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奇特情况之一:

  师前指配属两部15瓦电台,负责对师基指和师侦察大队的联络。1部2瓦电台和1部调频电台负责对七团二营的指挥。

  2月17日9时,在国境内调整部队队形序列时,三师程副师长指示所有电台及操作人员搭乘水陆坦克,师前指首长和作战指挥人员搭乘59式中型坦克,指挥员和通信工具分离。

  “把电台调到指挥车随首长一起行动吧,便于联络!”三师通信参谋焦急地建议。


  “不要调了,这很方便呀!有什么要联络的停下联络就行嘛!”首长解释说。

  “首长指挥车一部电台也没有,我怕出了事不能指挥,是否把调频电台调过来跟首长行动,在紧急情况下保证对二营的指挥。”通信参谋再次建议。

  “你啰嗦什么!有什么情况值得这么紧张,一定要把电台拴在坦克身上!”首长不耐烦地说。

  通信参谋无奈,只好按照首长指示办事。但他疑惑不解,以往搞军事演习,指挥员紧抓电台,就怕出了故障影响指挥,现在真打仗了,反而不要电台在身边,是怕暴露目标还是电台随水陆坦克更安全?他百思不得其解。


  近百辆坦克和装甲车,运载着8个步兵连、炮兵连以及作战指挥人员在公路上疾驶。由于坦克行驶拉大了距离,致使坦克指挥车与电台车相隔几公里十几公里,指挥所失去了对电台的控制。由于水陆坦克爬坡性能差,加之坦克发生故障,堵塞道路,水陆坦克全部掉队。

  “后面的坦克掉队了,电台车没有跟上来,是否等一下再走。”通信参谋报告首长并提出建议。

  “唉!这是机械化穿插,掉队几公里几分钟就能赶上来了。”首长没有采纳通信参谋的意见,亦未采取任何措施,仍然继续前进。


  至此,师、团指挥员失去了指挥部队的所有电台,直到2月18日21日时,电台才赶到师前指龙万地区。中断对上联络、对下指挥长达31个小时(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师司令部电台掉队指挥失误”)

  31个小时,部队分散在十几公里的地段上,没有统一指挥,上级不知道部队的情况,下级得不到上级的指示,各自为战,丧失了诸多有利战机,给敌以喘息之机,使敌人轻松调整部署并攻击我军薄弱之处,增加了我军无谓的伤亡!

  31个小时,是计划7个小时穿插到位时间的4.5倍,由于部队未能按时穿插到位、断敌通路,未能达成战役决心。


  奇特情况之二

  三师七团团长和作训股长张高林,率领七团二营营指、坦克团二营搭乘步兵四连担任前卫先锋。一路突击进至打兰村时,遭敌反坦克队阻击,战损坦克9辆(被击毁6辆,击伤3辆),部队伤亡30多人,坦克营指挥车被击中烧毁,营长负伤。团长即刻下令二营四连组织火力掩护,歼灭该敌,经3个多小时的战斗,攻占打兰村,毙敌26人。但村庄附近的山头和公路旁的制高点都有敌人把守,情况严峻。作训股长观察地形、敌情后,向团长建议:

  “五连、六连还没上来,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与师、团前指也失去了联系,这里只有四连1个连队,兵力不足,孤军无援,如果敌人从高平增援,我们无法应付。”作训股长说。

  “你说怎么办?”团长问他。



  “我们要派人把后面的部队带上来,统一指挥,一旦遇到大的敌情好应付。”股长建议说。

  团长听后,没有吭声,只是低头深思。1个小时过去了,二营营长郑仁轩、四连连长刘粤军仍在指挥四连战斗,战斗打的很艰苦,伤亡在增加。

  四连是一个军政素质全面过硬的连队,曾被广州军区授予“硬骨头六连式连队”。在向扣屯穿插战斗中,七团让四连担任尖刀连既当开路先锋,又是师、团前指最放心的“卫队”。途中5次与敌遭遇,连排干部靠前指挥,身先士卒,全连战士敢打必胜,英勇顽强。但此时打下兰村后因兵力不足,又无炮火支援,虽多次组织向村外南侧无名高地发起攻击,均未奏效,全连分散在打兰至无道约两公里一线,只好按团长指示就地转入防御,与敌对峙。


  这时,作训股长心里非常着急,他对团长说:“师前指不知在什么地方,他们很需要了解情况,电台不通,又没人去汇报,这怎么行?”

  “派谁去汇报?这里情况这么复杂谁能讲清楚?”团长为难地说。

  “这里地形对我们很不利,如果敌人反击,四连是顶不住的,应该赶快派人向师指汇报,把部队带上来,再晚、天黑了就糟了。”作训股长再次向团长建议。

  这时,七团团长在心里已经盘算过多次,权衡利弊之后有了主张,他对作训股长说:“走,你跟我回师前指。”他让作训股长找到1辆完好的坦克,两个人钻进去,下令坦克沿来路返回,找师前指汇报去了!(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团司令部“关键时刻不在位,团长带作训股长回前指汇报情况”)。


  这一行为实属罕见!一位团长能亲率四连搭乘坦克,担任尖兵开路已不多见,但是在遇敌阻击,部队正在激烈战斗,后续部队没有赶到,又与上级中断联络时,怎能丢掉部队,脱离战场,离开指挥位置呢?

  难道他没有想到急需查明敌情,待后续部队赶到时,要迅速组织战斗吗?难道分派另外的人去师指报告情况,把部队带上来不行吗?难道他离开部队成了“光杆司令”,又无通信工具能尽到团长的指挥职责吗?这些他都想过了,还是确确实实的“跑掉了?”这是战场,他是团长。在最需要的时候离去了,由谁指挥部队呢?

  结果是,他离开部队到龙万地区找师前指用了五六个小时也没有把部队带上来。四连、五连及坦克分队失去了指挥,停留在原地长达7个小时。


  奇特情况之三

  配属七团二营穿插的军坦克团,因师前指电台全部掉队与上级中断联系,便于18日7时30分,主动向军指报告情况:“我部1营在安乐地区与乘车之敌遭遇,战斗激烈。”

  坦克团的报告,并未讲清遭遇多少敌人,实际上敌人只有3辆汽车,但这个报告干扰了军指的决心。军指接电后未经核实就复电,要求坦克团“在安乐地区抢占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坚决抗击敌人的进攻”。指挥随意性很大。

  三师前指首长在龙万听取七团团长和作训股长汇报后,认为当面敌情不大,不影响部队夺路穿插,应该继续组织后续部队快速穿插,支持四连战斗,夺占扣屯。但他们未向军指报告,继续执行军指下达的停止穿插、组织防御的命令,贻误了战机(《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营战例选编》第113-114页)。


  18日12时35分,军坦克团四连连长发现左前方山坡像是经过伪装的坦克,大约30辆。同时发现山上有人走动,误认为敌人坦克集结,立即向团报告。坦克团指挥员令其加强观察,注意联络。该连即用电台呼叫,并与对方用识别暗语联系,不见回答。接着又用旗子联络,隐约见到对方用上红下黄的旗子摆动,又误认为是我友军部队,遂将情况报告团指。

  团指令其速报具体位置,四连再次误报,错将河安县报为高平省城。坦克团领导未经核实,便猜测友军部队接近高平,认为这是重大情况,立即向军指报告:“在我防御的东南385高地(1028)发现30多辆坦克搭载人员进入阵地,距我较远看不清楚,但隐约看到有上红下黄的旗子,似在组织防御,是否友军,速复。”(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军坦克团司令部为什么会错报30余坦克”)。


  坦克四连向团指报告情况后,觉得没有把握,又用高射机枪对准目标射击,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又用望远镜观察,才知误报,原来是一片土堆(《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司令工作战例选编》,“坦克团配属步兵向扣屯穿插战斗”,司令部工作第12页)。

  该连明明知道报错了情况,却未及时向上级报告纠正,以致铸成大错。

  四十一军指挥所连接坦克团两次情况报告,一次是与乘车之敌遭遇,一次是发现30余辆坦克。根据两次报告,便判断敌可能是1个加强团的兵力增援敌三四六师师部,这与17日从侦听台获悉的情况完全吻合。因此,对其向坦克团下达的“撤至安乐地区,抢占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击退敌人”的命令正确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奇特情况之四

  三师前指在接到军指在接到坦克团报告后发来的“你部立即在安乐地区抢占有利地区,构筑工事,坚决抗击敌人进攻”的电令后,前指首长比较慎重,进行了讨论:

  “先头部队已进至打兰村,7辆坦克进至无道,距穿插目的地扣屯只有两公里,现在撤回来防御,前功尽弃,损失太大。”一位干部惋惜地说。

  “当前敌情并没有严重到停止穿插坚决抗击敌人进攻的程度,敌人只是阻击,并没有向我们进攻,只是我们现在兵力分散,没有统一指挥,才各自为战原地防御。”一位干部分析说。

  “军指命令任务的依据是敌增援部队已到,我部不能继续穿插,都要组织防御的,现在并未发现敌人增援部队,原地组织防御没有什么意义。”一位干部分析补充说。



  “命令我们在安乐地区抢占有利地形,哪里是有利地形?要我们击退从哪里来的敌人?”又一位干部提出意见。

  三师前指首长分析说:“军指命令组织防御,停止穿插(师前指这时不知道坦克团两次向军指错报敌情),可能有新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我的意见是把前面的部队都撤回来,在龙万地区集结组织防御。接着对七团团长说:“你派人到前面传达命令,立即撤回。”

  七团团长遂指派该团司令部陈国旺副参谋长带作训股长到打兰村后撤部队。当陈副参谋长向坦克一营教导员传达命令时,教导员思想不通,吵了起来,教导员气呼呼地说:“我们有两个连和步兵四连1个排已经突到无道,距扣屯只有两公里了,这时应该采取措施进攻,压制敌人继续穿插,撤退是不对的!”


  陈副参谋长说:“军指命令停止穿插,师前指首长命令部队收拢龙万,你不撤退行吗?”

  “这是打的什么仗?真窝囊。”教导员非常生气,对陈副参谋长不理不睬。陈副参谋长见他不下令撤退,便立即组织二营通知四连撤出阵地丢下坦克一营不管。坦克一营教导员见状一肚子不满,只好组织撤退。

  由于步兵撤走,坦克没有步兵掩护,撤至打兰村时,遭敌袭击,被击毁击伤坦克各1辆。17时,坦克一营撤至龙万地区。(《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司令部工作战例选编》,“坦克团配属步兵向扣屯地区穿插战斗”,司令部工作第12页)。

  至此,“塔山英雄团”的快速穿插部队收拢集结在安乐地区防御,按兵不动。


  奇特情况之五

  军指从18时7时至13时接到军坦克团两次敌情报告后,立即下达了“击退敌人”的命令,但七八个小时过去了,并未发现敌人增援河安三四六师师部迹象,他们察觉到情况不实,遂下令三师七团二营及坦克团继续沿河安公路向扣屯穿插。当部队进至扣旺时,遭敌猛烈阻击,部队未组织攻击,又退回安乐附近。

  这时,军坦克团又向军指报告:“当面之敌约有1个团,主要是火箭筒控制的路段较多,地形利于敌,不利于我,坦克火力无法展开。”并强调有遭敌包围的可能。

  战后坦克团检讨报告说:“在战斗最激烈、最紧张和最关键的时候,两次向军指错报了敌情,干扰了上级指挥。”(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军坦克团为什么错报敌一个团的兵力”)


  军指接到坦克团的报告后,未经核实又信以为真。这次,真正动摇了让部队继续向扣屯穿插的决心。认为河安敌三四六师兵力较强,防守坚固,不突破其防御体系,无法向扣屯穿插。于是18日21时,即令七团二营在坦克配合下,趁暗攻击那怀附近敌三四六师指挥所。

  23时,三师师、团前指正在部署战斗时,军指又急电:“据上级通报,太原之敌已决定出援,估计明日拂晓可达高平(其实敌人并未出援高平),为阻敌增援,免除七团攻打敌师部的计划(命令),实施步、坦分路穿插,二营徒步沿波润、郭来、坡列路线隐蔽穿插,攻占扣屯地区,控制有利地形,抢修工事,做好抗击太原援敌准备,坦克团一、二营拂晓后跟进。”(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团向扣屯穿插战斗”)



  2月19日5时,军坦克团一营、二营在七团二连、八连、一机连的掩护下,从龙万出发进至扣旺,军指随后又令其停止前进,集结河安地区防御待命。至此,这支“王牌轻骑”再未向扣屯穿插。

  一次次错报,一个个错判,一回又一回的失误,像一道道障碍阻拦了这支“轻骑”的前进。

  战后三师在战评检讨时:“指挥不当,情况不准,是造成穿插途中两次停顿,1次后撤,耽误战机的主要原因。”特别是当先头部队已进打兰村,有7辆坦克已进至无道,距扣屯仅2公里时,师前指机械地执行命令,下令部队后撤10多公里,收缩到安乐,丧失了主动,为后来继续向前穿插增加了困难。当晚又奉命组织攻打那怀敌师部,前后共耽误11个小时。

  从战后了解的情况看,我军发起攻击两日内,纵深之敌均未弄清我军意图,未能组织有效的抗击,如果指挥员坚定决心,不受小事干扰,穿插部队一定能够完成任务。


  二、徒步迷路

  三师七团主力在师、团政委和七团副团长、参谋长、政治处主任率领下,于17日10时30分从那师出发,沿指定的“轻骑”路线开进。途中接师基指两次命令,一次命令在通农以北组织防御,一次命令攻打通农县城。(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师XXX团向扣屯地区穿插战斗”第5页)。

  17日19时,团主力进至通农,按师基指命令,组织防御。

  18日10时5分,师基指接军指命令:“火速向安乐前进,增援二营战斗。”这时,随七团行动的三师政委决定组成师第二前指由他率领;原先成立的由程副师长指挥七团二营搭乘坦克穿插的指挥所为师第一前指;七团政委、副团长、参谋长、政治处主任率部为七团第二前指;七团团长、副政委率部为七团第一前指。


  并指令七团政委、参谋长二人,随他带领七团八连搭乘掉队的5辆坦克和1辆装甲输送车,疾驶安乐增援。其余6个连队(一连、三连、七连、九连、三机连、三炮连)由副团长、副参谋长率领,沿公路跟进到安乐加入战斗。任务布置妥当后,三师政委便搭乘坦克向该师第一前指防御地区龙万开进。

  七团参谋长受领任务后,既没有把上级的意图传达给机关,对司令部人员进行明确分工、提出要求,也没有给副参谋长具体交待任务,就跟随三师第二前指出发了。同时将司令部作训股能力强的人员全部带走。这时,该团司令部11个人分成4组,力量分散,各顾各的。

  七团参谋长随师第二前指出发后,副参谋长由于不知道上级的意图,没有召集有关人员研究组织开进工作,就离开指挥所到前卫营了。七团陈广宗副团长因在前卫营行动,未参加三师政委布置的增援七团二营战斗的会议,对上级的意图也全然不知。


  只是七团政委路过前卫营时,简单给他交待了几句,他虽知道部队向安乐开进增援二营,但并不知道要到龙万地区师前指处集结。所以,他回到团指挥所时未见到副参谋长,也没有组织机关人员研究开进路线,就匆忙带着七团主力一营(欠二连、机枪连、炮兵连)、三营出发了。

  开进途中,陈副团长安排龚参谋带路,龚提出识图能力差,没有把握,就叫保密员刑松带路。当时的站立点在哪里?该走哪条路?谁都不清楚,盲目组织开进。原本走那亭、魁剥、玛班路线,直通龙万、安乐。因判定错误,结果走了郎干、三龙、北干路线(这条路线战前军区通报可以通行,视情况而定,只是路远难走)。

  16时40分,七团主力到达班约,保密员再次错判位置,报告已到安乐。陈副团长下令部队停止前进,要电台与团前指联络。17时15分,七团政委电告陈副团长前指位于龙万西侧无名高地,要他带领部队速往前指靠拢。陈副团长立即召集机关人员和一营、三营营长研究,发现保密员错判了位置,部队不是在安乐。即令部队向西北方向开进,寻找团前指。


  此时,七团副政委带着十几辆掉队坦克到达班约与他们会合。副政委见到政治处主任急促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呀?发生了什么情况?”政治处主任说:“我与副团长带6个连队徒步去安乐增援二营战斗,据说前面战斗激烈。师、团政委先走了。”

  “这里有十几辆坦克,先搭乘一部分步兵前去增援不是更快吗!”副政委建议说。

  “太好了!快叫三营步兵连上坦克。”主任高兴地说。但副团长知道后不同意,他说:“坦克是去扣屯的,不去安乐,我们去安乐增援二营战斗,不是一个方向,上坦克干什么?”


  19时30分,七团陈副团长带领部队进至那丹东侧无名高地,又误判到达那勘北侧无名高地。此时,陈副团长既未找到团前指又与团前指中断联络,即令部队就地组织防御。午夜时分,15瓦电台与军区无线值班台沟通联络,但没有报告情况(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师XXX团扣屯地区穿插战斗司令部工作”第14页)。

  七团副政委带领十余辆掉队坦克进至龙万,找到师前指、团前指报到。七团政委当即询问途中是否看到七团陈副团长带队向这里开进?副政委说:“陈副团长带领部队去执行新的任务,不往这里来了,我们路过时,见一个连队已经上了坦克,但陈副团长又叫他们下去了。”

  团政委得知这一情况,既没有认真研究也没有联络,便认为陈副团长率领的部队被军指调去执行新的任务了。遂即将情况报师前指首长,此后,再未采取措施寻找他们(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轻信不确定报告,造成主力掉队”,XXX团司令部第62页)。


  19日9时20分,七团陈副团长的电台与师基指取得联络,立即向师基指报告:“已到安乐,与团前指失去联络,请示下步行动。”此时,部队的准确位置是在那丹东侧无名高地,与安乐相差十余公里。9时43分,师基指复电令:“严密组织,向扣屯穿插。”

  13时20分,师基指又电令其进至扣旺以北1公里处,围歼敌三四六师部。陈副团长即刻带队出发,部队到达扣马南侧,又错判为到达安乐附近交叉路口,即召集干部部署攻打敌师部方案。

  这时,一营报告发现坦克,正在激烈战斗。七团陈副团长听到坦克战斗,立即指挥部队射击,激战30多分钟才发现是我军坦克,伤亡26人。陈副团长从坦克团那里得知,该地并非安乐,遂又带领部队向扣旺地区搜索前进。当部队进至扣旺东北侧无名高地时,又错判已到扣旺,即向师基指报告已到扣旺,正在组织部队寻找敌师部。


  晚上师又电告:“三师九团林团长率1个营乘汽车去安乐,派人联系。”但七团陈副团长并没有派人联系。直到2月20日12时,师基指到达扣旺时,才发现该陈副团长所带领的7个连队距离安乐还有8公里,即令其前出接敌。

  至此,七团轻装徒步穿插的第二梯队,即团主力在扣旺地区耽误了43个小时,未按时穿插到扣屯,未发挥任何作用。

  战后,从七团作战资料和几个战例看,该团徒步穿插梯队自接受增援二营的战斗任务开始,到师基指命令其攻打敌师部止,将近30个小时在10多公里的公路上,多次错判位置,始终没有找到师、团前指的位置——龙万地区。十余辆掉队的坦克都能找到,而他们却找不到,实属罕见。而师、团前指对七团主力失去指挥30多个小时,不闻不问,更令人费解。


  更为离谱的是,该团于19日23时5分向师基指报告:“据收听得知,今晚敌人使用空降坦克,降落地点可能在我部上空,同时听到有坦克声,方向是由南向北运动。”三师基指没有调查核实,也没有认真分析,便向军前指、军区前指和总部参谋部发电报告,说:“据七团报告,敌人今晚在灵黄地区实施空降,规模兵力不详,他们发现有敌人坦克由南向北开动。”造成军师指挥员和部队大为紧张。战后,经认真核查,方知这是一起虚假情报。

  三师对下级报告的情况,既不核实,也不分析,照收照报。其实,七团报告的情况,前后是矛盾的。前面说:“据收听得知,今晚敌人使用空降坦克,降落地点可能在我部上空。”“可能”二字说明还没有空降,后面却说:“同时听到有坦克声,方向是由南向北运动。”显然自相矛盾。

  作为指挥员,如果当时冷静地分析一下,不难发现这一报告有假,但他们不仅没有发现,还信以为真,并将七团发来的电文原意改得面目全非上报。将“收听得知” 改为据“七团报告”,把“降落地点可能在我部上空”改为“敌人今晚在灵黄地区实施空降”。把“可能”变成了现实。七团报告“听到有坦克声”,三师向上报告却说成“发现敌坦克”(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师司令部听风是雨,错报敌人空降坦克”)。



  一份矛盾重重的虚假报告,经三师加工修改变得天衣无缝,实属罕见。战后,七团对徒步穿插部队出现的问题进行战评检讨时、还对问题遮遮掩掩,推卸责任。

  如:师团成立第二前指后,团司令部11个人,两个参谋跟首长走了,参谋长带2人负责担架队,陈副参谋长带作训股长和3个参谋在二营,还有1个参谋看押俘虏,结果未形成指挥中心。”

  “组织不严出现许多漏洞,在组建团第二前指时,团副参谋长没有部署开进工作就到前卫营调整部队,陈副团长回到指挥所没有组织研究开进工作,就急忙带部队出发。既不成立带路小组,也不进行图上研究,就叫保密员看地图带路,带着部队盲目走。多次判错位置贻误战机,未穿插到扣屯。”


  “干部识图用图能力差,从通农东侧出发向安乐开进,本来是沿那亭、魁剥、班玛路线开进,却误判是沿朗干、三龙、北干路线前进。到了班约,误判为那夺,到了那丹误判为那勘,到了和马,误判为安乐,到了扣兰,误判为扣旺。在近50个小时内一直没有判明其真实位置。在扣兰地区耽误了43个小时,造成团主力掉队。”

  “少数人政治责任心不强,战斗积极性不高,副参谋长遇到紧急情况,只顾自身隐蔽,不管组织指挥。副团长要股长参谋带路,5个股长都不愿带,只好叫保密员带路。在找不到团前指的情况下,机关若无其事。19日与友邻坦克分队发生误击后,也不派人询问情况。晚上师电告九团林团长去安乐,令其派人联系,也未执行命令。电台改频造成与前指中断联络,但半夜与军区值班电台联络通了,也没有报告和询问情况,多次错过机会都属积极性不高。”

  如此战评检讨,对问题遮遮掩掩,避重就轻,互相推诿,不负责任,何以在反思中提高作战组织指挥能力?


  三、误报军情

  三师政委率师第二前指和七团第二前指,带八连搭乘坦克进到龙万与师、团第一前指会合后,只是把部队集结在龙万地区组织防御,并未增援七团二营战斗。这时,军指又急令七团步、坦分路穿插,于19日拂晓前进至扣屯,控制有利地形,抢修工事,做好第二天抗击太原援敌的准备。

  三师政委立即召集师、团前指干部传达命令,讨论研究:

  “从地图上看,扣屯地区制高点是312高地,算是有利地形。
  ”
  “原作战方案明确,穿插到位后,师、团指挥所在312高地开设,我们先到312高地是可以的。”师政委说。


  “军指的命令明确指出进至扣屯,抗击敌增援部队,312高地能不能达到阻援目的?没有把握。”一名干部提出不同意见。

  “从地图上看,312高地距扣屯还很远,无法卡住南边的公路,不可能阻击增援之敌。”又一名干部提出不同意见。

  最后,三师政委决定,由他率领师、团前指带七团二营于19日2时出发,沿哥帕、郭来、波列乡村小道徒步向扣屯地区312高地穿插。坦克分队由步兵八连、二连、一机连掩护,于19日5时沿公路向扣屯穿插。


  19日0时40分,三师政委向师基指发报:“奉命令,七团及加强分队今日拂晓前进至扣屯地区阻援,我们计划2时出发,7时到达。昨日我率七团八连搭乘坦克向安乐前进,该团一连、三连及三营(欠八连)跟进途中,被军调去执行新的任务,现去向不明。”

  师基指接电后不知何故一直未予复电。

  2月19日凌晨2点,由七团副团长率领徒步开进的七团6个连队仍未赶到龙万。师前指首长下令出发,七团二营按五连、营指、二机连、六连、师前指、团前指、一炮连、二炮连、四连的序列,利用夜暗向312高地开进。


  乌云遮盖了残月,黎明前更加暗淡。部队艰难地涉过一条条河溪,踏过一块块水田,穿过一片片密林,隐蔽搜索前进。出敌不意于7时进至那夺南侧无名高地。这时,遇到友邻一师三团六连,他们向董赛、841高地穿插时迷失方向掉队。师指首长要该连随二营后尾跟进。

  8时,部队进至托台西侧,遭敌约1个排的兵力阻击。师前指命令前卫连五连向西南迂回攻击前进,当五连绕道迂回到波润时,又遭到敌特工和民兵阻击。尖兵排迅速展开,以小群多路向敌攻击,击溃敌人。

  10时,部队进到郭来,越军简易营房内约70多人仓惶窜出,迅即占领山垭口西侧高地、岩洞,向我军猛烈射击。二营长立即组织反击,命令五连攻占郭来西侧无名高地压制敌人,六连接替五连尖兵任务继续前进。五连在营的炮火掩护下,通过300米的开阔稻田地,向敌发起攻击。六连趁机继续前进,当二班进至无名高地北端时,突然遭敌3个火力点压制,前进受阻。


  连长下令火箭筒手连续发射5发火箭弹,摧毁敌两个火力点。二班副班长用冲锋枪抵近摧毁敌1个火力点,毙敌9人,余敌溃逃。六连二班掩护营主力冲出敌封锁区刚要撤出战斗前行,突遭山洞内十余名敌人射击,二班果断反击,毙敌5人,缴获轻机枪1挺。五连掩护部队通过后归建,六连担任前卫迅速通过山垭口无名高地,直插那仍。

  12时,部队进到那仍桥头,又遇到1座越军营房,六连遭到房内的敌人阻击。连长王化民迅速指挥两个班从西北方向迂回,另两个班从东南方向包围,令火箭筒手涉水过河将敌重机枪火力点摧毁。激战30分钟,攻占敌营房,接着向前攻下葵非村。

  14时。进到北朗附近,这时,敌人约两个排的兵力从北朗西侧向我猛烈射击,那仍、葵非之敌则向三师师、团前指冲击,七团团长张国民负伤,前进受阻。


  师、团前指首长根据敌情、地形情况,认为敌人依托有利地形阻击,强行通过难以奏效,便决定沿北朗东侧无名高地穿插出去甩掉敌人,遂令六连打击北朗西侧和南侧石山之敌,五连担任前卫,迅速从北朗东侧无名高地敌防守薄弱之处打开口子,并攻占了该高地。

  七团二营从凌晨2点开始徒步穿插,至下午5时连续行军作战,边打边插,十分疲劳。因此在通过敌封锁区时一些连队掉了队。师、团前指只带了四连、五连和六连各一部及加强分队约600人,进至北朗东侧无名高地,等待收拢掉队人员。

  师前指首长边休息边看图,对照现地,认为312高地就在脚下已到穿插终点,立即向师基指发报:“已到达扣屯西侧无名高地和312高地。”(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师XXX团扣屯穿插战斗”第11页)。


  电报刚发出去,一名参谋发现此地并非312高地,而是北朗东侧无名高地,从图上看,扣屯距312高地还有5至6公里。

  师前指明知错报了位置,却没有向上级报告纠正错误。

  等了约1个小时,三师政委见后续部队仍未上来,有些着急,马上派人带部队返回原路接应。

  21时,七团X副参谋长与二营营长带领掉队的连队和人员到无名高地组织防御(休息)。师首长指示他们在此收容掉队人员,师、团前指带300多人向312高地开进。

  2月19日22时,七团X副参谋长与二营营长营指、五连、六连各一部、一炮连、二炮连、二机连及一师三团六连,在305(1218)、306(1218)高地转为夜间防御。


  20日0时,一师三团六连掉队的16名战士,由司务长带队寻找连队,走到了七团X副参谋长附近,他非常惊慌。

  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答:“三团六连掉队的。”

  问:“你们是什么任务?”

  答:“向董赛,814高地穿插。”

  问:“你们掉队多少人?”

  答:“全连都掉队了,还有五连一部分。”


  经盘问已知是三团六连的掉队人员,但他仍不放心,又要二营营长去盘问,也未发现异常。这时三团六连司务长要其他同志坐下休息,自己带两名班长下山到伤员休息的地方找本连连长。七团X副参谋长仍惊慌不安,便对二营长说:“这帮人像是敌特工钻进来的,要警惕!”

  他刚说完,从山下跑上来一个战士,气喘吁吁地说:“我睡觉的地方来了一个人,说是五连二班的,我们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实际是一师三团五连二班掉队战士)。”

  “你快回去叫班长把他看住。”七团X副参谋长命令说。

  “很可能就是这帮人在我们周围,要搞指挥所。”七团X副参谋长恐慌地分析道。


  三团六连司务长到山下没有找到该连连长,听伤员说在山顶上,他们又返回七团二营营指附近。X副参谋长见他又回到营指,更怀疑他们是敌特工,即与二营长拔出手枪前去盘问。

  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答:“三团六连掉队的。”

  问:“找到队伍没有?”

  答:“还没找到。”

  问:“你们在这里转来转去干什么?”

  司务长没有吭声,与两名班长走到本连掉队的同志那里坐下休息。


  “你看这帮人像不像特工?”营长没把握,询问通信员。

  “我搞不清楚,最好先捆起来。”通信员对营长说。

  X副参谋长又跑到那些掉队同志休息的地方侦察,发现他们都在喝水吃干粮,没有睡觉。跑回来对二营长说:“他们一定是特工混进来的。”决定干掉他们。

  他拿通信兵的冲锋枪向掉队的三团六连17名干部战士猛烈射击,打完一个弹匣30发子弹,当场打死3人,打伤9人,造成了枪杀自己战友的极为严重事件(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团X副参谋长错误处置情况的教训”)。


  这件惨案的发生,令人难以置信。友邻17名掉队的干部战士,从头到脚,穿戴都是我军制服,特别是刚发给参战人员的防刺鞋更是明显的标志。枪支、弹药和装备器材与七团部队一模一样,又都讲普通话,战前全部剃光了头,这都是突出的标记,而且七团X副参谋长和二营营长几次亲自盘问审查均无异常。但是,X副参谋长还是开枪把自己的同志打死打伤了。

  战后,组织处理这个副参谋长,他也说不清当时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操起冲锋枪把他们打死。显然,他患了“恐敌症”,惊恐得完全丧失了理智。

  战后,七团司令部检查报告说:“错误估计了敌情,造成心情紧张。部队到达305、306高地后,X副参谋长和二营营长对敌情作了错误的分析,认为右面305号高地西侧有敌两栋兵营(实际是两座较高的民房),左面河安方向有敌人坦克(实际是我军坦克团坦克);


  由于改变路线转移时间拖长,可能被后面的敌人发现了,前面山口枪响可能敌人已在实施包围(实际是七团工兵班搜索前进时打的枪);同时听说抓的两个可疑的特工也跑了(实际是民工,也没有跑),便认为是敌特工混了进来。因此,对敌情顾虑很大,造成心理紧张,把兄弟部队的战友当成敌特工杀害。”

  “处置不当,错误地作出枪杀决定。三团六连掉队的17名同志被X副参谋长、营长盘问后,都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营指右侧休息,没有异常表现,更没有威胁营部的行动。X副参谋长和营长当时带有4个连队,已在营部周围严密设防,对17名掉队的同志产生怀疑,完全有条件采取其他防范措施,对这些人可实行缴枪或派人看管。但他们没有这样做,却极其错误地作出枪杀决定。”

  “主观臆断,不分析不抽查。当X副参谋对掉队人员产生很大怀疑时,完全可以派人到三团六连查清,也可以向三团六连联络或把掉队人员押送到设防的高地。因三团六连从19日开始就跟随七团二营穿插,到达此地后,又是X副参谋长亲自将其部署在306高地设防的,二营指挥所就在306高地西北山坡,相距不到100米。但X副参谋长既不联系也不认真调查分析,主观地把他们误判为敌特工,造成了误杀自己同志的严重后果。“(摘处《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司令部工作经验教训战例选编》,X副参谋长XXX错误处置情况的教训”,步兵XXX团司令部)。


  20日拂晓,七团X副参谋长和二营营长带领掉队的连队从北朗无名高地向312高地开进。10时,到达班克附近,遇到三师侦察科长,得知师侦察大队在无道遭敌袭击,李德元副师长负重伤。二营长即率四连、五连、六连的部分掉队人员前去营救,其余部队交由作训股长带领向312高地进发。途中三团六连遇到一师一团三营,即归建。

  七团二营营长率部到达无道后,迅速向敌发起攻击,经两个小时激战,将李德元副师长和侦察大队二连68人(其中伤员、烈士26人)营救出来,于19时到达312高地。这时,三师政委率领师、团前指及七团二营全部集结在312高地附近,转入防御,按兵不动。

  20日5时,三师政委在312高地第2次通过电台向师基指报告情况:“到扣屯、312高地,并超(扣)屯。”同时,组织干部勘察地形,抢修工事,转入防御。



  6时左右,敌从高平方向出动2辆载满越军的卡车和1辆摩托车,被七团四连击毁1辆,另1辆跑掉。7时,敌约1个班的兵力从312高地西南侧向我方攻击,被击退,俘敌1人。

  12时,敌以曳光弹、枪榴弹、火箭筒弹向我阵地射击,阵地上的杂草被引燃。此时,敌约1个排的兵力趁火势向312高地西南侧二营四连、五连结合部发起攻击。部队拼命抗击敌人,毙敌9人,俘敌3人,余敌溃逃。

  打退敌人进攻后,三师政委在312高地第3次向师基指发报:“速示七团到达扣屯后的任务以及行动。”20日18时,第4次向师基指报告:“我到312高地,战斗中,现手中不足两个连,情况严重,与坦克团失去联系,请求坦克团迅速向我靠拢,请火速指示。”



  19时,第5次向师基指发报:“18时40分师侦察大队,七团四、五连、二机连、二炮连、一炮连各一部和我们胜利会师。一师三团六连已归建。我们正在调整部署,积极防御。师李副师长负重伤在抢救,我们正在继续同七团X副团长率领的部队联系。”

  奇怪的是,三师基指下令调走了七团X副团长所带领的6个连队到安乐攻打敌三四六师师部,又知道坦克团被军调至安乐地区待命,却一直不给三师前指政委回电。事出何因,令人费解。

  21日1时10分,军区前指电令:“今天敌人可能夹击我扣屯部队,如果敌人上来,对外正面部队要坚决抗击,不准后退一步,集中XXX师、XXX师、XXX师各一部,将敌歼灭在扣屯及其以北地区。”


  接电后,三师政委立即在312高地上召开了排以上干部会议,传达命令,分析形势,调整组织,加强防御,动员全体官兵发扬“塔山阻击战”的优良传统,克服困难,坚决抗击敌之攻击,不准后退一步。

  一天过去了,敌人并未夹击扣屯,扣屯地区平静无战事(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战例选编》,“XXX师XXXX团向扣屯地区穿插战斗”第12至13页)。

  战争不允许存在半点虚假和骄傲。三师前指率七团实施战役穿插,指挥员主观臆断,没有缜密分析判断情况,导致误报军情,教训是多么沉痛啊!

  “塔山英雄团”分为两个梯队由三师前指率领,从2月17日10时出境穿插,到20日的4天中,从地形到敌情误判、误报先后20多次,次次都给自己设下了无法前进的障碍。


  三师政委亲率七团1个加强步兵营,共8个连队到达312高地后,曾多次向师基指报告“已到扣屯,并超(扣)屯。'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到达扣屯,距扣屯还有6公里。其失误之多,实属罕见。请看XXX师司令部在战后的检查报告:“我师前指率七团二营向扣屯地区穿插途中,接连发了4个错报,影响了上级的指挥。”

  “第一个错报,2月19日17时,师前指率二营穿插至北朗306高地、误判为312高地(0820),用无线电信号(盲发)向师基指报告'到达312、308、309高地(0820)一线’,此报告师基指和军区均收到。由于309高地离扣屯只有几百米,因此,军区首长以为七团的部队已到达扣屯……

  其实306高地距312高地有4公里多(也没有穿插到312高地),后来到山上一看,知道错了,也没更正。报告位置扩大了范围,当时部队仅在306高地西侧一个点上,却写成了占领312、308、309高地一线(而306高地距308高地约8公里),致使上级只知道我们已到达扣屯,不知道我们报错了。”


  “第二个错报,20日4时30分,师前指到达312高地西侧500米的一个小高地上,还没有确定是否已到312高地,就发报向师基指报告情况。当时是用两瓦电台密语通过15瓦电台发的,发报前没有起草电文,一个说到达312高地附近,另一个说已超过了扣屯。这附近二字,到底差多少?几十米还是几百米,不清楚。并超前扣屯’四个字更令人费解,是超东超西,还是超南超北,超前超后,根本无从知道。”

  "第三个错报, 20日8时27分,在312高地给师基指发了一个报:我到达扣屯312高地,失去联系,请指示。此报也是位置不对,把扣屯和312高地混为一谈(扣屯与312高地相距6公里)。"

  "第四个错报, 20日14时03分,在312高地给师基指发了一个报: 请速示(七) 团到达扣屯后以及下一步任务。


  由于一而再,再而三的错报位置,使上级直到20日前,一直误认为该部已在扣屯,以致友邻部队在扣屯遭敌袭击时,怕发生误会,不敢还击。" (摘自 《四十一军司令部工作经验教训选编》第一辑,xxx师司 令部"四次错报位置干扰 上级决心")

  四十一军司令部李参谋长在战时司令部工作经验交流会上说:“在情况通报上,不及时,不准确,问题很多,如三师X政委率七团部分部队占领312高地的报告和军给一师的通报,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三师政委在占领312高地前后,给师里发了5个电报,第一个电报是19日到达北朗,用信号发'到达312高地,实际上离312高地还有6公里。第二个电报是20日到达312高地后,用两瓦报发'到扣屯、312高地,并超(扣)屯'。第三个电报是20日8时'我已到达扣屯312高地’。第四个电报是'我已到达扣屯,请指示下一步任务’。第五个电报是20日18时发'我手中不足两个连,战斗1天,情况紧急,请坦克向我靠拢’。”


  “军根据三师的报告,从19日到20日,给一师发了7个电报:

  (1)19日19时:'X政委率七团一部,已于17时占领扣屯、312高地’。

  (2)19时20分:七团已占领308、309号和312高地’。

  (3)20日11时:'X政委率的七团部队在308、309地区和312高地……’'在扣屯七团部队的弹药、给养由你师负责运送,X政委在312高地’。21日0点30分:'二团应以1个加强营占领312高地……’'在扣屯七团部队的弹多,给养由你师负责运送.X政委在312高地’。

  (4)21日0时30分:'二团应以1个加强营占领扣屯附近有利地形,与七团密切协同,阻敌增援,防敌突围’。


  (5)21日11时35分:'令二团向扣屯急进,协同已在该地区的七团二营作战’。

  (6)22日1时:'你部到扣屯地区后,与三师XX同志率领七团的部队联系上没有?他们在312高地’。

  (7)22日3时:'三师X政委率领七团的部队在312高地附近地区’。报告和通报都说占领了扣屯,实际上却没有占领扣屯。报告和通报上的错误,是造成二团二营22日在扣屯反阻击失利的一个重要原因,血的教训必须吸取。”(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司令部工作选编》,“军李参谋长在战时司令部工作经验交流会上的发言',第13—14页)。


  师、军的电报均说明,三师政委所率部队根本没有占领扣屯,312高地距扣屯有6公里之远。奇怪的是在这么长的时间,发这么多错报位置的电报,各级都没有认真深究!更奇怪的是三师报告情况,只报位置,从不报兵力部署。如果在上报位置的同时上报兵力部署,真相自然就会大白。究竟是不报?是误报?还是谎报?只有当事人心里明白。

  剖析一下这个问题会更加清楚:

  其一,从地图上看扣屯是个村镇,而312高地并不是村镇:

  其二,扣屯是在公路三叉路口,地图上的标示非常清楚,而312高地下面的公路并无三叉路口;


  其三,占领312高地只能切断扣屯以西的公路,该公路一师占领班庄、董赛后已被切断,并由一师控制着,无须再占领312高地.这在地图上也看得一清二楚。相反,扣屯以南通往太原的公路因三师未到该地,致使敌人于19日深夜经此路撤退100多辆满载人员和装备的汽车;

  其四,战前的作战命令十分清楚,“卡住扣屯公路交叉路口”。军对师,师对团均下达了如此明确的命令,那么三师为什么要到312高地而不到扣屯呢?因为,扣屯至少有敌约1个多加强连的兵力和部分特工、民兵在防守,掩护其重装备及高平省政府机关撤退。

  战后七团二营的检查报告也说:“二营到达扣屯附近时,由于坦克营及加强分队没有到达,师前指只令二营占领312高地,没派兵占领扣屯西侧、南侧无名高地,使扣屯岔路口失控。”(摘自《四十一军司令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营战例选编》,“XXX团二营扣屯地区穿插战斗,主要教训之二”,第118页)。


  第七章 固守扣屯


  扣屯,是四十一军战役穿插必须夺占的要点。它位于高平至太原3号、B公路分岔路口处,东北距高平7公里,向南经纳隆至北件,向西经董赛至太原,是高平至太原的咽喉要道,敌人南逃北援必经之路。

  扣屯三面环山,中间坐落着二十几户人家。民房分散在山脚和公路两旁。村北面是水网稻田地,村东面有一条南北横贯的小河,河西岸均为竹木丛林。村子西面通往董赛至太原的公路旁,越军建造了1个团的后勤简易仓库,并派1个连看守。一师奉命攻占扣屯后,扼守交叉路口,断敌退路,阻敌增援。


  一、 越级报告

  2月23日拂晓,三师七团和一师二团各派出部队从阵地上到山下班俊仓库搬取缴获的弹药给养。他们在与残敌战斗时炮火引燃了村里的房屋,顷刻间火光冲天。毛副军长看后大发脾气。

  “你看看,这个部队还像话吗!把老百姓的房子都给烧了,这不成了日本鬼子'三光’政策了吗!谁指挥干的要撤他的职,放火的人要捆起来。”他非常生气地说。

  “看样子是刚才双方激战时炮火引燃的,我下山去看看,把情况搞清楚再说。”一师周政委立刻下山到战斗一线调查。


  周政委走后,毛副军长指着山下向南的一条大路对我说:“我们现在的站立点到扣屯还有6公里,这条路是通往山区矿山的,从地图上看,到路的尽头只有8公里,没有什么作用。我们必须到扣屯三岔路口,才能把路卡死,形成对内对外正面防御。前晚到此看不清楚,现在必须组织部队向扣屯开进,争取下午进到扣屯,完成防御部署就很好了。”

  “昨天二团攻克班俊缴获了几个仓库,据说有很多粮食、弹药,这回解决大问题了。我想马上找三师程副师长过来,研究一下防御部署,现在有两个营的兵力,要三师七团二营守住扣屯左边经董赛去太原的公路,一师二团一营守住扣屯右边经纳隆去北件的公路,等两个师的领导同意后,就到两地看地形具体部署。”毛副军长高兴地讲了他的方案。


  “太好了!天不灭曹啊!一师一团带两个营到安乐支援三师,三师七团带1个加强营和侦察大队又来扣屯支援一师,互相对调,互相支援,实在奇特。”我既高兴又不解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我们进至班庄后发现那里并没有敌人的八五二团,就该挥师扣屯。这样,一团不调去安乐,七团不调来扣屯,一师进至扣屯不是更好?”毛副军长分析说。

  “一师的任务太重了,除了完成自己的任务,还要支援三师和四十二军四师。因为对敌情估计不足,打起来手忙脚乱,上级把部队调来调去,拆东墙补西墙,东墙拆了,西墙却没有补上,搞得前线部队疲于奔命,东跑西颠,处处暴露遭敌伏击,致使我军伤亡惨重,这样的指挥,让人无法理解。”我不无感慨地说。


  “命令三团在董赛、841高地防御,与我们在扣屯防御是重叠的,只是卡住一条公路而又相距10多公里,既分散了兵力,又不便于指挥。这个部署是战前设想把敌人围困在高平,用两个军的主力将其歼灭时提出的,现在敌人已被打散,到山区游击作战,高平已是一座空城,现在要敌变我变,应该把三团调至扣屯,既能加强扣屯防御力量,阻击敌人从董赛和纳隆两个方向的增援,又能解决三团的粮食、弹药补给问题。

  现在三团已断粮5天了,接粮队遭敌伏击伤亡惨重,再不设法解决都要把人饿死了,还打什么仗啊!”一师郑师长焦虑得坐立不安。

  此时,已经是上午10点多钟,三师程副师长来到军前指与一师指挥所,研究向扣屯前出设防问题。我请示毛副军长带一些人到敌班俊仓库搬运粮食和弹药。他嘱咐说:“前面山上还有残敌,火力点尚未肃清,要小心啊!”


  我到一师政治部动员机关干部,带着1个警卫排和100多名民工去敌人仓库搬运粮食和弹药。

  刚下山就碰见师政委周开源,他说:“烧房子的不是我们,是三师七团的部队,烧的不是民房而是越军的简易营房,昨天二团在班俊缴获了3座仓库,有很多东西,部队正在搬运。我告诉他,我也带民工去搬运,你快回去交差吧,告诉毛副军长得了几个大仓库,粮食弹药充足,什么也不怕了,要他高兴高兴!

  我带着队伍直奔仓库,路上只见七团和二团的干部、战士及民工队伍,像蚂蚁搬家,密密麻麻,来来往往拥挤不堪。他们边走边吃,大米、白面、沙糖撒在公路上,随处可见。我看这种情景已经很难维持秩序了,心想只要不发生争夺就任其自便吧。


  我把带来的人员分为两路,一路由宣传科长带领去搬运弹药,我带一路去搬运粮食。我边走边仔细观察公路两旁没烧毁的越军营房。

  从表面看营房小得像个窝棚,房顶使用杂草盖成,墙壁用竹板编排,外面涂了泥巴,然后刷上白灰。营房不规则地散落在公路两旁的丘岭地带,每一处只有一两个班看守,1个连分散在七八公里的地段上执行生产和看守仓库的任务。

  我走近仓库,发现几具越军的尸体和逃窜时丢弃的装备物资。我要警卫排长放好警戒后,民工立即拥进仓库搬运东西。我则走进越军营房,想看个详细。这个小草棚有两米多高,里面排列着用竹板做成的高、低两种床铺,泥土味甚浓。


  墙边有一排用树干制作的粗糙枪架。没有像样的桌椅板凳,只有用树干、竹片做成的简易小桌,用来放碗筷牙具,其他再无任何东西。营房外面没有操场,到处堆放着杂乱的稻草,由此可见越南军队是多么穷困落后。这时,搬运粮食的人员从仓库里陆续出来了,我走近检查了一下,成袋的大米都印着“中国”字样,军服、棉被和行军床也都是中国援助的。

  “这么多粮食、弹药、武器装备都是我们中国无私援助的,抗美援越以来至今这么多年,都是中国保障供给,现在他们忘恩负义,反目成仇,我们一定要狠狠地教训这个‘小霸主’。”警卫排长满腔怒火,愤愤对战士们说。

  大家抬着大米、白面、罐头、沙糖等副食品及军需物资浩浩荡荡返回了一师指挥所。刚到指挥所,只见宣传科长陈维宗也带着民工运回大批子弹、手榴弹和82迫炮弹,经过验证完全适合部队使用。我马上到指挥所向毛副军长报告,说这几个仓库有几十万斤粮食,很多弹药足够我们用几天了。他非常高兴。


  “这里粮弹充足,可是三团粮尽弹绝,怎么办?”郑师长说。

  “再向军里请求报告,把情况说详细些,请求将三团调至扣屯。”毛副军长说。郑师长立即要作训科副科长满元刚起草电文,经他亲自修改后发往军指挥所。

  大家在指挥所焦急地等候回复。

  “三团在董赛防御已经不起作用,这从敌情变化看得很清楚,军指首长会批准三团向扣屯靠拢的。”

  “放心吧!这次肯定能批准。”

  “三团那里没有仗打,这里兵力不足再不同意那就麻烦了。”

  “不同意也该补给粮食,不能等着把人饿死呀!”一师领导纷纷议论。

  黄昏时分,军指复电:“不同意。”


  一师领导顿感意外。郑师长一夜未眠,反复思考军首长为什么不同意三团向师指靠拢。难道是电报没讲清楚吗?

  他回忆着经他亲自修改签发的电报内容,觉得已经很清楚了。是上报的建议不符合战役全局的部署吗?应该也不是。现在战役全局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能再按战前的方案打下去了。可究竟为什么军指不同意?不同意也该给下面解决缺粮缺弹、伤员治疗、后送等困难呀!难道“就地筹措”就能解决问题吗?

  战争打响后,越南实行“坚壁清野”,根本“筹措”不到什么东西,尤其是伤员救治非常困难。他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为几千人担忧,如果再延误几天不给三团补给给养、弹药,即使遇到敌人也无法打仗,其后果不敢想象。

  有智有勇的将军没有一个是只会执行命令的,他认定军指首长不同意的决定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于是,天不亮就叫作训科副科长满元刚将发往军指的电报发往广州军区前指,越级报告反映意见。


  军区前指接电后,立即复电:“同意三团向师靠拢,全师集中扣屯组织防御。”我对郑师长这种做法,十分钦佩。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毛副军长赞扬说:“老郑!你干得好啊!三团来了有粮有弹,脱离了困难,扣屯又增加了1个团的兵力,对固守扣屯更有把握。”

  部队进至扣屯后,迅速按防御部署布设兵力,抢修工事,准备抗击敌之援兵。这里,一师指挥所的两瓦电台突然听到敌人用我军的密码呼叫:“你们是塔山英雄团吗?我们要去看看你们。”“我知道你们是一师,都要饿死了,快投降吧……”报务员把记录马上送给师首长看,我们都十分震惊。

  “敌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频率和密语?”


  “难道联络信号和密语本被敌人搞去了?还是电台人员出了问题?”大家做着各种猜测,十分不安。最后查实,一团后勤梯队在宗梅吊桥被敌伏击时,2瓦电台丢失,报务员下落不明。

  一天晚上,军指突然来电查问毛副军长带的医生和警卫员叫什么名字?我们立即紧张起来。

  “这绝不是军指发来的电报,问名字干什么?谁都知道跟随毛副军长的医生和警卫员的姓名,为什么要问?一定是敌人在捣鬼!”

  “如果大功率的电台密码真让敌人搞去了,那就糟了,还怎么联络指挥?”

  “不能回电,等等看还有什么新的情况。”


  军、师领导都在担心这个重大问题。从这时开始,军和军区前指再未来电。第三天,一师试探着两次向军指发电报告情况,仍未回复。大家认为一定是大功率电台出事了,因此心甚不安,却又束手无策。

  第六天,三师侦察连副连长刘显祖奉军指首长之命带1个侦察排,到扣屯侦察,看看一师还在不在扣屯。他到扣屯后,先潜伏在山头上观察了一夜,因夜晚能见度低,天亮了又继续观察了半天,确认扣屯是自己的部队后才带着侦察排下山联系。他被岗哨带到一师指挥所附近,我去看望了他。

  “老政委你怎么在这里?”他惊讶地问我。

  “你到这里干什么?”我也惊奇地问他。我们很熟悉,他是三师侦察连老副连长了,训练尖子,能手,见面自然是又惊又喜,他急忙告诉我他来这里的任务。


  “军指首长得知一师后勤指挥所电台密码丢失(实际是烧了)后,你们后边向军指报告遭敌伏击的电报中,有伤亡“惨重”二字,便认为这个电报是敌人发来的,我们向来报告战斗伤亡,从未用过“惨”字,怀疑你们出了大问题。”

  “军首长怀疑出了什么大问题?”

  “他们说你们可能不存在了。”

  “有那么严重吗?”

  “一个师没有了还不严重?军指急忙报告军区,五六天都不敢给你们发报联络!才派我带1个排来侦察,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听后立即带他到指挥所向毛副军长汇报,毛副军长和一师领导听后都大感惊讶。

  “后勤电台烧掉密码的事早有报告了呀!是实实在在地烧了,怎么还这样?”

  “一个'惨’字竟能判断是敌人的电报,如此恐敌惊慌,实在罕见。”一师领导议论纷纷。

  回国后,一次机会,我在一师见到了广州军区原机要局长,问及此事,他说:“当时闹呼得很紧张呀!向政委(原广州军区向仲华政委)在作战室一夜未睡,焦虑得坐立不安,反复考虑是否更换参战部队的密码,当时我在场。我说我不信1个师几天就被敌人吃掉了,高平前线的敌人没有这个力量,太原出来增援的部队进到纳隆就停了,怎么会把师部搞掉劫走密码呢?最后向政委下决心,才没有更换密码。”


  28天的战争,四十一军从军到师、团、营、连,都有误判、误报重大敌情的情况发生,对战役、战斗进展影响极大,教训极为深刻。

  扣屯的防御虽已部署,但因为是两个建制的部队,调动使用起来“很不方便。毛副军长便对郑师长说:“如果把一团调回扣屯归一师指挥,把七团调去安乐归三师指挥会更好嘛!是不是再建议一下?”

  “老是越级请示好吗?”郑师长说。

  “作战可以穿插,部队的建制不能穿插呀!按当前的敌情,不必要这样调动部队!我们从实战要求出发,建议两个团按建制归属指挥,有什么顾虑的!”周开源政委插话说。


  郑师长又要满元刚起草电文发往军区前指,军区立即复电同意,并指示四十一军军指立即执行。

  2月27日,一师一团从安乐进至扣屯归建,七团从扣屯进至安乐归建。扣屯有3个步兵团(实有兵力仅两个团),7个炮兵营,像铜墙铁壁般坚守着岔路口。

  指挥员的决心和部署,需要有很多精明能干的部属去具体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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