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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盛思蕊见此情景不禁大惊,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忙上前拉住明墉的胳膊就向外用力撕扯。
没成想这一拽之下,那手臂竟轻松地脱了出来,她用力过猛一下脱力,踉跄一下没收住脚,一下子背向跌入明墉的怀中。
盛思蕊是何等聪明的人物,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眼光一立,本想从胸前抽出匕首。
但瞥见明墉的短刀正插在腰间,便一把抽了出来,回手就架在了明墉的脖子上。
她面露杀机狠狠道:“很好玩是不是?你这下流胚!”
明墉被她瞬间就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心知这下子玩大了,忙歉声道:“盛姑娘,我就是看这里气氛压抑,开个玩笑缓解一下,不用当真动怒吧?”
盛思蕊狠声冷笑道:“你很喜欢开玩笑吗?好呀!刚才你不是说手被咬住了吗?那我就当回真,直接把它剁下来,岂不是圆了你的场子?”
说罢,她刀光就猝地移到了他的手腕处,刃口压了上去。
明墉知道这把东瀛短刀是锋利异常,对方只要稍稍用力,自己这手就废了。
他只是想开个玩笑看看盛思蕊是否会关心自己,没成想对方是真的母老虎,须子万万碰不得。
他知道此时花言巧语只能是引祸上身,只得又壮着胆子实话实说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在紧要关头,姑娘是否会在乎我。”
“没成想让姑娘恼怒了,我是磕一百个头也万难赎罪,就听凭姑娘发落了!”
“不过能在受裁决之前,知道姑娘心里还是关心我的,就是要我死也知足了!”
这话说的又是真情流露,并未有半分虚假,盛思蕊自然也看不出破绽。
她眼光犹疑的盯着对方半刻,低头回刀入鞘哼道:“别自作多情了,就是小猫小狗掉到沟里,我都会救的!更何况是个活人,又怎能见死不救?”
“这次饶了你这无赖,胆敢再有下次,割的必不是你的手臂了!”
明墉见逃过一劫,忙连声道谢,心下也暂时断了跟这小小女魔头的玩闹之心。
他柔声道:“盛姑娘,劳烦你把手臂伸进这个洞里,我去那个,等抓到了里面的扭盘,我们一齐向右扭动!”
盛思蕊此时虽余怒未消,但仍不免问道:“你刚才怎么知道这不是陷阱,竟敢大胆伸手去试?”
明墉微笑柔声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合理的猜测了一下。”
见盛思蕊眼中还有追问之意,就继续答道:“试想太后修的密室,入口又在太后的卧房之中,有谁能进来?所以这机关肯定不是为了阻止人打开的!”
“之所以设计两个,恐怕是以防万一有某个人偷溜进来才设置的,目的呢只是不想让单个人能够打开!”
(六)
盛思蕊有些不解道:“那太后要想单独进去呢?岂不是还要带着闲杂人等?”
明墉略一思索道:“太后身边的哪个不是她的奴才?那些人在她眼里估计就是牛马一般,根本用不着防,又有哪个敢泄露她的秘密?”
他再想了一下又说:“不过姑娘说得也有道理!机关设得复杂,自己进入都是问题,恐怕这个地方她并不经常进,或者说……”他望了望盛思蕊没有继续下去。
盛思蕊疑道:“或者怎样?”
明墉忙陪笑道:“那只是我乱猜的,当不得真。姑娘我们还是一齐开门,准备进去吧!”
盛思蕊的手伸到了洞边突然又缩回了道:“万一这门一开,里面有什么暗器机关,万箭齐发什么的呢?”
明墉笑着摇头道:“姑娘放心,这里又不是什么墓葬,那些都是防盗的,这里要是装了那些,万一伤了太后,谁来掉这些脑袋!”
盛思蕊见没什么疑问了,就把手伸了进去,果然摸到了一个扭盘,就朝明墉点点头。
明墉见她触到了,低声数着:“一、二、三、右扭,开!”
只听‘咯吱吱’一阵响动过后,那扇有裂缝的墙壁向后退了两寸。
而后轰隆隆地沉到了地下,一个两米多宽的墙洞就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明墉率先走了进去,一会儿间里面的油灯就亮了起来,盛思蕊这才跟了进去。
就见这又是一间石室,右侧是一个兵器架子,上面插着各式兵器,旁边是一个柜子,放置着一些物品。
石室左面仿佛又有一间铁门,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横幅,下面是一张画像,地上有一张石案,案上摆了一些物事。
二人走近了里边,看那横幅上写着四个大字‘情仇无垠’!
虽然字体还算工整娟秀,力道却不够浑厚,框架也不甚饱满,仿佛出自女人之手。
明墉看看道:“这字怕是出自太后之手了!”
盛思蕊疑道:“这你也看得出?”
明墉摇头道:“我常年混迹江湖,哪里懂得什么书法?只是太后的字也有人拿来卖的,我见过而已!”
盛思蕊再问道:“那太后也是书法大家了?”
明墉摇头道:“大家肯定谈不上,要我说姑娘写都比她强!只是她的权力无边,有人买了当传家宝罢!”
听他马屁拍得山响,盛思蕊也不禁笑道:“我可写不好书法!可怎么会有人拿幅不怎么好的书法传家呢?”
明墉摇头叹道:“姑娘是久居外洋,不懂我大清的气象了!”
“名家的字画固然珍贵,可是权贵的墨宝更是宝贝,尤其是对攀龙附凤、官场钻营的人来说,出自帝王手笔的字画,那不但可以传家,还可能护身呢!”
“我就听说乾隆爷的字本不怎么样,但却被坊间炒得很热,买的多是达官贵人,姑娘还不明白其间的道道吗?”
(七)
盛思蕊略一思索叹道:“这只是巴结权力的一种手段罢了!”
明墉由衷叹道:“姑娘不止冰雪聪明,简直是……简直是聪明绝顶!这等言简意赅的话我就说不出来!”
盛思蕊知道他在故意吹捧,只是撇撇嘴道:“我这一头秀发,才不要什么绝顶呢?”
明墉一听笑了起来道:“对,是我口误,姑娘是聪慧无双!”
盛思蕊却没接话茬,接着边看下面那幅画边说:“这也是太后画的吗?这画中的青年人是谁?咸丰皇帝吗?”
明墉也早看到了,听此一问皱皱眉答道:“这下面又没个落款说明的,可不知道,不过要说是皇上,画中人怎么没穿龙袍呢?”
盛思蕊哎道:“只是给自己看的,画个只穿便服的不行吗?”
明墉想想又摇头道:“那也不对!如果是供着先帝爷,大可直接挂在卧房,怎么会放在密室里?”
二人都颇有不解,只得继续看案上的事物。
只见案台上立着一个牌位,看样子漆面还新,不像是放置了几十年,牌子上一个字都没有。
台面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从内到外完完整整的男人衣裳,旁边是一把笛子、一把匕首和一方挂着绳子的随身印章。
盛思蕊先是把匕首拿起一抽之下却甚是失望,只见鞘中是把断匕,切口处离柄端不过数寸。
她回匕入鞘,看向明墉,只见他正拿着那方印章出神,就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明墉看着印上的篆字念叨着:“太岳,太岳,哎,会不会是他?”
盛思蕊哂笑道:“呵,你不是说你自幼就一个人沦落江湖了吗?怎么还懂古字?那你怎么解不开那三片丝帛上到底写的什么呀?”
明墉黯然苦笑道:“哎,没错,我十来岁就迫不得已一人在江湖上闯荡,但这几年却对古玩字画接触良多,日子久了自然认得些金石篆刻,可那丝帛上的字看上去比大篆还早,根本就是一个不识!”
转而问道:“那位学究钱先生不是也认不出吗?”
而后他又思考了一下道:“你等一下,我再查看一番!”
(八)
说罢,开始翻看那些衣裳,盛思蕊不解他为何对些旧衣如此感兴趣。
只听他兴奋地叫道:“哈哈,我知道这画上的人是谁了!原来坊间的传闻还是真的!”
盛思蕊其实对这人的出处毫不关心,所以只是淡淡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明墉继续兴奋地说:“你看这外褂,如果是先帝的,必是明黄色的,而这件只是宝蓝色。”
“但是丝绸褂子上穿金绣银,好不精美,加上肩上的莽龙暗绣,此人也必是个王公贵族。再看这印上的‘太岳’二字,可以断定他就是那个人!”
他兴奋的卖着关子,但见盛思蕊毫不关心的样子,继续卖着关子,“就是那个太后的秘密情人!”
见盛思蕊眼神变得有些兴趣了,继续说道:“就是那个在当年咸丰驾崩时,力挽狂澜,于危难间帮助太后肃清阻碍、执掌朝纲的人!”
他叹气摇摇头道:“可惜,此人两年前就病死了,所以太后才在这里为他摆了个龛位,以为怀念!”
他看看上方横幅,继续说道:“‘情仇无垠’,这无尽的情就应该是指此人了!那仇的又是何人呢?”
盛思蕊听他绕了半天,已经很不耐烦了,说道:“快点儿说,此人到底是谁?”
明墉正要道出答案,就见屋中烛火突然摇曳,而后又是一阵呜呜咽咽的如乞饶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人自从打开墙上暗门进入此间后,那阵鬼哭的声音就停止了,而且并未再出现过。
二人都以为可能是门户洞开,空气流通了,刺耳的风钻过隙的声音也就没了,可此时突然又起,不免让人惊疑。
盛思蕊是受了一次又一次惊吓,虽然过程中有明墉的解释排解,此时却实在是再也收不得惊吓了。
她只是声音发抖脸色惨然说道:“被你给害惨了!这下被冤魂给缠住了,可还能怎么脱身呢?”
说到这儿,她突然身形一闪就出了这间暗室,口中叫着:“我可不信你的鬼话了,我这就要出去!”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影就不见了。
明墉忙追出去小声叫道:“盛姑娘,你别急,一个人行走危险!”
这十来米长的通道能走多久呢,盛思蕊是两三个窜身就到了地下密室的入口处,两下跃过了所有的台阶。
前面却是一片漆黑,拿着那流石一看,不禁当时傻了眼。
原来那在进来前就被顶住的翻转石墙 ,此时已经完全闭合了,怎么推都动不得分毫。
亲们,我来啦!
(九)
明墉此时也已经赶了上来,看到此情景,也是一惊然后便四处摸索寻找。
盛思蕊是再也忍受不住了,自打进入这地下密室后,种种压抑、恐惧、幽闭和愤懑在此刻全都发泄出来,泪水也再难自抑。
她随手箍了明墉一掌哭道:“都怪你这无赖!现在鬼魂把姑娘我困在这里了!这回遂了你的愿!”
“你是不是高兴了?你这该千刀万剐的……”她是一边哭骂,一边不住地拳打脚踢。
明墉虽见她气怒之极只是撒泼,但心知理亏却不便反驳,只是不停地躲避着那些来势诡异迅捷的拳脚。
他边躲边解释说:“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进来时是把这转墙堵住的,它怎么可能关上了?”
“想必是……对了,想必是有外人把那顶门的物件移开了,故意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听他如此说,盛思蕊暂停了哭骂抽抽鼻子问道:“那能是谁?这宫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是洋鬼子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明墉想了想摇摇头道:“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肯定是进来一阵火枪,犯不着把我们困住呀!”
盛思蕊气急道:“那能是谁呀?”
明墉眼色突然一凛道:“难道是他?那个把我们带进来,被我打晕在外的太监小存子?”
盛思蕊也止住了哭骂,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你当是时怎么下的手?”
明墉叹道:“我不想杀他,只是照他脖颈处用手斩了一下!”
说罢,他用手在自己脖子后面比划了一下位置。
盛思蕊叹气骂道:“蠢材!打那里怎么会晕?他定是装晕的!要打这里的动脉才对!”说罢用手在他的脖颈处照应了一下。
明墉恍然大悟‘噢’了一下道:“以前打人都是后脑,这次见他是个弱不禁风的太监,心下怜悯,不想下手太重,没成想让他钻了空子!”
盛思蕊哼道:“早就听钱师父说这些没根的太监信不过了,看来一点不假!”
随后疑道:“你在江湖闯荡这么久,不会些武功吗?”
(十)
明墉叹气摇头道:“姑娘当是谁都有你们那么好的运气?我自从师父照顾我几个月后,就都是孤身一人没人教,哪里会?”
“加上平日所做的多是少与人接触的,更没想过要学!”
他见盛思蕊的眼神中现出了一丝怜悯之色,便进一步涎着脸道:“要不以后能不能拜托姑娘抽空教教我,我感激不尽了!”
盛思蕊见他到了这时还如此厚颜无耻,不禁呸道:“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告诉你,赶快把这门打开!否则,姑娘饿极了生吃了你的肉!”
让他这一插科打诨,盛思蕊的惊恐之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明墉又恢复了嬉皮笑脸道:“我的肉又酸又臭,不好吃!”
见对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他也不敢再废话多多,忙专心四下摸索寻找起来。
就在这时,那恐惧的哀鸣之声又响了起来。
明墉回头见盛思蕊脸上又现惊遽,身形又要摇晃,忙正色说:“这门先不急开,我定要先把这下着姑娘的声音找出来!好给姑娘解除烦恼!”
见他这般神色坚定,加上受了这许久的惊吓神经也有些麻木了,盛思蕊的心神也定了下来,问道:“你就不怕我们被困在这里吗?”
明墉微笑道:“世上单向触动了就打不开的机关,只是在墓穴之中!”
“而且很多王候大墓的建造者,本身还防着修好后会被关在里面陪葬,都会预先留个心眼,设置脱身的通道。”
“更何况这只是间密室,万一太后进来不小心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那可是要掉多少脑袋的!”
“所以打开出去的开关必在这密室里!也一定能找到!”
“但现在如果不除了这让姑娘恐惧的鬼哭声,岂不是要叫姑娘一直受折磨?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声音来源!”说完当先走回密道。
盛思蕊听他说得有理,便也不再犹豫,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