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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说道了李鸿章,李白安心里泛上了一层阴霾,这次回来本打算效命于大人驾前,可是忧还没分上,就被安排北上匆匆来到上海,希望唐季孙能有什么好计策帮他们助大人一臂之力罢!
心月察觉了他有些异样,关心道:“相公,别总是闷闷不乐的。现在起码我们回了国内,况且你还有我相伴呢?早听说现在的上海比广州繁华,不如我们下船后四处转转好散散心!”说罢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脸娇柔。
李白安温柔地看着她心说:‘这些年亏了心月这良妻相伴,自己才没憋出病来。可是在英国自己行事处处古板小心,可是苦了心月这般如花似月、浪漫青春的年华,真不知该如何补偿与她!’
众人下了船,码头外立刻有一片黄包车夫围拢过来,钱千金就迎上去与众车夫讨起价来。
就听到‘撒么子’‘噶距吖’‘已港’等一大堆炒瓜子似的方言过后,钱千金雇了几辆车。
众人依次上车,上车前李白安小声问他:“你这上海话说的很溜嘛!哎,在广州怎么没见你与车夫讨价还价呀?”
钱千金眯眼道:“我曾走遍江湖市井,懂各地方言是基本功。这上海与别的地方不同,车夫也是生意人,开价必虚!如不讨还一番,岂不落地就成‘戆都’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众人忙问‘港督’什么意思,钱千金答道:“傻瓜呗!”说罢,上了头车领路。
唐季孙的住所就在黄浦江边上,所以一行车就沿江而上,也不过就跑了半小时,就看见了另一处码头。
李白安此前随帮中船只来过上海,但码头远没有现在这般林立,心中叹道:这处的通商发展如此迅速,难怪已是第一水岸重镇!
这时他看到码头边上两艘货船挤插插停在了一起,两船的船员正在推揉争斗。仔细一看桅上的旗子,心上一惊,怎么是漕帮的船!
水道行船都以旗子作为标识,漕帮的尤其特殊。不像其它各帮派上面写个名号,漕帮的上面连半个漕字都没有。
一般旗杆由上至下依次是江河湖海水神助图样的帮旗,由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图腾区分的舵旗,以及由二十八宿对应的星图标识的各分道旗,这规矩传了几百年,从未变过。
而李白安以前是总舵随意堂主,各堂出行船上则只有帮旗和象征各堂职司的各种鸟兽旗,像专司法度的刑律堂旗上就是犴狴图样,而他专管应急机动的随意堂挂的就是青鸟像。
漕帮历来以长江分南北,以省界辨东西,以大湖为支系江河枢纽驻扎地,而眼前正欲开打的两条船上的人应分属东北分舵济宁四湖道和东南分舵九江鄱阳湖道的。
以前帮中兄弟也有往来争斗,但都是同道或临道的,这么毫不搭界的两道船只又因何事起了争执呢?
(五)
李白安虽不在帮中久矣,但与漕帮的感情实在不亚于北洋,所以见此情景,怎能坐视不理。便叫停了车,与大家说明了原委,并告知事毕自己会赶赴唐季孙处。
心月一听急了:“相公,照理说你的事我不应该插嘴,但你已经有多少年不在帮里了?就算你以前是个堂主,但现在的人谁又知道你?你又能认识谁?别到时事情管不好再把自己陷进去,你说呢,相公?”目光殷切期盼。
钱千金也劝:“白安,多事之地,君子不立。你可要三思呀!”自从回了国,钱千金突然对李白安说话少了些拿捏,多了些挚切,或许是一路上的见闻让他对李白安多了些亲近感吧!
李白安就说:“我入帮时就宣誓生为帮中人,死为帮中鬼。如今碰到又岂能坐视不管。你们不用担心,这区区小事在我以前处理的事中实在不算什么,放心,我去去就回!”说罢拍拍心月肩头。
这时秦潇和盛思蕊也要跟着去,说是方便策应。周烔本也跃跃欲试,但看了看宋婉毓的冷脸只好作罢。
李白安心想让他们跟着见见世面也好就答应了。可是三个黄包车夫不干了:“啊唷,努不好这样咓……”罗嗦起来,意思大概是你们半路下车,车前怎算?
钱千金只得又在路边买了几筐西瓜装在空车上叫他们拉着,总之要他给空车付全款这种‘戆都’事他是绝不愿意干的。
李白安三人离了众人,就已然赶到了码头跟前,眼见船上的两帮人已经由口角推揉升级,纷纷从船舱里拿出家伙,虎视眈眈,摆出一副随时动手的架势
李白安见情势还没有急到粘火就着,也就示意二人不动看看原委。
就见左手边济宁道一枣红脸大汉穿着短褂,坦着胸,胸口的护心毛扎里扎碴,伸着胡萝卜粗的手指在那叫阵:“沃薛,叫你们把头出来说话!”一口山东腔,话声轰里轰隆。
对方一精瘦黝黑的汉子答道:“你叫谁沃薛呢?傻大个,就凭你也配跟我们头说话?”
红脸大汉怒道:“你个小瘪棍骂谁傻呢?你奶奶的,末人教过你说话呀?”
瘦子立刻回嘴:“你爷爷我今天就教你说话!”
红脸大汉反嘴道:“你奶奶的,还敢自称你爷爷,那你和你奶奶是个啥关系,你管你爹叫个啥呀?”
瘦子回道:“我和你奶奶的事你还知道了?那你爹我儿……”自己这边的人听着哄笑,“我儿现在在哪呀,怎么不带你这个孙子来拜见爷爷?”他的人笑得更欢。
红脸大汉显然嘴上占不到便宜,怒道:“你个灰孙子没事儿就占便宜,咱们别像个娘们儿打嘴仗,手上招呼吧!”说罢,手下已经递上了一把磨盘大斧。
那边瘦子也不甘示弱,叫道:“小孙子想开打,爷爷奉陪!”说完手上多了一杆分水红缨枪,双方人等都纷纷举起了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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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李白安一见这二位刚问候了一遍双方的祖辈家人就要动手,本欲上前阻止。
本来嘛,江湖对骂互拼口活是老祖宗几千年前打仗时就留下的传统。虽说脏话漫天有些丢人但也无可厚非,但自己人互掐无论伤了谁都是让外人看笑话。
可是手边却没有半点儿帮中信物,现在出去该如何阻止呢?正思索间,又有一只趸船靠上了码头,看旗号却是帮中总舵的。
船头两人大叫:“漕帮弟兄听了,不要自相残杀,卢护法驾到!”这声音厚远悠长,一看就是喊惯了号子的人。
接着一条人影飞身上岸,快速行至众人跟前,只见他速度虽疾,衣角却未见凌乱,是个功夫了得的人。
那人定住身说:“两边兄弟且住手,卢应龙在此!”李白安一听一看认出了此人正是老帮主胡进锐的贴身亲随,和自己在帮中关系还好,想不到现在成了护法了。
两边的帮众都是低级弟子,大部分连分舵主都没见过,只是交头议论。
红脸大汉疑道:“尼薛你是护法,有凭据末有?”
但是瘦子显然级别高一点,也在帮中更久一些,仔细看了看拱手道:“不知卢护法驾到,小的们有失远迎!”
其实这也不奇怪,漕帮的活动历来是南多于北,实力呢也是南强北弱,所以济宁道的人没见过帮中高层也属平常。
李白安也暗自庆幸自己没莽撞出手,否则真应了心月的那句‘谁认识他呀!’
红脸汉子那帮人一见对方认得是护法,也都纷纷拜见。
卢应龙说:“各位都是自家兄弟,怎地就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还要舞刀弄枪的,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这样吧,我们总舵在外滩边上有处库房,二位留下些兄弟看守货物船只,其他人随我过去细说如何?”两边都无异议随他走了。
秦潇问李白安:“义父,看来这边的事已经能解决了,我们是去是留?”
盛思蕊道:“师兄,哪有做事做一半的道理?当然是跟着过去喽!是吧,义父?”
李白安自打广州拜师未果后,就一直惦记师父。听说师父来上海看病,现在见师父的护法在,当然要跟着顺便探看师父。
他就说:“不急着回去,先跟着他们看看。但要记住,没我的吩咐不要轻举妄动!”
几人跟着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货仓,卢应龙领众人进去后,留下两人在外把守。
李白安三人绕到仓库侧后,此处背靠后码着一堆杂物,十分僻静。仓库墙上方有两个离地五六米高的气窗向外开着,窗下有极窄的小平板。
李白安冲两人指指上面,自己就一跃而上轻轻踏住木板,秦盛二人如法炮制,上了另一处台板,三人齐向内观瞧。
(七)
里边的卢应龙坐在上首,两边各坐着双方首领,随从站在身后。不过这个货仓却没什么货物,倒更像个秘密集会的地方。
卢应龙当先说:“现在这里没外人了,两位可以慢慢说。”
红脸汉子抢先道:“卢护法,沃叫冯兴庄,是东北分舵济宁四湖道微山支甲组的把头,这次行船是从菏泽到上海的。本来以往行船都是停在外滩码头的,但这次一来却被他们抢了泊位,这不双方就口角起来。现在可好了,卢护法,您倒给评评理,他们凭什么占沃们的泊头!”
卢应龙看看那边,瘦子说:“卢护法,我是东南分舵九江鄱阳湖道信江支丁组的严曲九,这次是从德安运货到上海。本来我们是要停在十六铺码头的,但十六铺今日只停大船,我们只得沿黄浦江而上停在了外滩。谁知这孙子,不,这姓冯的,见我们占了先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们的船也挤进了泊位,差点儿没把我们的船挤‘划’了,手下这才跟他们起了冲突!”
船家人忌讳个‘翻’字,通常以‘划’替代。
冯兴庄本欲拍桌子椅子扶手,一落都没有,只得直接拍在大腿上说:“护法,您都听着了,是他们不按规矩在先,抢了沃们的泊位!”
严曲九指着他的脸道:“你胡说!那你就撞我们的船呐!规矩?按规矩这都是漕帮的泊位,我们怎么不能停!”
冯兴庄本来想一拍桌子应声而起,此掌再次落空,他载歪了一下身子说道:“卢护法,您老人家应该知道的,这黄浦江上的九处码头除了金家的三处外,其余六处一向是沃们南北划界使用的。”
“南方两舵用的是虹桥、南市和十六铺,我们北方用的是金桥、浦江和外滩,几年来一贯如此。他们南方的船停我们北方的码头,那就是越界!咋地,他还有理了?”
严曲九不甘示弱:“那是以前!现在北边又开了个黄埔码头,那你们北方两舵岂不是有了四处码头?所以这个外滩码头理应南北公用!”
冯兴庄站了起来:“公用你个大头鬼呀!你不知道哈?那南浦码头只能停专线船,根本就不让外船停靠!”
严曲九起身迎上:“可是听来过的兄弟说,那黄埔码头停船挂的是你们东北分舵的旗!怎么不是你们用的?”
冯兴庄上前一步,指着瘦子:“你彪呀!那边儿停的都是大海船!只有你们东南边儿的才有海船,沃们哪有呀?”
严曲九迎上去几乎顶住了对方的胸口:“那是你不知道,我的兄弟还能骗我!”双方人马见气氛骤然紧张,就都涌到二人身后,摩拳擦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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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卢应龙叫了一声:“你们都坐回去!”见双方虽怒目而视,但也都陆续回到本边,他接着说:“我这次来就是通知各个码头的,以前不管你们是什么专属码头,什么专用泊位,今后一律没有了!”
冯严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很吃惊,几乎齐声叫道:“为什么?”
卢应龙站了起来:“前几日我分别去了上海道和租界的工部局,他们通知我们今后黄浦江所有的码头都不再为漕帮专设泊位。也就是说说今后你们停船要自找出路了!”冯严二人闻言都愣住了。
李白安也是相当吃惊,要知道这码头的泊位是帮中兄弟多少年的打打杀杀,拼命赚来的,有专门的泊位,有专门的仓库,有帮中人值守,是漕帮行船江湖的便利,也是第一大帮的地位脸面。
以往这份打来的脸面都是通过花钱买通衙门和租界来维持的,现在帮中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连这也做不到了?
冯兴庄问:“沃薛护法,这是什么意思?漕帮之所以叫帮,那就是到哪里行船都有自己的天地,都有自己帮中兄弟照应,这是兄弟们的脸面。对不对,严把头?”他倒是看情由不对,拉拢上了对方。
严曲九也说:“对呀!漕帮的兄弟就是靠着各码头帮中的大旗行走江湖的,怎地帮中现在不管下面的兄弟了吗?”
卢应龙叹道:“两位说的什么话!帮里怎地会不管自己的兄弟们!只是这上海的情势复杂之极,帮里多次与地方衙门交涉未果,他们也是迫于洋人的压力,现在时局又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帮里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白安一听就觉得里面不对,自己以前就处理过这样的事,就算洋人的枪炮再厉害也不敢滥杀,而漕帮帮众之多是人所皆知的,如果一哄而上,任谁都得掂量掂量。
如果是小的争执对方不明底细冲撞了杀了人,漕帮都要报复找回人头,这么大的事说不让就不让了?而帮里竟然没什么异议,就这么妥协了,这根本就不是漕帮的一贯作风嘛!
难道帮中有了什么大变故?那师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就听卢应龙接着说:“你们这次就算了,你们回去传话给自己分舵的人说了,以后来这上海到了黄浦江停船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说罢,他指着空荡荡的库房对他们说:“你们看,总舵的库房里也都没什么货物了,我们已准备清空关门了!你们做完这一单也就只有自寻它法了!”
冯兴庄木了一会儿说道:“可是这几年,沃们的活计都是跑上海的,要是没了泊位,我们怎么办?难不成停人家的泊头去,那交了泊靠钱沃们还有嘛赚头,大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去!”那边严曲九也是一样情况。
卢应龙只好说:“那就只好靠你们帮众自寻出路了,有句话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嘛,总会有办法的!”
(九)
冯兴庄琢磨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大声说道:“兄弟们,沃是看出来了。帮子这是要解散那!这安家钱也没有,抚恤金也没有,说不管就不管了,这是让沃们自生自灭呀!”
说罢看看严曲九也是默默点头,接着说:“可是沃们可是从小伙子就进了帮子里,除了行船跑码头可是啥也不会呀!再说这几年沃们跑的全是上海的生意,没了这生计咱们也过不下去呀!老子老娘、婆娘孩子谁养活呀!”
严曲九点头道:“我们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少了上海的活计,我们一大帮子人的活路也是没着落!”双方手下纷纷附和,议论一片。
冯兴庄接着提高了嗓门道:“兄弟们,以前看别人打打杀杀的抢码头,还觉得自己在帮子里安安稳稳的真是烧了高香了!奶奶的,没成想,说不管就不管沃们了!如今为了大家的活路,我决定,打打杀杀总比没活路强!既然帮子不管咱们,泊头也没了,咱们索性留下打出自己的码头来!兄弟们你们看怎样?”
手下一片附和之声。严曲九也说:“这话有些道理,既然眼看没了活路,我们几十号也留下打自己的码头,兄弟们行吗?”身后也是一片叫喝之声。
见此情景,冯兴庄对卢应龙说:“护法,你也看到了。回去帮我们给帮主老人家请个罪,可不是沃们不想在帮子里,而是帮子不管沃们了。我们也不给帮子找麻烦,自谋出路喽!”说罢就叫上严曲九一起向外走去。
他边走边说:“沃薛老严,管怎么的沃们都是一个帮子里出来的,不如沃们成立个新帮派,立个名头。你看沃使个大斧子,就叫‘斧头帮’咋样?”
严曲九道:“呸!我才不在你手下混呢!还什么‘斧头帮’,那我用红缨枪,就得叫‘红枪会’了?”
冯兴庄接着道:“哎,不急不急,那都是后话,现在沃们在这个地界人地两生,应该兵打一处,咱们先一起干,名字以后想!老严,你是属啥的?”
“怎地,要和我论把子……”两人倒是一路唱和起来,全不似刚刚还要向对方玩命一样。
这二人有说有聊带着自己兄弟走了,只剩下卢应龙和两个弟兄被刚在那里。按帮里的规矩,下属的帮众离场最起码也要施礼告辞,而这两个小小的把头竟似忘了这位护法的身份一般自顾离开。
这种坏了帮规的事,按律应该处置,一个手下说:“卢护法,这……”卢应龙低哼了一声:“随他们去吧!我们还有事要办!”
这时他隐隐看到三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一个手下也看到了,叫道:“谁这么大胆,敢擅闯漕帮属地!”
为首的来人朗声说:“不对吧?我刚听说漕帮要搬走了,过来看看场子也不行!”脚步却未见稍停。
卢应龙抬眼仔细看来人,突然间眼皮一阵抽动,不自主地向前跨上两步问道:“你,你可是白安兄弟?”来人上前施礼道:“卢大哥,小弟唐突前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十)
李白安他们看两路人马结伴走远了。飞身下了地面。盛思蕊抢先问:“义父,现在也没热闹看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李白安瞥了她一眼说:“我还有要事问他,要不你们在外面等我?”
秦潇之前已知道自己是漕帮帮主的嫡传孙辈弟子,自然不肯,说道:“义父,我跟您一起。”盛思蕊也说:“这怎么能只留下我呢?”三人这才进了库房。
李白安与卢应龙久别重逢,又是握手拍肩拥抱的半天。搞的盛思蕊直起鸡皮疙瘩,心道:这男人表示情义深重怎么比女人还肉麻!
这二人坐下叙了半天旧,李白安将自己在北洋的遭遇说了一番,但这几年去英伦的事却一字未提,只是推说这几年一直受朝廷通缉,也不能连累帮里,只好游走江湖,隐姓埋名,又收了两个孤儿做徒弟相伴。
卢应龙一路听来,唏嘘不已。叙及当下时,李白安就说本去了广州给师父拜寿,但并未见到,听门房说到了上海看病。
他见卢应龙一直只是听,不问不答,便先挑开问道:“卢大哥,朝廷现在也取消了对我的通缉,所以我也可光明行事。小弟冒昧问一句,帮中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为何连上海的码头都不要了?那可是兄弟们凭着血肉打回来的。还有总舵为何连这码头的总仓也要放弃了?”
“据我所知,这可是真金白银买的。按理有了房地契就不会被强逼着走,除了明抢。难道帮里连这点保卫田宅的实力都没有了?或者帮里已经穷的要卖产业了?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到底得了什么病,现在在哪里?请卢兄明示呀。”
盛思蕊也跟腔:“是呀!是呀!刚才我见你们帮里的人都要拉出去自立帮派了,是不是漕帮要解散呀?”秦潇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蕊妹住嘴!不得无礼!”盛思蕊喃喃不服:“我说错了吗?”
卢应龙低头沉思了半晌,又似下了很大决心说道:“也罢!白安兄弟你虽久不在帮中,但即是帮主爱徒,也还是帮中要人,我便说与你听了!但这中间的是非曲直,各种关系厉害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说得清的。我就向你简单说说上海滩这档子事!”
原来自上海开埠以来,漕帮就一直没有放松对各码头水运的经营,可以说新开一个码头便去争专用泊位,凭着人物财的关系,虽从未真正独占一个码头,但势力也绝不容小觑。
况且漕运的经营范围本就广布而分散,也完全没必要独抢单个码头。就这样,漕帮与各大水运势力互融一起,合作经营,大家都是各有财路,相安无事。直到金源公司的出现,这家公司是由英国人控股的,并且有租界工部局的背景,势力极为强劲,漕帮几轮与之明争暗斗,都败下阵来。
最后漕帮退出了三个码头,而这三家也为金源公司独占,从此漕帮再没能在这些地方插进一条船。
自此漕帮在上海滩的势力就开始下滑了,但是仍在其它码头控制泊位,负责帮中船只的往来装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