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麻栗坡交趾城一带群山环绕,四面山包。盘山公路弯弯曲曲,一边靠山,一边临崖,周围很难找到面积稍大一点的平地。在交趾城通向八里河东山路边上的夭六,洽好有一块面积不大的包谷地,能够配置大型火炮,但最大的弊端,这片区域完全暴露在敌方眼皮子底下。为了战略目标需要,上级首长决心在此地配置射程较远的130火炮。因而,以夭六为炮阵地的战役意图就成为炮一营必须承担并且践行的任务。

  3月中旬,炮一营各连战炮分队晓宿夜行,趁着浓浓大雾,在这片相对开阔的包谷地中紧张有序地构筑工事。一连、二连的炮位视界开阔,前方没有任何遮蔽物,最为暴露;三连靠近左侧小山包,稍有一点隐蔽性。

  4月27日,三个连队先后进入夭六阵地,完成了总攻前的射击准备。4月28日拂晓,随着一组组口令的执行,四个连队(含配属一营指挥的加一连)18门火炮参与了总攻发起时的三轮炮火准备。随后,又紧张地开始执行零时性目标和计划内目标的射击任务。鉴于一连、二连较为暴露、三连相对隐蔽的实际,三连在夭六阵地上承担了多数目标的射击任务。


  炮一营夭六阵地


  

  然而,由于总攻的炮火准备,一营炮阵地完全暴露了。不管一连、二连打不打,或者是3个连队都不打,但凡周边友邻部队实施射击时,夭六就成为敌军炮火重点炮击的区域,甚至车辆通过火炮后方的公路,也会引来敌军的炮袭。

  4月28日开战不到30分钟,敌军一发炮弹落在了营阵地指挥所后方六、七公尺处,当时副营长李建国、副教导员徐高原、管理员周启春、电话班长王良富、报话兵万正平均在现场,还好弹着点是一个小坡,在阵地指挥所的下方,炸飞的土块从10多公尺的高空砸到副教导员背上。说起这件事,徐副教导员至今还心有余悸,他说,还好砸到背部的是土块而不是弹片,否则“一七工程”第一天就“光荣”了。

  6月上旬,时任副团长的李富松、团作训股阵地参谋和通信员一行三人到夭六阵地。经过一个泥塘时,正好碰上敌军炮击,一发炮弹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暴炸,跟随前来的通信员迅速将李副团长扑倒,3人混身泥浆,灰头土脸,所幸毫发无损;正在猫耳洞内防敌炮击、准备执行任务的阵地救护组成员相启来(营部驾驶员)和杨传龙(二连驾驶员),他俩藏身的猫耳洞被敌炮弹炸塌,在附近猫耳洞的一连卫生员赵光忠、三连报话兵廖凯急忙呼唤周围战友救援,三连四班李金榜等人赶过来,一起冒着敌人炮火把被掩埋已至昏迷的相启来、杨传龙挖出来,所幸救援及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


  随着炮击任务越来越多,夭六这片开阔地成为重点落弹区,“魔鬼三角州”的雅号也就成为夭六的代名词在部队传开了。

  据守卫662.6高地的我方步兵说,只要夭六的大炮一抬头,就知道要打敌人的目标了;敌军炮击夭六的炸点我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炮击夭六阵地的敌炮主要在八里河东山方向,不在炮五团一营的射击方向内。

  营长陈林多次请求兄弟部队想办法给予压制,但始终没有解决,只能命我营三连指挥排长陈万雷前出侦察,发现敌炮阵地后,报兄弟部队并指挥打了一个齐射,修正诸元后,不知什么原因,长时间打不出。此时,敌军已经对陈万雷爬上去侦察目标的那棵树所在位置有所怀疑,情况十分危险,只能命其迅速撒离。陈万雷刚离开,那棵树就被敌炮弹命中,险些回不来了。

  炮一营夭六阵地指挥所

  

  一营驻守夭六阵地58天,几乎天天都会遭敌炮击,先后近百次,落弹几千发,离炮位80米内的落弹就有600多发。另外,受地形限制,三个连队的炮班40多天都没有打开背包,因为没有地方睡觉,只能就近靠一靠,碰到下雨天,情况更遭。大多数战士40多天没有洗过脸,更不要说洗脚。官兵们的衣裤由于汗渍、油污、泥浆混合浸泡和暴晒,硬梆梆的,居然防水可以当雨衣用。

  除了激烈的战斗和恶劣的生活环境外,当时最令人担忧的另一件事就是炮阵地的安全问题。白天,整个炮阵地的情况还便于掌控,但到了夜晚四周漆黑一片,阵地的安全形势格外严峻。时任阵地副营长李建国说,“每到夜晚,防敌人特工袭击的压力特别大。组织上把这么多火炮、这么多人员交给我,我要对他们负责,不敢有半点闪失。为了保证炮阵地的安全,我们安排40多个人白天休息,晚上放出10个明哨、暗哨,40多个人轮流值班,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战后,据军区技侦站的战友讲,夭六炮阵地被敌军定为“100”号重点目标。敌军反复报告这个目标被消灭达100多次,但不知为什么这个阵地仍然在射击。他们派出特工对“100”号目标进行袭击,结果,离夭六阵地不远的雷达站出事了。

  陈林回忆说,2012年我在麻栗坡船头天保农场吃饭,餐桌上有一位前越军二军区的一个参谋也有这个说法。这充分表明,时任副营长的李建国重视夜间安全问题并不是杞人忧天。


  84年6月下旬,炮一营终于奉命转移阵地,在三转弯公路沿线构筑新的炮阵地。各连在公路旁小块的平地或山包上选择炮位,在较短时间内完成了射击准备,随即开始遂行作战任务。然而,离开夭六那个“魔鬼三角州”,炮一营进入的三转弯公路沿线阵地,仍然是一个重点落弹区,而且落弹频率较之夭六更为频繁,部队受到的伤亡更加惨重。

  不只是炮阵地被炮击,营阵地指挥所也屡屡遭遇敌炮袭击。6月下旬,时任炮四师师长丁华林来到一营阵地指挥所,在这里通过望远镜目睹了敌军炮击14军军炮团阵地的情况。他当即叮咛一定要注意阵地防护问题,对此不得有任何大意。

  7月上旬丁师长途经三转弯,又来到一营阵地指挥所,当看到没有挖个人掩体,他发了脾气要求尽快落实。现在回想起来,丁师长的严厉批评其实就是满满的一片爱。

  7月12日下午6点左右,教导员起身带通信员准备到二连阵地,李建国副营长挡了一下,说“晚饭已好,吃一点再过去吧”。当教导员接过饭碗还没来得及坐下,敌军3发炮弹打过来,一发打在营阵地指挥所头顶上的岩石上,第二发落在营指挥所下沿5公尺处,弹片击中石块,一粒石头反弹射在驾驶员代中华的臀部,事后缝了6针。

  第三发炮弹落在了山脚下隐蔽点的小车旁边,营指挥车(北京213吉普)油箱被弹片击中,瞬间飞起了30多公尺高的火球烟雾。从时间上推算,如果不被副营长阻栏那么一下,教导员和通信员肯定走到敌第二发炮弹的炸点处回不来了。

  7月15日,时任炮五团副政委的曹德恒冒着炮火前来看望一营官兵,到达之后敌军炮击不断,他在炮一营阵地指挥所呆了一天一夜,亲身感受和见证了敌我双方炮仗的激烈程度和险恶的生存环境。


  炮一营阵地是重点落弹区,观察所更是敌军炮击的重要目标。一营各连观察所均设置在偏马1175.4高地一线,主峰在视线好的情况下,可以看到敌方10多公里以外的情况,各连观察所在这里捕捉到了很多有价值的目标。因此,这里从战斗打响的当天,就成为敌军重点炮击的地方。

  4月28日,观察所的一段约50多公尺的指挥线路多次被敌军炮弹炸断。一连电话班长陈祖成背上一盘线,快速跑出掩蔽部寻找断线。炮弹在他周围爆炸,弹片横飞,沙石、泥土覆盖了他的一身。第一次接通了,被炸断,第二次接通,又被炸断,连续六次接通线路。当第七次抢修这条线路的时候,几粒碎弹片击穿了他的右肩,鲜血浸透了衣服,他忍着剧烈的疼痛,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10公尺的距离,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线,终于接通了线路,保证了射击口令的下达。至今,仍有一小颗弹片在他体内无法取出。

  炮一营前方指挥所正在执行任务(船头偏马)

  

  6月13曰,三连连长宋强在1175.4高地遭敌炮袭被弹片击中头部,因山高路险,4个小时后因伤势过重,在送往曼棍野战医院途中不幸牺牲。上级反复要求一营必须在宋连长所在的主峰位置坚持开设观察所。

  二连连长杨四春按营里的要求,带着侦察兵齐春、岳治平等人在主峰的一个水泥碉堡顶面平台上观察敌情。虽然四周用麻袋装沙土堆成掩体,当一发160迫击炮炮弹落在离他们6米远的下方爆炸时,强大的气浪掀起麻袋将几人吹翻,附近的一棵大树当场炸断,当他们几个人灰头土脸地从浓烟中钻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气浪掀起的碎石和沙子击中,一身狼藉。

  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无论是观察所还是炮阵地,不少官兵都与死神擦肩而过,全营官兵在老山作战中经受住了血与火、生与死的严竣考验。

  阵地指挥所正在执行任务

  

  1984年4月28日拂晓5点58分打响的“一七工程”即老山战役,是一场血腥惨烈的战斗。敌军依托复杂的地形,修筑了大量坑道、堑壕、掩体、藏兵洞,多道铁丝网、陷阱和防步兵壕。在其防御阵地内,配备了多种战斗火器,形成了相互交叉、明暗结合、能打能藏的野战防御阵地。

  总攻开始后,我全线炮兵以猛烈的炮火全程覆盖当面之敌工事、炮兵阵地、驻兵点、指挥所和越军仓库等重要目标,为步兵冲击出发扫清障碍。三轮炮火准备后,步兵随即向662.6高地和老山主峰推进。

  敌军并不是一盘散沙或者毫无战斗力可言,何况其多年蚕食、侵占我国领土,他们也做足了功课。面对我军猛烈攻势,敌军隐蔽的火力点和各类火器对我进行反击,布满通道四周的雷场、各种陷阱及障碍物,迟滞着我步兵分队推进的速度,战斗打得异常惨烈。

  这个时候,步兵呼唤火力支援,时间就是生命!12发急促射、18发急促射、36发、48发急促射……随着一组组射击口令的下达,一发发炮弹呼啸而去,有力地支援了步兵的进攻战斗。


  为确保射击精度,加快反映速度,炮一营把各连计算兵集中在一起组成计算所,由计算兵出身的一连指挥排长邓泽辉担任计算所长,负责4个连队(含加一连)射击目标的计算任务。

  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计算所在较短时间内完成了多个目标射击诸元,需要四个连队同时向不同目标同时射击。当过报话兵和通信排长的营政治教导员何兆光,迅速接过报话班长顾庆云手中的器材,打破传送口令必须有线、无线同时下达同一个口令的操作规程,单独用报话机向一个连队下达射击口令,电话兵同时向另一个连队下达射击口令。

  听着同时飞向不同目标的炮弹轰鸣声,大家心中共同的愿望就是及时压制敌军炮火,尽可能减少步兵伤亡,羸得胜利。三连四班炮手王章玉,除铜剂和药筒紧塞盖掉进药室,他用手伸进炮膛拿出来,手烫起了大泡。二连三班炮手李迂旺,因病一天没吃饭,就这样,当天还装填了97发炮弹。

  特别是7月12日敌军加强师规模的多路轮番进攻,14个小时的激战,敌军的炮弹一群群飞向我方阵地,我方炮弹也一群群呼啸着砸向敌方。阵地上火光四射、硝烟弥漫、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激烈程度超乎寻常。仅这一天,全营(含加一连)发射的炮弹就达3000多发。


  7月中旬的麻栗坡交趾城,早已进入盛夏,气温非常高,加之炮弹打得多,炮管都打红了,三连三炮后方约40多米的帐蓬不点自燃。战斗间隙中,士兵们抽烟也不需要火柴和打火机,直接在炮管上就可以点燃。

  酷暑之下,既要防范敌军炮火来袭,又要不间断地执行射击命令,炮手们在滚滚热浪中操作火炮,脸颊、臂膀被烫伤,眼睛被硝烟熏得睁不开,火炮后座力产生的气浪把沙石子冲击在脸上、手上、身上,激战中的艰辛险恶,难以用文字表述,只有亲身亲历者才能感知。

  

  时任副营长的李建国说,阵地除了暴露、容易遭敌炮袭、随时有流血牺牲的可能外,最苦最累的就是搬卸炮弹。由于射击目标多,弹药消耗快,几十车炮弹也就只能打二、三个目标。有时一个目标还在发射,第二个、第三个口令已经下达,连续发射五六十发、六七十发都有。

  炮弹打光了,弹药车一到,除瞄准手留下操作火炮外,其余人员全都去搬卸炮弹。由于弹药车不能直接开到炮位上,只能停泊在100多公尺以外的地方。这在平时算不得什么,但在战斗中而且有减员的情况下,射击不能停,没有弹药必须立马去搬,加之炮掩体与弹药车之间还有很大的坡度,这种情况下搬卸炮弹,体力极度透支,那是多么累、多么难啊!精疲力竭的战士们咬着牙,躬着身,扛着82公斤重的一箱炮弹,步履蹒跚地艰难前行,还要时刻防范敌军炮弹的袭击。

  炮弹箱背到炮床,炮手们把弹丸抱出来,往“胳肢窝”一夹,用自己的衣服擦去弹带上的黄油送入炮膛,转身又奔向远方的弹药车搬卸另一箱炮弹。有时太急,士兵们刚脆就在弹药车旁开箱,把引信装在裤包里,一手抱弹丸,一手挟药筒,狂奔到炮位装填发射,几乎是扛一发炮弹过来就打一发炮弹出去,战斗之激烈可见一斑。


  夜间搬卸炮弹,看似比白天安全一些,但一来就是六、七十车,每个兵都要摸黑扛上20多箱。由于太累、太疲倦,有的士兵被累得趴在地上,喘息之后,又艰难地爬起来,扛起炮弹箱继续前行。

  这个时候,阵地上所有能抽得出来的炊事员、驾驶员、通信员、包括干部,全都参与搬卸炮弹。大约有一个星期,炊事班不再做饭,全部分配到各个炮班帮助搬卸炮弹,开饭时大家只能吃点压缩饼干充饥。

  据时任一营部驾驶班长的路敏回忆说,为保障阵地弹药供给,营里把技术好一点的几个驾驶员抽出来拉炮弹。我们从西畴县兴街弹药库装上炮弹,冒着敌人炮火,直接把弹药车开到麻栗坡交趾城的夭六和三转湾炮阵地。

  据时任一营部驾驶班长的路敏回忆说,为保障阵地弹药供给,营里把技术好一点的几个驾驶员抽出来拉炮弹。我们从西畴县兴街弹药库装上炮弹,冒着敌人炮火,直接把弹药车开到麻栗坡交趾城的夭六和三转湾炮阵地。


  我们驾驶员不顾往返100多公里的盘山公路颠跛带来的疲倦,自觉投入到搬卸炮弹的行列之中。那些个子小的炮手背一箱,我个子高,两个胳肢窝一边夹一箱,抱着两箱炮弹就往炮位上送。200多米一个来回,搬上几趟,全身衣服被汗水浸透,混身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

  路敏说,战斗激烈的时候,我曾看到师汽车连邓仁田连长拉来一车炮弹,因炮手们都在执行任务,他一个人硬生生地卸了满满一车炮弹,混身汗淋淋的,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坚守岗位执行射击口令的指挥员们,看着疲劳至极的战士们的这份投入付出,双眼噙满泪水,他们把对战友的那份挚爱之情转化为战斗意志,坚决果断地下达射击口令,指挥战士们将一发发满载仇恨的炮弹不间断地射向敌方。

  副教导员徐高原还介绍了一个细节:由于炮弹消耗过快,阵地急需弹药,工厂可能没有木箱了,弹药车运来了“裸体”炮弹,弹丸用角钢焊个架子,卡住不动就运来,看着一车车满满的、崭新的、通体铮亮的炮弹,令人格外震撼。

  从标签上看,出厂时间只有12天就送到了阵地。由此可见,炮一营射击目标之多,消耗弹药之多,堪称团史、师史之最。据徐副教导员至今存留的战地日记记载,整个老山战役,炮一营(含配属的加一连)发射的炮弹28000多发。


  84年7月13日早晨7:00左右,大雾弥漫之中,满身泥土、汗渍和油污的炮手们整理着炮床内物品,每一门火炮的后方,都有三、四百个药筒堆成了一座小山,此情此景,终身难忘。教导员何兆光在二连阵地见到了途经下车巡视的王祖训副军长和陪同随行的阴洪生副师长。两位领导目睹了激战后的炮阵地的真实状况。

  7月下旬,首批轮战的11军32师逐步交接了老山、662.6高地和那拉地区的防务,并以14军41师配属11军仍在八里河东山地区进行防御。廖锡龙军长途经交趾城三转湾时,遭遇敌军炮袭这一区域,停车隐蔽地点,正好在炮二连阵地附近。他目睹了炮二连对敌射击的全过程,经询问了解有关情况后,11军发了一个通报,号召部队向炮五团学习。这是炮二连乃至全营在老山作战中用流血牺牲和艰辛努力换来的荣誉,为团、营增添了光彩。

  一营二连炮阵地指挥所

  

  “战争不是消遣,不是追求冒险和赌输赢的纯粹的娱乐,也不是灵机一动的产物,而是为了达到严肃的目的而采取的严肃手段。”克劳塞维茨在其著名的《战争论》中如是说。

  收复老山作战,为的是维护国家主权、领土完整,维护边疆地区的和平安宁。因此,战斗一经打响,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血腥的拼杀。步兵在收复老山作战中付出了惨重的伤亡。炮兵虽然配置在步兵后面,看似相对安全,然而,炮一营在老山作战中特别是拔点作战结束后的防御作战中,仍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4月28日,收复老山的战斗打响不久,一连电话班长陈祖成在偏马抢修电话线路被炮火击中受重伤;4月29日上午10点30分,在相对隐蔽位置坚持工作的一营部炊事班战士杨君华被落弹飞溅起的弹片击中头部当场牺牲; 11点30分,一连驾驶员薛利成在夭六阵地给二连送炮弹的途中被炮弹击中当场牺牲;中午1点零4分,二连三炮瞄准手袁承平被炮弹弹片击中背部伤。短短的2天时间,2死2伤,常规战争下的炮兵居然如此,可以想见当时的战斗何等惨烈!


  5月15日拂晓6点30分,三连执行完一个射击目标后,炮手们按规定动作迅速离开炮位隐蔽,而瞄准手必须将炮身摇至隐蔽槽(为隐蔽炮管挖的一条壕沟)才能离开。

  当四炮瞄准手雷毅紧打高低机隐蔽炮身时,敌军一发炮弹击中炮床,瞬间把火炮大架击穿了11个洞,穿透过来的弹片,又把身在火炮大架外则的雷毅的肝、肺、脾、肠等多个内脏器官打坏。

  指导员王建全带着担架队赶到现场,哭喊着将雷毅放到担架里;副教导员徐高原随即赶到担架旁,鲜血已经沿着担架两则在雷毅身体周围汪起来,雷毅脸上没有半点忧愁、悲观,他打趣地说,“副教导员,狗日的,整着我啦”!徐高原安慰着他,和大家迅速将雷毅抬上为防颠簸装了半车沙的解放牌车送往救护所。

  当时,哭红了眼的官兵口中虽然没说,但心中早已绝望,认为自己的这个好兄弟肯定不行了。然而,经过沿途救护站和野战医院的及时处理,雷毅被空运至昆明军区总医院抢救,多次手术多个内脏被切除并保住了生命,创造了我军医疗史上的一个奇迹。部队返营后到各医院查找伤兵,才得知雷毅幸存的消息。

  

  在激烈战斗中,各级干部同样面临着生死的考验。6月11日下午,三连连长宋强参加敌情通报会后返回本连二号观察所。12日凌晨,敌军偷袭我老山附近那拉方向的阵地(注:当时步兵守卫该阵地的战士几乎全部阵亡,随后上去查看情况的我数名士兵也被打死,后经炮火支援,我步兵才重新夺回阵地,随后敌军出动600多人冲击,结果被我炮兵牢牢地封锁住,死伤惨重)。

  出现敌情后,宋强为确保任务的完成,迅速从第二观察所赶往第一观察所(主峰)组织侦察,发现10多个重要目标,为准确打击敌人确保步兵防线安全做出了贡献。13日下午5点30左右,敌军对我1175.4主峰炮击。营长陈林在战壕里看到一发炮弹命中主峰,赶紧打电话寻问各连情况,唯独三连电话不通,借用边防五连线路打通电话后,接听战士哭诉道“主峰上六、七个人受伤,宋连长恐怕不行了”。

  营长随即派师医院加强炮一营的王贵辉医生带人上山抢救。而当时轮换在二号观察所的指挥排长陈万雷、计算兵曾令安、电话兵罗玉明听到主峰“一长三短”的枪声骤然响起,这是一号观察所需要增援的暗号,知道一号观察所出事了,他们几人急忙向主峰赶去。


  30多分钟赶到现场后,映入眼帘的是6、7个人睡在地上,边防五连2个战士当场牺牲,轻重伤3人;连长宋强被弹片击中头部奄奄一息,侦察兵李兴伦被爆炸产生的强大气浪冲击受重内伤。

  排长陈万雷、电话兵罗玉明、侦察班长李福堂、计算兵曾令安、报话兵杨文州等人用麻袋做成简易担架,个子高的罗玉明在前边抬着担架,陈万雷在后边护着宋连长的头部,李福堂、杨文州抓住麻袋边沿,前边的站着一步一步往山下挪,后边的坐在地上,一点点往下滑。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与赶来救助的王医生等人汇合,大家把宋连长搀扶到营部指挥车,由王贵辉、曾令安和唐天昆护送赶往救护所;李兴伦则被边防五连的一名战士从主峰背到山腰,由边防五连的救护车和其它几位伤员一起送往医院,至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主峰去到医院的,而背他下山的那个战士,当时就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运送宋连长的指挥车路过40师在偏马的一个122榴弹炮阵地时,王医生看到宋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忙借用电话向营指挥所报告情况。榴炮阵地也向上面作了报告。得知此事,40师指挥所打电话给一营指挥所,告之师政委、副政委和师政治部有关领导要到曼棍路口迎送宋强烈士遗体。


  作战中一直在团前方指挥所的团政治处主任江世玉,闻讯后也赶到曼棍野战医院,当他看到躺在帐蓬里的宋强时,满含热泪,不甘心地把耳朵贴在宋连长胸前,希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有奇迹发生……沉浸在悲痛中的官兵们得知各级首长为宋强送行,情绪有所缓释,宋强烈士如果地下有知,也会有所慰籍的。

  宋强是防御作战阶段我团职务最高的烈士。战后,处理烈士后事的副营长李建国到了宋强家,见到了满头白发、身体衰弱的宋强的母亲(其父已故),她问的第一句话是“我儿子是英雄吗?”第二句话是“能把宋强的骨头拿一块回来吗?我要把他葬在身边”。看着宋强母亲抱着宋强的遗物(一套军装)放在胸前像拍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李副营长禁不住心中一阵阵酸楚,泪水夺眶而出。全村人都在周围,村长倒了一大碗米酒,李副营长代全营官兵向宋强母亲及家乡父老鞠躬表示敬意,一口干了这碗不同寻常的米酒!

  宋强烈士(右)生前与副连长陈宪堂在“一四工程”打响前火力侦察指示目标

  

  7月12日,敌军发动了加强师规模的大反扑,6个团的兵力伺机反攻老山。炮一营和全线炮兵一起对敌实施了强有力的打击,敌军炮兵也用尽全力向我方炮兵阵地进行回击,双方激战处于胶着状态。不到3个小时,炮一营三个连队的炮阵地纷纷落弹,特别是二连阵地落下炮弹200多发。

  12点45分,一发炮弹在距二连一班8公尺处爆炸,营部医助闫诗跃冒着炮火赶到一班,把被弹片击中臀部的炮手张吉东抬到防炮洞内,自己蹲在洞口为其包扎伤口。12点50分,正当闫诗跃准备将伤员转移时,又一群炮弹向二连飞来,2发炮弹在他们身边暴炸,闫诗跃被强大的气浪冲离原地4公尺远,左小腿被炸伤,右腿股动脉被炸断,头部、腰部等8处受伤(炸点附近,33公斤重的弹丸震飞出5-6米远,药筒的铜管被撕裂,一个药筒甚至被拉扯成铜板)。

  边防十五团二营救护组闻讯赶来增援(一营救护车先前已送伤员去医院),指导员李建华、一排长孟建民用担架把闫诗跃抬上救护车,营救护所成员廖凯护送至交址城炮四师医院进行初步处理,随即转往落水洞野战医院抢救。


  途中,闫诗跃还指着廖凯为自已包扎的一个伤口说“包扎方法基本正确”。但终因伤势过重、流血太多,闫诗跃为了边疆的和平安宁献出了自己年轻的宝贵生命。就在闫诗跃被敌炮弹炸伤的同时,炮手张吉东、程庆生也被敌弹击中,当场壮烈牺牲。紧接着,敌军又一群炮弹飞向二连二班,弹片从炮手张力左腮穿过,舌头被打掉了一块;弹片穿过炮手陈雄奇的右大腿;也穿进炮手张云和的右臂和左小腿;弹片击中了炮手吴双进的腿和背。

  指导员李建华现场收集烈士的遗骸,手上都是烈士的血肉,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更激起他带领士兵们血债血还的滔滔战意。在这残酷的拼杀中,炮二连官兵面对流血牺牲没有被吓倒,相反,官兵们“杀敌立功、为战友报仇雪恨”的战斗意志更加强烈,他们把悲痛埋在心里,把仇恨装进炮膛,一发发复仇的炮弹轰向敌阵,继续对敌8个目标进行了9次射击。


  

  7月13日,战斗仍在激烈进行中。当天晚上,二连正在执行18发急促射的口令时,敌军又一排炮弹袭来,一发炮弹落在三炮和四炮之间,四炮瞄准手吕进友正在操作,弹片打穿了他的右大腿,负伤时还牢牢握着方向机;一发落弹在炮床中暴炸,三炮手夏文荣右臂中弹,弹片穿过他的右腹部当场倒地,怀中还抱着正准备装填的炮弹。

  被同一发炮弹震晕的从陕西宝鸡入伍的炮手闫民安,苏醒后看到怀抱着炮弹的夏文荣右腹部突突地冒着鲜血,急忙爬到夏文荣身边,拨开他怀中的炮弹,扶起他的身子,高声呼唤着夏文荣的名字,但由于伤势过重,流血过多,这位入伍只有7个月、天天坚持写曰记,颇有一点文才的战友已经壮烈牺性,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时隔32年,闫明安专程到从陕西宝鸡来到云南昭通看望夏文荣父母,回忆起当时与夏文荣战友生死离别的瞬间,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激战的当天晚上,团副政委曹德恒闻讯带政治处刘文普干事、卫生队医生赶到二连阵地,将夏文荣烈士遗体护送至磨山野战医院,配合医护人员一起清洗遗体、整理遗容,并连夜护送至麻栗坡烈士陵园。


  曹副政委在阵地上看到和了解了闫诗跃、夏文荣等烈士的动人事迹,他打电话找到解放军报社记者李石元,向他介绍了闫诗跃、夏文荣等人的英雄事迹。李记者亲临战地了解情况编写稿件,解放军报在头版以“新华社云南边防前线7月19日电”发出了《在战斗中用身体保护受伤战友——医助闫诗跃英勇献身》的消息,另一天的报纸刊载了他写的《英雄炮手夏文荣》的通讯。

  据统计,炮一营老山作战中牺牲7人,轻重伤40多人。这一伤亡数字,创下了炮兵师团之最。时任炮四师政委傅体贤打电话慰问炮一菅,他说,“我代表炮四师全体干战对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你们打出了军威师威,炮四师永远不会忘记你们”。即兴之言,未必由衷。但当时的这些话,官兵们心中还是暖暖的。

  昆明军区领导接见夏文荣烈士的父亲和闫诗跃烈士的父母、妹妹

  

  炮一营在老山作战中,先后4次构筑、转移炮阵地,付出的精力、体力,以及开挖的土石方数量之大前所未有。第一次构筑炮阵地是“一四工程”打响前,二连、三连在交趾城构筑了炮阵地,一连选择炮位,进行初步平整,清出了车辆进出道路。兄弟连队上来之后,这些炮位让给了他们。

  第二次是全营三个连队在夭六构筑炮阵地。夭六是一个相对开阔的斜坡地形,正面约900米,纵深只有200米。由于面对老山方向偏低,是一个全暴露区域,最大倾斜的地方构筑炮床需要挖1.8米深,浅的也要挖1.5米以上,才能隐藏炮身尽可能让敌军看不到。此外,还需要构筑交通壕、弹药所,个人掩体,工程量相当大。为了隐蔽阵地,炮手们只能夜间开挖,天亮之前,还要用原地物进行伪装。

  “一七工程”打响后,夭六阵地全面暴露,在长达58天的时间里,这个阵地几乎天天都要遭受敌炮火袭击。6月中旬,敌军对我前沿步兵阵地反扑失利后,对船头干田附近几个村庄民居进行炮击。一营奉命对其进行了坚决有力的回击。

  6月23日18点50分,接军炮指“对敌最大目标进行射击准备”的命令后,炮一营根据之前打过敌130加农炮阵地时技侦分队曾通报“此目标离敌二军区司令部很近”的信息,迅速确定目标,仅用2分多钟准备完毕。

  10分钟后,军炮指下达了射击命令,全营一发齐射,3分钟后又打了一个齐射,内线报告射击效果非常好。紧接着一连向右、三连向左修正后又打了4个齐射,正在观看电影的敌军四处乱跑、伤亡惨重,严厉惩罚了敌军的狂妄嚣张,较好地完成了炮一营对敌战略威慑任务。


  当晚12点,敌军广播电台罕见地对我军进行诽谤漫骂,据说第二天还举行了所谓的游行示威抗议。可见,对敌二军区司令部这一重要军事目标的射击,的确把他打痛了。随后,敌军对夭六阵地进行了更疯狂的炮击。团营领导意识到炮一营必须转移阵地。

  经团里反复争取,上级才同意先撤一个连,而且规定凌晨4点才能动。营里考虑夭六阵地炮床深,进出道路窄,凌晨4点根本来不及,果断提前2小時让最为暴露的炮一连率先撤离,并把事先向当地老乡10元一棵巴蕉树买来伪装成火炮,麻痹敌人。同时,果断命令二连、三连人员离开火炮,分散到相对安全的地方隐蔽。

  当天夜里,一连艰难地组织火炮撤离阵地,有一门火炮因炮床深、土质软且退出通道坡度大,炮车下去牵引火炮一个劲打滑上不来,车管助理员普应龙开来另一辆有绞盘的牵引车,两辆红岩车共同用力,折腾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一门火炮拉出来。

  早上6点多钟,当一连最后一门火炮撤出阵地,敌军的炮弹就覆盖过来了,伪装的假火炮阵地瞬间被夷为平地。营连干部在庆幸的同时也都是一身冷汗。时任团长的朱明湘在观察所看到一营炮阵地一片火海,焦急的要一营迅速上报人员伤亡和战损情况,结果得知炮一营无人员伤亡且装备没有损坏,一颗高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又过了几天,上级终于同意二连、三连陆续撤出,两个连队趁着夜暗薄雾依次撤出阵地,炮一营终于结束了在夭六阵地的作战使命。


  第三次构筑炮阵地是在交趾城三转弯公路沿线。由于敌军炮弹经常落在这一区域,构筑阵地只能夜间进行。当炮床挖好后,战士们披着白色床单,站在道路两边引导车辆火炮摸黑进入阵地。占领阵地的第二天立即投入了战斗。

  在三转弯阵地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营对敌几百个目标进行了有效射击,特别是在这里完成了对敌7.12加强师规模反扑的炮火打击任务。同时,也承受了敌人炮火的袭击,轻重伤和牺牲的人数比夭六增多。随着炮四师18团、49团、213团陆续投入战斗,彻底压制住了敌军炮火,战场形势一边倒,敌军火炮再不敢轻意发言了。

  7月17日,团后方指挥所会议通知:三营7月19日22点撤出阵地,前往磨山边防十五团待命;一营7月24日22点撤出阵地,25日下午15点在茨竹坝地区完成射击准备(注:五团二营年初就开赴河口侧翼支援老山作战)。官兵们得知这一消息,虽因不能第一批撤离略感有些不快,但能撒离三转弯这一重点落弹区还是高兴的。各连在营的组织下,严格按照上级的要求撤出三转弯阵地,并在规定时间内到达茨竹坝,开始了第4次构筑炮阵地。

  

  茨竹坝当时没有敌炮威胁,而且,上级还派车拉来了大水泥管作个人掩体,火炮工事根据当面敌情和多山、多石的实际,构筑为半掩体工事;各连指挥分队也到相应位置开设了观察所,炮一营在茨竹坝做好了各项战斗准备。

  事后得知,上级首长之所以这样安排,完全出于对炮一营军政素质的信赖,老山防御需要一支熟悉战区情况,侦察、战炮技术过硬、反映速度较快、能吃苦受累、不怕流血牺牲的重型炮兵分队的火力支援。更重要的是军区前指拟在这一方向对敌一重要目标实施打击。由此看来,这应该是上级首长对炮一营的最大信任和褒奖了。随后,因11军撤出老山战区由一军接防,炮一营也就结束了茨竹坝的行动,于8月上旬撤出麻栗坡,踏上了返营归程。

  

  炮一营全体官兵在老山作战中英勇顽强,敢打敢拼,不怕流血牺牲,较好地完成了党和人民赋予的历史使命,圆满完成了上级党委、首长交给炮一营的作战任务。炮一营官兵值得为曾经拥有过的那么一段精彩人生而自豪,更应该自己为自己点个赞!

  回首那一段岁月,炮一营之所以战绩斐然,主要靠上级的正确指挥和具体指导。其次,营、连班子团结、军政相互协同,思想政治工作扎实、军事技术过硬,全营官兵同舟共济、生死相随、患难与共、竭尽全力、奋力拼博,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战友们至今依稀记得:在枯燥乏味的战区生活中,当大雾迷漫或者夜晚没有任务的时候,观察所相互之间电话点歌,宋强在“战地广播电台”即电话聊天中深情、激昂的歌声,至今还在我们耳傍萦绕;当射击战果、胜利捷报从偏马营指挥所传递到炮阵地时,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在大家的欢乐与激动中,体现出战地思想政治工作这一光荣传统在艰苦卓绝的战斗中的鼓舞与凝聚作用。

  一位士兵曾跟徐高原副教导员说“我太想立功啦!如果可能,明天让我去死我都愿意”。能说这位战士冲动、迂腐吗?不!那是他的一个梦想,一个当英雄的梦想!他想为国立功,为家乡添彩,为家人争光。共和国不就是有成千上万的这样的人才得以平安吗?


  战友们至今依稀记得:尽管有的官兵家庭生活困难;有的父母年老多病、孩子出生不久需要照顾;有的正在探亲找对象;有的身患病痛;有的相互间可能会有点小矛盾小隔阂,等等。但当战争来临之时,所有人舍小家顾大家,舍个人利益,服从国家、民族利益,放弃个人的一切,毅然走向战场。

  战前,闫诗跃在69医院实习,部队并没有要求其回来,他主动申请参战,作战间隙收集整理战场救护工作资料,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的遗言却是“阵地还有伤员,快送我回去”。

  宋强新婚燕尔,没有在家住几天就赶回部队参加训练,部队受领任务后随军出征,孩子的照片是他牺牲后才寄到部队的,生前没能看上一眼;陈林肾结石绞痛经常发作,有时痛得趴在工事里用手使劲顶着,但他坚持在观察所带领部队打完全程。

  李建国7月15日在三转弯阵地顶着敌军炮火指挥各连射击,有谁知道此时他衣服口袋里装着延误多日才收到的“父亲病故”的电报;作战过程中,不少受伤的战士送往医院治疗,简单包扎处理后,他们又悄悄回到了随时可能流血牺牲的阵地继续战斗。官兵中类似的动人事迹数不胜数!


  参战返营后,炮一营在评功授奖过程中,不但没有争功、要功现象,相反,干部、党员带头不要功,主动把有限的名额让给战友,本来炮一营有可能出战斗英雄,牺牲的战友也有可能评的功会更高一些,但由于诸多原因没有实现。

  而且,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老山作战中唯一指挥4个炮兵连(含边防十五团炮营加农炮一连)作战的营级单位,炮五团一营竟然与最低一档的集体三等功都无缘!面对这一切,炮一营官兵虽然很无奈,但也没有气馁。因为,想想流血牺牲的战友,活着的人也就泰然处之了。

  炮一营较快地由战时转为平时,恢复了正常的学习、工作和生活秩序,保持了高度稳定,部队没有出什么事。炮一营是参战部队中直接回营区的部队。总政一位处长带着3个人来了解部队如何从战时转为平时有关情况,提到有的部队回撤后因评功评奖、干部提拔等多方面原因出了事,问炮一营这么稳定是怎么做到的。陈林告诉他们,“部队在整个作战中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有那么多战友流血牺牲,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还有什么可争的呢?

  官兵们回到营房更加珍惜今天,自觉服从命令,听从指挥,顾全大局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陈林回忆说,由于8月中旬,何教导员到长沙干部文化学校学习,邓副营长调213团,李副营长到贵州处理烈士相关事宜,年底前后,徐副教导员又调师管理科,营里只有我一个,事情很多,谈了几分钟就把人家打发了,团领导很生气。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太天真、太冲动了,以为军事干部只要打好仗、带好部队、管理好部队不出事就行了,其实,还真不是这回事!


  33年,弹指一挥间!回顾炮一营老山作战那段经历,虽不敢言惊心动魄,但也令人荡气回肠。在老山战场,炮五团一营捕捉和打击的目标、发射炮弹的数量、观察所炮阵地的凶险、构筑转移阵地的次数、战伤牺性人员的层级和类别,在老山作战中的所有炮兵中是绝无仅有的。

  炮一营官兵在那场战争中,为了祖国的利益、边疆的安宁,履行了自己的神圣使命和个人的职责担当,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血与火的淬炼。当然,如果说还有什么些许遗憾的话,那就是战后炮一营不应该与集体功无缘。尽管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但对于谒尽全力、圆满完成作战任务的炮一营官兵来说,集体荣誉,是他们贯穿作战始终的一个精神追求。因为荣誉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军人不怕牺牲,不怕流血,就怕被遗忘,当年还真就缺了这么一个肯定。

  然而,这就是历史,谁也无法改变。但愿在新的强军兴军路上,抑或是未来的卫国战争中,尽可能少一些自以为是,多一些实事求是。否则,类似伤心、伤魂的“乌龙”还会继续(注:据有关领导介绍,战后,14军已确定为炮一营请功授称号,但炮四师出于善意和荣誉,要求炮一营的评功授奖由师直接申报,阴错阳差,结果英雄无名、功臣无份,崇高的集体荣誉也就与炮一营擦肩而过了)。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尽管老山作战已经过去30多年了,但当时的战斗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仿佛就象昨天发生的事情,难以在脑海中抹去。在这里,战时的营长、教导员、副营长、副教导员满怀着感恩的心情,谨向参加老山作战的炮一营全体官兵和烈士亲属,对你们当时所给予的信任、关心、支持和理解表示衷心感谢!诚挚地祝福健在的各位战友、烈士亲属幸福安康!


  原炮五团一营退役官兵成建制到麻栗坡烈士陵园祭拜生死兄弟,炮五团参谋长虞壬甲为烈士点燃香火

  

  刘成奇撰文纪念炮五团三连宋强连长


    时隔36年,炮五团的战友们每当忆起老山作战时,总难免会想起偏马山当年被誉为“80年代的上甘岭”主峰上的三连连长宋强,他的牺牲是战友们心中永远的痛。

         宋强,贵州省长顺县广顺镇来远村一户普通农民家的儿子。1954年生,1974年入伍在陆军32师炮兵团二营服役。1980年在第二地面炮兵学院学习,1982年分配到炮四师五团三营七连任指挥排排长,1983年3月升任一营三连连长。同年6月与贵阳凯福糖果厂职工刘丽芬结婚,婚后即回部队,于1984年参加收复老山作战。

  1984年2月26日宋强的女儿出生,此时正是中越双方炮战交着之时,女儿出生的报喜家书未能寄达到宋强手中,直到6月13日,在越军对我1175.4高地主峰发起疯狂炮击中,一发160迫击炮弹击中搭建在1175.4高地主峰地堡顶盖上的三连一号观察所,一块弹皮击中宋强头部。从此宋强与他刚刚出生三个多月还未能看上一眼的女儿阴阳两隔。


  恒绵在中越云南边境段上的高山峻岭数不胜数,唯有老山(1422.2高地)和偏马山(1175.4高地)位于出入两国大门的天保口岸左右两侧,天然的构成了口岸的两扇大门,地理战略位置不言突显。

         80年代初,老山被越军一个加强营武装抢占,从此我国的大门失之一半。原昆明军区即刻洞察到越军的狂妄野心,即急令我边防十五团先敌攻占偏马山1175.4高地,并强令长期坚守不得丢失。正是这一决策,不仅止住了越军对我领土的蚕食,而且为1984年的收复老山作战奠定了战略上的准备。

         也正是偏马山1175.4高地在收复老山作战中所发挥的突出作用,才一举成名,被世人誉为“80年代的上甘岭”!

         1175.4高地主峰,海拔1175.4米,故此得名。被绵延的偏马山脉一直推到中越边境之门天保口岸,人们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一座千余米的山峰刀劈似的齐整整地推到国门的左侧戛然而止,蜿蜒的盘龙江从左右两侧的偏马山和老山之间从容的流到越南的清水口直向越南的腹地。一路地势较平缓,虽也有些山山峰峰,沟沟壑壑,但1175.4高地主峰面对着它们,就像鹤立鸡群,巍峨耸立,空视20多公里,小山小岭尽览足下。


  从军事角度讲,中国军人自豪地说,天保天保,老天保佑我中华啊!但越南人却说:太可怕了,20多公里的沟沟岭岭里的军事设施将无法施展,稍有动静,就会被中国1175.4高地上的炮兵观察所捕捉并摧毁。所以越军自从我军攻占了偏马山后,就一直把1175.4高地主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不能,欲罢不休。

         1984年1月21日炮五团接到上级下达的作战预先号令。22日完成开进准备,23日前往麻栗坡集结。29日一营正式在偏马山开设观察所,一个营部加上三个连队共开设了10个观察所。这10个观察所就成了整个收复老山作战和后期的防炮袭作战中的我军炮阵地的眼睛。宋强连长所率的三连1号观、2号观就设在1175.4高地上,其中1号观设在主峰一个地堡的顶盖上,其面积跟一张八仙桌差不多。

  从安全角度讲,一号观就在地堡里从机枪射孔里观察敌情也可以,相对安全些,但问题是射孔视野受限,观察留有死角,不便及时捕捉敌目标。为此,宋强连长率几个侦察兵在地堡顶盖上用沙袋树枝搭起一个鸟巢式观察所。宋连长还叮嘱大家:战场上保存自己固然重要,但我们是炮兵的眼睛,捕捉敌人目标是我们的使命,敌人向我们开炮的时候,正是我们捕捉它消灭它之时,敌人的炮火越猛烈,我们越要在这里及时抓住它,干掉它!


  宋强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带头做的。据不完全统计,自1月29日一营在偏马山开设炮兵观察所到4月2日发起一·四作战工程,1175.4高地上的观察所共先后捕捉敌重要目标200多个,指挥我阵地射击380多次,在总攻之前,敌200多个目标被我炮击毁或重创。

  炮五团八连一次炮击全歼敌一个炮兵营的炮战奇迹,就是在1175.4高地上的观察所准确指挥下创造的。当时敌人尚存有反击能力的目标,也在我观察所指挥下被我炮兵压制的抬不起头,胜利的保证了我步兵一举攻占老山,极大地减少了我步兵的伤亡,为收复老山和后期的反炮袭作战立下了无所替代的战功。

  战后,前线指挥部的首长们看了1175.4高地主峰的地形深有感触地说:“桌大的山头,可是发挥了天大的作用啊!”,炮五团八连被中央军委授予“老山神炮连”的荣誉称号,炮二连观察所被昆明军区授予“英雄观察所”的荣誉称号。

  

  1175.4高地除主峰顶尖那块八仙桌大小的地堡以外,就是向北延伸的一条山梁,长约15米,宽约3米,顺着狭窄的山梁战士们修了一条坑道紧连着坑道口有个小平台,小平台上修了个2米见方的岗亭。

  6月11日的越军大反扑之前,三连一号观察所的指挥排长陈万雷,侦察兵李福堂、杨文洲、罗玉明和守护高地和侦察兵安全的边防十五团五连一班的战士就住在这里。这时连长宋强带着通讯员李兴伦和侦察兵李田在一号观察所下方的2号观察所里,两处直线距离并不远,可往返一趟也要一个小时。

  两个观察所战斗和休息的艰苦环境,不亲临其境是无法想象的。坑道和岗亭冷冰冰的石块上,没有任何可铺的东西,战士们把雨衣铺在下面,一床薄薄的褥子铺在上面,一个晚上就被潮气浸透,用手一捏,手就是湿的。白天敌人不停的炮击我观察所,企图打掉我炮神的眼睛,侦察兵冒着密集的炮火观察捕捉敌目标,计算诸元。 饿了啃干粮,喝口凉水,有时炮火封锁,三天送不上一袋水。一到夜晚,蚊虫肆虐,咬的大家个个体无完肤,疙瘩一个挨着一个,痒疼难忍。


  一直到6月10日,宋强连长经几次请求营部批准他到一号位置把陈万雷排长和三个战士换下来。营部同意了,可陈排长他们又不肯下来,宋连长急了就用报话机命令他们:“你们坚守2个多月一个澡都没洗过,马上给我下来休整。”说完宋强就带着李兴伦、李田向一号观察所攀去。

         6月11日,迎来了越军第一次大反扑,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宋强率通讯员李兴伦、侦察兵李田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连续捕捉10多个重要目标,其中一个敌炮阵地刚一开炮,火光冲天,就被宋强他们牢牢地锁定,迅速将射击诸元传到我炮阵地,前后只用了3分钟,我炮阵地发出的雨点似的炮弹射向敌阵,一发炮弹直落敌阵地弹药所,1000多发炮弹被引爆,顷刻间,敌阵地一片火海。

         6月12日,越军认真总结了6.11大反扑失败的教训,认为1175.4高地上的中国军队炮兵观察所不除,他们的炮火就很难发挥其作用,藏的再严,只要一开炮就会被中国观察所捕捉到,然后十倍于他们的炮火压了过去。敌人要千方百计拔掉1175.4高地主峰上的观察所!然而,1175.4高地主峰观察所由于地理位置特殊,陡峭的山峰,用大炮打就像万米之外打一只竹杆那样,谈何容易。要么打过了,炮弹飞的无影无踪,要么打近了落在山崖下,前后两个多月,越军每天少则五、六十发炮弹,多则上百发,最多的一天越军发射800多发炮弹,1175.4高地主峰上的鸟巢式观察所毫发无损。


  就在6月12日这天,越军认为1175.4高地属棱线目标,加农炮、榴弹炮对它基本构不成威胁,只能调用迫击炮,秘密抵前进入阵地,密集吊射才可能有效。

         果真一支160迫击炮分队秘密潜入距我1175.4高地主峰五、六公里处待命,直到6月13日越军突然向我1175.4高地主峰发起猛烈炮击,宋强迅速带领李兴伦和李田进入观察位置,很快发现了对面不远的山坳里浓烟升腾,炮声密聚,瞬间炮弹在我偏马山上乱飞,到处响起撕心裂肺的爆炸声。

  宋强紧张地计算着座标、方位、标尺等射击诸元,刚刚把这一最新发现的敌炮阵地的目标发给我炮阵地,只听一声巨响,一发炮弹落在离宋连长他们只有6米远的山崖上,弹片和被炸飞起来的石块冲天而起,也不知是弹皮或是石块击中宋强头部,拦腰炸断的一棵树也顺势倒了下来。

  这时正在二号观察所位置上的指挥排长陈万雷听到一短两长的枪声,他猛喊一声,不好了,这枪声是主峰紧急救援的信号,快跟我上。他喊完带着李福堂、杨文洲、罗玉明向一号位攀登,20多分钟登上主峰扑向那小小的被炸散掉的鸟巢观察所,顿时他们一个个都惊呆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血泊中,边防十五团两名战士当场牺牲,侦察兵李田、通信员李兴伦重伤,宋强连长头部脑浆溢出,奄奄一息。


  陈万雷即令三名战友分别对伤者进行简易包扎,并倒空两条工事墙上的沙包麻袋砍来两根树枝做成简易担架迅速将宋强往山下转移,山高坡陡,无径可行。

         护送宋强的两名战士只好前面的一个站着,两手尽力将担架往上提,一步一步探路前行,后面的一个坐着两手抬担架往下滑行,每前行一米之艰难,无以言表。不一会,宋强睁开了眼,冒出一句“敌人目标打掉了没有?”抬着他的两个战士又惊又喜,“连长醒了!”刚要停下来,宋连长又用微弱的声音说:“快放下吧,我坚持不到山下了,你们要省点力气,坚守好一号,多抓几个敌人的目标。”两个战士哭着点点头,继续抬起担架向山下滑行。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难行进,他们终于到了偏马山下,正好与炮一营营长陈林派来的救护组一行相遇,这时只听见宋连长迷迷糊糊说着什么,大家围过来静静地听着:“也不知我老婆生了没?”听到这句话救护组王医生一行齐声喊着他的名字“宋强,宋强,你要挺住啊!”宋强又说:“我答应过老婆给孩子取名,不管生男生女,就叫宋思昆吧!”说完,宋连长就闭上了双眼,再也没能睁开。


  宋强牺牲的消息传到一营阵地,三个连的战士们一起怒吼着为宋连长报仇!一起用宋连长捕捉的最后一个敌160迫击炮阵地目标“装填,瞄准,发射”在一串口令下,十二门大炮齐发,怒火喷涌,炮弹出膛,直射敌人的炮阵地,顷刻间敌炮阵地灰飞烟灭。

         消息传到1175.4高地主峰,在那继续坚守的指挥排长陈万雷哭喊着“宋连长你不该替换我呀,牺牲的应该是我啊!”说完见他拔枪朝天上鸣射为老连长送别!瞬间主峰上浓雾大作,低垂着低垂着渐渐笼罩了整个高地。这是大山在告别英灵的哭泣! 

  消息传到前线军指挥所,40师部分首长和炮五团首长专程到护送宋强遗体必经的路上亲自迎送宋强的遗体。

  炮四师党委也立即做出了“向宋强同志学习”的决定,号召驻扎在偏马山上1175.4高地上的各观察所坚守好阵地,续写好宋强的英勇,直至把敌人的重要目标全部消灭!

  

    宋强牺牲半年后,老山作战胜利结束。炮五团烈士善后处理工作随即展开。一营副营长李建国带着一包宋强烈士的遗物:一套军装、一件军大衣、一块手表,来到了贵阳宋强的爱人刘丽芬的住处,当李副营长刚一把宋强牺牲的消息说出来,刘丽芬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李副营长急忙扶起刘丽芬,见她哭的那么伤心,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安慰她的话一时也说不出来了。过了片刻,李副营长安慰她:“宋强是为国家牺牲的,他是英雄,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刘丽芬听到这情绪稍稳定一下,突然转身抱起还在襁褓中刚刚6个月大的女儿,对李副营长说:“宋强他既然是英雄,是烈士,你就把孩子带走吧,我无法把她养大成人啊!”说着哭着就把孩子往李副营长怀里送。

  李建国接过襁褓中的孩子,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一边十分动容地说:“好吧,我把她带回去交给组织,她长大了我们告诉她她的爸爸为国牺牲的事。”李建国稍停顿一下又问刘丽芬“姑娘要问到她的妈妈是谁,我们该怎么回答?

  话音一落,刘丽芬又猛然扑过来,把女儿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好可怜的孩子呀,爸爸一眼也没看你,还没给你取名字就死了啊!”这时李建国副营长也擦了把眼泪,赶忙把宋强牺牲的整个过程、临终遗言和宋强被追记二等功的事都详细地说了一遍。听完只见刘丽芬手拍着心爱的姑娘哭诉着说:“宝贝啊,你爸给你起了个名字了,叫宋思昆。以后就叫你宋思昆了啊。”


  第二天,李副营长长途跋涉来到贵州省长顺县广顺镇来远村看望宋强的老母亲。老人家是一位从未出过远门的老农妇,80多岁了,一脸沧桑,满头白发,精神矍铄,一见来人是个军人,忙起身让座。李副营长赶紧上前扶老人家坐下。

  片刻,李副营长叫了一声老妈妈,然后很沉痛地说:“你儿子宋强为保卫国家光荣牺牲了!”老妈妈微微动了一下身子,轻声说了句“你来了,他没来,我想到了。”停顿了一下,老人家问:“我儿子是英雄吧?”接着第二句是“能把我儿子的骨头带一块回来吗?我想让他永远陪着我。”

         亲爱的战友宋强安息吧!你有一位伟大的母亲,在你走的第二年,她老人家安然辞世了。

         你的爱人刘丽芬和姑娘宋思昆都生活的很好!

         你的姑娘说:“我虽然没见过爸爸,但爸爸永远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战友们说:你是为祖国献出宝贵生命的,祖国会记得!


  大炮打的准,全靠前线指挥所的指挥,前线指挥所被称为炮弹的眼睛。收复老山,他曾是炮弹的眼睛。

  在部队当了三年炮兵,除了新兵训练时摸过威力无比的大炮外,正式参战时连自己部队的炮阵地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然而,他却被称为是炮弹的眼睛,大炮要打那里,打得准不准,全靠他和潜伏在敌人眼皮底下观测的战友报告目标方位等参数。

  一、他叫谢永贵,云南省盐津县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炮火纷飞的岁月里,应征入伍到驻麻栗坡某部当了一名炮兵侦察兵,在收复老山战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他和几名战友潜伏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伴随着敌人的炮火和时不时突然响起的冷枪和飞来的冷弹,一呆就是一年多时间。在这期间,先后参加了4.28收复老山战斗和7.12反击越军师级规模反扑的战斗。

  

  1982年10月,当谢永贵从云南省盐津县入伍时,其想法十分简单幼稚,因他家所在地区是贫困山区,家庭生活异常的艰难,一年到头辛苦下来连粮食都不够吃,到部队当兵总不至于饿肚子吧?说不定还能学到一手什么技术的回来,以后也有一个求生的技能。

  近一米八的个头,强壮的身体素质,使他在体检中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如愿进入军营。当他入伍来到驻麻栗坡边防十五团时,扣林山刚被我军收复没多长时间,老山和八里河东山则仍然被越军占领着,两军之间小规模的战斗不时发生,枪炮声不断,谢永贵所在的部队炮兵营也在加紧进行训练。随着进入麻栗坡的部队越来越多,收复老山、八里河东山战斗的硝烟味越来越浓。

  谢永贵是在炮兵营指挥排侦察班,战时的主要任务是在前沿观察所内侦察敌情、观察地形、测定要打击的目标位置,所以往往要深入到目标的最前沿或敌人的后方进行。

  1984年3月底,谢永贵所在部队最终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奉命参加代号“1-4工程”和“1-7工程”的战斗。谢永贵所在侦察班接到上级指令后,连夜开赴已被我军收复的扣林山一侧的一个观察所,对一侧被越军占领的老山和前方的越军阵地进行抵近侦察。艰苦危险的战斗生活随之拉开帷幕。


  二、4月2日,作为收复老山战斗的“1-4工程”就开始了,这个工程其实就是不间断地炮击越军占领的我方阵地,或纵深的一些军事目标,以达到迷惑敌人的目的。

  谢永贵所在的侦察班一进观察所,战士们就昼夜不停地加固工事,修建猫耳洞,在隐蔽的石头缝隙里或大树上寻找相对安全的地方建立观察哨。

  这里离敌人的阵地只有几百米远,白天不能出洞活动,夜间不能有半点亮光,稍有不慎,敌人致命的阻击步枪或高射机枪就会响起来。在观察所牺牲的战友大都是被敌人的阻击手击中而牺牲,有一天,谢永贵与一战友正在对对面的情敌进行观测时,那名战友突然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谢永贵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马上隐蔽着将他拖回掩体里进行包扎,因包扎后送抢救及时,这名战友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

  提及阵地上的苦与乐,谢永贵说,他们观察所后面是已被我军收复的扣林山的几个阵地,观察所里的饭菜是由一个阵地上的炊事班做好后,由军工送到他们观察所,虽然距离不远,但要想吃到一顿热饭热菜,那可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因为从扣林山阵地到观察所送给养的区域是越军主要炮击区域,又是越军阻击枪和高射机枪的覆盖区域,有时一连几天送不到一餐饭菜,大家在猫耳洞里啃压缩干粮啃得见干粮就想吐。


  有一次,几名军工偷偷摸摸已将饭菜送到了观察所前,不料还是被越军的阻击手发现,一枪打中了一名军工背上的行军锅,几名军工迅速卧倒躲避,虽然没有伤亡,但几锅饭菜全部洒落在被炮弹翻犁过的泥土上,直到天黑了下来,战士们才摸黑去将这些带着泥土的饭菜捡回来,大家狼吞虎咽的吃得十分香甜可口。就这样,侦察班的战士在观察所里每天向后方发送敌人目标的炮击位置,敌我双方的炮战每天都在进行着。

  4月28日凌晨5点55多钟,我军部署在各个方位的大炮、小炮炮群万炮齐鸣,师团营连所有炮群全部对着老山和敌后方纵深开火,打得天空被映得通红,地面如同白昼。炮火一停,早已潜伏在半山的步兵一跃而出,几个小时就占领了老山大小几十个阵地。

  5月1日,我军又趁势收复了与老山隔盘龙河大峡谷相望的八里河东山。至此,老山、八里河东山象一把铁钳,将进出盘龙江大峡谷的通道紧紧地钳住。

  

  三、被越军占领了5年之久的老山、八里河东山收复了,随后而来的,是越军一次又一次的偷袭反扑。因为在4.28收复老山和八里河东山的战斗中,越军吃了我军炮兵的大亏,便加大了对我分布在各山头的炮兵观察所的打击力度。

  谢永贵说,老山、八里河东山地区相继被我军收复,致使越南清水地区门户洞开,河江西北广大地域直接处于我军的瞰制之下。对此,越军头目甚是惊恐。总参谋长黎仲迅、副总参谋长黎玉贤、二军区司令员武立等越军高级指挥员频繁活动于河江地区,同外国军事顾问共同制定了“mb-84”逐点收复阵地的战役计划。

  6月11日凌晨3时许,“mb-84”战役计划第一阶段拉开帷幕。敌313师14团和敌266团在821特工团一部配合下,分批向被我收复的老山、八里河东山发起进攻,不料在行进途中触雷暴露,敌进攻企图被我军发现,并进行大规模炮火拦截。



  敌313师副师长裴尼乐见一次次进攻接连受挫,急忙责令14团团长赴一线指挥,再次进行反扑。

  我炮兵待敌到达前沿雷场准备开辟通路时,及时实施炮火拦阻,炮弹准确落入敌群,打得敌人鬼哭狼嚎。敌伤亡惨重,进攻无望,遂利用黑暗撤回清水河以南地区。越军“mb-84”战役计划第一阶段作战,从偷袭开始的团级规模试探性进攻被我挫败。



  

  四、敌团级规模试探性进攻失败后,又从河内、谅山等地调集精税王牌部队4万余人到达老山一线前沿。经过1个多月的精心准备,于7月12日凌晨分五路向我发起加强师规模的进攻。我炮兵立即对敌兵力展开区域实施火力覆盖,参与“7.12”战斗的40师炮兵团团长叫赵扣斌,1984年的老山“4.28”和“7.12”两次大的战斗,他都是第一线的组织指挥者。 

  谢永贵说:对“7.12”敌人反扑我方有所警觉。战前技侦部队通过各种侦察手段,发现敌人共有六个团番号的部队在河江一带聚集。逐判断敌人可能在12日凌晨会发起进攻。所以各观察所都加强了警戒。

  

  到了凌晨五点钟,越军已经措到了我阵地前沿,所有阵地都接上了火。越军一冲上来接上,前方就呼叫要炮火支援,于是85加农、100迫、152榴,各种口径的炮火就在阵地前一两百米处,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来回轰击,形成了一道密实的火墙,将敌前进后退的通道用炮弹封锁得死死的。

  到中午12点,我方准备的炮弹基数全打光了。部队运输拉炮弹的车辆不够,马上向文山、红河州地方政府紧急求援,仅红河州就调集了470多辆卡车往前线抢运弹药。

  谢永贵说:整个“7.12”战斗越军伤亡3700多人,1300多具尸体把山坡都给盖满了,这是我军自自卫还击作战以来,以较小的代价取得的一次最大的胜利,我炮兵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而在整个炮战中,潜伏在各个隐蔽角落的炮兵侦察兵又立下了汗马功劳。


  五、1985年12月,在整个服役期间都在老山战区的谢永贵服役期满,退役回到了老家盐津县,并被分配到了一家煤矿当了矿工,然而,看到煤矿那简陋的安全生产条件,和不时发生的安全生产事故,谢永贵觉得自己枪林弹雨中都活着出来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当矿工,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在这里光荣了值不得。没几天他就辞职了,并从农村信用社贷款250元,回到麻栗坡这个第二故乡寻求发展。

  说是发展,然而他做的却是当时没有人愿意做的生意,到各部队营区收购废旧纸箱、空啤酒瓶,然后拉到县城的废品收购站销售,收入不错,仅几天时间,就把他250元的贷款还上了。

  后来,勤劳肯干的谢永贵又被文山的一家印刷厂看中,将他招聘进厂当了工人,并经战友介绍与一位文山姑娘喜结连理,如今,他们的两个女儿都已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虽然后来他因印刷厂倒闭而成了下岗工人,但并不富裕的一家人,在文山过着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

  因年岁已大,现正在一家公司当门卫的谢永贵,还时常参与到砚山微光公益和麻栗坡爱心久久等公益组织发起的爱心公益活动中。于是,这些公益组织主办的慰问山区贫困学生,慰问麻疯病康复人员,山区抗旱救灾,烈士陵园祭奠先烈等活动中,都会有他的身影。

  

  十一军炮团参谋长谢成林撰写的陆军第十一军炮兵团老山者阴山作战纪实

  陆军第十一军炮兵团,自一九八四年元月二十二日接到上级先前部队开进命令开进,至一九八五年三月三十一日全团胜利凯旋返回云南大理邓川驻地。期间参战432天,是所有参战建制团级单位最长的部队。

  其中经历了向战区开进,临战训练,参加四月三十日收复者阴山作战,转战老山,十二月六日撤到砚山县盘龙为打苗皇帝山进行作战准备。

  先后配属31师、40师、41师、32师作战。全团射击目标213个,发射炮弹7856发,压制敌炮阵地30个,摧毁敌明暗堡34个,掩蔽部10个,弹药库4个,营房50多栋,火炮10门,汽车6台,营指挥所2个,油库1个,炮兵观察所3个,前沿堑壕600余米,消灭敌人1000多人。战斗中还涌现了一大批英勇无畏、战功卓著的英雄集体和个人,受到军委军区的通令嘉奖。

  

  一、先前部队开进

        一九八四年元月二十二日,我团根据军委特急电报及上级要求,决定由团作训股参谋易杰峰和一营副营长陈国梁率二连提前出发参加战区炮击战斗。先前部队于元月二十五日晨四时在寒风中出发,经过四天连续急行军,抵达边境西畴县。

  三十日从西畴县到战区麻栗坡县杨万地区开设观察所,准备参加代号为“一四工程”的炮击行动,由于雾大路窄,道路十分难走,但我们的干部战士克服了重重困难,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开设了观察所,构筑了环形工事,挖了猫耳洞和防炮洞,为大部队到来做好准备工作。

  

  二、大部队开赴前线

        二月十一日一时三十分在夜幕掩护下,全团官兵在团长母大常,副政委阳本义、参谋长谢成林带领下从云南大理邓川驻地向前线开进,二月十四日进入西畴县蚌谷地区集结待命,团首长机关住在大吉厂村。

  部队到达集结地区后,团长母大常,参谋长谢成林又带领部分人员深入前线观察地形、敌情,选择炮兵群指挥所、观察所,选择炮阵地,确定炮火准备控制点,根据上级总体部署,反复制定作战方案。参战各营连利用作战前进行临战前的训练准备。



  

  三、者阴山之战

        者阴山位于云南省麻栗坡县杨万乡,与越南相接壤,它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 四月二日上午十时三十分,我团奉上级命令,二连配合31师执行“一四工程”战斗,主要任务是对敌前沿阵地坚固工事进行破坏射击,同时为后续的战斗收集射击资料,对代号为水星、火星等重要目标进行了射击。

  炮击效果十分明显,被炮击的目标有的起火、有的被炸毁,还击中了一个弹药库,炸了3个多小时,敌炮兵也不甘示弱,向我方炮阵地、观察所猛烈射击,特别是观察所遭到敌人多次炮击,周边落多发炮弹。

        四月九日夜十时,我侦察兵发现敌运输车队,我炮兵及时给予炮击,打掉了敌人的运输车队,白天晚上一旦发现敌人修复工事,我炮兵就及时给予打击,基本上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有时从地堡内出来偷偷放几炮,又被我们打了缩到工事里。


    四月二十三日下午,我们利用能见度较好的有利时机,对者阴山10号高地进行炮击,摧毁地堡二个,荫蔽部一个,堑壕30多米,打死打伤部分守敌。

        四月二十六日,我团所有在西畴县集结的部队奉命开赴战区预定地域,先于步兵二十四小时展开战斗队形,作好实施“一七工程”(者阴山拔点作战)的一切准备。二十八日早晨四时,我们为配合老山地区拔点作战提前进入作战位置,做好战斗准备。

  二十九日,者阴山地区大雾并有小雨,几乎看不出去,但我团干部战士没有放松警惕,全部坚守岗位。晚上雾小一些,我步兵扫雷车进行扫雷试射,只见一道道象雷电一样的闪光和一阵巨响,在前沿阵地象火龙一样炸开。每次都能打开长70米左右,宽30米左右的步兵进攻通道,并能引爆通道里的所有地雷,为部队进攻做前期准备。

        四月三十日,浓雾笼罩着者阴山,能见度不足百米。这对炮兵指挥员来说就是瞎子,看不见目标,看不见炸点,看不见步兵的准确位置,步炮协同十分困难。我们要打好这一仗是对我团作战组织指挥、军事技术、战术、协同作战等都是一次全面检阅。


  早上六点四十分,我军炮火准备开始,几万发炮弹射向敌人炮阵地,准确在者阴山主峰爆炸。历时50分钟的炮火准备,敌表面工事几乎被我炮火全部摧毁。炮火准备完后进行了炮火延伸。

  七点三十分,我步兵发起攻击,我观察所发现敌人迫击炮和暗堡火力大量射向我步兵,进攻受阻,步兵和我观察所及时呼叫炮火,我炮火急速对敌人迫击炮和暗堡火力进行了压制射击,敌迫击炮和暗堡,在我强大炮火压制下,被打成哑吧。

  战斗进行到中午十二时,我步兵基本占领了者阴山表面阵地。下午三时,敌军不甘失败,又进行反扑,我步兵英勇顽强,在我炮兵的对敌压制下,连续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反扑。第二梯队上去后,抢修工事,准备迎接敌人新的进攻。

  当日下午四时许,31师侦察连攻占无名高地遭到敌人正面火力点的阻击,该连多次进攻受挫,战斗英雄马平排长光荣牺牲。31师长廖锡龙、副师长龚重学命令我团用炮火压制。


  此时侦察兵距离敌人只有50米,要实施炮火压制敌人火力点,侦察兵的安全根本就无法保障。参谋长谢成林果断命令群前观侦察股长直接指挥三连连长晋凤祥用基准炮单炮准确压制。该连一炮班仅用了6发炮弹全部摧毁敌人阵地,歼敌20余名。

  这一仗单炮近距离山岳丛林地射击,在我炮兵作战史上是空前绝后的。战后三连一炮班荣立一等功。下午七时三十分,者阴山敌人全部歼灭,拨点战斗基本结束。31师在夺取者阴山的战斗中,我炮兵群给予了强大火力支援,取得了伤亡人员较少,歼灭敌人较多的极大胜利。

  

  四、转战老山

        六月四日,由于老山地区越军反扑较凶,我部一部分奉命支援老山地区四十师和四十一师作战,六月十八日,部队正式接到向老山地区作战的机动命令,我部全部向老山方向机动,观察所就开在离敌人很近的八里阿东山前沿阵地。

        七月十二日,越军对我老山地区进行了加强师规模的大反扑,战斗从清晨一直打到黄昏,但仍未得逞,而且敌人伤亡惨重,一度被敌人占领的我阵地,在我强大的炮火支援下,又回到我们手中。

  自七月十二日敌人反扑失败后,连续几天敌人又组织了多次反扑,我们也组织炮火对敌丛深进行压制。由于四十师、四十一师伤亡较大,老山地区改由十一军32师接防,我们又配合32师作战。

        为了扩大侦察面,作训股长易杰峰,侦察排长栾秋生又到老山附近的金竹坪大山,八里河东山等地堪察地形。从地图上看金竹坪位置较好,视野开阔,是理想的观察位置。


  七月三十日早他们从曼棍下车后出发 ,从小路向金竹坪大山山顶爬行,当日天气十分炎热,杂草又高又密,还不时有毒蛇偷袭。他们爬了五个多小时才到山顶,到山顶后才发现观察位置虽然安全系数较高,但观察效果不良。战地的实际地形与地图上显示的地形相差很大,考虑观察人员的生活补给也很困难,最后放弃该观察所。

  确定在的八里河东山开设观察所,这里虽然危险,离敌人较近,但可以观察到老山整个背面,同时也可观察到越南境内几十公里的距离。九月,33师炮兵团122榴弹炮营配属我群作战,火炮18门,营指挥所在中越边境的一个高地上,阵地配置在茨竹坝。

  陆军第27军侦察大队出境侦察敌情抓舌头与越军巡逻队遭遇。由于事前他们没有与我群协同,没有计划火力支援,情况十分紧急,侦察大队已牺牲4人。侦察大队队长、政委一同急速来到我群指挥所,请求火力支援。参谋长谢成林命令作训股长易杰峰,立即向榴弹炮营下达了调整射向37--00的命令,要求十五分钟内完成一切射击准备,同时向军炮指报告。


  谢成林参谋长率作训参谋,侦察参谋,通信参谋急速前往榴弹炮营指挥所了解掌握情况,观察战场,组织指挥炮兵火力支援。榴弹炮营长但汉才奉命基准炮试射。发射了6发炮弹,由于山高沟深,炮弹落点看不见爆烟。

  此时,谢参谋长亲自指挥,令榴弹炮营由单炮试射转为中央连试射。只听:“口令:2连全连一发齐射装填,放!”,只见爆烟腾空而起,看到弹着点的大概位置,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只见谢参谋长伸直右手,象魔术师一样横、纵一比划。“口令:标尺加20,基准射向,向左45密位,一发齐射装填,放!”,侦察大队报告,打得好!炮弹全部打在敌我之间。

  谢参谋长口令:“全营急袭射5分钟!”当发射到1分30秒时,谢参谋长口令:“暂停!表尺加5,放!”由于我炮兵的及时拦截射击,击退了敌人,并歼灭敌人近30名,侦察大队顺利撤回。通过这次实战说明,炮兵山岳丛林地射击,丛林覆盖,能见度差,试射应以连、排试射为佳。

        在老山地区,由于敌人经常向我方阵地进行反扑、炮击,我们也多次向敌人进行反击。敌人若发射一发炮弹,我们将向他回击10发炮弹,每次都是数倍进行回击,基本将敌人压制得无还手之力。


  五、苗皇帝山作战准备

        十二月六日,我部撤回到砚山盘龙进行休整,十二月下旬,部队接到苗皇帝山的拨点作战任务准备,团参谋长谢成林,带作训股长易杰峰,侦察排长栾秋生等人又到董干地区 堪察苗皇帝山的地形。

  苗皇帝山位于两国边界交汇处,七九年自己还击后,被越南长期占领,并在山上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我们到离苗皇帝山约一公里的1844号高地勘察,在1844号高地,还能清楚看到敌人在工事外晃动的身影。

        三月三日,军里召开了步炮协同会议。这次主要任务是配合十一军32师作战,夺回苗皇帝山。协调会中还进行了任务分工,沙盘推演,力求方案更加完善。同时部队也进行了战前各项准备工作。

  炮兵观察所、阵地配置、目标控制、射击诸元,都进行了充分准备,机关也拟制了作战文书,阵地和观察所指挥所的有线也架设完毕,开进命令已拟制好准备下达,只待一声命令立即出动。然而,就在各项作战准备工作就绪时,情况突然发生激变,我团接到军委回撤命令,苗皇帝山拨点战斗准备工作划上句号。


  六、胜利凯旋

        三月十五日,我团正式接到军委撤离命令。三月三十一日,部队撤回云南大理邓川驻地,受到当地人民的盛情迎接。

        在老山者阴山作战中,我团官兵发扬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吃苦在前,英勇奋战,密切协同,想步兵所想,急步兵所急,充分发挥了炮兵“战争之神”的威力,狠狠打击了越军的嚣张气焰,为收复老山者阴山作出极大贡献。

  

  十一军三十一师炮兵团邢团长回忆老山、者阴山战斗经历


  1970年底,我怀着青年人应该见世面、改变穷困、争取更好人生的朴素愿望从昆明入伍,来到刚复建不久的陆军第11军(该军的首任军长就是董占林中将,当时军部在云南大理),被分配在32师。因为我个子大,领导说个子大当炮兵吧,于是就到了炮兵团。

  当兵之前,我已经读完高中一年。虽然当时“文革”没有结束,教育水平很差,但在那些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来自农村的战友中,我也算是小知识分子了。所以领导也很看重我,在拒绝我想学开车的“合理”要求后,让我到3营7连侦察班当了一名计算兵(每个炮兵连队只有一名计算兵),专门负责计算连队炮兵射击诸元。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作战中火炮打得准、打得快与之有直接联系。我也很满意,干得很起劲。

  

  当时我们32师炮兵团共有3个炮兵营,分别装备12门120毫米迫击炮、12门54式122毫米榴弹炮和18门76毫米加农炮。

  刚入伍时,我们营装备的是仿苏生产的120毫米迫击炮,一个班一门炮6个人。该炮能打5700多米远,共有6个装药号,一个装药号就是在炮弹的尾翼上捆绑相应的几个药包,如6号装药,就要在炮弹尾翼上捆绑6个药包,也打得最远(榴弹炮的装药号与它正相反,每个装药号都要在药筒里取出相应的药包,如一号装药,就取出一个药包,全装药,就不取药包,此时就打得最远)。

  弹丸配有杀伤爆破弹、发烟弹、照明弹等。可以骡马驮载,也可以汽车牵引,当时我们的炮是用跃进230越野车牵引的。这种炮战斗转换时间15分钟,最大射速15发/分。火炮的弹药基数为80发,与122榴弹炮相同。76加和85加的弹药基数是120发。

  在这里我还是要特别对国产54式122榴弹炮点一下赞,这种炮是根据苏联38式122榴弹炮仿制的。该炮虽然在当年已是老型号,但这种炮质量特别好,很少有故障,而且射击精度高,很听话,可以说是指哪打哪。

  两山作战时,尤其是在第一阶段的炮击作战中,我们经常用单炮使用延期或短延期引信,对越军的防御工事及火力点进行破坏射击,收到十分理想的射击效果,每到这时我们的前沿观察所都高兴的欢呼起来。与此同时,该炮也为第二阶段的进攻作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计算兵不配枪(班长有),我们的武器就是作业包,里面有对数表、图板、计算盘、照明灯、坐标尺和铅笔等物件。炮兵连队的侦察班就是炮兵的眼睛,在作战和训练中,跟随连长寻找视界开阔,观察良好的高地开设炮兵观察所,指挥炮兵射击。

  我的职责就根据侦察兵对目标的侦察结果计算出观目距离(观察所到目标的距离),再通过图板进行图解作业,求出炮目距离(炮阵地到目标的距离),根据炮目距离修正当时能够掌握到的气温、气压、风向、风速等对弹道有影响的一些因素,通过查阅射表,计算出相对准确的射击诸元(即在火炮上所装订的表尺和方向),报告给连长,由他下达射击口令,指挥全连火炮射击。

  炮兵射击诸元的准备通常有三种方法,即简易法、成果法和精密法。简易法,顾名思义,就是在短时间内,根据现有的侦察手段、弹道条件的经验修正量,快速计算出观目距离、炮目距离,求出简易的射击诸元,指挥火炮射击,边打边修正,直到完成任务。这种方法通常是在时间紧迫、目标清楚的情况下使用,难以构成火力的突然性。

  成果法则是用简易法准备诸元,对试射点进行试射,按照严格的试射法则完成试射任务,求出一个具有科学依据的综合修正率,对出现的目标通过修正后,直接对目标进行效力射,使首群炮火就能覆盖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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