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们,我来啦!
(九)
张聚林虽然不知这个姓程的老道是谁,但此刻也乐得借杆上爬。
眼见着厅中的卫兵在满座宾朋的惊呼声中,软绵绵地纷纷躺倒在地。
他心中更有底气,神色也愈加轻松,慢慢走到一昏迷卫兵的身边,捡起洋枪,‘咔嚓’拉了一下枪栓,举起了枪。
在座众人已有不少都叫了起来,有的赶忙要往桌下躲。
大胡子马上叫道:“都别动!我们是冲着海大人来的!与他人无关!都老实呆着别出声!”
而后他转向海旭道:“大人真聪明!我们就是程道爷派来的!”
此刻厅中已无站着的护卫,秦潇更是一步窜到莫沁然身边。
莫沁然没多说,转手把左轮枪给了他。
秦潇很是汗颜,自己怎么变得如此瞻前顾后,婆婆妈妈了?反而要等到莫姑娘控制住局势了才来接手。
这时戏台上的凌震、伍芮二人也跳了下来,各抄起一杆长枪。
伍芮问道:“大哥,二哥怎么还不出来?”秦潇一听这是在说荀氅他们两个,此刻应该还被关在后面。
他刚想说话,就听屋顶上有人叫道:“还是小五惦记我们哥俩儿!”声毕两条人影就落到了院中。
还坐在新人席上的邹赟这才大喜如狂道:“大哥,二哥,你们也来啦!”
而后他还转头对着海晓怒斥道:“你个夜叉婆娘!不是说我婆家没人吗?”
“看见没,我大哥,二哥,三哥,五妹还有张大哥都来了!你还想把我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屁股都没离座位,手上还端着唱腔的姿势,再加以口中的自己婆家人,怎么看着让人觉得别扭。
仿佛这不是一群兄弟来这救他出虎穴,倒像是两口子打架,懦弱的丈夫找自家人来撑腰一般。
程昙看不过去了:“我说老四,你唱戏唱糊涂了!我们是来救你的!你他娘的还端在那干嘛?”
张聚林倒是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邹老弟这样!这话咋说来着,泰山压顶还稳坐如钟!”
荀氅等几个把兄弟脸上都挂不住了,凌震就想上去揪他下来。
这时新娘子海晓终于反应过劲儿来,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死唱戏的!老娘巴巴的把你娶回府上是让你享福的!”
“你这没卵蛋的竟然勾结人害我海家!看老娘不撕烂你逼嘴!看你以后还唱个毛戏!”
(十)
哪等她动手,伍芮就已蹿到跟前,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给了海晓十来个嘴巴,顿时把她给打蒙在当场。
伍芮指着她骂道:“再他妈嘴里不干净,小心老娘把你哥给骟了!家伙塞你嘴里!”
而后她转头骂向邹赟:“还他妈坐着!也不嫌丢人!我看你就活该被这老逼霍霍!”
这时张聚林又起哄道:“别他奶奶跟她扯卵蛋!我看把这骚货剥了扔街上去!看就那样又有哪个谁爱看她的贱……”
这众人的一阵糙话轰骂,连秦潇听了都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转眼瞄向莫沁然,竟然发现她的神色如常,只是不住地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秦潇觉得自己必须主动点儿了,怎么这两天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无比畏缩,这样的他连自己都无法忍受,更何况别人?
他朗声道:“各位好汉!嗯……,还有侠女们!现在局面是控制住了,大家总得赶快想个善后脱身的法子才好!”
几人这才消停了脏口水战,张聚林道:“这小兄弟说得对!咋地,你也是他们请的?旁边那小新娘子咋回事呀?”
荀氅忙道:“老张,先出去再说!你不是来接应的吗?后面的事都安排好了吗?咋就你一个呢?”
“哎!兄弟们都外头等着呢!就等卫兵都放倒了!”这时那些被莫沁然敬过酒的来宾随从也纷纷开始软倒。
这些人进府基本都没带家伙,就算带了的也都在府门外被搜走了。
之前这通乱局,如果他们一拥而上,估计就凭这五兄妹加上大胡子都未必抵挡得住。
可是他们的主子没让他们动,他们更不愿意淌这浑水,现在药劲儿上来被蒙倒反而清净了。
此刻大门外又有二十来人冲了进来,看打扮都是一般乡农模样,只是手里都端着明晃晃的火枪。
为首一人叫道:“头,妈呀!曲老拐这药可真他妈霸道!就拿了小半斤儿,就全放倒了!”
张聚林道:“妈了个巴子的!回头记得把他那狗窝给刨了!药都顺走!”
“这混蛋老拐这些年不知靠这东西拐过多少孩子,坑过多少人家,都他妈给他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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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秦潇一听外面的卫兵都被放倒了,稍感放心。
他没想到本来错漏百出的计划、毫不精心的布局竟然就这么轻易成功了!
再听到这些人又再东拉西扯,都没过正题,仿似把这虎口劫人当玩笑似的,也不禁暗叹都是些粗莽之人。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海旭却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一笑还就停不住了。
众人都被他笑愣了,张聚林先挑衅似的问:“咋地,海大人还挺不服气?”
荀氅倒是警觉:“莫非他有什么诡计?”
“还什么诡计呀!手下都被撂倒了!他还能咋的!”伍芮轻蔑道。
邹赟用戏腔哼了一声,甩了下水袖,而后轻抬手拿架道:“这戏中但凡英雄陷入绝境,总有这等绝望长笑!”说罢还叹了一下。
他应该是这些人中真正懂得戏的,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都离不开点角的劲儿。
“就他还英雄?草包都不是最大号的!”凌震不屑道。
“我说你们就不能谈点儿正事!俺们干啥来了?”张聚林突然正色道。
荀氅等四个几乎齐声道:“救人!”
邹赟又退了个台步,举手轻点自己拉长了腔调道:“救我!”
“那你还有啥正事?”程昙摸不着头脑问道。
“总不能空着手吧?总得给程道爷顺回去点儿东西才不白忙活!”
“程道爷?谁呀?”程昙刚到不解。
看向荀氅,这位是一同来的,也是不解。
刚再要问,明白大体端倪的伍芮忙制止道:“别瞎问!听听张哥啥计划!”
“这就对了!这海家可是富甲一方,不知贪了多少。咱几个顺手那点儿,也就算替天行道了!”张聚林狡黠地说。
这显然出乎了几兄弟的预料,他们估计是劫完人脚底抹油就赶紧开溜,没想着要顺手打劫。
此刻听大胡子还有这歪心思,不禁面面相觑,最后都盯上了老大荀氅。
荀氅微一琢磨,点点头道:“这次没老张帮忙,我们也万难救出老三。好吧我们就投桃报李,也帮你一把!”
“但我们兄妹都起过誓,不打家劫舍!所以钱就都归你了!”
有了意见统一,张聚林转头对海旭道:“海大人,也别舍不得了!要钱要命对您来说应该不难选吧?”
海旭早停了笑,只是一直在那冷哼,此刻听此一说,倒十分大度道:“小事!我带你们去拿,别伤了人就行!”
(十二)
“哎,慢着!叫你管家带路就行!您还是在此休息!”
张聚林一转头看向秦潇接着道:“小兄弟,就劳烦你和那小娘子在这帮忙看一下海大人了!”
秦潇一直拿住海旭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谋划,这些人甚至都忘了他和莫沁然的存在一般,只是顾着自己兄弟那点儿事。
都忘了最先控制住局势的他们,还有整个事情如此顺利不都是他和莫姑娘暗中操持的吗?
他心中有些小不快,看向莫沁然,却见她坐在一边若有所思地吃起了点心。
他略微宽心:‘看来莫姑娘对这些糙人的慢待是毫不在意,是自己偏狭了。’
他点头应了大胡子,这些人就分兵两路,一拨留下端枪看着大厅宾朋,顺带把外面被放倒的卫兵抬进来,一拨挟着管家去后院金库。
也就约么过了半个多钟头,走的一拨人就抬着六七个个大木箱出来了,身后跟着施家俩兄弟和两个孩子。
张聚林率先喊道:“我说海大人,你可不对呀!我们兄弟都饶过你们了,咋还不说实话呢?就你府上怎么就只有这万八银子?”
海旭哼声道:“一万多两还不够啊?程老道哪年不从我这拿两倍还多?别贪心了,小心有手拿,没命花!”
“我次……”张聚林刚要瞪眼上来教训海旭,随即眼珠一转看向刚才的管家道:“海大人金贵伤不得!你这狗命可不一样了!实话说,大头家财藏在哪儿?”说罢端枪对准管家的脑袋。
“哎,好汉留情!”管家连忙缩头道:“好汉,实不相瞒,家里就这些!大头都存在银号里呢!得大人亲自才能取出来!”
海旭在后面轻哼道:“要不我亲自带你去银号取钱?”
张聚林假意叹口气,实际这么多银子已经让他心烧得如刚喝过二斤闷倒驴那么兴奋。
这么说只是随口一诈,对于一帮成天见不到钱的乡农来说,这已经是天降横财了。
他随后对秦潇道:“小兄弟,这次你和那小娘子是头功!你们分三成!”
秦潇万没想到之前这些人一直冷落他二人,可拿到钱了张口就分自己三成,这般豪爽的行事作风倒是让他很是蒙圈。
他看向莫沁然,见她微微摇头,忙故作洒脱开口道:“几位大哥,这钱我们是不能要的!江湖帮忙……”
他话刚到这儿,院外突然传来大队马蹄声。
听到这声音,海旭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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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外面的马蹄声和海旭突而又起的笑声,让在场的各路枭豪都是一惊,俱都疑惑地看向海旭。
就听海旭越笑越轻蔑,哼声道:“王八羔子们!走眼了吧?你们当老子真是白痴呢?你们才是真蠢猪!”
“怎么?来了这么半天就没发现我府上怎么才这么点儿卫兵?告诉你们,我这卫兵分三批两岗制,其中一批在你们来的时候刚好回去换岗!”
“再回来是两批换岗,足有百十来人枪呢!”
“就你们这些敢太岁头上找死的,还敢在我这府里大摇大摆乱翻腾,这回我的人到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溜!”
张聚林看向海旭,先咔吧咔吧眼随即叫道:“哎?那小兄弟!这草包官儿咋还好好地坐着呢?你咋没把他绑上呢?”
秦潇也是一愣:‘不就是让我看着,哪里说绑了?难道被枪顶着这糊涂色官还能跑了不成?就他那点儿身手,有这个必要吗?’
其实秦潇根本不会绑人,他从师至今也没跟哪个师傅学过怎样绑人。
此刻别说没绳子,就是摆在眼前,他也未必不会绑的手忙脚乱。
张聚林大是摇头,手一挥手下两人飞快寻来绳子,上来就把海旭来了个五花大绑。
海旭被绑得是不住地叫唤,那二人随手扥过一边的盖头把他的嘴堵了起来。
海旭之前只是在堂上耀武扬威地喊过‘把人绑起来’,自己哪里被绑过呀!
更别说是重手段的五花大绑!疼得他直劲儿地扭曲哼哼。
五花大绑是一种人犯绑上就别想脱逃的办法。分别在颈部、两肩、肘腕分别绕绑花扣捆死在身后。
其与捆猪扣不同的在于一个绑手在后,一个捆蹄在前,相同的是都是牢不可破的狠扣。
看海旭跟待宰的生猪一样绑在地上直哼哼,张聚林很满意,转头问那五兄妹:“外面有百十来号枪兵,现在估摸着已经知道里面出事了。那接下来该咋办?”
荀氅皱着眉头还没想出什么来,程昙先开口了:“我说老张,要不是你非得贪图那点银子,现在我们早就溜远了!现在可倒好……”
(十四)
张聚林只是有些讷讷没反驳,邹赟倒替他开脱起来:“几位!张兄此番前来搭救!义薄云天不惜性命!怎奈贼(则音)人早设圈套,张兄义气何罪之有呢?”
他这番话是按戏台上走板说的,他这一身红袍,头上新郎官帽子还没摘,举手投足拿腔拿势的还真就像是在唱戏。
几人都愣愣地盯着他,伍芮先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扇掉他的帽子骂道:“你他妈掉戏坑里出不来了?”
“当这身是行头呢?还舍不得脱了?这次就是因为你起的!”
“要不是你总在台上搔首弄姿,又总跟台下那些骚老娘们眉来眼去的,怎么能惹上这货!一边老实呆着去!”
“那唱戏的唱念做打哪个不得投入啊?怎么就成搔首弄姿了呢?况且这母夜叉我都没见过……”邹赟颇觉委屈。
还是荀氅说话了:“哎,五妹,饶手吧!咱戏班子可就靠着老四吃饭呢!这次也是无意之失!”邹赟忙点头。
“哎呀,别扯没用的了!现在该咋办呐!”程昙有些急躁。
“我看也没啥大事儿!这龟官儿在咱手上,他们还敢咋地不成!”凌震有意轻松想缓和气氛。
这时墙外已经有人开始大叫了:“大人!你没事吧?”
这正厅在第五进,张聚林手下进来时将大门锁死了,外面亲兵进不来,又不见守卫,才叫十来人一齐喊话。
“你们大人活得好好的,不过你们要敢进来,我管保他脑袋搬家!”
张聚林呼啸一阵喊,把外边的声浪全压下去了。
众人都觉得耳骨嗡嗡作响,仿似有人在耳边猛敲铜锣一样。
听外边果然没动静了,荀氅皱眉道:“要我看呐,老张你和兄弟押着狗官,要上个二十几匹马,往外撤。”
“咱们五个都有功夫,顺着后院溜出去!”
邹赟刚张嘴,但见各人表情凝重,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张聚林道:“就算这样,那帮子官兵要是在后面跟着,咬死我们不放可咋办呢?别忘了他几十里外的营里还有上千人呢”
“?现在保不齐有人回去报信了?还有这万两白银……”事到此时,他还不忘这好不容易到手的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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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要我看这些加一起不过七八百斤,咱小三十号人每人分别带上二三十斤,等脱困了再聚拢一堆呗!”凌震出主意。
这倒是个法子,可张聚林还是看看银子拿不定主意。
这不能怨他,他的手下都是地地道道的穷棒子,哪见过钱呢?每人身上有了几百两,直接开路溜了都说不准。
张聚林是个草莽团练,在乡间好不容易寻得几十号后生,训练御匪。
这刚有些起色,就摊上这件事,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桩富贵,都是穷的叮当山响的,可不愿意让到手的财富就这么飞了。
荀氅看出了张聚林的难处,想想又道:“要不你挑两个信得过的,加上我们五个,一人背上它百来斤儿,这就不怕了吧?”
很显然这个主意要稳妥的多,可伍芮马上道:“错了大哥!是你们三个,再加上张大哥那边三个,每人背个一百三四十斤儿!”
程昙一听急了:“咋地,谁还搞特殊啊?就算你不想上手,那也还有四个!”
凌震怒道:“我妹子不动咋地!我那把大刀你扛啊?要是丢这儿你给赔啊?”
他转头对伍芮笑道:“还是我妹儿惦着哥!知道哥东西重,把哥给刨下了!”
却听伍芮道:“想啥呢?我是说这废物点心……”说罢一指邹赟。
“就他那软蛋样自己能出得去啊?还不得我一路扥着他!”
邹赟一听伍芮又拿自己说事儿,心下恼怒,正一揪袖口伸指出去就要反驳两句。
但一想没人托带着自己还真就够呛能出去,也只得按下火头,退回步子,低头不语。
张聚林皱眉一摆手道:“整那麻烦干哈?咱有那土鳖官儿在手里,还怕那帮兵敢下手不成?”
“要我说,就直接把箱子绑马背上,挟着他,一路大摇大摆从正门开出去!”
这话听起来豪气,可却总让人听着那么玄乎。
邹赟这才道:“大哥!可这后寨还(环音)有八百(帛音)兵丁,倘若一道追击赶上,你我又如何是好呢?”
说罢双手一摊抖了几下,又是戏台上走板的路数唱腔。
(十六)
“我说你还能不能行?咋地?戏神附身了?”
伍芮侧着就给了他一脚,而后横眉立眼道:“不会好好说话别说!”
“不说就不说!”邹赟哼了一下,正常地闭了嘴。
“不过这话也有道理!你想老张,要是那两拨追兵合并一处,就在屁股后面撵着我们,到时我们放不放人都是个事儿。”
“要是不放,这帮龟儿子还不把我们追到底掉?”
“要是中途放了,那后续部队还得接着追我们,那可怎么逃得掉啊?”
这话说的是事实,几人又陷入沉默。
程昙突然开口道:“要不我们索性连那母夜叉一起带着,半路要是追兵不退,就把她给宰了!杀鸡儆猴,看谁还敢接着咬住不放!”
这话被不远处也被乡农绑了个结实的海晓听到了,被堵住的嘴里不住发出嚎声。
邹赟见母夜叉动弹不得了,顿时来了精神,上前抬抬脚,又动动腿,最后俯身给了海晓一小拳,骂道:“还叫!母夜叉!都是你害的!”
这一系列拿腔作势,又把伍芮气着了,她骂道:“我说你个没骨头的还没完了?说罢又要过去教训。
荀氅不麻烦道:“哎呀!老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劳什子,就不能消停的?还有老四,都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爷们儿一回?”
就在各人争执不定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枪声,随即是一阵乱糟糟的吵杂之音。
众人正疑惑紧张时,却听前院屋顶有声清脆的女生叫道:“你们院里头的听着,来人已经被我们制服了,多带些绳子出来捆人吧!”
厅中几人都很狐疑,再回头看,只见海旭旁边的那对少年男女已经在他们的争吵之间,不知不觉地不见了。
地上只留下了两套新衣服,其中赫然就有那套新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