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帝记》鲜于冶銋原创长篇:天下巨变时,那些人经历的波澜诡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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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几人一听,又傻了,这啥意思?又是比想的聪明,又不比想的聪明,那到底是聪不聪明?说绕口令呐?
  莫沁然突然道:“你是不是说海旭会沿路注意有无分别逃窜迹象,可是到了牛鼻山他羞恼难耐,一定就耐不住性子直接攻打,对吧?”
  “姑娘厉害!那海旭养尊处优,连盛京将军都看在他亲戚的份上给他几分薄面。”
  “他哪里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到了敌人老窝,还不按捺不住直接攻山?”陈同恩自诩将海青天已琢磨了八九不离十。
  “那也不行吧?万一对方只是列开阵势叫号,双方一番口水下来发现是个栽赃,那我们的计划不都白费了?”看来程昙是抱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心态了。
  陈同恩道:“这个老朽……嗯……不,我也早有安排!张英雄,请您安排几个穿官兵服的兄弟,都安排好了吧?”
  “嗯,妥了。”张聚林一直眯着小眼听他们邹来辩往,没怎么出声,只是不时地瞄过几人,当然目光停留最久地是莫沁然和陈同恩。
  这时队尾有人催马赶上道:“后面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大马队扬起的烟尘了!”
  众人回头,只见广袤的东北平原上,在晴空万里下,目力所及处已经有滚滚烟尘冒出。
  秦潇这时道:“看样子大概离我们二十里左右!”练轻功的一般测距都很准。
  “请张英雄将那几位穿官兵服的兄弟叫道前头来,再把装金银的马匹安排到队伍中间。”
  张聚林此时颇为听话,依计而去。
  莫沁然悄声对陈同恩道:“先生此番莫不是要效仿武侯,先来个诱敌深入,再上个虚则实之,最后再挑拨离间!”
  陈同恩马上客气道:“姑娘冰雪聪明,陈某概不能及!蒙姑娘处处点拨提携,恩同再造,陈某感激不尽!”
  秦潇听他说的如此客气,也知道莫沁然一路有意为陈师爷在草莽中树立威信,只是不知用意何为。
  这时伍芮叫道:“看到山了!该开始行动了吧?”
  众人向前看去,只见一座矮山现于眼前,这山正向的确有如两个巨大牛鼻孔般的大洞。
  而沿洞上缘山势向上几乎笔直隆起,到了山顶有个大鼓包,鼓包前有一巨型一体石块突兀而出,钩向后呈角状。
  山顶虽不高,但看上去云雾盘绕,隐隐间有流檐青墙出现。
  (八)
  秦潇就觉得如果没有上边那个包和突兀的石头,这两个洞说是猪鼻也行。
  但那笔直向上的山势,却是如同牛鼻梁到头盖骨,但那个角状巨石是个什么呢?难道牛有长这样角的?
  就在他隐隐间仿似有了答案时,陈同恩的声音叫道:“等接近到三里左右时,尾队的兄弟把预先拿好的大扫帚绑在马尾上,沿着路之字向跑,刮起的烟尘越大越好!”
  “而后前队穿官服的兄弟拿着洋枪催马到山前,向上一顿猛射就行,打光弹药为止!在这个空档,其余弟兄护着银两绕山而过,直奔目的地!”
  张聚林听他说完叫道:“都听见了吗?就按老陈说的来!哎!前面那几个小崽子,都会使火枪了吗?”
  “都会了!大哥!这可比咱用过的火铳强多了!还能连发呢!”
  可不是,海旭财大气粗,采买的都是最新式的连发步枪,就他装备的亲卫队,火力配备都要强过御林军。

  “后面的听着,等下烟尘大起了,等前面的放过枪了,你们跟着大队方向一起撤!”
  “还有荀大当家的几位弟兄,可要帮张某看好这几口箱子,以后的咱们日子可就要靠里面的东西了!”张聚林的话音十分恳切。
  “放心吧!”“别罗嗦了!”
  “妈个巴子的,还嫌起老子罗嗦来了,要说罗嗦谁能比得上邹赟那小白脸呀!”
  众人大笑。邹赟却急赤白脸辩驳:“我又没多说什么,凭什么老针对我呀!”
  “谁让你被母夜叉掳去了呢?失身了没有,让哥看看。”凌震一本正经开起了玩笑。
  “又混扯犊子!妈的一点儿正事儿都没有!”伍芮嗔怪道。
  就在众莽人又忙着嬉笑间,后面又有人纵马赶到:“后面的追兵已经能看见旗子了!”
  秦潇忙道:“那就是不足十里了!”
  张聚林一脸严肃对陈同恩道:“咱们可从来没经过这阵仗,说老实话,这次你有把握没?”
  陈同恩咬咬牙道:“十足十,干吧!要是折损了人手或丢了东西,张英雄唯我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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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山顶之上,云雾之下,青观之内,玄玉之旁。
  十方太虚,百步空灵,千里魂杳,万籁皆寂。
  这山虽不大,确是个修行的好地方。这山也不叫牛鼻山,而叫兕头山。
  据千年传说,此山为上古神兽太清道德真君的坐骑—兕—得道后的头骨所化,可惜独角已经不存。
  可这传说到八百年前就戛然而止了,金国灭辽,道教就在这片两国交际的土地上断了传承。
  没人再知道这山,也没人再去学道。
  可这一切,都是在尘虚子坐山设观之前。
  尘虚子道长本名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愿提了,道号被人误念讹传变为了程道长,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此刻尘虚子正在观中殿内蒲团上盘腿打坐,供桌上的香炉内最后一点残香烧尽,一丝木柄燃烧的气息传出。
  尘虚子身形微微一动,一扫拂尘,叫声“无量天尊”,随即用手指轻弾了一下一旁摆放的物事。
  那东西非磬非钟,看上去椭圆形前头略尖的石头,不过色泽极其圆润,全石周身已没有任何菱角凸起,全身都透着油亮,仿佛经历了不下数百年的摸盘。
  还有它敲击的声音,也隐隐间有青铜般的钟磬之声。

  道长连弹三下,待声音萦绕完毕,方才缓缓收回手,他五指指甲已经长得打卷,显然已不知留了多少年。
  他起身来到供桌前,燃起三炷香,小心谨慎地插到香炉里,而后恭恭敬敬地对上面供着牌位拜了起来。
  只见最上面一层不同于一般道观,只供着一块牌位。
  上面右边上角斜着写个供字,左边斜着写个‘奉’字,中间书‘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
  下一层也只供着一块牌位,上面两角依次是供奉二字,中间书‘先师重阳子王喆之灵位’。
  再最面一层分左右斜放着六块牌位。之所以说是放,因为每块牌位上都没有供奉二字。
  而中间依次写的是‘逆徒马纯阳,逆徒谭处端,逆徒郝大通,逆徒王处一,逆徒刘处玄,逆徒丘处机’。
  尘虚子依照惯例上完香拜过后,从怀里摸索半晌,而后极而重之地把一个小盒摆到了王喆地灵位前。
  之后就听他娓娓开口道:“先师在上,不孝弟子尘虚子向您老请安。”
  “想您在世之时,每每提及外寇,必义愤填膺,不耻为伍。可您的六位好徒弟,最后却都得了元朝的赐封。”
  “尤其是您最宠溺的丘处机,在活着时就受了铁木真的册封。”
  (十)
  “更可笑的是,就连马纯阳的老婆子孙不二也得了册封!几人还被合称为‘全真七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尽损我道门的清誉!这些通通都是不孝的忤逆之徒,不配供奉,摆在这是向您老磕头谢罪的。”
  “想当初我虽为首徒大弟子,处处为全真甘效犬马,可您慢慢地怎么就不待见我了呢?”
  “那些个师弟们会哄着您,您就偏了心,对您的大弟子就忽略了。”
  “慢慢地功也不传了,差也不派了,难道您就是想让我在观里呆到朽了?”
  “您怪我私练邪丹,可不炼丹我还能干什么?我炼丹也是希望您能高看我一眼啊?”
  “可您倒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逐出了师门。”
  “好吧,您不待见,我自成一格,另寻宝地炼丹,非得让您看看您所谓逆徒的成就。”
  “我想的就是等我炼出不老仙丹之际,就是回观献丹谢师之时。”
  “为找宝地,我踏遍黄河以北,终于寻得此山为基。”
  “不管当时如何艰苦,在山上我一呆就是十年,日夜研修制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终于丹成之日,我为怕吃坏师父,先试了一颗。也就是这颗丹,才让我能活到今日……”

  他身形微微抖了抖,而后长吁了一声。仿佛这近千年无处可诉的苦闷,只有在师父的牌位面前才能倾吐出来。
  “那日呀丹药服下不过一个时辰,我就浑身燥热难当,撕光了全身的衣裳,仍旧是内火要从体内喷涌出来,身上的皮都要被烧干了。”
  “我拼命的喝水不顶用,将身子泡在水盆里不管用,眼见着自己的皮肉仿佛被火烤蒸干了水一般。”
  “师父您能想像吗?那人就要被内火烤干的感觉?”
  “这时我就看到了观外的水井,一个声音仿佛就在不停地催促着我说:‘跳下去吧,跳下去就没那么干了!跳下去……’”
  “我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一头就扎进了井里。”
  “也亏得之前我在山上打了一口井!当时雇的打井工还嘲笑我,山上就有山泉,打井不是浪费钱吗?”
  “是浪费钱呐,我辛辛苦苦炼丹卖丹赚点儿钱不容易,可我想到师父最喜深井水冲泡的武夷云雾,说是可以降您先天功的燥气。”
  “所以省吃俭用点儿都行,师父喜好的可是万万省不得的!”
  “没想到到关键时候我这点儿孝心到救了我的命,山泉离观里还有盏茶的路程,要是没这口井,我早被烤干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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