停在临时道边。
  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这徐浪浪说了一辈子的废话,总算有一句能让我有所受用了。
  我赶紧拨通了angel小姐的手机,就听那边懒洋洋传来一声‘喂’
  看样子,这是刚起床?
  都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好么!她这是哪国的生物钟啊!
  不过想想也是,她们这些写手很多黑白颠倒的,都是夜里有灵感了文思泉涌。
  “angel小姐,我是圣温莎的沈夏,你还记得我么?”
  我不知道angel的中文名叫啥,那个公.众号就叫做angel的白日梦。
  她本人是主笔,旗下还签了几个写手。主要是旅游日志,酒店餐馆和特色店面的拔草。
  有捧,也有踩。反正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姑娘。
  这会儿她打了个打呵欠,悻悻道:“唔,沈小姐啊,上次的合作你们怎么说?”
  我先笑笑,说我们公司领导对你们的渠道还是很认可的,就是这个价格实在有点超预算了。如果可以再商量下——
  “沈小姐,我们这个价格真的不能低了,头条大图推5000字才收三万五,你要便宜点要么发放二三位档。”
  “不不不,我们不是就合作一次,是希望能写个系列专栏那种。”
  “打包价上次不也说清楚了么?三周一轮,分三个切入主题点,一口价八万。”听angel有点不耐烦的口吻,我赶紧丢出正题。
  “是这样的angel,我们公司如果能为您提供一张白金V卡,一年的有效期,全球圣温莎酒店您可以免费享受任何一类房型,当然只要做好提前预约。你考虑下,如果觉得可以,这个价格上,能不能再商量下?”
  “一年?”angel脱口而出。
  我笑道:“是的,一年有效期。”
  继续跨年去啦,明年见,祝大家新年快乐。
  我知道angel是个酒店控,这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享受在高端酒店里那种优质的环境设备和被人当做贵宾来服务的感觉。
  我敢松这个口,其实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做酒店的人心里都明白,很多时候酒店的客房是不可能达到满员的,一些房间的空置同样会产生损耗。
  如果angel真的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我真巴不得她能在一年之间把我们全球一百多家连锁酒店都住个遍,顺便把每个地方的特色风土人情都搜集成她的推广素材!
  “总,总统套房也行么?”angel吞咽了一下。
  我笑道:“当然,只是总套有不成文的规定,对服务人员的小费有最低标准。”
  我知道,光着一条就足够把小姑娘吓回去的。
  这就好比,你突然中了一千万大奖,有钱买一栋大别墅。但却未必有足够的钱去支付后续的物业管理费。
  没想到angel压根没把我这句话放心上,兴奋的口吻隔着电话我都觉得她想亲我一口了。
  “我同意给你们免费写一系列的酒店推广攻略!具体咱们见面谈?”
  我当时都傻眼了,我还以为angel能愿意帮我削减一半的报价,我也好拿去再跟杨运掐。
  没料到她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好,好呀。我们要么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周日晚上见?”
  “嗯嗯,周日晚上恶魔酒吧,我请你喝酒!”
  我也是纳闷了,两个女人谈生意的找个萌萌的猫咖啡厅一样的地方不好么?偏要弄什么恶魔酒吧!
  不过人家这么安排估计就有这么安排的道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挂了angel的电话,我直接打了个手势示意徐浪浪先闭嘴。
  我还要马上跟安湛说一声。
  电话嘟嘟嘟,响了三声后,却是一个小孩子接的。
  “喂,你找我爸爸么?”
  我一听,原来是扬扬!
  也难怪,明天中秋的,安湛应该会接上扬扬过节团圆的吧。
  “扬扬你好呀,”我说,“我是沈阿姨,你爸爸在身边么?我找他有点事。”
  “爸爸不在,他下楼去给妈妈买晚饭了。等会儿回来你再打给他吧。”
  “啊?哦,哦,好的。”
  我挂了电话,却不知为什么心思略有难宁。
  我本来还纳闷着呢,安湛不是说今天下午就要听我方案么?结果一忙,忘到下班也没见他来找我。看来是早就离开了公司,陪扬扬去找扬扬妈了。
  “姐,你想什么呢?”徐浪浪推推木偶一样的我。
  我回了下神:“没什么,工作的事。”
  “咱公司还有这么好的福利啊?全年免费V卡,我——”
  我瞪他一眼:“你又想什么鬼主意?这种权限只有经理级别以上的,每人每年也就只有一个名额。”
  “想想不行啊。”
  后来的半程路上,徐浪浪在我耳边絮叨了些什么事我都没听在心上。我也不知道为啥一直会惦记着扬扬刚才的那个电话——
  安湛以前说过,扬扬妈妈是他好兄弟的妻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所以说,买晚饭这种事……难不成是在医院?
  我带着徐浪浪给我的大闸蟹回了家,我妈已经把心心接了回来。
  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了些家常,妈说听街坊讲,下个月差不多就要搬了,拆迁款大约能在年前下来。
  我一边吃绿豆百合汤一边说,是好事,您想想这钱怎么花合适。
  妈说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想那些?等搬到郊区去,就更加心无旁骛地养老了。就是苦了我。
  本来我们两家开车就半个小时的路程,这要是搬到塘桥那边,开车得一个半小时了。
  “心心到时候都指着你婆婆照顾,难免又要闹矛盾唉。”
  我听了这话,止不住的辛酸。当妈的,无论什么事总归先估计自己女儿吃不吃亏。
  我说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妈把碗收出去的时候突然对我说:“夏夏,你想过去找你亲爸么?”
  我正含着一颗红枣核,一听这话差点吞了进去。
  “啥?”我挑眉问。
  “你亲爸前段时间联系过我,他得了肺癌……可能也就这一年半载了。”
  我的心脏稍稍僵硬了一下,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然多年以后我再次回忆起当时那个感觉,我觉得应该是体内某个基因片段在呼吁血缘的作祟。
  不过那时候的我,还是硬了硬心肠,说:“需要钱的话,我们可以象征性意思意思。但是你要让我认他,那不可能。”
  我妈苦笑了一下:“你亲爸又不缺钱,就是觉得这些年最对不起的人是你,想见见你。”
  “人在A城?”
  “没,在国外,刚做完手术呢。”
  我妈又给我盛了一碗甜汤过来,说:“他上手术台之前跟我联系的,说是肺移植。能不能成功,概率过半。所以……我本想着他要是没能活着下来,我也就不跟你说了。”
  我只知道我妈佛系,但怎么就没想到她能有这么佛系!
  “所以这会儿他是活下来了,你才告诉我的?”
  “活下来也没多少日子,癌细胞都已经转移了。”我妈说:“年前可能会回来,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沉默了几许,怔怔舀了一勺汤,又说:“给我留遗产了?”
  妈等我一眼:“你还真惦记啊!”
  我笑道:“谁惦记了?我要不要是我的事,他给不给这是看诚意的。”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安湛的电话。
  “沈夏你找我?”安湛问。
  “哦,我就想跟你说下,我已经跟angel谈妥了。”我把我的决定说了一通,见安湛没有马上反应,生怕他对我提出别的质疑,于是赶紧解释,“你别担心杨总那边,这个权限是我们公司历来下放的,我可以不用申请就这样决定。现在angel基本是同意了,就等周末面谈呢,我……”
  “看来你还不算很愚钝。”安湛调侃的口吻让我略有不爽。
  “喂!在你来之前我就是公关部的经理,没两把刷子我怎么做上来的?别太小看我的能力——”
  可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安湛那边有非常吵杂的声音。
  类似很多人混乱的脚步声,孩子的哭声,还有女人的尖叫。
  那种尖叫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可怕的袭击,或是遭到了极大的痛苦,近乎歇斯底里的!
  “安湛?”我惊了一下,“你,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我先挂了——”
  安湛什么都没解释就挂断了电话,我怔了半晌,总觉得他刚才最后那句话的口吻是有点慌的。
  我认识安湛时间不久,但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慌。
  第二天是周六,也是中秋节。
  下午两点的时候,徐晓峰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
  他带了一盒月饼和两包水果,对我妈说:“妈,咱一起去吧,中秋节一家人团圆下。”
  我妈挥挥手,说算了。今晚小君跟人家换班了,明天再去值班。
  “我和你弟弟就在这随便烧两个菜,跟你爸过个节就是了。”我妈说着,到里面的神龛那,去给我继父上了个香。
  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意思,没什么比这一刻更动人诠释了。
  我跟徐晓峰使了个眼色,说算了,咱们走吧。
  就这样,我带着心心,还有昨天从徐浪浪那坑过来的一箱大闸蟹,坐上了徐晓峰的车。
  一路无话,怪里怪气的氛围甚至给心心都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这会儿她安静坐在后面的安全座椅上,只摆弄着手里那只小美人鱼的玩具,一言不发。
  全然不像早上期待爸爸要来看她时的那种兴奋。
  我心里有点难受,于是主动打破了僵局。我问徐晓峰,何曼来公司了么?
  “恩,就是没怎么理我。”
  我哼一声:“你还想她怎么理你啊?”
  徐晓峰没回答,只是转了个话题道:“明天你有空么?”
  我说没空,下午约了朋友,晚上还有公事。
  我下午要应安湛的邀请陪他看家装,晚上要去跟angel谈合作。
  事实上,我并没有决定一定要陪安湛去。首先这个行为怪怪的,其次方案等于还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就这么让他得逞了我有点不爽。所以还在犹豫晚上要不要找个机会把他回绝了。
  但这会儿徐晓峰既然这么问,我当然要端着点姿态了。
  “这样啊,”徐晓峰有些失落地说,“那再说吧,你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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