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我团有声有色的战地文化活动,得到了师里的肯定,并在全战区推广了我们的经验。

  后来,凡到老山来采风的记者、作家,上级机关的宣传文化工作者,听到这方面的经验介绍后,都感到很惊奇,过去在电影上看到的情节,想不到在血与火的战场上能够亲眼看到、听到,无不为战士们那种乐观向上的精神所感动。

  记得有一次,有一个总部的文化慰问组来到老山,听完我们的介绍后,也想实地体验一下。于是,我们便带他们到阵地上去看看。也许他们被战士们那种高昂的士气所感染,到了老山的五十六号阵地上,仅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在战场上能听到男、女名家的歌唱声,战士们当然很高兴,都纷纷从坑道、堑壕、猫耳洞里攒出头来听。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这是在战场上呀,要是敌人突然来上几发炮弹,炸死炸伤几个人,我们可是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爪哟!


  不过,在老山上,我们还是心中有数的。因为,主峰上的大多数阵地,毕竟离前沿还有一定的距离,且雄居其它阵地之首,较之其它地区,相对安全得多。在主峰上主要是防炮,不用担心有越军特工的偷袭。因为大规模的进攻,需要持续不断的粮草弹药供给,伤员和阵亡人员的抢运等等,都离不开便利的交通条件。

  而在老山前面,除了一些可供巡逻的人行小道外,没有可供兵员集结和运输的公路,除非将松毛岭及那拉地区全部攻占,若想以个把营、团规模的进攻,想夺回老山,并守住它,是根本不可能的。在我军防守十分严密的情况下,如果对方以小股部队偷袭一下,也只能是自取灭亡。所以,坚守老山的部队,主要任务是防炮和防敌人偷袭。

  而站在老山上可以鸟瞰整个战场:东面是松毛岭及那拉地区,西面是扣林山脉;南面是横贯东西的越南大、小青山:东北面是雄居战区的八里河东山;西北面是我军的各级后方基地和炮兵阵地。如果遇到晴朗的清晨,站在老山的主峰上,当太阳从山的另一边升起时,仰首天空,浓黑的云彩中出现一道道霞光,红、黄、黑、白相互交映,或浓或淡,异彩缤纷;大小峰峦之间云遮雾绕,时隐时现,就象置身在虚无缥缈的人间仙境之中;置身主峰,一揽群山小,真是美不尽收。


  所以,凡来战区深入生活的作家、记者、文化工作者、摄象师、照象师都喜欢到老山上来。他们的到来,一方面是为了体验生活,收集创作素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宣扬前线官兵,对于鼓舞士气,确实起了很好的作用,当然能在老山阵地上留张影也是他们梦昧以求的事。但是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

  上下山要接送,到了阵地要考虑他们的安全;去哪里,住哪里,一点都不敢马虎,一段时间使我们应接不瑕。再加上后期,越军频繁的炮击,我们不得不向上级反映,来人太多了,有时还会造成泄密,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

  军区前指对此也很重视,记得曾专门通知各级政治部门,为了加强阵地管理,没有前指的安排,各级不得再安排他们到老山。当时那里毕竟是战场,不是观光浏览的地方。


  凭心而论,我们还是很喜欢这些人来的。有机会认识和接触这些名人,也是一件幸事。特别是那些女作家、女记者、女歌唱家,到了阵地上,就象给淡蓝色的天空增添了一道彩虹,显得多姿多彩。

  记得当时有一个十六岁的女作家来到老山,好几个连队的新闻报道员给我打电话,说是团里没住处的话,可以安排到他们的猫耳洞里去住,绝对保证安全。理由吗,当然是好请教请教一下写作的窍门。这些小子们,鬼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歪主意。我想他们一半是想看看漂亮的才女,一半是想借机拉点名人的关系,好写两篇文章出出名吧。

  那时可不象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论坛这么多,把自已和别人道听途说的话,加工一下,随便编几个故事,真真假假也没得哪个追究你,即使文理不通也没得关系,不需要审查,只要鼠标一点就发出来了。如果文笔好一点,抓住人们探秘好奇和崇敬英雄的心理,编得惊险制激一点,还可以起点轰动效应,得到不少的点击率。那个时候,我们的业余报道员,要想在正规的报刊上,哪怕登上一篇豆腐块文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哟。


  不过,我接触的那些作家,大都还是很谦虚的。有一个很知名的作家,我记不准姓名了,当时还送了我一本他刚获得矛盾文学提名奖的书,好象叫《山隗》什么的,他在首页上还为我题了几句话。这本书被一名前沿连队的小战士借去看后,说是不知被哪个人偷去了。操,好不容易得到一本名家的真迹,就这样被那小子给弄丢了,气死我也。

  更好气的是,我后来还有几本特别喜欢的书,总是被人借去后,都说是弄丢了。当我和一位好友谈起这些事时,他哈哈一笑说:你老兄也是太好蒙了,我给你出个点子,包准不会再丢书。我问他有何高招,他说,你在每本书上写上一段咒语:“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如若不还,跛脚瞎眼”,这样保证丢不了。

  我说你老弟也太那个了点吧,此如恶毒的话也说得出口。他嘿黑一笑说,这是他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很管用的。当然这种玩笑话,未必当真,不过,受此启发,我后来确实也在一些好书的首页上写下一段暗示借书人的话:“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丢了就赔,少来扯淡”。

  回首往事,战时欢乐的歌声,早以伴随散去的硝烟,成为过去的历史。但愿这些苦涩的歌声永远成为历史。

  邹荣禄回忆两遇特工有惊无险

  说到越军特工,没接触过的人,以为有多神秘,好象他们有多神通广大,有多了不起。尤其是老山战区,我军一个进口的雷达被炸后,在网上有关越军特工的故事越吹越神。甚至看到网上有文章说,当初为了对付越军特工,我军才不得不在战区组建了几个侦察大队,真是好笑。

  初到战区的部队,有的连队在教育部队提高警惕时,也过份渲染特工如何如何,往往使个别干部战士高度戒备,晚上站哨、上厕所时都子弹上膛,闹出不少笑话。其实,越军特工,和他们的普通士兵一样,没什么特别神奇的,只不过是他们执行的任务不同。老山战区我军雷达被炸,并非越军特工有多大本事,完全是由于担任守护任务的人员松懈麻痹,给了敌人以可乘之机。

  老山作战期间,我军首次在战场上使用了测距用的炮兵定位雷达,据说这种定位雷达当时我军才进口了几部。由于雷达能根据越军火炮发射后的轨迹,通过计算机及时判明其火炮的位置,令越军吃尽了苦头。为了摧毁雷达,越军特工部门冒险潜入我军后方阵地,趁某部担负守备任务的十多名战士进帐篷休息时,发起突然袭击,一举将其炸毁。雷达被炸,也是老山战场上最惨痛的教训之一。当然,这事后来也被人们吹得神乎其神。

  越军特工,其实就如同我军的侦察兵。在战时,主要是从事浅纵深的渗透侦察,或为部队带路指路。非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暴露目标或开枪射击的。如果要进行捕俘或袭击对方首脑要害部门,必须是在有接应的情况下才敢行动。

  作为情报工作,无论是越军或我军,大的军事情报来源主要是通过军队的情报、联络和技侦部门获取,并非特工或侦察兵就能全部获取得了的。当然,在战时,无论是越军特工或是我军的侦察兵,其神出鬼没的行动,往往会给对方的组织指挥和部队官兵的心理造成很大的震慑作用。

  有趣的是,本人两次参战,也曾两遇越军特工,但都有惊无险。准确的时间,地点记不清了,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记忆犹新。

  第一次大概是1979年2月下旬。那是在我团对越西罗楼战斗结束后,又奉命从金平方向撤回,支援老街方向作战。部队在河口坝洒一个山沟里待命了几天,即从老街再次进入越境(当时老街、谷柳已被14、13军攻克),配合友军的部队在黄连省地区作战。


  我团乘车进入作战地域后,在一个曾是越军营区的地方下了车。往前开进途中,见公路两边到处都有用中文印制的传单,主要内容是说中国军队已经在广西、云南发动了进攻,占领了什么什么地方,要中国军人别替当局打打仗、、、,这反倒使我们知道了全线开战的情况。

  当晚,我们在公路右侧的一个橡胶林里露宿。

  半夜时分,在团指挥所附近突然传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紧接着到处都是枪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没多久,团里来了通报,说是有三名越军特工,进入团指挥所附近,被担任警戒任务的九连哨兵发现,双方扭打时,正好被查哨的二排长发现,一边开枪一边冲了上去。其中两名特工见势不妙,趁夜黑逃走。

  另一名特工被哨兵紧紧抱住不放,见有人冲上来帮忙,那特工伸手去腰间拉响手擂。情急之中的二排长,冲上去将两人扑倒,死死地压住特工。手擂爆炸后,被压在下面的特工被当场炸死,二排长和那战士仅负了点轻伤。通报要求各连要加强警戒,封锁道路,防敌特工再次袭击,天亮后进行搜查。

  一夜折腾,想安无事。到了天亮,各连开始在各自的附近准备搜查。此时,住在我们连旁边的炮二连炊事班,几个兵走到我们前面十多米外的一条小溪边取水,准备做早饭。其中一名战士无意间向小溪对面的灌木林望了一眼,突然间一排子弹射向他们,吓得几个炊事兵边丢下手中的炊具就往连队住处跑。

  这扫射的枪声,正是昨晚来不及逃走的越军特工打的。我想,可能是越南特工以为这几个兵发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

  正准备组织连队搜查的营长,听到报告后,立即命令将我们连的重机枪调过去,沿着几个炊事兵手指的灌木林,从下到上进行扫射。也活该越军特工倒霉,最后被被密集的重机枪弹从一棵大树上盲打了下来。

  幸好那晚枪声不断,弄得我们彻夜难眠,天亮时还在自挖的洞里迷糊未起,要是早去河边洗脸涮牙,身上恐怕多了几个窟窿。


  第二次遇特工,是在老山的81号阵至82号阵地之间。时间大概是84年九、十月,根据团的要求,我带领本股的几名同志,去五连的一些前沿班、排了解有关情况。

  我的任务是到五连,正好连长周玉文是我的老乡,住在54号高地东侧一个掩蔽部里。那个掩蔽部是在越军的一个掩体上改建而成的,曾是56号至主峰的必经之路,听说118团的一个连队在攻克这个掩体时,牺牲了十多名战士。现在这个掩体成了该连的指挥所。

  那天吃了早饭,我和股里的胡清华、陈明两位干事,还有报道员姜彬文、方本运一行五人,先到了五十四号高地连部。副连长告诉我们,我的连长老乡一小时前带了几名战士,护送团张政委到82号阵地去了。并告诉我,他们去那里要和九十六团的领导,还有一军的同志共同研究双方结合部的交接问题。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到那里看看。


  第二次遇特工,是在老山的81号阵至82号阵地之间。时间大概是84年九、十月,根据团的要求,我带领本股的几名同志,去五连的一些前沿班、排了解有关情况。

  我的任务是到五连,正好连长周玉文是我的老乡,住在54号高地东侧一个掩蔽部里。那个掩蔽部是在越军的一个掩体上改建而成的,曾是56号至主峰的必经之路,听说118团的一个连队在攻克这个掩体时,牺牲了十多名战士。现在这个掩体成了该连的指挥所。

  那天吃了早饭,我和股里的胡清华、陈明两位干事,还有报道员姜彬文、方本运一行五人,先到了五十四号高地连部。副连长告诉我们,我的连长老乡一小时前带了几名战士,护送团张政委到82号阵地去了。并告诉我,他们去那里要和九十六团的领导,还有一军的同志共同研究双方结合部的交接问题。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到那里看看。


  五连的防线很长,从54号高地依次往下至82号阵地,中间是一条崎岖难行的巡逻小道,两边灌木丛生,藤树遮天,小路的两边树林里到处都布满了地雷。82号阵地与662、6高地相邻,是94团与96团的结合部。

  该连的阵地很分散,有的一个班在一个阵地;有的一个排在一个阵地,都在密林深处,视界和视界很差。由于防线太长,团里最担心的是越军小股入侵或特工偷袭。因止,从上阵地到换防,团里都要叫特务连的侦察排和工兵排轮流到该防线上的间隙处,进行夜间潜伏,白天再撤回休息。

  就在换防的前几天,工兵排的一个担任潜伏的战士,因夜间偷懒想多睡一会儿觉,违规在小路的中间安上地雷,结果同去潜伏的战士在撤回时踩响,造成自己人重伤,有关人员也受到了相应的处分。


  五连的防线很长,从54号高地依次往下至82号阵地,中间是一条崎岖难行的巡逻小道,两边灌木丛生,藤树遮天,小路的两边树林里到处都布满了地雷。82号阵地与662、6高地相邻,是94团与96团的结合部。

  该连的阵地很分散,有的一个班在一个阵地;有的一个排在一个阵地,都在密林深处,视界和视界很差。由于防线太长,团里最担心的是越军小股入侵或特工偷袭。因止,从上阵地到换防,团里都要叫特务连的侦察排和工兵排轮流到该防线上的间隙处,进行夜间潜伏,白天再撤回休息。

  就在换防的前几天,工兵排的一个担任潜伏的战士,因夜间偷懒想多睡一会儿觉,违规在小路的中间安上地雷,结果同去潜伏的战士在撤回时踩响,造成自己人重伤,有关人员也受到了相应的处分。


  我们一行五人,由两个报道员持冲锋枪一前一后,朝83号阵地赶去。途经82号阵地拐弯处时,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大叫:有特工、、、、、、,我们闻声后迅速拔枪在手折转身去,刚走几步,一个穿短裤,浑身是汗的战士,气喘嘘嘘的对我们说:有特工、、、、、、。

  一问才知,他是这个连队的五班长,一个人去排里背饭下来,刚才突然从路旁的树林中窜出两名越军特工,抓住他就往林子里拖。好在这小子力气大,身上又全是汗,从特工手中挣脱后就大喊大叫,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我们急速来到越军特工抓人的地方,只见饭菜洒了一地,特工早已钻进树林,惊慌中丢下了手中的排雷针。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用时把针头扯出来,不用时收缩进去,怪好看的,可以当拐棍用。由于林边到处是地雷,我们也不敢进去追。


  晚上回到团指挥所,大家谈起,都心有余悸。那个差点被抓的湖南兵,离我们前后不到20米,可以肯定地说,我们在他前面走的时候,特工的枪口早就对着我们,可能是见我们人多,不敢下手。庆幸的是那天多带了两个兵,都提着冲锋枪,真打起来,两个特工也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那个差点被抓的湖南兵,当时的表现确实是勇敢的,在没带武器的情况下,如果不拼命挣扎、反抗,那可能是另外一个结局了。可惜,我记不起他的名字了,昨天他的老连长来我家玩时,也说记不起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是他们连的五班长,湖南人。

  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如果那个湖南老兵能看到这个故事,可以跟我联系,这差点让你成为俘虏的排雷针我一直珍藏着,还是留给你做纪念吧,不然,你“吹牛皮”也没得依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祝你晚年幸福。


  邹荣禄回忆战地第一刊:《老山》报
  

  在战友出版的《老山日记》一书中,看到一张附有《老山》小报的图片,曾打电话问战友还有没有其它各期的,希望送两份做个留念。那位老战友说,他也只有这一期的,之所以一直保存着,是因为上面有他写的一篇关于我团六连坚守1072高地时的经验文章。

  轮战时期,以老山地名而作为刊头的战地小报,在前线部队中,可能我们是首家,将它称之为老山第一刊,绝非是夸张。《老山》报因老山而命名。在我的印象中,老山兰的名字和我爱老山兰这首歌,当初也是最早出现在我们自办的这份小报中。善用客观存在的品牌名,以扩大小报的社会知名度,当初那些良好创意,今天回想起来仍然值得品味。

  办战地小报,是部队的一项光荣传统,很多部队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凡在野外执行重大演习任务时,都自办有小报。这种小报,在部队通常称之为战报。主要是登载部队的好人好事,好的经验。在野外训练或作战期间,机关一般很少向下发文件,领导的指示,上级的要求、有关通报表彰、宣传教育资料等等,也大都在自报的小报上登载,然后分发到连队供干部战士们传阅学习。


  在八十年代初,部队还没有电脑,师、团机关印发文件都是使用老式的铅字打字机或钢板在蜡纸上先打(刻)上字后再油印。而自办的小报都是用蜡纸在钢版上刻好字后,再用油印机印刷。

  一张小报从组稿,编辑、排版到刻印出来,往往要半天时间才能完成。由于排版修改方便,所以机关科室的材料一般都是自已刻印。轮战期间,阵地上很难看到各地出版的报刊杂志,对外界的信息几乎是隔绝的。在阵地上能够看到一份自办的小报,并通过小报了解一些信息,战士们是很喜欢的。

  那份《老山》报,当时是以我们团政治外的名义,由我们宣传股具体承办。为了办好这张小报,股里分工:排版刻印由电影组负责,组稿由报道组负责,稿件经股里领导审核后即可编发。平时,团、营、连都培养有报道骨干,稿件来源不成问题。

  《老山》报的前几期刊头叫《铁拳》,是我们从营区出发前定的名。到了战区后,我们团接防的阵地是老山,出了十多期后,觉得老山很有名气,于是,决定将报头改为《老山》。


  说到《老山》报,还有一段小插曲。为了使小报有吸收力,笔者决定开一个小说连载栏目,把阵地上一些惊险离奇的人和事,以讲故事的形式写出来,以增加战士们的读报兴趣。当时没有人写,于是首期由我来写,每期登载一小段。记得那篇小说是以友军在收复老山时的一传奇故事来写的。接管阵地后,有关友军在收复老山中的传奇故事很多。

  上阵地后,电影组和报道组的同志经常要把小报送到连队去,他们从连队那里也听到不少惊险离奇的传说,回来后常跟我聊起,有些故事经过人们添枝加叶的传说后,听起来很感人。有这样好的创作素材,再把战场上一些奇闻轶事串起来,大体构思了一个框架,就开始边写边发。

  没想到每期一登出,就吸引了不少战士争相传看。故事和人物虽然都是虚构的,但时间、地点、阵地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些还以为真有其事,都想了解故事中所写人物的结局。可惜的是那篇小说没写完就停止了。原因嘛,现在说起可能有点好笑。


  有一天,两位分管政治工作的团领导把我叫去,说是机关有人向他们反映,说战报上那篇连载小说有问题。我说有什么问题呀?那个坐在领导旁边的老兄(我想就是他反映的,哈,就不说名字了)拿出刚出版的一期小报,指着上面的一小段说:问题就在这里。

  那位老兄认为有问题的那一集,大体情节是这样写的:当故事的主人公在向敌后穿插过程中,遭到越军猛烈的炮击,他被强大的气浪震得晏死了过去,苏醒后,发现自已与连队失去了联系,在寻找战友中又误入越南境内。

  在经过几天惊险离奇的遭遇后,终于找到了返回老山的方向,故事的主人公在经过一段密林时,突然听到一阵女人的惨叫声,当他寻声慢慢接近时,眼前的惨境让他惊呆了;倒伏的草地中,是一具全身裸露的少女尸体,洁白的肌肤上伤痕累累,被撕烂的衣衫上到处都是血。


  从打斗的痕迹可以看出,那少女是在极其惊恐、害怕、和愤怒的挣扎中,惨遭杀害的。而这个被害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战前还为他们上山检柴而失踪的房东女儿,在离少女几十米远地方,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着盔式帽的越南特工,怒和恨使他忘记了几天来的饥饿、疲劳和孤身一人所处的险境。

  那老兄不知是怎样想的,指着其中‘少女裸露的尸体、、、衣衫上到处都是血’那几句话,认为写得太露骨,太黄色,说如果叫战士们看了,会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听那那口气,好象多严重似的。我一听就火了,与那位老兄争论了起来,好在两位领导认为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也没有说什么。

  最后,为了大家都好下台,我说:算了吧,这期不发就是了。就这样,那篇连载小说没有再继写下去了。后来我下连队检查工作时,有好几个文学爱好者都问我,小报上那篇连载小说怎么没有下文了呀,我只好笑笑说,作者出差去了。


  现在想来可能有点好笑,不过,在我们那个年代,写男女之间的事,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在当时的环境,特别是部队,那是个禁区,大都数人是不敢写的。如果要写,必须避免出现敏感的文字,因为弄得不好,会被人曲解,一旦有人上纲上线,吃不了就得兜着走。

  也难怪那位老兄把此事当成很严重的问题向领导反映,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呵呵,自那以后,也吸取了教训,凡涉及到男女之间情爱的文章,尽量避容易引起别人们曲解或联想的文字。

  我们那份小报,自认为还是办得很有特色的,前前后后出了几十期,一直到换防下山后,才没办了。在办报过程中,电影组和报道组的同志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部队中的好人好事,好的经经验,各级的批示、要求,大都是通过小报传达信息。每期出来后,他们都亲自送到各个阵地上去。对于宣传典型,传播胜利消息,活跃阵地文化生活,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那份小报,可能保存下来的很少,因为后期,我们曾要求营连收看后,要集中消毁。之所以要这样做,主要是怕造成泄密。虽然小报是在本部队范围内发送,但上面的文章,大都是写的阵地上的人和事,连队所坚守的阵地,都是真实的,这在内部小范围来说,没什么,但如果流传到社会,落入敌特分子之手,就可能造成严重的泄密。

  在战时,部队所处的位置,所担负的任务,部队的伤亡情况等等,对外都是严格保密的。而在公开的报道中,通常使用的某部、某地区、某高地等,而且不允许番号和代号混用。如果是图片,那审查更严格。在战时,如果这些事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失密泄密。

  这种情况在当时也曾发生过。在我保存的战时政治工作记录本上,就有这样的记载:“接101政治部通知,8月24日的国防战士报和101小报(17期)一律不发连队,由政治处收拢后报送师政宣传科,泄密者要追究责任。”这电话通知是师政治部干事陈刚于是1984年8月25日直接打给我的。虽然他没说为什么要收拢不发,但我判断可能与当时我部东山方向的一次出击作战的报道有关。


  接到这个电话后,也引起了我的高度警惕。我也曾发现,连队有些报道员,把登载过他们文章的小报自已收藏了起来,当时没当一回事,看了这个通知后引起了我的重视,如果有有战士把小报上他们发表的文章寄给自已的好友炫耀,或作为稿件寄到所在的家乡报社发表,难免会出现类似问题。

  因为在战时,哪些该公开报道,那些不该报道,在时机上是有严格要求的。于是,根据师的要求,马上拟发了一个通知,对师、团小报的发送与消毁提出了明确的要求,通知内容如下:“各营连:我团政治处主办的‘铁拳’报,涉及部队机密,望各连阅读后立即烧毁。

  同时,从14期开始,凡下发的战报按文件手续签字,各营连读完后,分别由营连集中消毁。各单位接此通知后,对已发的战报(包括军、师下发的)要认真清查一下,如有遗失的,要及时上报,根据上级指示,凡因不按保密规定丢失战报,造成失泄密者,要追究政治责任”。


  现在猜想,自那个通知下发后,我们那个小报保存下来的可能很少,如果现在哪个老兵还有,再过几十年,就可能成为珍品了。呵呵,早知如此,老夫也该收藏几份。

  也许有人会问,现在网上老兵写的回已录中,每次战斗行动在什么地方进行,有哪些部队参加,伤亡了多少人,以及阵地位置、编号等都说得一清二楚,这不是泄密了吗?这就要看涉及到哪些方面,按照我国保密法规定,老兵提到的事,大都过了解密期,自然也就不存在泄密的问题了。

  当然,对那些不属自动解密的内容,不宜在媒体上公开谈论的事,不管你现在是何种身份,从保密的甪度上讲,还是应当注意的。
  
  当年笔记本上的那段文字记录


  老山战场最惊险一幕,越军国旗插在我核心阵地上

  在年前为纪念十一军成立四十周年而举行的战友联谊会文集征稿活动中,原我师战友垄平,首次披露了老山防御作战中一段鲜为未人知的惊险一幕:十五名越军特工曾将国旗插到了他们坚守的核心阵地:146高地上。

  老山防御作战期间,老垄原是我师九十六团三营七连连长,一九八四年九月,他所在的连队,奉命接替老山最重要的防御前沿:小尖山地区。在九十一个日日夜夜里,他和他的战友,顶住了越军成千上万发炮弹的狂轰烂炸,打退了越军数次偷袭和强攻,作战期间,共毙伤越军260名,牢牢地守住了阵地。

  但他所在的连队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全连先后有23名官兵阵亡,36名官兵负伤致残。是该团当年伤亡最大、也是当年我师伤亡最大的连队。当然也是当年该团战功最着著、也是我师唯一个荣立一等战功的连队。
  
  图为老垄(右)和他的战友在阵地的坑道留影

  
  李海欣高地是小尖山地区的重要防御前沿,也是我军扼守那拉口子的重要门户,小尖山地区一旦失守,老山侧翼将失去重要的支撑,威胁我老山整个防御体系和后方的安全。

  李海欣高地战斗,是“712”大战中,小尖山方向最激烈的一场争夺战。那场大战,越军曾集中一个师的兵力向我发动大规模进攻,最后以惨败告终。自“712”大战束后,由于友军伤亡较大,且坚守时间较长,于是,撤下阵地休整。

  该方向的阵地由我师96团的部队接管,老垄所在的七连就是在这样背景下,于84年九月上旬奉命接管了小尖山地区的防御。此时,越军也开始调整部署,伺机再次对我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对于友军用鲜血和生命移交的阵地,军、师前指要求必须严防死守。军长马秉臣对各前沿坚守部队,曾宣布了五条战场纪律:“违抗命令者杀、丢失阵地者杀、临阵脱逃者杀、玩忽职守者杀、贻误战机者杀”。由于小尖地区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九十六团首长在战斗动员中,要求七连必须做到:“人在阵地在,绝不允许丢失一寸阵地”。


  在七连接管小尖山地区防御不到20天时间里,越军曾先后两次向142高地发动偷袭,每资偷袭不成,即在炮火掩护下转为强攻,在激烈的战斗中,越军也曾一度攻上142高地,但该连迅速组织反击,很快恢复阵地。在初次交锋的两次战斗中,他们共毙伤敌人69名,该连牺牲5名,负伤12名。

  1984年11月,经重新调整部署完毕后的越军,于11月17日清晨,突然对我老山地区实施大规模猛烈炮击,小尖山成为越军首先炮击的目标,每天遭到近千发大口径炮弹的轰击。炮击持续整整十天,表面工事80%被摧毁,有线通讯全部中断,阵地上的参天古树被连根炸倒,巨石从小尖山滚入堑壕。

  在越军的炮袭中,坚守官兵躲藏在阴湿的坑道中,煎熬度日。更为可恶的是,越军160迫击炮全部使用延期引信,炮弹钻地2米深后爆炸。这种炮弹,对于构筑地下2、5米以下的坑道,命中一枚尚能承受,如果命中多枚,坑道必毁无疑。坚守阵地,必须保住坑道不被炸毁,师、团首长命令工兵分队夜间上去帮助他们加固坑道,以减少敌军炮火造成的伤亡。


  地势较高的小尖山,也就是146高地,是连防御核心阵地,炮击期间,成为苏式“萨格尔”反坦克导弹直射目标。躲避在洞穴中的官兵,被震得火冒金星、耳朵出血。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只能夜间上去防偷袭,凌晨撤下防炮击。

  敌可能有所发现我活动规律,于12月5日黎明前,偷偷摸摸,一声不响地摸入我146高地上的洞穴。我疲惫的官兵回撤时却一无所知,蒙在鼓里。

  清晨,后方炮观发现异常情况,向师指挥所报告。师长刘玉尊直接询问我;“你们的146高地上飘着红旗,怎么回事?”我回答:“尽快查明,请首长放心”。摸出猫耳洞一看,真是一面邻国的旗帜飘扬在我阵地之中。无可置疑特工已进入我146高地,必须果断采取行动夺回。我当即把实习排长王翔武叫过来:“你带一个班上去把阵地夺回来。廖国全归你指挥,他是最棒的火箭筒手,能用火箭弹把特工闷死在洞穴中”。同时命令前沿指挥员封锁退路。


  激战结束,仅20分钟全歼敌特工15名,缴获冲锋枪15支,匕首10把,国旗一面等军用装备。我牺牲1名,受伤3名战士。王排长顾不得伤痛指挥撤下阵地,惊魂未定地说道:“俘虏没抓到,差点被炸死,特工真是太阴险狡猾了,把我们立大功的机会也搞砸了。”敌偷袭不成,还致全军覆没,继而炮火报复一直持续到晚21时。

  1984年12月8日21时,我们将小尖山阵地寸土不少顺利移交给友邻部队。

  当年15名越军特工,渗透到我146高地,孤军深入,既无后方接应,也没展开大的行动,而把国旗插在阵地上,如此暴露目标,意图如何,今天看来,还真是一个待解的密。或许是越军特工战争电影片看多了,向求功心切而忘乎所以。20多年后,如果不是老垄提到这段往事,恐怕他们的上司至今也不知道这伙特工是如何被我军全歼的。
  
  “那拉口”三字的石上方山头就是当年的小尖山。

  邹荣禄回忆令人痛心的非战斗伤亡

  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拚杀,有战争,就有伤亡。作为战场指挥员,当然是希望把伤亡减少到最低限度;作为战斗人员,消灭敌人保存自己当然是他们最大的希望。战争是对每个参战人员精神、意志、勇气、智慧、心理素质的最大检验。

  在历时十年的中越边境战争中,我军经受了这种考验。实践证明,无论在何种险要的环境中,无论面对多么凶狠的对手,我军没有攻不破的山头、守不住的阵地;没有打不垮的敌人、完不成任务的部队。当然,在与敌军的战斗中,我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许多优秀的军人,为了祖国的利益,献出了自已宝贵的生命。

  对于那些在国家安危,人民最需要的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不怕流血牺牲的的军人们,他们是军队的骄傲,民族的骄傲,国家的骄傲。是他们,用自已的血肉之躯,换来了边疆的巩固;是他们,用自已的青春年华,换来了江山社谡的稳定;是他们,用自已的无私奉献,换来了人民的安居乐业。对于那些曾经驰骋沙场的将士,英勇阵亡的烈士,负伤致残的军人们,我们永远也不能忘记他们对国家,对人民做出的巨大牺牲。作为那场战争的经历者、幸运者,我们也十分珍惜今天这来之不易的宁静生活。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所以,战场上的人员伤亡,也就再所难免。正因为这种难免的伤亡,生离死别的抉择,悲欢离合的痛处,才造就了那一幕幕可歌可泣,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豪杰;才有了那一个个荡气回肠、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惊奇故事。

  但是,在战场上也有一些伤亡,是不应该发生的。这种伤亡,就是本文要谈的因事故而出现的非战斗减员。十年边境战争,笔者耳闻目睹了这种伤亡,实在令人痛心疾首。虽然,在战场上出现的非战头伤亡,作为当事者个人来说,除非自杀,仍然会按照革命军人褒扬规定,给予他们应有的荣誉,如评烈士,评伤残,享受国家的有关优抚待遇等等。对那些因故出现的伤亡人员,以及为此而受到军法处理的人员,笔者对他们同样充满了敬意、同情和谅解。

  但是,在战场的,作为事故而出现的非战斗伤亡,无论是对个人和自已的家庭,或对他人和他们的家人,确实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悲哀。


  这个话题谈起来很沉重,写这篇文章之前,一直在想,对那些令人痛心的非战斗减员,是说还是不说,是写还是不写。本来是一种伤痛,再说出来,可能会被人认为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但考虑再三,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它写出来。这些血的教训,也只有亲历战争的人,才有那种切肤之痛。

  本想从战时士兵心理素质与战场管理这个角度来分析探讨这个问题,但觉得没有必要花那么大的精力。本人不是做学术的,自然不必象学术文章那样,从立意、选题,论证,谋篇布局那样严谨,还是顺其自然地说吧。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给他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在谈到教训时,笔者将隐去他们的真实姓名和单位。也没必要把事故的来龙去脉、命运结局象讲故事一样写得很祥细,点到为止吧。

  目的吗,我想读者都能理解,是想谈点教训,而并非揭丑取悦。每个部队在作战结束后,都会搞战时总结,但真正总结这些反面的教训,象总结那些成功的战例一样留下文字记载的,恐怕不是很多。笔者抛砖引玉,但愿能看到一些不带恶意的,有关这方面的文字记载。


  首次上战场的人,或者说上战场的部队,士气都是比较高的。作为上战场的军人,最忌讳、最叫人看不起的是被人认为怕死。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兵打仗,保家为国,是军人的天职。即使确有些人胆小,心虚,或极个别怕死的人,但在一个群体里,一般都不会流露出来,以免被同乡、战友看不起,日后难以做人。

  因此,军人在战争动员期间,在群体的感染下,显示出非常高昂的勇气。一旦部队接到参战的命令,那些决心书,请战书,血书,绝不仅仅是一种形式,一种表现,而是参战人员在关键时刻忠诚、勇气、责任、信仰的真正表现。真正在上战场前或在战中临战畏缩,借故逃跑,或自伤的是极个别人。

  军人在特殊环境中所表现的那种勇气和胆量,顽强和勇于献身的精神,是常人不能够理解得到的。这种大义凌然的精神和高昂的士气,都得益于我军强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特的纪律和平时的养成教育。


  一般来讲,初上战场的人,都会不同程度地出现一种心理变化,或举止失措的表现。这种表现,对打过仗和没打过仗的部队,参过战和没参过战的军人,官和兵,老兵和新兵,是有很大差异的。军人的心理表现在临战前、临战中、临战后的表现也不一样。

  应当指出的是,临战前的心理变化或举止失措的表现,如紧张、心慌、惶恐等与胆小怕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当身临其境,枪炮一响,或经历过一场战斗之后,这种心理状态在大都人身上都会自动消除,随之而出现的是安之泰然。所以,参战的部队往往打的战斗越多,参战时间越长,困难越多,任务越重,条件越艰苦,危险性越大,位置越靠前,其人员的心理素质反而越成熟、越稳定。

  相对而言,打过仗的部队比没打过仗的部队心理素质要好些;打过仗的人比没打过仗的人心理素质要好些;靠前比靠后的人心理素质要好些;领导比士兵心理素质要好些;老兵比新兵的心理素质要好些。


  作为战场指挥员,如果不注意各个阶段官兵的心理表现,根据不同阶段,不同层次人员的心理变化,重视心理素质的教育,加强人员和战场管理,势必出现不应有的伤亡。

  战场上的非战斗减员,往往是二线部队比一线部队出的事故多;后方阵地比前方阵地出现的事故多;间接参战的比直接参战的出的事故多;兵比官出的事故多;新兵比老兵出的事故多;胆小的比胆大的出的事故多;马虎大意的比小心谨慎的出的事故多;行动鲁莽的比严守规定的出事故多。

  一个心理素质不成熟、不稳定的人,临战的心理表现主要为紧张、心慌、胆怯、不沉着、不冷静,继而是随便和无所谓。心理素质的差异,影响军人在战场上的行为和对情况做出正确的处置。通常,战场上对人员的管理没有平时那么严格,指挥员多侧重政治鼓动、计划和任务的完成,忽视根据人员的心理变化而强化战场管理,往往是在出事后才意识到严格战场管理的重要性。各参战部队出现的非战斗减员,都有一定的共性。从我部在老山轮战期间发生的几起典型事故分析,可以看出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没有目标乱开枪

  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占领阵地后和担任防守任务的初期,特别是初次接管阵地的人员。初次接管阵地的人员,对敌情和地形还不熟悉,心理处于高度警惕和紧张状态。

  白天,由于视野较好,一般不会出现乱开枪的问题。而到了晚上,刚上阵地的人员,十天半月之内,大脑始终处于高度兴奋和警惕状态,大都数人都睡不着觉。所以每到夜间,一遇风吹草动,就有战士开枪射击。

  这种毫无目的的乱开枪,有的是误认为有敌情,有的是为了壮胆,但大都数都是跟着瞎打,过枪瘾。有时一个地方出现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相邻阵地也跟着响起。时常出现整个阵地步枪、冲锋枪、手榴弹等轻重武器响声不断,好象如临大敌,令指挥员摸不准情况。


  在战时,弹药一般都很充足,特别是防守的部队,只要你想打,多的是。笔者曾注意到,在七九年和八四年作战期间,我们使用的很多子弹,出厂日期都是五十年代的,比我们很多士兵的年龄还大。

  所以,我们有些初上阵地的官兵,不在乎子弹的节约。而在阵地上,没有目标乱打枪,不但极易暴露目标,也容易造成误判误伤。后期轮战的部队,往往初上阵地就遇到越军的大规模炮击,我想这与乱打枪而暴露部队换防企图有一定的联系。

  稍有作战经验的人也会看出,没有战事而枪声大作的地方,不是有行动就是新部队换防。作为对手来讲,对不熟悉阵地的作战对象,趁机袭击一下,何乐而不为。而这种乱打枪带来的后果,恐怕是我们有些没有作战经验的指战员,在战前没有想到或预测到的。


  二是:情况不明乱开枪

  初上战场或没经历过战争的人,经验少,不少人在遇到突发情况时,往往惊慌失措,处置不当,造成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

  我师炮团某连,上阵地的第一天晚上,一名新战士在猫耳洞外担任警戒任务。半夜时分,一名河南籍通讯排长从阵地上查线归来,不小心踩空滑倒。那新战士听到响声,惊惊慌慌的问了一声口令,没待对方回答,就用冲锋枪一梭子打了过去。而那名河南籍通信排长,不知是没听到口令,还是认为遇到了越南特工,也没有回声就一梭子子弹朝放枪的新兵还击了过来。

  此时正在猫耳洞里休息的一名湖南籍技师,听到枪声后急忙从猫耳洞里钻出来,问开枪的新兵是怎么回事。那新战士用手指着前面响枪的地方,慌慌张张地说道:“有、、、、有特工、、、”!

  二是:情况不明乱开枪

  初上战场或没经历过战争的人,经验少,不少人在遇到突发情况时,往往惊慌失措,处置不当,造成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

  我师炮团某连,上阵地的第一天晚上,一名新战士在猫耳洞外担任警戒任务。半夜时分,一名河南籍通讯排长从阵地上查线归来,不小心踩空滑倒。那新战士听到响声,惊惊慌慌的问了一声口令,没待对方回答,就用冲锋枪一梭子打了过去。而那名河南籍通信排长,不知是没听到口令,还是认为遇到了越南特工,也没有回声就一梭子子弹朝放枪的新兵还击了过来。

  此时正在猫耳洞里休息的一名湖南籍技师,听到枪声后急忙从猫耳洞里钻出来,问开枪的新兵是怎么回事。那新战士用手指着前面响枪的地方,慌慌张张地说道:“有、、、、有特工、、、”!

  技师见新兵如此紧张,一把将那新兵的冲锋枪拿了过来,并顺手抓上几枚手榴弹,借着那个通信排长夜间开枪时的火焰,利用地形地物作掩护,边打边朝那个不断开枪的通信排长冲过去。在接近通信排长十来米时,技师连续向通信排长开枪的地方投了几枚手榴弹。见对方再没还击,估计已被炸死,技师才返回住处等天亮再搜查。

  天亮后一看,那个河南籍的通信排长早已被手榴弹炸死在一个洞内。原来,那个通信排长在与技师开枪射击时,边打边进入一个洞内,并在洞口还击。而这名湖南藉技师又是曾参加过七九年作战的老兵,军事技术也可以,可惜当晚打错了对象。后经保卫部门查实,确系误会所至,那技师虽未受军法处置,但因后果严重,当即被撤职作复员处理。


  再就是发生在我团类似的一件事。二营某连一个步兵班长,夜间奉令到我团与九十六团结合部,执行防敌特工渗透的潜伏任务。班长带一个组在前面走,副班长带一个组在后面作掩护。由于草深林密,夜暗难行,相互距离也拉得很长。当前面的班长走到一个有士坎的地段时,不慎踩滑一块石头,摔下沟去。

  下滑中,班长打开保险的枪机被树枝挂动,一梭子弹朝后面射了出来。在后面掩护的副班长,以为遇到越军特工袭击,迅速出枪,朝枪响的地方打了过去。踩滑落地的班长立即喊到:“不要开枪,是我的枪走火、、、、”,

  可已经晚了。班长的话音未落,早被冒失的副班长打来的一梭子弹击中,倒在血泊里,后在送往团卫生队救治途中,因流血过多而死亡。临死前,班长面对痛不欲生的副班长说,都是自已不小心出的事,并请班里战士给团里领导说,不要追究副班长的责任。

  多好的战士,就这样去了。如果我们的当事人,遇到上述这些情况,稍微沉得住气,冷静一点,不要惊慌,这样的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三是:为了保险乱埋地雷

  在战场上的人,生生死死的场面见得多了,对枪炮并不害怕,最担心的是地雷。稍有麻痹大意,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从七九年自卫还击作战,到老山的防御作战,中越边境上到底埋了多少地雷,可能没有哪个人,哪个部队能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而在老山防御作战期间,敌我双方为了安全的需要,埋设地雷的密度,恐怕是近代战争中少有的。

  通常情况下,作为防守的部队,应在阵地前沿的主要地段埋雷,同时应在地地图上做好标志。但在轮战期间,无论是先期的部队,还是后期的的部队,为了防止敌人的偷袭或进攻,都在阵地堑壕四周大量埋设地雷。有的阵地,除了在堑壕、交通壕、便道上可以放心行走外,几乎无路可行。特别是到了晚上,想互之间都不敢轻易走动。
  

  大量埋设的地雷,虽然对防备敌人的进攻、偷袭,确保阵地安全起了积极的作用,但是,也给部队的出击和执行支援保障任务,带来极大的麻烦。如有的在向前线运送物资弹药时,不小心滑倒,被地雷炸死或炸伤;有的在执行查线任务时,不小心被地雷炸死或炸伤;有的在抢修和扩展阵地时,不小心被地雷炸死或炸伤;有的在躲避炮弹时不小心被地雷炸死或炸伤。

  我团在老山防御作战期间,此类伤亡,先后发生六起,约占战时全团伤亡的三分之一。而在我军步兵分队中,绝大多数官兵都不熟悉地雷的排除。尽管平时训练中,也有排雷埋雷课,但大都是在理论上讲一下,真正的实际操作极少。所以,关键时刻,一遇到有人在雷区被炸,没有工兵在场,都束手无策。

  大都数情况下,如误入雷区,踩响地雷,一般都是炸掉一条腿,如能及时救出,到医院锯掉后,不至出现死亡。但由于步兵分队不懂排雷技术,也没装备,只有等工兵前来解围。由于时间延误,错过最佳挽救时间,有时眼睁睁的看着战友牺牲。


  我团某连有一名从长沙军校来的实习排长,在该连一个有树林的阵地上担任防守任务。因时常听到林中有似人走动的响声。几次请示连里,想带人进去查看一下。连里因担心触雷,没有同意。但这个学员排长自恃在军校学过地雷方面的知识,总想冒险一拭。

  有一天下午,这个实习排长自作主张,擅自做主前出查看。没有排雷工具,他就利用树间交错的树枝作依托,从树上潜出阵地十多米。当他从树上落地时,恰好绊响了埋藏在树丫中的一颗地雷。

  看到排长触雷倒地,阵地上的战士想去迎救,但因前面林中到处有地雷,阵地上的战士又不懂如何排出,无法接近。当团里接到报告,派出工兵前去排雷后,才将这名淹淹一息的排长救出。后因延误时间太长,流血过多,在送往团卫队途中不幸死亡。


  四是:不按规定乱行动

  初上阵地的官兵,对敌情地形不是很熟悉,刚开始时,每步行动都很小心谨慎,严格按照要求行动。但时间长了,紧张、谨慎的心理一旦排出,就出现松懈麻痹无所谓的心理。人一旦出现松懈麻痹思想,就会忘乎所以,不按规定乱行动。如有的放松警惕乱走动,有的为了拍照留影暴露在外,有的扩建阵地不认真清理雷场等等。心理麻痹再加上阵地管理不严,往往酿成严重的后果,其血的教训也是时有发生的。

  驻守主峰方向的某连,阵地的西侧有一个水凼,很多时候,战士们要常去那里取水。所以,也是越军经常炮击的地方。一段时间,越军很少炮击。在阵地上的战士由于长时间没洗澡,刚开始时,个别战士偷偷去那里洗一下,后见没什么危险,有些战士在取水时,就放心大胆的洗一下澡。我们的一些班排长也心存侥幸心理,未予禁止。

  一九八四年八月下旬的一天,七、八名从后面往前沿运送物资的战士,见有人在那洗澡,也放下东西,冲洗身上的汗水。当十多名战士洗得正高兴时,越军的炮弹突然袭来,几名来不及躲藏的战士当即被炸身亡。


  驻守二营方向的某炮连,为了扩建阵地。当时在场的指导员,由于组织不严密,事前没认真清理雷场,一名战士在清理阵地上的竹子时,不小心踩响地雷,当场死亡,该连指导员因渎职而被撤消了职务,并被全师通报。

  对因阵地管理不善,各团出现的非战斗减员,记得当时师首长非常恼火,在师党委会上,前指一名首长在听取了各团情况介绍后,发下重话:今后凡是哪个连队再因阵地管理不善,玩忽职守,发生伤亡事故,出现非战斗减员的,无论职务多高,功劳多大,除通报批评,追究有关领导责任外,要责成所在单位的连长、指导员亲自背人下山,以示惩罚。这一指示传达到连队后,方引起各级的高度重视,此类事件,在后期才基本上没有再发生。


  对于重型武器,如重机枪、高射机枪、大小口径的炮,平时训练,都是按照各自的建制进行训练,也不要求每个士兵都会使用,也不可能有时间和条件去相互交流使用。

  战时打仗主要是合成,其对各种武器的发挥作用如何,就看指挥人员的合成指挥能力和相互配合了。所以部队平时完成各自训练科目后,都要进行合成演练。合成训练得好,战时的相互配合就好,指挥人员对配属的重武器,使用得当,伤亡就少,反之亦然。

  作为班排骨干已及各级指挥员来讲,了解相应的武器战斗性力和战术使用原则,熟悉和使用多种常规武器,不但会在战斗中发挥事效功倍的效果,而且也会避免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故。遗憾的是部队平时训练往往忽视这一点。平时都是各练各的,战时才磨合。如果当兵的对武器的基本结构和使用性能不熟悉,又喜欢玩弄武器,很容易出事故。


  在战时,部队的武器装备种类很多。以步兵连队为例,战时加上各种配属,有半自动步机、自动步枪、手枪、冲峰枪以及各种微型、微冲、轻、重机枪、喷火器、四0火箭筒、六0炮、八二无炮等武器。对使用炮弹之类的武器,步兵一般不懂也不会去玩弄。但对于枪支之类,确很感兴趣,都喜欢玩弄一下,特别是冲锋枪、手枪。

  而在战场上,除了步兵,并不是人人都有武器。象四0火箭筒兵、六0炮兵、八二无炮兵、机枪兵,除了正、副班长配备有一支冲峰枪外,均未配备武器。到了战场上,有的战士看到别人有枪,特别是比较新式一点的武器,都想拿来用用、玩玩,也喜欢把班长的冲峰枪和干部使用的手枪借来照张相。

  而这些战士,平时除了打靶外,很少有接触枪支的机会,对武器的分解结构和安全方法又不是很在行,稍有麻痹,就会出现走火伤人的严重事故。


  本来,对枪支的使用,都有严格规定的,如不准随便玩弄枪支(包括自已和他人使用的),不准平时枪弹上膛,不准随便打开保险,不准枪口对人开玩笑,操课前,收操后必须验枪等等。而在战时,这些规定往往被一些干部战士忽视。

  如有的执行任务时,还没接触敌人就把子弹推上膛,也不关保险。有的执行任务后也不验枪,有的忘了退出上膛的子弹。有的将自已的武器随意交给他人保管等等,从而埋下严重的事故隐患。

  我团某连一名排长,一次从前沿阵地下来汇报工作,将自已的手枪交给通讯员背着。在排长汇报工作时,这个通讯员和炊事班几个同乡在一起玩,无意中扣枪了压在枪膛里的子弹,将一名战士当场打死。还有一个连队的班长,执行完任务后回到掩蔽部休息,忘了退掉上膛的子弹,同班战士在玩弄时,不慎走火,将班长的腿部打伤。


  战场上出现的严重伤亡事故,与部队的心理素质教育,与战场管理,与规章制度的执行有密切的联系。每个部队都可能有这种类似的教训。虽然,这些事故,在一支上千人或上万人的轮战部队中,发生的概率不多,少则几起,多则十来起,对整过部队的战斗力和战斗士气并不构成重大的影响,但把所有参战部队的事故加起来,那就不可小看了。尽管事出有因,但作为事故,这种非战斗减员确实是令人痛心的。

  作为曾经参加过战争的老兵,总结这些教训,并非揭短,或有意拿别人的不幸说事,确实希望人们能够从这些血的代价中吸取教训。我想,现在正在服役的军人,或今后可能服役的年青人,当你看到这些教训后,再遇到这样类似情况时,但愿吸取前车之鉴,不犯类似的失误。

  记住啊,战场上的任何惊慌和管理上的失误,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邹荣禄回忆《我爱老山兰》的创作过程

  在老山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一种野生野长的的兰草,它潜伏在密林里,草丛中。那如翠如玉的枝叶,如钢似箭的躯体,仿如战士伟岸的身影,默默无闻地扎根在老山上。

  这种兰草,生命力极强,不怕狂风暴雨,不畏严寒酷署。在硝烟弥漫的老山战场上,即使炮弹把它炸得支离破碎,只要有一把湿润的泥士,它也都能顽强的生存下来,生根、发芽、开花,绽放出沁人的芳香。
  老山上的兰花

  无论是在前沿的坑道、掩体、堑壕、猫耳洞旁,还是在后方的指挥所、炮阵地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这种兰花。战士们把它栽种在干粮筒、炮弹箱、罐头盒里,伴随着老山的风风雨雨,伴随着战场上血与火的撕杀,度过那难忘的日日夜夜。
  

  每当后方的亲人来到老山阵地进行慰问,战士们都会送上一盆自已亲手栽种的,熏满硝烟的老山兰。

  我这人平时不太喜欢养花种草,对花草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但我特别喜欢绿色的植物,特别是那种生命力极强、无需精心呵护的植物。有时在自已的房间里搁上一盆,仿佛就给窒息的空气,增添了一线希望的生机。

  在所有植物中,我最钟爱的还是老山的那种兰草。认识它,也是一种缘,一种难以割舍的老山情缘。
  

  第一次见到这种兰草,是在老山的60号高地,就是我们当时的团基本指挥所,在54和56号高地的反斜面。

  当时,在我们团的基本指挥所旁边,住着但任警卫任务的特务连,和一个随时准备接替和支援一线阵地的步兵连队。

  就在我的猫耳洞上边,住有一个班,其中有一个昆明兵,是二营的,特别喜欢养花种草。在云南双江营房区时,我就认识他。那时部队经常搞两用人才培养。这小子在我们团驻地的后山上,挖了很多树疙瘩,做成各式样的盆景,既实用,也好看。

  那些经多年风雨浸袭,虫蛀蚁嚼的枯树根,经他精心雕塑,做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假山、屏风、灯具之类的工艺品,再涂上一层清漆,古色古香的,叫人爱不释手。受他的影响,我也上山挖了许多,做了几个根雕,放在家里欣赏。


  到了老山,这个兵又喜欢上了老山上的兰草。在干粮筒里种了十多筒,叶子有宽有窄,长得郁郁葱葱,清翠欲滴。在阵地上,我也到到处看到战士们栽种着这种兰草。

  因为以前打过交道,大家都彼此认识,没事的时候,我常去那个班里和昆明兵吹牛。当然,也很想跟他要一盆兰花,但不好开口。人家毕竟是冒着生命危险,从到处都是地雷的林间、草丛中采集来的。也许是缘份,后来我的兰花比他还多——,当然都不是我的哟!

  当时,旁边住的战士,常要到前面去执行临时任伤。有些认识我的战士,临行前都把他们的兰花放在我那里暂时保管一下。这样,在我的猫耳洞旁边,有时放的兰花,比那个昆明兵还多。不过,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那时经常有领导或作家、记者来老山,有的看到就想要一盆带回去做纪念,我还得费不少口舌给他们解释,说这是战士们寄存在我这里的,可他们有的还不相信,认为我小气。


  认识和了解兰花,我也是第一次从昆明兵那里得知的。给我的印象,那个昆明兵很能吹,也有一定的经济头脑。特别是有关兰花方面的知识和典故,知道的很多。他说,兰花是一种很高贵的品种,越有知识、有文化、有地位的人,越喜欢养它。还说:你别看这种不起眼的兰草,拿到昆明市场去,可以卖到几千元一盆,好的可以买到一万多元。并吹嘘,现在北方市场上正走俏的君子兰,已经买到了一万多元一盆,最高的可以卖到十多万元一盆。

  我当时认为这个兵在吹牛,花一万多元去买一盆兰花,是不是城里人吃多了,钱没处花。这种草,山上到处都有,要是真的那么值钱,这地方的人不早就发财了嘛。

  那个昆明兵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里的老乡是生在宝山不识宝哟!我问他,这种兰草叫什么名字。他告诉我,这是墨兰的一类,具体学名还得回家查一下书。我当时开了一句玩笑,说这兰花长在老山上,干脆给他取个名字,就叫老山兰啥。阵地上的兵也有这样叫的。


  没想到这句无意中说出的话,加上一个偶然的机会,“老山兰”这个名字仅在全国出了名。

  大概是八四年的九月中下旬(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师政治部的文化干事雷鸣玉来到老山。以前,我们曾在一个科工作过,彼此都很熟悉。他是学音乐的,拉得一手好提琴,也是一个很好的乐队指挥。过去师里搞文艺调演,我们常会聚在一起,共同编写和修改一些参与会演的曲艺节目。

  因为是熟人,再加上有上下之间的业务隶属关系,一到老山,他首先来到我的猫耳洞。

  搞宣传文化工作的人,一般都很键谈。再加上他在师机关工作,每天都有各团上报的情况,听到的、知道的事自然很多。那天聊得最多的话题,是关于我们师96团和师医院的方面的故事。


  96团当时是防守在松毛岭和那拉方向。那个地区也是后期轮战部队最艰苦,敌我双方反复争夺的地区,地处老山和八里河东山的中段,是扼守那拉口子的门户。一但对方占领或突破这个地区,对老山地区的的整个防御体系将构成至命的威胁。

  我们师是84年“7.12”大战后,从营区紧急调往老山战区,接替14军防务的。可能是越军自“7.12”大战后,伤亡惨重,暂无能力组织大规模的进攻,于是,他们一面调整布置,一面改变方式,采用重炮不断对我前沿和纵深进行轰炸,而重点又是松毛岭和那拉地区。我们师当时的主要任务,首先是要巩固阵地,防敌炮击、偷袭和反扑,稳定防御态热。

  由于友军连续几个月的作战,阵地上的工事十分简陋,许多工事防炮能力很差。我们要在越军的炮火下,既要防敌偷袭和进攻,又要抓紧时间抢修工事,还要确保接手的阵地一寸不丢,其苦、其险是可想而知的。


  我们当时住在老山上,虽然经常遭到炮击,但比起松毛岭方向,那就安全多了。在老山主峰的东侧,随时都可以看到越军的炮弹砸向松毛岭方向,整个山脊上看不到一点植被,全是被炮弹炸出的裸露红士。听说有的阵地被炮弹削掉了几尺。

  当时,我们师的伤亡主要来自越军的炮弹。雷干事说,他曾和师政治部的领导去医院看望从前沿各阵地抢运下来的伤员,那场境真是叫人惨不忍睹。好多负伤的战士,大都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有的腿被炸得粉碎;有的手被炸得粉碎;有的全身都缠满了绷带,鲜血染红了一身。令他感动的是,在野战救护所里,很少看到那些战士大声地哭叫。有的痛得牙齿将嘴辱都咬出了血,也不吭出声来。
  

  那些被炸碎手,炸碎腿的战士,一般都是做截肢手术。一只只被切掉的腿或手,放在地上一大堆,看到就心惊肉颤。有的战士,尽管术前都表现得非常坚强,当术后醒来发现自已的腿或手不见了时,禁不住失声痛哭。也许,他们当时想到的是今后回去怎么见人,怎么生活啊!
  
  那天,我们在猫耳洞前聊了近两个小时。最后雷干事透露说,我们师可能不久要换防了,弟兄们在山上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流了这么多血,下山后,连个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有。他说,打扣林,有一首扣林山的歌,我们是不是也创作一首歌,让参过战的人,只要一唱起它,就能想起老山,想起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是啊,快下山了,总得有个值得记住的东西,既让自已为参过战而自豪,又能把战士这种英勇顽强,无私无畏的献身精神表现出来,同时也能让没参过战的人了解我们的战士,用什么方式表现出来,还真没好好想过。

  在这之前,每当我在各个阵地上,看到战士们吃着冷饭,喝着冷水,啃着干粮,坚守在前沿阵地上的时候;看到那些往返于各个阵地的军工,杠着几十斤、上百斤的炮弹、工事构件、肩上勒出一道道血痕的时候;看到那些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双脚泡在水里,裹着雨衣,忍受着蚊咛虫咬,睡在阴暗潮湿的猫耳洞里的时候;看到那些从前面抬下来的伤员,一个个血流不止,疼痛难忍地咬着牙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时候……

  我曾想,这些干部战士每月就几十、几元的津贴,在这里随时都有流血牺牲的可能,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当初,我们在进行参战动员时,他们中的很多人为了上前钱,为了不被留守营区,有的曾咬破手指写血书,积极要求参战。当战争结束后,谁还会想起他们,谁还会想起他们做出的巨大牺牲。


  也许是对老山兰的特别钟爱,雷干事的提议,使我自然联想到老山上的这种兰花,它野生野长,没人给它施肥,浇水,而它确能在这险象丛生的恶劣环境中生根开花,给边关的这片红士地遮风挡雨,不求任何回报,为什么?

  不正是这种兰花,离不开那片生它养它的故士吗。没有士地,它们就不能生存;它们的生存也是为了这片故地。我们的战士,不正象老山上的兰花一样,这就是他们的国,这就是他们的家,为国为家他们才不计个人的得失,无私奉献,从没想到个要得到多少报酬!

  触境生境:墨绿的叶片熏满了硝烟……没有奢求生机盎然……顶住了风暴抗住了干旱……无私无畏装点着边关……,要表达的主题思想很快就写出来了。


  
  雷干事一看初稿,也来了激情,马上就谱了几句,唱给我听,问我感觉如何。我对曲这意儿是外行,说只要谱得深情一点,好听、好唱、好记就行。下午,雷干事就和师政治部的领导回指挥所了。

  没过几天,雷鸣同志又陪同昆明军区文化部正团职干事蔡朝东同志来到老山,并送来了他编辑的《战士喜爱的歌》。在老山上,我们又一起对《我爱老山兰》这首歌,围绕表达的主题,在词、曲上对个别地方进一步作了润色、修改,并首先在我团特务连进行试唱。然后师战地小报登载,要求全师部队学唱。朝东和雷鸣同志还亲自到一些阵地和当时撤在战区休整的部队中进行教唱。

  这支歌在前线传开后,很受战士的喜欢。后昆明军区政治部曾专门做出决定,要求全区部队把它作为爱国主义题材,人人学会这首歌。再后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民子弟兵节目和电视台也播放了这首歌。

  我爱老山兰这首歌,从前线传遍了全国,蜚声国内,这是我们当初创作时没有想到的。值到现在,有的人还问我,是先有老山兰,还是老山兰这首歌,我说应该是先有老山的战士,才有老山兰。

  没有老山,老山的战士,也就没有人们熟知的老山兰。我爱你——老山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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