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张逮捕证——老山战区
老山战区的炮声还在不停地轰响着,一营牺牲的烈士们正在陆续的被抬下阵地,负伤的战友们有的被送到师前指曼棍救护所,有的被送到落水洞67医院临时救护所进行救治。
八里河东山将作为最后一个据点被我们拔除。首长正在制定步炮协同作战计划。
直升飞机载着去缉拿向坤山的罗处长一行三人开始徐徐下降。往下看,蜿蜒曲折的公路,犹如一条黄色的带子。一辆辆军用车在这条带子上移动,飞机掠过山寨、集镇和人群,开始降落了。
部队在这个四周石峰环抱的大平坝上临时设了简易直升飞机升降场。昆明军区前线指挥部就开设在附近。
军区的黄德懋副司令员早已等候在指挥部,几个背着五四式手枪的参谋跟在他身后。他如今是前线总指挥。
“你们来了,很好。”将军往前迈了两步,向罗处长他们伸出了手。他显得那么和蔼,具有儒将和长者风度。
罗处长敬礼,报告来意:“M首长对这件事很重视,要我们来立即逮捕向坤山。”
将军沉吟了一会:“我只有一句话,一定要实事求是。”他望望远处的云天,若有所思地又补充了一句:“这场战斗,环境恶劣,情况复杂,难打,你们可以先下去看看。”
将军的话简单而富有内涵,大家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向坤山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失去了人身自由,只要“逮捕证“一和本人见面,就可以作为正式罪犯被送上军事法庭受到审判。但是,抓人容易,放人难。一旦搞错,对部队及本人造成的危害是无法挽回的,这样的事,过去还少吗?
团里派了个侦察班,为罗处长一行带路。他们也沿着一营穿插路线调查,随后来到一营守卫的阵地上。
客人刚到,就有许多荷枪实弹的士兵围拢过来。
这些战士几乎光着脚,裸着上身。有的只穿着一条军用衬裤,有的裤裆被挂破了,用上衣围着下身。一场苦战,军衣军裤早就撕烂了,但,他们的冲锋枪却握得很紧,精神抖擞,头上载着钢盔,显得很威武。
一个宽宽脸庞,长得非常壮实的战士不看他们,对着一棵小花没好气地说:“谁敢动它(他)一根毫毛,我的刀就不认人。“狠狠一刀砍下去,把遮着小花的那棵小树劈成两截。
大家都愣了,空气似乎凝固了。
这时,几个战士抬着伤员吃力地移动着步子。伤员的头部在流血,脸色苍白,听到嚷嚷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老兵,我不要紧,担心的是我们的副团长,他、他……”伤员几乎是哭着说。
这一下,大家也象爆炸似的嚷开了:
“要抓我们的副团长,连我们也一起抓吧。”
“象这种整法,以后谁还愿意打仗?”
“副团长不怕死,应该立功!”
“我们要写信到军委反映情况……”
这时,陆豪跑过来,大声喝斥着这些激动的士兵:“你们想干什么?扯蛋!上级会公正处理的,还不快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然后,他又向罗处长他们赔不是,“战士们刚打完仗,肝火重,没有礼貌,是我的责任,我对他们教育不够。”
“你?……”
“我是一营教导员。”
“请你如实地谈谈作战经过。”罗处长对“如实地”几个字说得特别重。
陆豪讲完了战斗过程,又谈了自已的感受,声调很低:“一营伤亡大,但干部战士表现得机智勇敢。应该说是完成了任务的。英雄营还是英雄营,可是,有的领导硬说一营不行,把问题都归到向副团长头上,归到我们几个营干部头上。王政委想主持公道,被调走了。现在,战士们情绪很低落,特别是副团长被关起来后,他们更是有气。请首长对他们刚才的失礼不要放在心上。”
罗处长一行又找了一营长刘年光。刘年光窝着一肚子气,说话硬梆梆的,这使罗处长想起了那些挥刀武枪的战士,这是为什么?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他又去找任副师长。
任副师长蹲在掩蔽部外的山坡上,耷拉着脑袋,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很烦。
面对这位级别高于自已的干部,罗处长也有礼貌地蹲了下来:“一营伤亡大,向坤山是有责任的……”
“胡说八道”!任副师长眼睛瞪得吓人,“他打得这样苦也算犯罪?我想不通。”
谈话僵住了,那就去找师政委陈培忠吧!
这些天,陈培忠也一直为一营的事心里很不平静、担心,但他毕竟是师政治委员,讲话时尽力注意方式方法:“情况你们都调查过了。我只希望上边如实地、公正地处理这件事。”
罗处长他们也听出了这位年轻的师政委是同情向坤山的,他把这些天的调查材料一汇总,觉得逮捕向坤山的证据不足。于是,直率地向军党委汇报了他们的看法。
会议室设在阴暗、潮湿的天然山洞里。
这些天,罗处长东奔西走,前线、后方,从将军到士兵一一了解调查,眼窝凹了进去,充满了血丝。他摊开材料,说:“我认为,向坤山在穿插中是有严重错误的………”
“你说什么?”王副军长提高嗓门质问。“请你再说一遍!”
罗处长被突然的插问惊得一愣,但,还是慢慢地阐述了他的看法:向坤山有错误,没有罪。
“哦!不是犯罪。”王副军长这才喘了口气。
师政委陈培忠没讲话,只是默默地向罗处长敬佩地笑了笑。
军长刘子波极为不快,大声问:“造成那么大的伤亡,才算犯严重错误?请问,向坤山贪生怕死怎么讲?遗弃伤员烈士怎么讲?违抗命令怎么讲?”
罗处长很冷静:“一、说他贪生怕死,查无实证;二、伤员烈士的运送工作分工是一二0团的任务,他们当时忙于战斗,不存在遗弃的问题;三、至于说到违抗命令的事嘛,一言难尽。老山周围的地形那么复杂,我们对敌情也不完全了解,总攻打响后,部队还被阻在途中,营指挥所就难以及时到达指定的位置,但,这不等于说向坤山就没有错误,他接到命令,确实没有及时转移!军令如山,就是有千条理由,也应去赴汤蹈火,否则上级的命令还有什么权威性。”
罗处长他们又乘飞机回去了,带来的“逮捕证”和手铐也一同回去了。
直升飞机向上升,向上升,把白云踩在了脚下。离开战地很远了,似乎超脱了,但,罗处长心情却很沉重,他明白事情还很复杂,这场案子不会轻易了结。
第十一章 待业的勇士——无罪释放
向坤山被无罪释放出来了。除了上级不少首长认为抓他的理由不充分外,听说还有三个原因:
一、有的战士向上级写了告状信。
二、英模报告团上北京时,中央军委杨尚昆副席主抓住战斗英雄史光柱的手问:“你们团有个副团长被关起来了是吗?”当他得知真有此事时,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团是打得不错的。”杨副 说的“你们团”,当然也包括一营。
三、从缴获越军的一份布防图上得知,一营穿插路线,恰恰是他们炮火准备的重点。一个权威机关在一次敌情通报中作暗语指出:“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敌人在我可能穿入的地段和可能穿插方向上,预选计划有精确的集中射击和拦阻射击的炮兵火力。老山方向,我某部穿插分队伤亡惨重,即由此所致……”
不愿痛痛快快地承认错误,一向是我们某些领导的毛病。
一营又配备了新的领导班子。向坤山、刘年光、陆豪等人在营部闲着,抽烟、喝茶、聊天。他们是军人,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冲杀过来的真正的军人呀!三个人一合计,陆豪去一连,刘年光去二连,向坤山去三连,说去当干部也行,当战士也可以。我军历史上不是有过将军下连当兵的事吗?
向坤山到了三连,干部战士们有意躲着他。他们攻错了山头,给向副团长添了麻烦,审查他时,他完全可以把责任往下推,可是他在申辩中,没说下边推卸责任的话。
“你们虽然攻错了山头,实质上,帮助兄弟部队完成了任务,这不坏嘛!一旦发觉自已应该打的高地还没拿下,又组织力量拼死去夺,最后还是完成了任务,只不过腾不出手来支援一连。这样的事,战争年代有的是。”
三连的干部战士感动得流泪了。
“我个人受点委屈没有啥,重要的是部队的士气不可辱。”
大家听了又是一番叹息!
“没有职务,你就当我们的顾问吧!”干部们拍着他的肩膀说。
第十二章 奇袭——1984年7月
关于对待向坤山的处理问题上,上级领导有两种不同意见。一种认为:按贪生怕死,畏缩不前追究刑事责任。另一种认为带领一营打穿插,曾一度占领1072高地,割断了1072高地与老山主峰敌人之间的联系,为全歼老山守敌功不可没。最后搞了折中由副团长降为副营长坚守那拉高地戴罪立功。
1984年7月10日对向坤山的处理意见传达到各部队。当向坤山见到这个决定时,还是非常感激。因为免除了军事法庭的审判,比一比岳飞,想一想牺牲的战友们,又能到一线去展示自己的军事才能了。此时正是越军组织兵力对我老山地区发动进攻的前夜。
1984年7月12日越军组织四万余众的兵力与我老山守军展开决战,最终以伤亡3000多人的代价无功而返。“7.12”大战后,向坤山作为副营长率领三连接替119团三营防务坚守松毛岭一线阵地。
向坤山发现142号高地东南侧有个非常隐蔽的油毛毡棚子。抵近观察,估计是敌人的弹药库,他下决心干掉它。
团里批准了他的请求。第二天夜晚,向坤山带着三连的一个小分队出发了。
出征前,他站在坑道里,望着乳白色的浓雾中忽闪忽现的队伍,兴奋地举起盛着白酒的水壶:
“为一营伤员、烈士,为所有在收复老山战斗中负伤、牺牲的军人、民兵干杯!”
他弯下腰,把第一口酒洒在山地上,战士们也跟着他泼出一口酒。浓雾里飘散着厚厚的酒香。
“为一营恢复名声,干!”
战士们仰起脖颈,咕咚咚一口,恨不能吞下一条河。
“为歼灭侵略者,守好老山,干!”
弹药库前,是一片雷场,压发雷、绊雷、防步兵雷…………密密麻麻,有的埋在土里,有的露在地上,象一群狰狞的怪物。
走在前头的向坤山命令工兵班排雷,步兵班作掩护。
如果踩响了雷,暴露了企图,就会前功尽弃。向坤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道路仔细察看了一遍,才让战士们一个一个地通过。
快接近弹药库时,向坤山让二排长带着三名战士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动到仓库东南侧,用微声冲锋枪干掉越军哨兵,然后监视着正在熟睡的一个班的守敌。
他带领战士们潜入仓库,运出火箭弹,迫击炮弹各三十箱,其它弹药三十余箱,高机弹二百万余发。
轰隆隆…………弹药库引爆了,火光冲天,噼哩啪啦地响个不停,只见熊熊大火中的仓库四分五裂,一块块燃烧的木板跌落下来,房屋的铁架象烧红的输电铁塔一样熠熠闪亮。
在弹药库爆炸的同时,二排长他们也干净利索地干掉了那个班的守敌。
敌军指挥部发现弹药库被炸,调动炮火袭来,但为时已晚,向坤山已带领全部人员返回阵地,无一伤亡。
这一仗打得真漂亮。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还把向坤山称作“老山瓦尔特”。
然而,在上级的通报嘉奖中,甚至在把这次战斗作为光辉战例往总部报的材料中,都找不到向坤山的名字。
所以,他们的英雄业迹,也和弹药库一起炸“掉”了!
第十三章 尾声——1984年8月
1984年8月3日我们部队经过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浴血奋战,歼敌四千余众,我部共有五百多名将士血染疆场,魂撒老山,安葬在麻栗坡磨山烈士陵园。从4月2日炮击作战开始,到4月28日的攻坚作战,再到7月12日抗击越军加强师级规模的防御作战,四个多月的不断交锋,我们终于战胜了死亡,从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经受住了战争的严峻考验,部队在马关一线休整待命,总结经验,评功论赏。
我们在作战之前做战前动员的时侯宣布了立功的标准。而在战后评功的时侯却下达了立功指标。一线连队按百分之三十立功,二线连队按百分之十立功。干部让战士,轻伤员让重伤员,重伤员让烈士,而且一营牺牲的烈士更多。所以一营立功的人员就更少了。我们部队对立功的名额卡的过死,反映了部队立功的高标准,但是却不能如实反映干部、战士在战场上的实际表现。某些领导的官僚主义作风把我们参战人员害的太惨了。
向坤山没有立功,刘年光、陆豪也没有立功。不但没有立功还背了处分。
一天,军长刘子波来团里检查工作,恰巧遇见向坤山,就问了一句话:“这段时间,有什么想法吗?”
“首长,说我们营指不往前靠,说部队不打1072高地……
可是,你要明白……”向坤山又一次驳斥了上面提出的那些问题,说得头头是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刘子波可不愿再提这事。
向坤山清楚地意识到,老山作战,他和刘军长之间已经有了无法跨越的鸿沟,于是,不假思索地说:“明白了。信得过我,组织上给些工作干,不然,就让我去补习文化。”
“可以。”刘子波回答得很干脆。
向坤山补了八个月的文化,回来又没事干了。
“政策不落实,哪来的工作干?”有人提醒他。
他猛然醒悟,于是,开始为落实政策奔走。从师到军,从军到军区,找首长,找纪委……
随着时间的推移,部队参战中的一些问题逐渐清晰。于是,上级又重新决定:恢复向坤山副团长职务,但,还是要给予行政记过处分。刘年光、陆豪也恢复了职务,同时给予严重警告处分。
向坤山又继续申诉。八六年八月,上级又决定,把给他的记过处分,改为严重警告处分。刘年光、陆豪的处分也降了一等,成了“警告”。 还上诉吗?又有人提醒他。
算了吧!带个尾巴就暂时带着吧!忍了吧,还得给E首长他们留个台阶,人家有的还在位呢!还要奔前程呢!向坤山想了想,比比已经牺牲的战友,自已很不错啦!
打了四个月的仗,落实了两次政策。奇怪吗?不奇怪!历史是滔滔东去的黄河,而黄河却浑浊得裹携着大量的泥沙,需要随着时间的进程归入大海之后才能澄清。两年够用吗?
有位首长说:“向坤山、刘年光这几个人很能打仗,还是要用的。”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终究没有被任用。
向坤山只好转业。
团里为他一家准备了一席饯行酒宴。现任的团长、政委作陪,他们对他深表同情。
“老向,祝贺你找到个好工作!”团长举了酒杯。
向坤山端起杯子,眼泪却簌簌地掉进酒里,不由得想起那些曾经跟着自已打穿插的一营战友:陆豪已经转业到地方工作,刘年光闲得无聊,要求调回贵州也没回音;顿景田副营长待业在家,成天“斗、批、改”(逗小孩、劈柴、改善伙食),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后来,刘年光,顿景田也转业了)。
八四年作战以后我们部队大批干部交流、转业到地方工作。一大批有作战经验的人材离开部队不能不说是我们部队建设的一大损失。
“喝吧,老向。“政委的声音有些低沉。
向坤山一仰脖子,连酒带泪一起吞下肚去。是辣?是苦?连自已也说不清。
他抽抽鼻子:“想不到,我就要离开部队了,真正的军人哪个愿离开部队……我走了,而一营还没有恢复名誉,心里愧。希望团里多关心他们,遇事,一视同仁……”他噎得说不下去了。
这是历史的一课!战胜敌人,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战胜自已的谬误却很难很难……
但愿这仅仅是往事,不要重复,不要……
宴席上一片沉默。(完)
(注:向坤山转业到河南省光山县任政法书记。)
2015年06月23日,凤凰卫视中文台《凤凰大视野》栏目,播放了老山收复作战中部分指战员共同回顾一一八团一营穿插失利的前因后果。
凤凰卫视6月23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凤凰卫视主持人):4月28号上午,一营穿插不利陷入困境的消息传到了师指挥所,师长刘昌友急得跳了起来,马上要通了军炮兵团的电话,命令重炮急速射击,压制越军的炮火,除去一营之外其余担任攻击的二营和三营部队也在丛林当中左冲右突持续苦战,部队几乎都被打散了,用三营营长臧雷的话说,就是羊跑散了跟不上来怎么办?刘昌友左思右想命令师跑团用122毫米的榴弹炮来指示方向,炮弹落下的高地呢就是1072高地的方向,结果这一招还真灵,走散的战士很快就聚拢起来,向榴弹炮指示的方向展开的进攻,这个时候能为一营做的也仅仅如此了。
解说(电视画外音):28日5点56分,进攻老山部队炮兵群向老山50号、54号、1072高地,实施了猛烈地火力急袭,炮弹飞蝗般地倾泻在越军阵地上,据统计这次炮火准备,光军炮团4个营就发射1000多发炮弹,不过已习惯在劣势火力下作战的越军做有准备,在老山上充分利用地形构筑工事,还有许多天然溶洞,暗堡、地道、地下室与交通沟、堑壕,不少都处于炮火打不到的死角,因此中国军队的炮击虽然猛烈并未给越军的主体阵地造成多大破坏。
冯国程(一一八团一营炮连连长):那打响那一天整个天都是红的,满天都是红颜色的,听也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整个都是炮弹声,打炮打完以后,步谈机里面就响,我们的小炮开始打那个高地,一晚上这个阵地不要,那个阵地要,哪个阵地要我们就对哪个高地实施镇压,一晚上都没有停,指到哪儿我们炮基本上就能打到哪儿。
解说:6点10分越军的炮火开始进行火力反准备,此时只能成一路穿插的一营主力还未穿插到位,很多战士还跌跌撞撞地在丛林中行进,完全暴露在1072高地和76号高地越军的火力之下,事实上越军的火炮早就瞄准了这片峡谷和森林,用来拦阻射击的是美式105榴弹,装有瞬发和空爆引信,这种炮弹一碰到树枝就爆炸,弹片成伞状散布,杀伤面大,直径150米范围内的人都难躲避。
向坤山(一一八团副团长):越军的第一发炮弹就是落在我营指挥所,也就是78号高地和1214高地的结合部,炮弹的弹片把我的钢盔崩掉了,打了一个什么,5公分的一个口子,命令我们营指挥所迅速占领78号高地顶部,这个时候就可以开机了,一连报告我已经占领了冲击出发位置,三连报告我已经占领冲击出发位置,二连报告,我们进入了1214高地。
解说:一营穿插分队的腰部和尾部恰好在越军的火炮射击范围内,伤亡最大,二连处于穿插分队的腰部,正进至1214高地南侧,突然遭到越军猛烈炮火袭击,当即伤亡30余人,连长王仕田、指导员高少林指挥连队不顾一切向前冲,越军的炮弹追着二连打,一路又有不少人倒下。在冲过78号高地和51号高地后,二连已伤亡50余人,因任务紧急,连伤亡也顾不了了,只有等后面的军工连来救护。
向坤山:我们一营的这条穿插路线根据最后在战斗中,缴获越军的地图来看,恰恰是越军炮火覆盖的主要的一条路线,起码有一个122这样口径一个炮,有一个连,对我这条路线就是不间断的进行打击。
解说:形势万分危急,向坤山决定由他负责全营的进攻和防御,营长刘年光向下指挥,教导员陆豪向上汇报,向坤山让刘年光通知二连和火力队让他们赶快把连队带出炮击区,伤员烈士也一起抢救出来,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二连冒着炮火冲向预定攻击的48号高地,副连长丛明带突击排向高地发起冲击,越军以猛烈的炮火和轻重机枪火力进行拦阻,丛明中炮牺牲,突击排进攻受阻,不久连指挥所又遭到越军炮火袭击,连长王仕田负重伤,被战士背下战场后牺牲,指导员高少林左腿被弹片削断身负重伤。
陈宝(一一八团一营重机枪连):实际上最后剩下的干部就是只有汪斌一个人,汪斌,汪斌呢实际上他在连队的位置呢他又在后面一点,在连队的位置他是抢救组嘛,因为按我们这个部队的编制就是副指导员负责救护嘛。
解说:在连主要指挥人员都已伤亡的情况下,二连已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剩余官兵各自为战,奋力摆脱困境,为了抢救伤员,二连副指导员汪斌带领军工队深入战场,在48号高地附近遇到越军炮火袭击,汪斌被炮火震昏而不幸遭越军俘获。
段开荣(一一八团一营重机枪连司务长):二连副指导员和司务长因为副指导员汪斌嘛,司务长韩金才,韩金才是我的同学,他们两个就经过我的这个前边,我说过来,到我这个地方抽支烟吧,他们说不了,我们要去抢救伤员了。
陈晓楠:在满山隆隆的炮声当中,筋疲力尽的穿插营一营被打散了,刚刚还在一起行军的战友有的还没看见敌人的影子,还没射出一发子弹瞬间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含恨而去,向坤山心如刀绞,他强忍着痛苦向团里报告,在穿插途中遭到炮火袭击,部队伤亡惨重。
损失惨重的三连呢搞错了方向,副营长张仁龙,连长郑周勤带着剩下的60多人在丛林里像困兽一样左突右撞,在进至51号高地1214高地之后彻底的迷了路,见到山头就往上冲,结果把原本由3营攻击的56号高地,54号高地呢误认为是77号高地,分别向两个高地发起了攻击,越军的阻击炮火非常猛烈,三连官兵拼死冲击,杀伤了部分越军还打下了一个山头。
向坤山:在这个时间同时报告了一个情况,就是三连的副营长带着一个排找不到了,最后知道他带着这个排在炮火准备接触以后,迅速向越军阵地发起了攻击,而且攻击这个山头不是我们一营的任务,也不是他三连的任务,而是我们三营的任务。
解说:在激战中,三连的建制被炮火打乱,副连长和5个排长全部牺牲,副营长张仁龙也中弹负伤,一直冲锋在前的三连战士王建川倒在炮火下,结束了他年仅十九岁的生命,鲜血浸染了揣在身上的日记本,染红了他写给母亲的诗。
陈宝:二连的连长牺牲了,副连长牺牲了,指导员重伤,副指导员被俘了,那我们三连,三连的5个排长怎么牺牲的,实际上我们也说不清楚,但是实际上是当时我们整个部队就被打乱了,被那个越军的炮火就打乱了,满山遍野都有我们三连的战士,他们各自为战就往上面打,千方百计地完成任务,尽管伤亡极大,各连仍没有动摇攻击决心,走在最前头的副营长顿景田率一连拼命插向1072高地,在慌忙之中偏离了方向,走到与高地隔一条深沟的山梁上去了,再原路返回时间已来不及,顿景田和官兵们连滚带爬地从竹林密布的深沟里穿过,带着一身血痕奋力向1072高地发起攻击。
顿景田(一一八团一营副营长):当时一打响,连长指导员有时间一看基本上到位了就发起冲锋了,我记得还有当时那个机枪手陈江,还有几位同志连续冲锋,就在那个时候牺牲了好多同志。
解说:1072高地上的越军发现一连接近后,以猛烈的火力进行拦阻,东侧76号高地的守敌也向一连射击,顿景田命令连长胡湘江率二排两个班攻击76号高地,自己和副连长率一排三排,向1072高地发起冲击,越军在76号高地、77号高地和1072高地驻有一个营部带一个连的兵力,依托坚固工事各险峻地形顽强抵抗,还有后方炮兵105榴弹炮的支援,凭一连的这点兵力想拿下这几个高地难度极大。
顿景田:林地冲锋,那个竹子打得一节一节的,白天就像我们家里头放鞭炮那种样子一样,晚上有些是曳光弹,有些是那种子弹,最后指挥着那个喷火枪手这个迎着喷火,然后冲进第一道战壕,冲了三四次吧,死了七八个同志,当时我记得真正冲上去的就是我和通信员还有几个同志。
解说:一连各排多次冲击1072高地和76号高地,但都被居高临下的越军击退,伤亡很大,顿景田感到手里兵力严重不足,即向营指请求增援,而此时一营各连伤亡严重,已打成乱仗,一时没有成建制兵力支援一连,向坤山请求团预备队增援,团指仍命令一营收拢人员继续攻占1072高地,无奈之下顿景田亲自带队连续攻击5次,打到两个排,只剩下20余人,终于攻占了1072高地表面阵地。
顿景田:敌人一踫到喷火兵,然后他那个叫,那个黏液粘身上啊,在战壕里头都躲着都跑了,嗷嗷叫,趁着这个机会投手榴弹冲进去了。
解说:残余的越军退守到坑道和掩蔽部内继续顽抗,敌炮兵也不停向1072高地轰击,夺下来的阵地难以巩固,这时连长胡湘江率二排四排一部攻打76号高地不下,手里兵力越打越少,听说已经攻占了1072高地,就命令副连长带人向他们靠拢,尽管顿景田反对,但一三排余下的兵力还是被带去围攻76号高地,1072高地上只剩下顿景田与通信员守着伤员和烈士。
顿景田:没通知他们因为那个地方我没有电台,我到了76号高地以后,这个因为当时敌人还袭击76号,后头跟我们那个地方才取得联系。
解说:一直等了4个小时,团、营仍没有派援兵上来,1072高地上的残敌发现阵地上的中国军队不多,又钻出来进行反击。顿景田向营指呼唤炮火支援,向坤山命令他们先撤下来,撤下来容易,再想上去就难了,炮火急袭过后,越军开始了炮火反击,又将1072高地前沿封锁,顿景田在转移时被敌炮火炸伤昏迷,通信员和背着的伤员都被炸死,他醒过来后咬着牙又只身向1072高地爬去。
顿景田:在最后醒过来以后,找通信员也没有找到,这后来在1072防御了一天,到夜间,我们几个上边也不支援,找我们也找不着,孤孤零零的几个人在那里坐着。
解说:向坤山和营长刘年光都急了,兄弟营捷报频传,唯独一营损兵折将,进攻受挫,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二连三连都损失过半,营里已经没有兵力去支援一连攻打1072高地了,向坤山不得不再次向团指请求增援,团指终于同意支援一营,下令担任团预备队的一二0团四六连投入了战斗,到了下午14点40分,一连终于攻占了76号高地。这时刘年光还想再拼尽全力拿下1072高地,他找到了二连9名失散的战士,带着他们向高地冲去,越军发现后一个炮火急袭9名战士全被炸死,刘年光被气浪掀翻在土坎下,才幸免于难。
陈晓楠:攻占76号阵地之后,连长胡湘江组织全连剩下的17名战士前来支援1072号高地,与孤掌难鸣的顿景田会合,一连鼓起余勇,再次向1072高地的残敌发起进攻,但是因为越军炮火太猛了,加上攻击力量不足,先后攻击了两次都未能奏效,至此,一连也丧失了战斗力。
在付出重大牺牲部队混乱散失的艰难的情况下,一营并没有溃散,也没有一个人退却,那些迷路的战士三五成群各自为战,哪里有枪声哪里去,顽强地在各个高地上战斗,一连四班长陈洪远在穿插途中迷了路,他寻着枪炮声的方向前进孤胆作战,在敌人的网状阵地内先后三次和越军遭遇,消灭了14名越军,并且捣毁了坑道内的越军电台,随后陈洪远又进入了一个短洞,然后呢又先后击毙了2名越军以及一条大黄狗,自己的左腕和左眉骨也中弹受伤,在继续沿堑壕搜索的时候,陈洪远遇到了3名重伤的战友,后来在阵地上爬了3天3夜到第4天终于归队。
向坤山:陈洪远这个同志对我的印象比较深,但是最后打完仗第三天,我跟营长还有通信员把他在57号高地这个山脚下丛林里面,把他找出来的,陈洪远这个时候喊他呢,已经说不出声音来了,已经就回话这个力气都没有了,另外还有两个战士,其中牺牲了一个,牺牲的战士在他身边。
解说:后来部队派人原路做了调查,证实了陈洪远的战绩,战后他被中央军委授予“孤胆英雄”荣誉称号,血战到黄昏前,二连在前来支援的一二0团四连配合下,终于攻占并巩固了48号高地,并继续占领了47号、49号高地。然而一连拼尽了全部力气仍未能夺回1072高地,经历了恶梦般的一天一夜,一营伤亡很大,剩下的官兵们没吃没喝,天公不作美,又电闪雷鸣地下起了中雨,对于受伤的老山主攻团干部战士们来说,真是雪上加霜,雨水浇灌在伤口里,加大了伤口的感染几率。
杨保承(一一八团一营营部管理员):我记得是28号,29号,30号,那么这三天时间的话后面基本上来讲是这个给养物资送上不来,应该就是在30号的时候,我觉得是第一批饭送上来,送上来的时候,那个饭呢都已经是按照云南人说的话,已经馊掉了,当时1214我们那个沟里面呢嘛,那个水澄清呢,到了最后水都是变成那种红水了,都没法喝了,那个饭呢嘛都是变味的,但是变味还得吃很饿。
解说:牺牲太惨重,很多优秀的干部倒在了穿插路线上,特务连连长孙思广自幼习武身手矫健,在全团赫赫有名,他带着侦察分队在老山战区侦察了一年多,获有不少有价值的情报,这次负责为一营带路穿插,在遭受炮击时不幸牺牲。
张云生(一一八团副参谋长):他是从小学武术的,他一个人可以放到五个人,没有跟敌人面对面肉搏战,但是他在前线侦察了一年多,吃苦耐劳浴血奋战,最后牺牲了,心里面总是永远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
解说:一营副教导员韦玉辉负责收容伤员烈士和俘虏,在跟着部队穿插时,遭炮击身负重伤,被担架抬了下去,在途中又遭炮击当场身亡。韦玉辉是一一八团4月28日当天牺牲的最高职务干部。
21点10分,报话机里传来了上级的指示,为防敌反扑今夜停止进攻,立即组织部队就地转入防御,向坤山马上和刘年光布置各连剩下的残余人员,开挖工事设置障碍,作防御准备,然而此时上级又来了命令,让一营营部立刻向76号高地转移,但向坤考虑,夜间转移不易到位,会遭到更大的损失,因此他坚持应该天亮之后转移,他的抗命不从惹恼了上级,连参谋长杨工力也来了电话,劝他服从命令。
杨工力(一一八团参谋长):他呢当时我给他讲话,我劝他的时候,我这话都说出来了,我说我们老同学了,一个家住了一年,我能害你吗,我说你只要听我一句话,我说我知道你太难了,我还说这话,我知道你太难了,周围伤员烈士那么多,而且呢整个一营打得散了,你又身临其境,你不像我们在指挥所,我们在指挥所稳定啊,周围也没有炮也没有响,但是你要承认一个事实,我现在比你这个冷静,考虑问题周到。
解说:向坤山无奈只能服从命令,不过此后上级又考虑了一营的实际情况,很快撤销了夜间转移的命令,第二天天濛濛亮,向坤山带着营部和剩余人员悄悄地转移到了76号高地,伤亡过重的一营已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刘永新(一一八团团长):一营的话第一我认为他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这个作战方案,这是第一个。第二个的话呢部队遭受那么大的伤亡已经,没有一个人后退,他没有后退一步,相反的话呢是把那个营里面,包括连里面的话,把他那个伤员烈士干部集中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叫人守着,其他人继续战斗。
解说:后来从攻上主峰的三营八连缴获的越军地图,发现上面标注的我军可能穿插路线与一营实地穿插路线完全重合,也就是说越军经过分析,早已预判到我军的穿插路线,因此算好了炮兵射击诸元战斗打响后,就对这一路线进行射击,战后军作训处参谋李向还专门沿着这条穿插路线走了一遍。
李向(军作训处参谋):所以路两边你都可以看到,当然我第三天回来往那儿过的时候,虽然都已经烈士的遗体都已经清理完毕了,但是那个穿插路线上两边那个树梢上,那个绷带呀碎衣服啊,甚至碎肉啊都挂在树上,一路上都是,所以可以看到当时一营穿插的时候还是付出很大的代价的插到了位。
陈晓楠:因为这次不成功的穿插,向坤山在战后受到了审查,差点上了军事法庭,后来还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尽管他的临时指挥有可商榷之处,不能说没有过失,但是将责任都推给向坤山也是不公正的,他忠实地执行了命令,在作战当中毫不退缩,经历了生死考验,战后还勇敢的承担了责任,他和一营的战友们无愧于心。
1984年4月至1989年10月,我军在老山、者阴山地区的攻防作战,史称“两山作战”。在长达5年半的时间里,先后有6个集团军(军)、1个步兵师、15个侦察大队及其有关加强部(分)队参战。在整个作战中,我军共有6人被俘,他们分别是14军的汪斌、白之礼,67军的王念顺、李林海、姜文达、缪甫荣。其中,只有时任14军40师118团1营2连副指导员的汪斌是军官,其余5人均为战士。
汪斌不幸被俘的时间是1984年4月28日,也就是40师收复老山作战的第一天。他所在的118团1营,在1979年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战绩突出,被中央军委授予“英雄营”的荣誉称号。时隔5年之后收复老山地区,1营又担负起了艰巨而光荣的穿插作战任务:首先攻占76号高地、1072高地,形成对内对外正面,断敌退路,阻敌增援;尔后营主力继续沿49号高地、48号高地向老山方向发展进攻,配合团主力全歼老山地区之敌。
令人遗憾的是,战前,14军军长改变了1营原定的穿插路线,把这条线从山脚下提高到了山坡上,要部队从80号、59号高地之间越过边境,沿79号、78号高地向1072高地方向实施穿插。军长作出这一部署调整的主观目的是想利用山高林密的地形特点,隐蔽部队的行动,从而达到出敌不意的效果。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越军早就对我军可能的穿插路线进行了准确的预判,并为此周密地计划了火力,而他所选择的路线,恰好就处于越军的火力计划之中。
1984年4月28日凌晨6时10分,1营正在高山密林中朝着预定目标艰难跋涉,越军的猛烈炮火从天而降。装着瞬发引信的炮弹碰到树枝就爆炸,弹片在空中成伞状散布,造成了极为恐怖的空爆效果,这对于没有工事作为依托的我军暴露步兵是致命的威胁。营指挥所、火力队和担任预备队的2连处于整个战斗队形的中部和后部,正好在越军火力打击范围之内,死亡阴影的笼罩下,部队伤亡惨重。
2连在经过1214高地、78号高地东侧和51号高地东北侧后,损失近半,伤亡高达50余人。在敌人的猛烈火力下,连长王仕田(后来牺牲)、指导员高少林先后被炮火炸伤,带领突击排的副连长丛明牺牲,整个连队失去了控制。汪斌作为副指导员,他的任务是带领炊事班执行战场救护、弹药补给等战地勤务工作。当他得知副连长牺牲的消息后,主动向营长刘年光请缨,要去把丛明的遗体找回来。
汪斌带着司务长韩金才和自己的通讯员邵文忠,向敌人纵深搜索前进。他们在48号高地与越军一个小分队遭遇了,越军抢先开火,司务长和通讯员中弹牺牲,汪斌的左腿也负了伤。就在他投出最后一枚手榴弹,想要去取下通讯员背上的冲锋枪时,几个越南士兵围上来,挥舞着枪托把他打昏了过去。
等到汪斌清醒过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自己被绑在树干上,正在被几个越南兵往山下拖,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被俘了!这个时候,仍然有我军的炮弹不时地落下,身陷敌手的汪斌入伍已经7年多,深知部队对于宁死不当俘虏的军人气节的重视。他想,咱们自己的炮弹把我炸死该有多好啊。
第二天下午,汪斌被转移到越方的一个监狱里,越南人解开了捆绑他的绑腿带子,改为戴上了手铐。晚上,看守送来半盒米饭,下饭的是十几颗花生米。他打开汪斌的手铐之后,就转身出去了。汪斌难以接受自己被俘的事实,万念俱灰之下,把目光投向了地上散落的绑腿,趁着现在没人,自我了断了吧。他于是把绑腿系在后窗的栅栏上,把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不料这一举动却被看守发现了,几个人呼喊着冲进房间把汪斌拖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很快,越方把汪斌送到了河内,关押初期的他经历了多次残酷的,包括电刑在内的审讯,接下来就是长达4年的囚禁,期间吃尽了苦,受尽了罪。他曾经又一次自杀未成,想绝食又被越南兵连续几天按着头,撬开嘴灌米汤。1986年秋天,苦苦煎熬中的汪斌萌生了越狱的念头,经过近一年的努力,终于在1987年7月19日破墙越狱成功。他本打算到我国驻河内大使馆求助,却因为长期监禁营养不良体质太差,于逃亡途中被越南兵抓了回去,又一次遭到毒打……
1990年1月19日,这一天是汪斌被遣返回国的日子,中越双方在友谊关至同登零公里处举行了战俘遣返仪式。我方释放越南被俘人员17人,越方释放我方被俘的汪斌、白之礼、王念顺、姜文达、缪甫荣5人。归国之后,汪斌先是在南宁待了近一个月。随后被成都军区接回云南,回到118团,就住在团部卫生队里,一边接受治疗,一边接受审查。
在越南长达5年又8个月的囚禁生涯,恶劣的生活条件和各种折磨,使得汪斌的身体状况非常之糟糕,体重只有37公斤,同时患有多种疾病:风湿性关节炎、胃下垂、胃出血、大便带血、偏头痛、严重失眠……在团卫生队的日子里,令汪斌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陈赓大将之子,陈知建副师长对他的探望。陈副师长勉励他说,如果我们相信了那些你变节投敌的传言,是绝对不会来看你的。既然我们来了,说明你的问题有了答案,希望你放下包袱。
经过一年多的审查,组织上给汪斌的问题作出了正式结论:汪斌在被俘期间,没有投敌叛国行为,恢复军籍、党籍和干部职务。这一结论,充分说明上级组织的作风是实事求是的,态度是严肃慎重的。又考虑到他的军龄和之前的职务,授予了上尉军衔。
1993年初,汪斌离开部队,转业回到故乡,在山东省邹城市电力系统工作。
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支军队中,战俘都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又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因为只要有战争存在,就免不了有人被俘。但我们一定要搞清楚,被俘和投降不能直接划等号。因为身负重伤、极度饥渴、赤手空拳、弹尽粮绝等客观原因失去反抗能力而被俘,不是耻辱!不应苛责!而对于那些贪生怕死、主动交枪、屈膝投降的软骨头,国法难容,军法难容!
汪斌被俘前后
带领炊事班负责战场救护的副指导员汪斌将几名伤员转交给负责后送的军工连队时,遇到了负伤的指导员高少林。高少林指定他代理连长,继续带领连队坚持战斗。汪斌临危受命,带着司务长韩金才和自己的通讯员邵文忠,一边组织抢救伤员,一边收拢部队向营指挥所靠拢。
汪斌把收拢的人员交给2排长韦成文负责警戒营指挥所。并请求营长刘年光允许他带人去把丛明副连长的遗体找回来。得到营长的批准之后,汪斌带着司务长和通讯员向敌纵深搜索前进。在48号高地,他们与越军一个小分队遭遇了。越军抢先开火,司务长和通讯员中弹倒地,汪斌的左腿也负了伤。他当时背着861指挥机,还有指挥旗和望远镜,这些装备暴露了他作为指挥员的身份。
汪斌的冲锋枪在之前被2排一个火箭筒手要去了,身上只有两枚手榴弹。他把手榴弹投向敌人之后,就拖着伤腿想要去取下通讯员身上的冲锋枪。这个时候几个越南兵蜂拥而上,挥舞着枪托狠狠地朝他猛砸,汪斌挣扎着朝距离他几十米远的6班长花国顺大喊,向我开枪,快向我开枪!花国顺终于不忍心对战友扣动扳机,汪斌还是落到了敌人手里。
汪斌被俘了,他是老山地区历时六年的对越攻防作战中,被俘的唯一一名军官。
汪斌被俘后受到了越方的虐待折磨,他努力抗争,还绝食和自残过。最后,汪斌终于没有抗住,在被敌人注射药物的情况下说了一些迎合越方政治需要的话。这一来便有损国家和军队形象,造成了比较恶劣的影响,由此成为连营团师军的奇耻大辱。特别是越南华语广播里反复重播着汪斌的录音讲话,造成极坏的影响。
@批量马甲 2019-12-28 17:40:58
汪斌被注射了药物才说了那段话?
那不是汪斌的错。
被药物控制的人是不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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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瑞平战友发表的一篇《一个老山战俘的坎坷人生》,讲的是和汪斌同一天被俘的120团一连炊事班副班长白志利的战俘经历。
他是战俘,也是战友,更是兄弟, 战争是国家行为,有战争就有战俘!对战俘应该公平公正地评价,应该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战争是残酷的,被俘是每一个干部和战士都不情愿的,这就是老山作战中为何每个战士都备有“光荣弹”的原因,但是战场上敌情瞬息万变,有时拉响“光荣弹”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战斗了、流血了。即使在不可预料中被俘,也丝毫不影响战士的尊严。能在严酷的战争中存活下来,他们本身就是坚强的人。战俘是战士,叛徒才是败类。愿为国参战的将士都得到善待!!!
以下是步兵第120团一连炊事班副班长白志利,在1990年2月17日交换战俘回国后的谈话纪实,由于多种原因,此谈话一直被尘封于历史深处,现将其公之于众,白志利在越南五年零八个月的惨痛经历,其间他所遭受到的痛苦折磨和非人的摧残,让人掩卷唏嘘。当你看完他的谈话纪实后,你大概不会再以俘虏兵的称谓冠之。对三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一直是个说不透、道不尽,当局有意避之的重大历史话题。亲历者已逐渐老去,许多历史真相是到了可以揭开的时候了。
此次谈话,参与者有时任40师副师长陈知建(陈赓大将之子,曾任步兵第120团团长),步兵120团政工干部孔祥河。
孔问:今天我与陈知建副师长再次与你谈一谈,对你当时被俘和被俘后,在越南五年零八个月的一些情况,作一下了解,以及现在你回国后有什么想法和打算,都可以谈一谈,以便做好你们的善后工作,不要有什么顾虑,更不要紧张,畅所欲言,实事求是,是怎么回事就怎么说,(陈副师长插话,你们长时间见到越南军队,他们在体制上和战备上等内部情况与我们中国军队有哪些不同,我很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当然这是题外话)。
白志利答:我是被俘而不是投敌,我叫白志利,系四十师120团一连炊事班付班长,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八日上午十一时左右,在老山西南侧1153高地西南侧水沟里被俘,一九九零年二月十七日被越方释放回国,在越南呆了五年零八个月,在越南时人们叫我战俘,回国后人称我俘虏兵,总之人到这步还有什么想法,自己感到都不光彩,只有低头,混吧。
战前训练时, 我不慎腰被摔伤,部队临时出发前,连队决定把我留在南温河看守东西,当时说什么也不想留守,坚决要求参战,走到血与火的战场上锻炼和考验自己,我的要求被连队党支部批准了,说真心话,当时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些我们连队连长指导员,帮我们穿插部队的孔副教导员都很清楚,我还写了一份血书给连队。
四月二十七日上午全连经过紧张的准备,下午十三时左右向老山方向出发了,当时我感到腰部的阵阵伤痛,随着连队借着雾气,后是夜暗逐步接近了老山,我连的任务是负责老山右翼穿插,由老山西北侧23号高地经17号高地以西鞍部沿1153高地57号高地,然后于四月二十八日五时三十分到达1071高地组织战斗,形成对内阻逃打援之态势,保证全歼老山之敌。
当时我是被编在战勤组,后又分到救护组,保障组,总负责是副指导员丁正学和司务长张苏丹,随连队紧张跟进。四月二十八日三时,经过艰难的急行军,到达17号高地北侧,连队尖刀班就遇到了敌人设置的障碍,工兵排除后连队继续前进,这时部队行动很慢,我们战勤组一直在17号高地北侧隐蔽没动,二十八日四时二十分才前进到17号高地南侧,五十分左右,我们到达1153高地西北侧一线,尖刀排已提前五分钟到达上级指定的位置1071高地,我们刚休息一小会,就开始炮击了,这时我们的炮兵在打,敌人也在打,借着炮击火光,我们看到友邻部队向老山发起了攻击,枪炮声响成一片,不一会就有伤员抬下来了。
战斗一直持续到上午九时左右,但仍很激烈,敌人一看老山坚守无望,敌人集中炮火向着老山和附近地域狂轰乱炸,敌人的炮火猛打1153和1071高地中间地段,把我们连队截为两截,至到十时过,敌人的炮火才逐步弱下来,我连的一排已伤亡了不少同志,指导员洪永地这时也被炮炸伤,副指导员接到通知后,急派司务长张苏丹,我一个,还有卫生员,另还有三名同志由1153高地西北侧出发到1071高地抢救伤员。
当我们到达1153高地西侧时,见崖壁非常陡,其他同志都费了很大力气才爬上去,我连爬了三次,由于我腰部有伤不便都摔下来了,最后一次就摔昏过去了,当我苏醒过来时,只剩我一个人了,这时我顺水流向南爬了十多米,强忍着伤痛站起来了,不到20米就又摔倒了,这时七八个越南兵就一涌而上把我按住,有一个骑在我的身上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照我的头部左侧猛打,其余几个按手的按腿的,这时我就昏过去了。
当我醒来时,是在一个山洞里,全身被捆的死死的,由山洞里看出去,有条小河和一条路,洞口站着几个身穿迷彩服荷枪实弹的越南兵,他们见我苏醒过来了,就对外面说了几声什么话,这时进来五个人,看样子是越南军官,把我双腿解开,我才慢慢地坐起来,他们在讲些什么我也听不懂,他们看了下,对洞口的几个哨兵说了点什么就走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进来几个人把我拉了起来,把我嘴上塞的烂布拿掉,让我跟他们走,出来洞后沿着公路走了一节,到了一个小桥,路边山根脚下到处都是越南兵,还有不少迫击炮在路边支起,小桥边站着十多个人,有一个穿了件破大衣,走过来和押我的几个越南兵说了点什么,然后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还骂了句什么,其余人都笑了起来。
过桥后顺公路不到二十米,就向公路右边一条小路拐去,顺小路爬上一个山坡,下山坡后又到了一条土路,这时雾很大,只能看出几米远,有一辆方屁股小车在路边停着,他们把我推上车后,车上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也被捆着,头部还绑着绷带,看样子也是被俘的。我一上车他看我,我也看他,我问他是哪个部队的,他说207的,我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汪斌,当他又问我时,越南兵就不让我们讲话了,同时用布把我们的腿捆起,我们两人坐一边,一边坐了一个持枪的越南兵,这时汽车就开动了。
汽车一直开到越南河江省军区大院,后来才知道的,车停下后,将我和汪斌从车上拉下来,先是解开眼上蒙的黑布,慢慢才看清在我们四周站着好多军人,还有几个从穿戴上看是高级军官,有看希奇的,有例行公务的,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我们都听不懂。
这时我和汪斌被押着同时上了一幢二层楼,上楼后汪斌进了第二个屋,我被带进第四个屋,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五个越南军官,其中一个自我下车就一直跟着拍照,一进屋他拉了把竹子椅子,用中国语言对我说,坐下,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哨兵,其余人员均坐在桌子两边,仇恨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我看了他们一眼就低下了头,这时紧张的审问开始了。
其中一个用中国语言,带有浓重的广东音,先是向我交待了一下越南的俘虏政策,讲了些什么我只听了个大致意思,在那种情况下我脑子乱极了,又加上害怕,交待完后他还问我,听清了没有?
我说:听清了。
他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叫白志利。
他又问我:你在中国军队干什么?
我说:炊事员,煮饭的。
他接着说:要说实话,你属于那个部队,是给军官煮饭还是给士兵煮饭?
我说:我是三五二0五部队一连,是给连队煮饭。
他又问:你们连队军官,也就是你们说的连长叫什么名字?
我答:连长叫张红,(这点我是说了假话的)当时我们连长叫王文开。
他又问: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按中国话讲,家是哪个省什么县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答:家是四川省南安县(我是说了假话)我是巴中人,家有父母弟弟妹妹。
他又问:你们连队有多少人?
我答复:最多有一百二十几。
他又问,你们连上面还有营吧?
我说:有。
他又问:你们营长叫什么名字?
我说:不知道。
这时他恶恨恨地说:你要照实说哟。
我说:我是说的实话,因我们连单独住一个山头上,我从当兵还没有见过营长的面,(当然这些也是假的),此时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感到混身冷,和肚子饿得难受,加之身上的衣服全是湿的,不自主抖起来,嘴也有点上牙打下牙。
这时几个越南军官用越语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又用中国语对我说,你要老实交待,好好想一下,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讲出来,不然你是要吃苦头的,说完唤两个哨兵进来,给我解开被捆起的胳膊,当时两只胳膊肘儿根本不听使唤,想动动不的,想抬抬不起。
两个越南兵带着我走下楼,一下楼有好多人给我拍照,看样子像是记者。
他们把我带到一个院子里,四周站满了越南兵,让我进了一个屋,我说要去解手,两个越南兵好象没有听懂,一把将我推到里面,把门关上了,屋里面有一张单桌,一张竹子床,床上有一个藤制的枕头和一床旧线毯子,桌子上有一个中国字样温州塑壳水瓶和两个白色口缸,我用下额轻轻动了下水瓶,这里面还有水,这时一个越南兵推门进来给我倒了一杯水,我伏在桌子上一口气喝了一多半,难受的趟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夜间几时也不知道了,被几个越南军官叫醒,屋里灯光射的象一个大绒球,想动一下手,这时两只手只能艰难地抬到第二个扭扣,一个军官用中国话说,我们是讲人道主义的,是优待俘虏的,这时他从另一个军官手中拿过一套蓝色秋衣,秋裤和一双泡沫凉鞋,还有一条短裤说,你到对面厕所冲一下澡,换一下衣服。
我随着他的指点,由两个越南兵持枪跟着,有一个给我拿着衣服和毛巾,鞋子,我先解了个手,脱掉裤子,上衣是一个越南兵给我脱掉的,他又给我拧开水笼头,冲完澡在一个越南兵的帮助下穿好衣服,我抱起我那身泥巴衣服回到了我住的房间。
桌上一碗饭,上面摆着几根空心菜,这是我到了越南吃的第一餐饭,吃过那碗饭我就又趟下睡着了,一场恶梦将我警醒,觉得混身酸痛,外边越南兵的走动声清晰可闻,这时连队干部战友们,家中老人弟妹,参战前收到电报要求回去结婚的未婚妻等等,在脑子里怎么也赶不走,这一切的一切产生了一个无望的念头,都完了的念头,随之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在睡梦中被叫醒,吃了一碗海带丝稀饭,被带到昨天受审的房间,我进屋一看那场面,就明白要过大关了,九个越南军官在桌子两边坐起,记录,拍照,录音,一切早已准备就绪,还有一名穿白大褂的,面前放一个卫生包,桌子上还堆了一些电线,顿时我全身的肌肉全部紧缩起来,我被指点坐在单处。一个越南军官恶恨恨地对我用中国话说,你知不知道老山是我们越南领土,你本人是在越南领土被俘,你中方是一种侵略性的军事行动。
我说不知道。
他接着追问,那你知道什么?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什么也不知道,说着,他站起来,对门外的几个兵说了些什么,进来三个越南兵,将我的上衣脱掉,把我的裤子退到两膝盖处,将我手脚捆在椅子上,把带电线的铁夹子夹在我耳朵上和阴茎上,完后那军官说,你们一起被俘的那个全部交待了,就看你老实不老实,说不说实话,你们这次的作战意图是什么,你们单位的任务是什么?
首长,我临出发前只听一个派住我们连的孔副教导员说,要攻打老山了,收复我国领土。支援柬埔寨,履行国际主义义务,其余我一概不清楚,因为我是一个煮饭的兵,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时他们几个越南军官互相看了一下,一个拿起电线插头,就向照明插座上插去,当时我还没有来得及喊就不省人事了,多长时间醒来也不知道,只感到特别口喝,我见穿白大褂的人在收拾针管什么的,看样子是给我打过什么针了。
那个军官见我清醒了,又说,你还是老实交待,不然你就见不到你的亲人了,我说,首长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我的语音刚落,他们又将插头按上了,当时我又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是趟在竹床上,上衣在床边上搭着,全身酸痛的坐都坐不起来,我强支撑着坐起,感到肚子隐隐作痛,我一看原来那热水瓶中有水,捧起来一口气就喝干了。
不一会,有三个越南军官带着录音机进来,其中一个递给我一张纸说,这是你的口供,按着上面对着录音机大声读一遍,上面是这样写的,老山前线的官兵们,我叫白志利,是三五二○五部队一连战士,家住四川南安县(县是假的),在攻打老山时被俘,现在我想念家中的亲人,请你们不要再为中共卖命了,做无谓的牺牲品,请家中亲人放心,我现在越南一切都好,我的对华广播录音就是这样来的。
1984年5月2日下午16时左右,也就是我们被俘的第四天,我和汪斌一同乘车被押送到越南首都河内,分别关进越南的特别监狱。
第二天一早,又将我们俩押着到了一个很大的会场,我们一下车,上百名记者一涌而上,争着给我和汪斌拍照,有的就将话筒伸过来,想让我们说点什么,几名越南军官在前边,一边走一边分出一条路,将我们带到最前边便于记者拍照的位置,顺应记者的问答,主要是围绕侵略和被侵略这个焦点展开的。
有一个问我们被俘的地点,被俘后生活,今后打算,有些什么要求等等。
还有的问在这次战争前,中共如何对部队教育的,为什么要打这仗,这次战争的性质,在实际作战中,中共官兵如何看------,当然还有其他方面的提问,可以说不受任何限制,记者会大概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当时很具体的问了我些什么,我是如何讲的,详细情况已记不清了,但有一条我很是清楚,自称是台湾的记者问,你们将来想不想回中国,还是想留在越南,还是有什么打算,据了解,越南的态度是,如果你们不愿回中国,越方愿为你们安排提供方便,不知你们怎么想。
我和汪斌几乎是同样回答,我们坚决回祖国去。
他接着问,你们回国,难道没有想到中共政府和军队会对你们采取制裁吗,甚至会判你们的刑吗?
当时我没有讲什么,汪斌答,这些都想过,但我们同时也相信我们的国家,军队和各级组织,人民,家中亲人,会理解我们的,我们不但坚决回祖国,而且还想得到你们的帮助和支持,台湾人也是中国人,希望能通过你们向祖国转达我们的愿望,帮助我们早日回归祖国。
这是一个自称,我是中国驻越南使馆人员,刚要问我们什么,这时一个高级军官用英语对记者们说了些什么,把我们和记者分离开,播放了我们的录音,同时宣布记者结束,这时所有记者用不同目光望着我们俩被带出会场。
记者会结束后,我和汪斌一起被送往河内白泰省特殊监狱关起,我们两是分开关起的,一直被关到1984年12月4日,在此期间,开始每天吃一餐大米干饭,有点空心菜和芭蕉花,有点咸菜,后期就吃不到大米干饭了,菜的品种没变,但质量越来越差,后来竟成了空心菜煮稀饭。
当时我的腰部有伤,加之生活较差,身体真的跨了,我多次要求给我治一下病,但越方一直不理。
在此期间,越南共提审过两次,均问一些部队的代号,但我都不知道,自关起后再也没有让我出过门,除非几天倒一次马桶时,才被两个越南看守跟着出来一下,倒马桶时和汪斌见过三次面,当时很想说几句话,都被看守制止了,只好相互望一下。
1984年12月4日,几个越南兵开了房门,把我的眼睛蒙起,给我押上一辆小车,走了几个小时才到一个新的监狱,后来才知道这就是黄连山监狱。
当时把我关进一个屋,里面还关着一个人,这个人是我们江苏海门县的,在家因偷汽车拒捕逃出国境被越方关起的。
一间砖房,里面并排着六个长两米,宽六十公分,高二十公分的水泥台,上面铺着一床草席,这就是我们的床铺,起初每天有点稀饭吃,后来整顿的木薯和空心菜汤,没多长时间我的身体彻底垮了,四五天爬不起来,只能喝点水,在我的百般请求下,越方看我也确实不行了,才不得不将我送进了一家黄连山的医院治疗,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我基本能走路了,他们又将我送回黄连山监狱。
就这样一直到1987年4月的一天,又送来四个人(本楼注:是67军老山轮战被俘士兵),一个是小洛阳,一个是小安徽,一个是大山东,一个小山东,我们都互不叫名字,根据本人家住地点叫。
越南的气候一年四季均在30多度,六个人住在一个小房间里,长期不能洗澡,室中的味道难闻死了,加上蚊子咬,我们几个身上没一个是好的,一天我们大着胆子一起叫,向越方提出抗议。
他们来了一个当官的和几个兵,还会说点中国话,我们一起质问他,你们口口声声说优待俘虏,天天要我们吃木薯,空心菜汤油都不见一点,这样热的天,也不让我们到外面走一下,你们明明想把我们整死。
越南军官听了二话没说,叫我们排好队跟他一起走,有几个哨兵跟着,我们出了大门走了不到二百米,进了一个院子,里面有七十多个越南兵正在开饭,走近看他们吃的空心菜和煮木薯,我们自己吃的你们看也不过如此。后来听说越南兵一个月最多吃两次肉。
从此后,每天有四到六名越南兵荷枪实弹的押我们去给他们种菜,锄木薯地,每回到房间时全身都要搜遍,白天干活累的混身痛,饭又吃不饱,晚上热的又难受,蚊子叮咬有时整夜不能入睡,别说住几年,住几天就够够的。
1988年9月份,我们在劳动中听说黄连山与中国相邻,我们这里距中国约四十公里左右,我们几个商量着准备越狱回祖国,可怎么逃法,我们围绕这个都想了不少,但都觉得不可行,最后是在一次劳动中,小洛阳捡了一节约二十多公分长的8号铁丝,将其插进泡沫塑料凉鞋底里,才免被搜走,带进了房中。
有了这节铁丝,我们就利用夜暗摸黑一点一点扣后墙的砖缝,为了加快速度,在马桶里捧出尿撒上扣。这样不停地扣了九个晚上,才终于扣下来一块砖,土灰放进马桶,第二天劳动时偷偷抬出去,一出去劳动,天一亮,就把砖放回原处,用墙上贴的烂报纸掩盖住,这样整整扣了二十七天,才扣开能够爬出人去的洞口,当时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但高兴中又夹带着害怕。
洞口扣好的第三天晚上,天下起大雨来,先由大山东爬出去望了下,没见什么动静,我们才一一爬出去,悄悄顺一条水沟向北跑,当时谁也没想到被抓回来有什么后果,只想到一直向北就能跑回我们的祖国。
白天不敢跑就藏在山林里一动不动,夜间不敢走道路和平地,只是顺水沟走,为了逃避越方狼狗追捕,白天躲过一天,两晚上才走了20多公里路,第二天我们又躲进山林,谁知离开水沟边时,小安徽的一只烂凉鞋掉了,被追捕的越南兵发现,当时他们判定我们可能就藏在这山里。
越方调集了上百人,带着十几条狼狗死死把山围起来一片片搜,第一个被搜出来的是小洛阳,逼他说出我们几个的藏身之处,不讲就打,放狼狗咬,最后我们几个全被搜出来了,这时小洛阳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他们让我们五个人轮番抬着小洛阳回到监狱,他们把我们每人都打了一顿,小洛阳当时就被活活打死了,从此我们五个人只有轮流提马桶时可出去走一下,其余时间均在家关起。
1989年8月14日,每人发了一套兰秋衣,换了一下水泥台上的草席,还发给一床棉毯,第二天才知道国际红十字会和祖国亲人派代表来看望我们,我们得知这消息后,格外高兴,连着几个晚上都久久不能入睡,盼望着亲人的到来。
1989年8月18日国际红十字会和祖国亲人代表来了,一见面我们几个就哭作一团,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只有一个愿望,告诉亲人,盼望早日回归祖国------
临别时每人给我们留下一条中华烟,和总政送给我们的杂志画报,还有部分物品,当时看看烟谁都想吸,可谁也不想把它打开,看看物品谁也不想去吃,把所有东西放在一起,只有用发抖的手,在上面轻轻地摸了又摸,别人我不敢说,我自己当时看了这些东西,就象是回到了祖国一样。
我记的没隔几天,汪斌也送到我们这里关起。
1989年12月份,又把我们全部拉到河内白泰监狱关起,生活也相对的好点了,也自由点了,可以洗冷水澡了,可以在院子里随便走动了,还组织我们学习点越方各种材料。
1990年元月,都时不时的有中国代表和有关人员与我们接触,我们盼望已久的愿望终于到来了,1990年2月15日,我们接到通知17日要送我们回祖国,心情顿时惊喜交集,从15日到17日一早谁都没合眼,说着,笑着,哭着各个就象患了神精病一样----
我们到达战俘交换地点后,各界人士早已经等候在那里,我们清楚的看到,越方14名俘虏与我方人员依依拥抱话别,留下的是一个难舍难分的场面,他们穿着整齐,每人有背包还提一个大提包。
再看我们六个,每人穿一身旧了的兰色秋衣裤,其余一无所有,都象离了弓的箭,恨不得一步跨过边界,回到祖国的怀抱。
交换开始,我们六个人将越方的礼物丢掉,身上除了内裤外其余全部脱掉,扔给越南,光着身子回到祖国。
再看越南的十四名战俘,一步一回头,依依难舍。
我们六个人全都瘦如干柴,面黄肌瘦,越方的十四人各个健壮无比,这些明显的对照说明了什么 -------
那些真实的情况早已被各界人士的录像机摄取,将成为历史的见证。
问:现在你本人还有些什么想法。
答:实实在在的说,自从我们回国后,各级领导和组织给了我们以极大的关怀,身体做了全面检查,生活上特殊招待,陈知建副师长和孔祥河副教导员政治上关心我们,为我们今后能有一个好的生活东奔西走,我很受感动。
通过老乡得知,战前几次电报要求我回去结婚的未婚妻,知道我被俘后,早已另选佳偶,当兵前乡政府的希望,村干部的希望,全家人对我的期待,就我目前的现实,全成了我的思想压力,近来心情极不好受,到现在信也不敢给家中写,我一直在想,我回来这段时间,得到了部队和领导的理解,但能否得到社会,地方政府家中亲人的理解???????
我的身体战前腰部摔伤,加上在越南五年零八个月的各种折磨,已是个残废了。
身体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上的压力,会不会把我的精神致残。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不停地流,怎么也讲不下去了。
由于陈知建副师长和孔祥河同志的多方协调和努力,白志利同志被评为七级伤残,按退伍处理,并在老家巴中县安排了工作,分配到巴中织布厂。然而,在中国,战俘无疑是耻辱的代名词。白志利实在忍受不了人们背后议论和异样的目光,两年后他不辞而别,来到云南他所服役部队的驻地呈贡县,先是卖猪肉,并在此收获了他迟到的爱,组建了家庭,后来又开办养猪场,正当他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时候,由于在越南关押期间,身体所遭受的严重摧残,老底已严重亏空,2013年刚刚51岁他就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公正地说,作为部队的党组织,对白志利的安排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但是,地方对战俘根深蒂固世俗观念,是一万个白志利也难以抵挡的,看看昔日朝鲜战争后交换回国战俘的坎坷人生经历,你就知道在当今中国,这些观念如十万大山一样是不可愈越的,故悲剧仍然是悲剧。
要改变中国对战俘固有的不公正的看法,必先改变世俗;要改变世俗,必先改变人的心态,要改变人的心态,则是当局对战俘实实在在的政策落实和舆论引导,当然这绝非朝夕之功,但是,当务之急是人们能以宽容的态度看待战俘,使他们摆脱战俘的阴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志利战友,天堂里的日子过得还好吗?有嫦娥和玉兔陪伴着你,你不会寂寞、孤单。更不会有让你无法忍受的岐视,作为战友, 我们衷心祝福你在那边过得好,远离战争,和众多麻栗坡的战友相聚,他们永远不会岐视你,因为你的遭遇,战友会肝胆相照.如此想来,这也算是你最好的归宿吧。
志利战友,安息吧!我们永远怀念你!
作者又及:文章发出后,原120团战友朱尚银跟帖称:你的这篇文章写得好,我看了好几次,现在他的俩个女儿不错,大的工作了,二姑娘在云南读书,我连的一名战友通过呈贡县的政府给他二女儿解决15000元助学金,他虽已去世,家里人过得还不错,一切都在我连全体战友关注中,我们会随时给予帮助。我为有这些重情重义的好战友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若志利战友地下有知,定会含笑九泉!谢谢你,我亲爱的战友们!
左一为汪斌
时任40师副师长陈知建谈老山作战问题
陈知建
信任——最高明的指挥艺术
我是刚打完老山那一仗来的,本无发言权,但接触了一些人,有点这样那样委屈的同志还最爱找我聊,我也就多少了解了一点情况。
我们这个军打得确实好,但战斗胜利成果战后都叫自己否定了。
战中,领导人揽权,指挥欲太强,不信任下级,“保姆式”的传帮带;战后推卸责任,胡处理干部……于是包括领导自己在内大家都“倒霉”!这是我最突出的感觉。
战场上,指挥员的思想压力不仅来自敌情,同时也来自内部,大量精力花在这上面。战后内部斗得更厉害,互相告状。尤其在听说要提拔谁的时候,一连串的告状信都冲他去了。
这个问题,不是今天才有,也不只我们这个部队有。恐怕和我们军队长期“运动”不断有某种联系。有的人打仗不行,平时三头六臂,很能施展。我老爹(陈赓)在战争中也很为“内斗”伤脑筋,他本人也受过这方面的压力。
“内斗”会不会坏大事,就看有没有一个好的领导掌舵。
领导包揽下级指挥,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不行,偏要他说了就算,那就只有一个结果:部队尸横遍野!
老山“7.12”打得漂亮,关键一着是指挥权集中到我们师,令出一门。几位师的主要干部都是打出来的,又经过院校培养,对地形熟,在部队威望高。当然我不是说指战员英雄牺牲的精神就不重要了。没有后者,再高明的指挥也等于零。特别是情报部门、炮兵部队应当在这一仗的功劳榜上,名列榜首。
敌人在哪里集结,我们知道了,第一批炮火覆盖过去,差不多叫它报销了三分之一。——可在这之前呢,打两发炮弹你得请求上头。打这么几千发呢?上头要问了:你知道一发炮弹多少钱么?打错了谁负责?上头如还得研究研究,请示请示呢?敌人怕早上来了!
现在好了!师的几个主要指挥员在一张地图上指挥。从接到情报到作出决定,三分钟,几句话,XX个炮营“万”炮齐鸣!
中国战史上哪有一个师长指挥XX个炮营的战例?
怪不得,当上头指挥所一撤,我们的参谋们高唱“解放区的天”。
有些干部没打过仗,有点怯阵是难免的。指挥员要善于教他、帮他、鼓励他,不要动辄就是:打不好,我毙了你!这是你对下级没有起码的信任与尊重。耍权威只能说明你无能,不懂指挥艺术。
又说到我老爹——我不避嫌。因为他战斗一生经验不是我的私产,它应当留给我们军队。我其实也没专门研究过他,只是随一个作家采访时听说过他的不少故事。一个当年的通讯科长说,他去执行一个任务,我老爹送别他时只说了两句话:路上危险,你注意点,无论如何要活着回来!这话多平常,但几十年后这位通讯科长回忆时哭了:陈司令员没一个字提任务,更没说要拼死拼活。但我感觉得到,他不但关心我,而且信任我。
打仗,有胜必有败,这是千古常理。如何对待战斗失利的干部?我还是举一个我老爹的例子。有一次战斗,刚进入敌前沿,被敌两侧的暗火力点将我一个突击排完整地打倒在一处。战后,我老爹叫不准动战场,组织大家来看。他大骂团长:“你他妈为什么不事先侦察清楚?”还骂了一些难听的---我老爹这方面缺点严重哩。
团长请求处分,我老爹说:“不是为处分你叫你来看,是要你接受教训。看看,你的突击排,有一个头朝后的没有?他们多勇敢!怪就怪你这个指挥员,你不是怕死,不是打滑头仗,你他妈是个瞎子!”说完,我老爹脱下帽,向烈士深深行躬身礼,又和大家一起抬烈士。
那个团长挨了骂,但没受处分,接下来几仗,都打得很好。我老爹见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你狗日的总算把眼睛睁开了!”几十年后,这个团长还牢记着当了那回瞎子的教训,并以陈司令员后来的表扬引为终身荣誉。
最宝贵的是指挥干部的实战经验,光靠书本课堂培养不出真正的将军。打过败仗的干部,也比没打过仗的干部强!这也是我老爹的观点。
打老山,仗不算大,但地形复杂,打得确实残酷。二十七个山头同时攻击,哪能不在某一点受点挫折?我们有的领导不加分析,究竟是干部怕死还是某个环节上困难太大或措施不当,尤其不应当的是:明明自己决策不当,该罪已,却以罚人来推卸责任,撤了一些干部,非常可惜!
如像主攻团副团长向坤山,自1979年以来一直打得不错,被撤职后还带领部队冲锋陷阵,打了两个很漂亮的仗,先后炸毁了敌人一座军火库,攻占了敌前沿高地歼敌一个排。怎么能把“怕死鬼”的名字安在这样干部的头上?在这种情况下处理人家转业,叫人家怎么抬头?因为你不公正,伤害的不是他一个,而是伤了更多干部的心。
爱护部队,爱护干部,关键是危难中替他们担担子。我们不少干部不安心,想法很多,主要是一个:我不管怎么卖命,一仗打不好,彻底完蛋!
实事求是说,不能完全怪罪某位领导,还有互相攻击。连师里的领导XXX也差点中箭落马。告状信一大堆,其实就是两个干部炮制的!还有一批干部损失在文凭上,他能打,但文化低了点,上头给你分来了一大批,他只好走。我们十四军作战最多,出的干部最少,是各种原因造成的,这个损失太大太可惜,再这样搞,今后谁跟你“玩命”,弄不好最后垮台。
我老爹的“魅力”就在战时信任干部,战后保护干部。刘帅更不用说,他不但指挥高明,对干部是“老妈妈、老奶奶”!所以他们有那么大吸引力、凝聚力,不管在哪里留下伤员,他伤好了,千山万水也找回来。
领导的威信不是靠行政命令、靠处分、靠官职,而是靠同生共死的同志情、靠知心、靠危难中见真情!
布琼尼(本楼注:苏联骑兵统帅),老脑筋,指挥上并无新招,但在卫国战争初期苏军大溃退时,他来了:我是布琼尼!大家就跟他上!靠的就是危难中挺身而出。
我们有的连长,爱发火,气头上也骂人,甚至踢人一脚,但没人告状,没人记仇,战士说:他平时好。
好在哪?过年了,没钱买鞭炮。连长说:“咱们放炸药!”领导知道了,一顿臭骂!你这领导怎么就不懂战士的心,你多扫战士的兴!
一个侦察参谋抓了一个俘虏,半路上枪走火把俘虏打死了。回来,我们的干部对他比对战俘还凶。他好伤心呀!他经历好大的艰险,是豁出命把俘虏逮到的,他何尝不想带回个活的。你安慰他几句多好,何必显示你的威风?
这个侦察参谋叫杜边生,“文革”中父亲被关起来了,他带弟妹沿街拣烂菜叶过活,入伍后多次战场立功,是个“亡命徒”。从那后,他伤透了心,只有和老婆说。老婆原来一直支持他好好干,这回变了:“回家吧,你司令员拿钱不比我多,你在那干啥?”他转业了,给他作什么工作也顶不上那顿骂!
部队改革,有千头万绪的工作,核心问题是从体制上保证选贤用能,提高指战员素质,最关键最首要的又在选好掌舵人!(来源:参战军人纪念馆)
四十师直指挥连指导员李建国撰写的回忆录,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及听见所闻,全景的介绍了一九八四年老山收复及防御作战的全过程,现转发给大家。
1979年3月5日,中国军队撤回之后,便班师回营,并没有“严守边界”与此同时,在中国宣布撤军之日,越南发布全国总动员会,要求男性18岁至45岁,女性18至35岁的所有公民条件具备者,都要参加民兵游击队,民兵自卫队的队伍。越南当局仍不吸取我沉痛打击之教训,自1979年我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之后,大摇大摆地占领了边境线上的大多数骑线点,在我境内侵扰挑衅,制造事端。1981年,我广西、云南边防部队收复了法卡山、扣林山,三年之后派重兵收复了老山、者阴山,八里河东山。于是就发生了老山,八里河东山战区五年多来的胶着战。被称为“两山轮战”。
老山位于云南省文山州麻栗坡县城以南60公里处,船头口岸西南侧,横亘于中越边境12号至13号界桩之间。主峰海拔1422.2米。巍然耸立在盘龙江西岸,其主峰山脚下的船头地区海拔仅为160米。峰谷垂直比高为1262.2米。山势为西高东低,坡度为北陡西缓,平均坡度为40度,接近主峰时坡度为60至70度之间。以主峰为中心,向东北、西北、正南延伸出三条大梁,成鼎足之状。主峰的正北面是60度的悬崖绝壁无法攀登。总面积约8000平方米,山势雄伟,因山上古木密集而得名,山高坡陡,常常云遮雾罩,乔木古老苍劲,树干苔藓铺身,竹草丛生,茂密相接,植物生态各异,春夏秋冬,树木繁茂。
老山地区为热带雨林气候,雨量充沛,雾大潮湿,气候多变。云雾时聚时散。昼夜温差10至20度,海拔800米以上被茂密的原始森林所覆盖。800以下多为竹林,灌木和飞机草。竹林间距15至20公分,灌木,杂草高达2米以上。人进其中,抬头不见天,俯首不见地,不经砍伐,无法通行。
老山地区河多沟深路少桥小。整个地区有3条大河,7条小河,一条暗河。1979年之前有猎人踏出小径三条,后因越军威胁,无人行走,小径被茅草覆盖,路迹难辩,老山毒虫肆虐,疾病传播快,自然减员多。其中对人员牲畜威胁最大的是各种毒蛇,旱蚂蟥、小黑蚁、小黄峰。自然条件恶劣。
老山是中越边境12号界桩至14号界桩之间的最高点。占据老山,向北可通视我境内纵深25公里的广大地区的重要军事目标,对我方兵力部署构成严重威胁。向南可俯瞰越南老寨,清水口以南至河江省会30公里地区,向东可封锁我国麻栗坡县至越南河江省的主要通道口岸;向西可监视14号界碑以西至扣林山边境诸要点。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从古至今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按照国际惯例,相邻两国边界两侧各15公里以内禁止屯兵和进行军事实习。但越南当局自1979年,在我国边防部队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胜利回师以后,狡猾的越军便趁机抢占了老山主峰及边界线附近中国一侧的有利地形,修筑了大量坑道,堑壕,掩体藏兵洞,设有多道铁丝网,陷井和防步兵壕。
在距阵地400至600米的我方地段,设有警戒雷场。在距阵地50至100米处设有宽正面,大密度的混合雷场。这些雷场又配以各种障碍物形成障碍区;障碍区之间的间隙再配以各种火力控制,形成了防御设置上的大纵深。在越军的防御阵地内,还配备了多种战斗火器,形成直射、曲射、远射、近射、侧射、倒打相互交叉、上层、中层、下层、明暗火力点相互结合的密集火力配备。
其次,越军还对我国境内主要道路,军事目标和可能攻击的线路都准备了炮兵射击诸元。整个老山地区的越军防御就形成了以钢筋混凝土地堡、坑道、掩蔽部,防步兵绝壁为骨干,以雷场、铁丝网、陷井、竹签,鹿砦为补充的防御体系,成为能打、能藏,易守难攻,能独立作战,又能互相配合的阵地网。并储备了大量的枪支弹药,被服能长期坚守坚固的野战防御阵地。老山主峰及附属高地与其东侧的松毛岭阵地即662.6高地,那拉地区,八里河东山的30、32、33、34号高地构成整个老山地区,对我军形成钳击之势。
侵占我老山地区的越军是越北二军区313师。该师组建于抗法战争后期。在越美战争中具有长期同美军作战的经验,是让美国都感到头痛的一支劲旅,颇有战功。
其122团曾被越国防部授予“决胜团”称号,尤其擅长热带丛林作战,装备精良,能攻善守,擅长夜战、近战。实战经验丰富,各级干部训练有素,其军事作风,战斗素养,人文思想与我军极其相似。并配属有越198特工团。
为了加强313师的防御力量,越北二军区又向该师配属了168炮兵旅,386炮兵旅一部,457炮兵团第10、11营,支援该师战斗。形成了双方边境纵深20公里范围内的重型火炮封锁区域。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上,在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在这样坚固的防御面前,在敌强大炮火封锁之下,收复老山,全歼老山守敌,无异于虎口拔牙、狮口夺肉。
越313师在1979年未受到我军打击,是一支整建制部队。正是由于越军的狂妄和骄横,自偷占老山起,就对我国境内进行了无数次骚扰挑衅。
从1979年3月,越军共向我国境内开枪690多次,发射各类枪炮弹2800余发,打死打伤我边民300余人,炸毁我境内房屋67栋。由于越军的威胁,麻栗坡县船头农场有4000亩橡胶林不能经营,2000亩良田不能耕种,24个村寨被迫内迁。
越军的累累罪恶行径激起了我南疆各族人民群众的极大愤慨,他们强烈要求我国政府收复老山地区,将越军赶出中国领土。在1981年5月,我14军42师收复扣林山之后,昆明军区立即组建了老山地区侦察大队。时任第14军40师的副师长刘昌友,兼任侦察大队大队长,师侦察科长兼任副大队长,调集师侦察连及师所属各团特务连骨干及无线连二台(台长张振东)组成师侦察大队,于1982年6月奔赴老山战区开始侦察敌情。这支百十余人组成的侦察大队住在老山脚下的天保农场,担负对敌的侦察任务。知已知彼,掌握敌情,百战不殆,方能战胜对方,这次侦察大队的任务主要是对敌人的防御情况,兵力部署、炮兵分布,纵深第二梯队的兵力都要了解清楚。
我侦察大队的官兵们紧紧依靠当地人民群众,利用当地村民作掩护,有时化装成边民在老山脚下打猎,有时化装成橡胶工人,接割橡胶,并在偏马设立了前沿观察所对老山及662.6高地的越军阵地进行昼夜观察。为了掌握更准确的情况,必须抓一名越军俘虏。
我侦察大队组织了有120团特务连排长为组长的捕俘小组,埋伏在通往662.6主峰阵地的道路上。六月份的天气,雨水多,蚊虫毒蛇猖獗。他们从早晨4点多钟出发,秘密接近662.6高地前沿,伪装完毕后,悄悄等待时机,8点整,有一名越军挎着冲锋枪摇头晃脑从山脚下向662.6主峰走来。侦察员们屏住呼吸,由于这名越军警惕性很高,几次捕俘都无从下手。只好继续观察。通过近半个月的仔细观察,敌人在662.6高地的山峰上开设了观察哨,可以观察到我纵深达8公里的一切情况。这名越军很有规律,每天8点来观察哨进行嘹望,观察情况,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