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份,应胡平战友特邀,我到东莞参加了4连战友的联谊,并现场汇报纳隆录像情况。该连老连长候康民教授看了很有感慨!因为他过去只是从战例上来了解老连队的战斗历程的。这次看了实景后,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当年的战友和战士们是那样的机智灵活、英勇无畏。
纳隆之行,由于地域敏感,生怕给越南人带来警觉,故只能行程匆匆、坐车观景,尚有不少要点还来不及细看、拍照,留有遗憾。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让5只小狗发现了异样,被它们一路狂吠着追赶了近200米……。
接粮之殇
在七九年的那场惩越作战中,我军取得了相对的胜利,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其中,363团接粮队2月24日遇敌伏击,408人中有103人牺牲,81人负伤,伤亡人数正好一半,令人痛惜、震惊!
战后,有关部门对此役进行了总结,作为反思战例,发人深省。
以往,我对战例将遇袭点定位在吞片一带深信不疑,因为我一不是亲历者;二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地形。只是凭战例图抽象地想象有那么一种地势形态。
前年,南疆黄世安老表在去那嘎、嘎瑞察看809高地时,他路经吞片、那袍一带,拍了几张相关照片回来,但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这次重返战地,为了完整地看清楚这段公路沿线的地形地貌,我在去时进行了全程摄像。然后在返程时再作了重点观察。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了解过程,却让我对战后总结称接粮队在吞片遇袭的认定产生了怀疑。
吞片,是809高地南麓下的一个村寨,其实距3号B公路还有蛮远。战例上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这个地名打印在了公路边上。
对所谓"吞片"这样的一个地形,我军最早经过的应是361团1营,他们于2月20日在此遭遇了越军阻击。该营教导员付冠礼、3连连长曾培夫、营部通信班长陈广亮等多人在此牺牲,黄有德营长也是在此负的重伤。
此次亲临其境,我发现在吞片这段公路的南侧,除了战例上的所谓1号高地高于公路之外,2、3号高地均低于公路。以这样的地形,用于袭扰一下尚可。但以此作为设伏阵地,应不是理想之处。
能把400余人的接粮队封锁在数百米的路段上长达16个小时慢慢打,并致我军死伤200余人,若没有一个居高临下的特殊的地形,那是做不到的。
倒是从吞片再往前行约2公里左右,有一个与"吞片"地形十分相类似的地方。这里距前方的那袍村大约还有1.5公里。而这地方正象亲历者冯娘协战友所描述的那样,有一个类似镰刀那样的"U"状地形,且在这个约有500米的弯道两头,正好横摆着一长条形的山头。这座山头除东部山脊与公路相联形成了一个山垭口外,其它地方都与公路有深谷相隔,而且有居高临下之势。再有的就是隐藏在凹槽里的这段公路还是从半山腰上开辟出来的,背是峭壁,前是深谷,真是一个天然的设伏之地。
363团2炮连冯娘协战友所写的那个回忆,可能是对遇袭地地形描述得最详实的一个,他说:
"在绕过越军营房的公路拐弯处,有一股山泉水自上而下流往公路来。部队连日穿插,到位后又坚守在841高地的半山腰上。我们在断粮缺水的情况下,身体都疲惫不堪,身力极度透支。固此,大家一见到有泉水,便不顾在异国作战,争先恐后地拿出军用水壶接水喝。接着,队伍便在这时开始混乱到了无法控制。队伍在乱哄哄的状态下继续前行约3公里左右,队伍到了一个大拐弯的地方。此段公路地形是环山而行,左边是大山,右边是山沟,地形地貌象是一把割草用的镰刀,队伍是走在刀刃上的,是从刀把往刀尖方向行进的。当快进入伏击圈时,就已发现对面长条形山腿上有挖工事翻出的红色泥巴和用一些树枝遮盖的伪装。进入伏击地段时,还发现了公路上有我军的防毒面具丢在公路边,还有我军牺牲人员的遗体遗弃在公路上没有掩埋,尸体严重浮肿,发紫发臭。但这种有危险的迹象并没有引起指挥员们的高度警觉。反而认为这山上都是由我们的兄弟部队防守控制的。
今年八月中旬,我有幸在东莞与本家少满战友和卢锦达战友相聚,他们俩都是363团6连张亚南连长的兵。少满等16战友曾被越南人带入河安县城被围困,锦达战友在营救他们时负了伤。突围后,他们跟随367团2营穿插到了波列。后又随361团3营转回到了安乐。锦达后被护送回家疗伤。少满则随连队参加了于俊久副师长所率的前送粮弹大队的行动。25日,少满又随连参加了师张朴岳参谋长所组织的救援接粮队和掩埋烈士的行动。少满说,胡国良营长的遗体是他掩埋的,次日又是他将胡营长的遗体挖出来火化的。可遗憾的是,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他对遇袭地的地形已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的老乡、老同学欧庆斌当年是363团3机连的班长,我曾问过他:你们后来从841高地向扣屯转移时,有没有经过接粮队遇袭的地方?他说没有。因当时师团首长可能怕影响部队情绪,在进入遇袭地前就绕道走了。
在448团李昌茂、刘有海、朱敏(老鱼)战友的回忆和殷毅四弟的釆访中,我注意到他们都曾有这样一个说法:即从公路上坡一拐弯,就有一股恶臭袭来,大家都赶紧掩鼻快速通过……。
根据这个说法和冯协娘战友"在刀刃上走"的形容,显然在"吞片"找不到有这样的地形。
基于以上判断,我和六弟、世安在从809高地返回时,就选择了在长条山东北侧的公路旁,举行了祭祀英灵的仪式,以寄托我们的哀思……。
血染扣屯
当年,我军曾以两个克坦营搭载123师一个加强步兵营的兵,就是想先期抢占该地,欲对高平之敌达成关门打狗之势。可后来因为种种荒唐的变故,仅差数公里路之遥,未能达到预期目的,错失良机,功亏一篑!
在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由于指挥失误而造成惨重伤亡的战斗,我认为,362团2营的2月22日在扣屯遇袭,堪称最为惨烈、最为悲壮的一仗。
扣屯,是位于越南高平市以西约6公里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屯。当年就只有那么几处民居零零星星地散落在3号A、B公路交叉口的周边。
但因这里是高平市通往太原、河内的交通要道,打起仗来,便成了敌我双方都要抢占的战略要地。
随后,该部又改徒步向扣屯穿插挺进,但也只攻占了312高地,仍与扣屯保持着数公里距离。他们这一莫名其妙的动机,除了没有堵住高平之敌的逃亡之路外。还因为他们谎报军情,明明没有攻占扣屯却上报已超屯。导致了362团2营在此惨遭越军伏击,致该团王烘副团长、2营陈楚汉营长以下154名官兵伤亡,其中牺牲106人,伤48人的严重后果!
(见图宋子佩首长讲述)
尽管38年过去,该屯的地貌已发生了很大变化,公路两边都建起了民房。但当我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似乎还感觉得到当年的血雨腥风。
我当年虽然曾在扣屯附近的309号高地上"猫"过近半月,也多次往返过该村屯。但有关362团2营扣屯遇袭之事,我却是在撤军回国之后才知道的。
有一天,军区机关首长来到我团驻地大道街,利用我和胡平战友堆起的沙盘,搞了一次有各级首长和机关干部参加的战评会,对我师几个失利的战斗进行讲评。当讲到扣屯遇袭时,我记得有一位首长以十分高亢的口气说道:"一个副营长,带着几个人往高平方向跑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副营长名叫何锦恒,广东番禺人,1969年兵,他当年是一位很有才华和前途的年轻军官。但不知是否就为这个原因,他后来没有受到重用转业了。
在那个年代,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凡是失利的战斗,在责任追究的问题上,总是上级问责下级的。
也是到了近年,我才有幸看到了原362团5连指导员赵西贵等一些亲历者的回忆,还有宋子佩首长在《生死28天》里的讲述,我对这次战斗才有了较为深层的了解。
其实,362团2营的指战员是好样的!他们在王烘副团长的加强指挥下,首战执行"开口子"的任务,都表现很勇敢,打得很出色!而且在后来的穿插作战中,也一路都是该团的前锋。
该营当年在扣屯遇袭失散的原因固然很多。但从客观实际来看,最应该检讨的,应当是上级机关。
一是不应该头脑发热、主观意断,随意折腾部队。本来,2营已经连续几天七天作战,打得很疲劳了,怎么能未经休整补充就将其紧急调去纳隆搞设伏?伏击什么样的目标?目标的依据从何而来?
二是不该片面偏信有关部队的错误情报。当时,123师虽通报扣屯已为我军占领,但实际相距甚远。可当2营上报在扣屯遭遇越军袭击时,上级却作出正确的分析判断,一直要求该营要注意联络,不准还击,不能发生误会!致使该营就这样被敌人从夜间打到白天,被压制在公路的开阔地上打了整整6个小时!部队经持续6小时的打击后,他们还有多少反击能力呢?
三是组织救援措施不力,督促落实不到位。当发觉2营确实遇敌袭击后,上级所派增援部队就近在咫尺,且有公路相联通,甚至仅凭枪炮声就可确定方位。可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竟然大白天的不但找不到位置,反而还谎称已到达了现场,甚至把敌占高地说的成是己占高地。让2营官兵再受重创、雪上加霜!
所以,后来就有人直白地说,2营扣屯遇袭,是被哄去给人家打的,是被压着给人家打的,是被骗去给人家打的!
据赵指导员生前回忆,2营经此莫名其妙的打击后,官兵的情绪受到很大影响,加之战前动员有"仗打三五天"的说法。于是各连在突围后,有的就直接向国内回撤了。
2营在扣屯一役遭遇重大伤亡后,也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军旅作家王树增在其《长征》第五节所讲到:
毛 在遵义会议上批判李德时讲过这样一段话:你那叫纸上谈兵,你根本不知道红军战士还要吃饭,还要睡觉,你也不管走的是平道是山道还是河道,在纸上一划,规定时间就打,当然打不好!
这种情况,在七九年的作战中不是也客观存在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打有准备之仗,不打无准备之仗","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这些克敌致胜法宝。说起来头头是道,可真正做起来就不容易了。
几十年没打仗了,军事上求胜心切、急功近利,头脑发热、主观臆断的左倾意识最容冒头,靠纸上谈兵、棋盘推演方式和脱离实际、忽视客观的思维来指挥打仗,岂有不乱套不失利不吃亏之理?
不吸取历史教训,未来战争,仍难免重蹈覆辙!
碟血那嘎
448团,是原成都军区50军150师的一个主力团。当年,他们是3月5日宣布撤军后的第二天,才进入越南高平地区作战的一支部队。当时上级的意图主要有三:一是锻炼部队;二是扩大战果;三是掩护撤军。
该团虽然是在作战准备很不充分的情况下匆匆投入实战的。然而,首战却打得相当出色。在班英地区与越军的交战中,仅5连攻打3号高地一仗,就歼敌人54人,缴获82迫击炮2门、60迫击炮1门、重机枪1挺、轻机枪8挺、2瓦电台1部以及其它枪枝弹药一批。
从这股被歼之敌的数量和武器配备来分析,颇似曾经袭击我363团接粮队的那支越军。经这一仗,把他们干掉了,当为我军报了一箭之仇!
可后来导致该团牺牲328人、被俘200余人的变故,主要的应归咎于个别高层指挥员的左倾冒险主义思维,邀功心切、急躁冒进。在军事行动上主观臆断、纸上谈兵,完全忽视了兵家大忌:天时、地利、人和。完全不顾部队连续作战的疲劳、敌国敌情的险恶、战地地形的复杂。执意要部队进入山区"搂草打兔子",扩大战果。再打一次穿插,锻炼部队。结果,兔子没打到,人被打没了;部队没锻炼,虎口添食了。
鉴于当年与该团曾有过擦肩之缘和我对越北的地形比较熟悉,对当时敌情的了解。故对448团当年回撤的经过和所遭遇的磨难,一直都在关注和探索,希望能够还原真相,澄清网络误导,再讲几句公道话。
为此,我在重返战地的行程中,也把448团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那袍、班英、那嘎、巴贝(明心乡)、昆诺等地作为了考察重点。
非常巧合的是,448团殷涛烈士的胞弟殷毅四弟,为了追寻英雄哥哥的战斗足迹,他已先我们到了该地寻访。并随后完成了他《魂牵越北那座山》纪实文学的创作。该书透过一个共和国英雄报务员惊天地、泣鬼神的真实故事,再现了一段青春的历史、忠诚的历史、铁血的历史、悲催的历史......
关于448团的战斗历程,现在看来,我多年的思考和探讨,与殷毅四弟的长期探索、采访、研究出来的成果,是基本吻合的:
一是448团当年全团的北撤行动,是3月12日开始的。"从3号B公路班英东侧一个U型路口的一条小路直接向北,朝天峰岭方向清剿回撤"(殷毅文,见图)的,而且是同一出发点分三个梯次的行动的。
第一梯队:由团前指率2营于上午7时许出发,下山后经过了那嘎村附近的一个水库堤坝(老鱼回忆)。
第二梯队:由团基指率团主力于上午9点许(与第一梯队时差约2小时)开始行动的。但在前行了约1公里左右,发现敌情严重(第一梯队与敌遭遇,战斗激烈)!为避免重蹈121师火箭炮连在那嘎遇袭的覆辙 (当时该团误传,将高平西之那嘎当作此那嘎)。遂令部队停止前进,收拢待命。一方面要查明当面情况;另一方面请求上级增援,允许该团收拢2营返回沿公路回撤。
然而,驻该师工作组一错再错。既不同意增兵回援,还要求该团"趁夜暗自己打出去,继续穿插前进,完成预定的清剿回撤任务"(殷毅文,编注)。
就这样,448团在阵地上整整耽误了一个白天。然后重新调整部署,再将第二梯队又拆分成两个梯次开始北撤行动。
二是团前指率2营遭毁灭性打击之地,应在嘎瑞、昆诺、那额瓦地区。由于12日在白天在那嘎遭遇了越军的袭击,造成了重大伤亡。又在尔后的夜间行动中走错了路,部队相当疲劳,行动迟缓。当2营拥挤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中休整时,虽在附近派出了警戒,但毫无作用。遂于13日午后被从北朗和班庄两个方向赶来的越军会同当地民军包抄袭击!"暴风骤雨般的枪炮声持续了1个多小时"(刘有海语)。
三是付培德副参谋长所率1、8连是于当日20时30分,在团主力行动前2小时出发的。其实,所谓增援2营是虛,充当团指前卫为实。他们进至那嘎后,同样遭遇了敌人火力的猛烈阻击,部队被打散,彼此失去联系。
而正当他们各自在忙于抢占山头组织防御之时,团指率主力却从山下悄悄地北撤走了。13日10时许,殷涛烈士奉命开机联络团指时,才知道团指已到达475高地了。而此时,他们所处山下四周都是越军,白天已无法行动啦!
四是团指率主力是于12日午夜开始北撤的。他们按预定计划于13日到达475高地,并在此收拢休整了一天;14日,他们经克国村、三龙吊桥到达505高地,又在此收拢休整了一天。后于15日下午出北干,在那念地区与41军派往接应的366团会师。于3月16日经平孟撤回到了国内。
五是被围困在越南境内448团部分官兵,是在国内宣布撤军已无一兵一卒,已无力抵抗的情况下被俘的。从越方传出的照片看,还没有一个人是举手投降的。
虽然448团在十天的战斗中,在那嘎地区遭遇了挫折。但有一个事实却客观存在:当年121师之所以能够安全地从扣屯撤军回国,应与448团的官兵在那嘎、朗庄、嘎瑞、昆诺地区与越军的殊死缠斗,大量牵制了其有生力量有关,应功不可没!
我在想,如果当初他们能够见好就收了,沿公路与121师一起回撤的话,那该多好啊!
难忘班姆
随笔写到了20篇,本想就此撂下。可因日前与张昌富、郑新华两位老战友相聚聊天时,他们都觉得近年出版的惩越文学作品中,少有反映他们炮兵的章节,似有缺憾。还因昌富战友又披露了一个惊人的内幕:本来在那个时间点上,是41军张序登军长从高平到扣屯要经过班姆那个地方的。只因途中遇上了火箭炮连军情紧急,张军长便令他的车队停下来让他们先走。不料就此一停一让,张军长便躲过了这一劫。既有此传奇一说,又促成了我写了本帖。
有关当年火箭炮连班姆遇袭事件的细节,我知之甚少。只是到了2011年清明节前,我应潮州战友联谊会之邀,到靖西、那坡参加为我的师傅陈明杰等潮州籍烈士的移灵活动时,遇到原火箭炮连指导员李汉森烈士之子向我打听他父亲在战斗中牺牲的情况,我竟无言以答。后来,我通过军魂网发帖寻访,在深圳的翼殿大旗手(郑东)等好友的帮助下,才收集到了不少相关资料。
其中,我团9连的梁科战友如是说:这是越军的一个女兵排干的!
因为9连当时担任护路,距事发地点最近,救援到位最早,而且后来还抓到了两个女青年(这两女子我亲眼所见过)。他讲的应不无根据。
当年火箭炮连遇袭后,坊间传言还真是不少。有的说,越南特工盯上火箭炮连早有多日了。有的还说,这次伏击可能是针对张军长来的。
然而,121师的作战总结是这么讲述这次遇袭的:
"3月9日晚,师令炮群调一个130火箭炮连,于10日10时前进至魁嘎占领发射阵地,支援步兵战斗。10连10日7时受领任务,8时30分从大棍出发,9时15分车队进至高平西北1.5公里处的那嘎、班姆间,前车和后车突遭公路两侧高地敌火力袭击。前车被40火箭筒弹击中驾驶室,连长、文书、驾驶员牺牲。后车也中弹起火,堵塞了道路。
此时,敌集中火力向车队射击。指导员跳下车刚喊出:"组织还击",即中弹牺牲。部队失去指挥,各自还击。报话员负伤后向上级报告了遭伏击的情况。9时30分左右,敌趁我忙乱时潜逃。9时50分,增援部队赶到现场。此次遭伏击,我伤33人,亡22人,损失火箭炮4门,汽车4台。"
而事发38年后,网友闲庭信步(林成宽)经查阅越方资料才了解到:其实,这次袭击是越南国防部特工45营3连干的。具体情况是:3月8日,45营接到在高平至扣屯路段设伏的任务。3月9日,该营营长带领1连连长、3连连长等人到预设伏击路段察看地形,确定战斗方案。决定由3连执行伏击任务。
伏击地段:高平那宫三岔路口至农机站约1000米路段。兵力部署:6个班沿公路配置,其中头尾各一个班,中间部分4个班。该连3排因之前参加重大行动伤亡较严重,没有参加此次行动。但另外配属一个迫击炮排,布置在天文山。
战果:歼敌300余人(原文照译),缴获两枚H12炮弹及一批武器弹药。
越方2人负伤。弹药消耗:17枚B40、B41火箭弹,150枚82迫击炮弹,1500发k56子弹。
根据以上情况分析,虽然越军当年对我军的装备及兵力数量不甚了解,所报战果也夸大其辞。但说明了这次袭击是既有预谋,又没有特定目标的。因为3月8日他们受领任务时,纳隆战斗并未打响,张军长去扣屯的行程也尚未确定。故火箭炮连遇袭当是预谋中偶然发生的事件,应不存在因我方泄密而导致越军有针对的设伏问题。
敌国作战,人家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全民皆兵,草木皆兵。在这一点上,我军各级指挥员,特别是高级指挥员所没有预料的。在他们的脑子里,打过仗的,其思维仍然停留在解放战争的模式里,没有打过仗的,其思维就停留在野营拉练、电影演习中。否则,就不会纸上谈兵、朝令夕改、折腾部队。这也是宋子佩首长所说:"这样的仗从来没有打过"的道理。
对这个班姆,我太熟悉了。我当年至少有5次路经此地,3月7日还带了一个步兵班开一辆汽车去那里拉面粉。因头一天护送蔡参谋长去高平市与友邻480团联系防务己两次经过班姆,就发现那里的主建筑很是气派,但已被我军的炮火打塌了一个角,据说是越南高平省的党校。其实,进入了里面之后,我就感到这个隐藏在茂密丛林里的院落很是阴森,仿佛到处都有越军的眼睛和枪口。
我此去越南,不但找到了当年经过班姆的那一条老路,而且还全程录了像。可38年来的沧桑变迁,这里沿路都已建起了民房,完全寻找不到昔日的记忆痕迹了。
(全文完)
三六一团二营炮连指导员邓克文撰文,回忆栋替遇袭经过及对时团长的深切怀念
二月二十一日拂??,天降大雾,我和姚仕林副连长率二炮连二个迫击炮排(胡三连长和八二无后座力炮排随三个步兵连行动)随团指挥所来到栋替河边,时团长,彭副师长,师王仕诚副政委叫参谋人员打开地图査看了一会,并召集机关和各分队指挥员开了一个筒短的会议,会议大致的精神是:
团前指率二营主力已于天亮前过了河,现在部队指战员十分疲惫,军容不整,装备配带十分零乱,鉴于前几天的经验教训,越军最善于打屁股,打战斗力弱的后勤与指挥机关。决定就地休整二小时。
当时跟随团指行动的有:部分师团首长、团部司、政、后机关人员,部分通信与警卫人员,下属分队只有我们二炮连和五连一个步兵排,还有一营掉队的十多个战士。
回到连队后,我传达了团指命令,原地展开休息。此时,连队官兵已经断粮二天了,五天五夜连续作战未休整,越北早春的清晨寒气袭人,大家都穿着单衣,真是饥寒交迫,疲惫不堪。我掏出仅剩的约半斤大米(十九日上天峰山时在一个牺牲的民工身上检的),招呼大家弄点吃的,有的战士到河边打来了水,用饭碗或军用水壶在地上烧着……。
上午九时许,晨雾慢慢散去,部队继续开拨,团指以警卫排开路,指挥所人员在中,我们连队和五连步兵排随后,沿栋替北侧河岸简易公路继续前进。
此时,团机关队伍里响起了唱歌声音,我们连队有的战士跟着唱了起来。在行进中,王仕诚副政委在我们连队前面现场协调指挥,他明确交待我:“邓克文这里就你一个连干部,你指挥二炮连和五连步兵排负责断后。”我即刻指挥一营战士赶上团机关行进,并交待了五连步兵排负责后卫任务。
队伍走出不远,团机关行至一片开阔地带,前方河面上横着一条竹木吊桥,河岸两边长满竹林和灌木。我们连队行至甘蔗地边缘竹丛附近时,前面吊桥边枪声大作,我立即指挥大家就近了疏散隐蔽。
此时王副政委和后勤处耿金明处长都在附近,我们三人立即寻找视线开阔的地点观察前面的情况。发现团指及机人员圴被吊桥对岸的敌火力点压制在靠吊桥的一片低洼地上,进退两难。同时发现河对岸约五六百米处田坎一线有少量敌人运动,紧急关头,我立即指挥迫击炮向对岸敌阵地射击。大约打了十多发炮弹,因敌人太分散,效果不佳。
对岸吊桥附近的火力点我们根本看不见,也无法靠近观察。步兵亦无法靠近反击,而团指首长及机关人员都配带了手枪,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敌人的战术是不运动、不出来、不暴露,隐蔽待机,我方人员露头即打。敌人在暗处,我们既看不到,更打不到,战斗处于胶着状态。
战斗还在继续,此时发现有越军冲上吊桥,我方立即射击,把敌人打落吊桥。我连三班长陈万福和五班副班长欧阳桂禄,靠前抢占了发射阵地,用迫击炮简便射击,每人发射了三发炮弹,准确地落在了敌人阵地上,越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形成僵持。
由于团指及机关人员与电台等都被敌人压制在那片低洼地里,我们根本无法与上级取得联系,幸好,我连配备了一步话机,王副政委遂与二营首长联系上,进而联系上团前指,团前指立即派二营陈乃富营长、陈本富教导员率四连兵分两路救援团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面传来了彭副师长身负重伤和团长时光银牺牲的消息,震惊之余大家悲痛万分。我和王副政委与耿处长研究分析:我们后方是一片无名高地(后来知道是305地区),同时发现当面敌人有向两翼运动的迹象,时间久了,可能对我部形成合围之势。于是决定由我立即率二炮连和五连步兵排抢占305号地区。
我们占领305地区后,步兵四连一排和其他战斗单位赶到了团指被袭击现场,立即展开火力向越军进行压制,击毁了越军多个火力点,迅速冲入伏击圈,将重伤员、彭副师长和其他战友抢救了出来,同时也背回了时光银团长的遗体。在这次战斗中我连有两名战士负伤,一名战士牺牲。
悠悠岁月,时光荏苒。40年过去了,栋替遇袭战斗的场景仿如昨天,每当想起我们牺牲的时光银老团长与及其他牺牲的战友,心情非常沉痛!他们为祖国献出了宝贵生命,他们都是共和国的英雄。在此,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121师通信营无线连电台兵岳恒俊《阵中日记》
序
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我随队出境,2月23日到达越南扣屯驻守。这时候,有一个稳定的环境,我在电台值班的间隙,开始写日记。前7天,部队一路穿插,昼夜兼程、危机四伏、居无定所,没有条件动笔。但所经历,历历在目,得以追记,此后,便是日记。
出发前,部队要求出境人员不得携带有中文字样的物品,包括纸张笔墨等。我好以文记事,电台工作有纸笔,得天独厚,成就了我的越战日记。我想,此类文字东西,存世不会太多。战后,上级有关部门曾收集这些战场文物,未动。往事跃41载,拂去尘封,再现那段文字,是怀旧了。
1979.2.16
我连在向出发阵地念井集结(念井,广西西部边境一个小山村,在十万分之一军用地图上,才为我们所见。这块插针之地,1979年初,成为解放军步兵第121师兵家行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也是121师官兵军旅生涯中一个生与死的起点。念井、1979,经历了,就忘不了)。
行进中,看到很多的人员、车辆在动,路旁有架设好的大型火炮,不是停放,应该是炮阵地,那架势,好像随时可以开火,有一些战争的气氛了。
到了集结地,山脚下,开始了等待,山的那一侧,便是捣蛋的越国。这期间,有一个传说,师工兵营在边境作业时,一位战士枪走火,把该营副打成重伤。还未上战场,就被自伤,窝火大了。集结地的空地上,有一挺单管高射机枪,枪管斜对着天空。不太像我师的装备,没有看到射手。
晚饭,是各台自行解决的,吃了红烧肉罐头和菜罐头,很香。大军压境,如若炊事班纷纷用火,炊烟渺渺,势必暴露军情,古人皆知这个道理。天黑了,四周黑越越的,我们在原地等待。
作为一名战士、一个新兵,我是很服从命令的。对于这场战争,无论是全局还是局部,我大概不知,我在盲目的等待。
入夜,大家都没有睡意,我又整理了一遍随身的装备,分量着实不轻。我身后背负的15瓦电台用中型马达,重约25斤。胸前是子弹带,一个基数150发子弹,台里唯一的重武器---冲锋枪我荷着。
右侧是干粮袋和挎包,挎包里有净水剂、急救包和菜罐头,左侧是水壶、雨衣和防毒面具。全身负重50余斤,就剩牙齿没有负担了。
出发前,领了3天的干粮。可能是师后勤赶制的,质量不是太好,大家不爱吃,留下一部分给房东了。实际上,我台每人只带了两天的干粮和几瓶菜罐头。所谓的干粮,是把炒熟的面粉压缩成块,用透明塑料纸包裹,便于携带,很简易(现在想来,我们对越战的准备,包括物质方面和思想方面都是不充分的。那时候,我们信奉不打第一枪的原则,没有打人的准备,都是被人打后,才想怎么办。我军的政治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培养的战士是不怕死、不怕苦的。在现代战争中,即使吃的是红军时期的炒面,依然能跋山涉水、冲锋陷阵)。
夜还在,难寐,往事近事历历在目。作为122师子弟,4野4纵的后人,服役121师,父子同在41军旗下驻守南疆,既是父亲的愿望,也是我的向往。
121师,前身东北野战军4纵10师,东野劲旅之一,“塔山守备英雄团”是全师的骄傲。也许如此,多年来,121师承担着广州军区作战值班师之重任。全师满员全训、装备齐整,是南疆训练有素的主力师之一。成为这支光荣部队的一名战士,几多荣光。接过父辈手中武器、杀敌立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等豪情壮志、豪言壮语充斥我这个新兵的脑海。
1979.2.17
天将亮,在集结地,我们等待了多时。此时,全师就像藏匿于崇山峻岭中的一只猛虎,磨牙擦掌,暗藏杀机。约早5点,我方开始炮火准备,122榴弹炮、152加榴炮、多管火箭炮等火炮齐鸣。霎时,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大地微微颤抖。
炮阵地在我们来时的路边,由于相距较远,或者强声相抵,没有震耳欲聋的感觉。也许是防备敌人还击,我们紧急从民房出来,向山底下运动,紧贴山脚。可能是临时决定,许多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队伍无序。
炮火准备后,大军开始行动。师长郑文水、政委周开源坐镇师基指,指挥全师万余人马,分路向战役目标高平疾进。(按照上级意图,41军围歼越国高平守敌,121师担当了迂回穿插敌后这个艰巨任务。断敌退路、阻敌增援,腹背受敌,对121师来说,是严峻考验,对每一个指战员来说,是生死考验)。
基指行进顺序大概是警卫、防化、工兵、基指首长及参谋人员,然后是我们通信分队。我通信二连的顺序是基本顺序,二台在前,负责对军的联络保障。我三台随后,担负师无线电2号网主台任务,负责对师属3个步兵团通信联络保障(战争初期,风云变幻,指令频出,请示不断。
我台联络任务十分繁重,是基指指挥战斗的重要渠道,是首长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战后,我台荣膺集体三等功,多人立功。二连的立功人数占比高于一连和三连),其他台依次在后,各有任务。一台是大功率车载电台,没有随基指行动。
我台的队序是台长在前,报务主任随之,其后是77年兵缪可良背15瓦电台,然后是李伟背天线包和天线杆,我背马达位于全台最后,我们是最佳搭档(15瓦电台,是我台主要武器。缪可良的责任重,他背负电台,耳机掩耳,行进间也不能间断守听。与台长和报务主任不同,他一面要观察前景,紧跟队伍。一面要分辨呼叫信号,随时收报,两者兼顾。同是军人,责任有轻重,他内心的压力,他知道,我当时不知道)。
战前入台的79新兵张国光和外军区支援的77手吴和钗在我的前面,他俩没有固定任务,徒手行军(由于吴和钗此前服役于福州水兵大队,他身着呢子冬装,在的确良的队伍中,十分醒目。为此,他颇有优越感。出境后,我玩笑他。你身着呢子服,越军很可能会误以为你是我军高级将领,会惹麻烦的。他一想,果真如此,如何是好。战场上也没有备装可换,这以后,他低调了很多。回国后,驻扎边境渠洋,他恢复了优越感。那时候,连队吃的很不错,他仍说不如水兵伙食好,常与我们见外。唉,当兵人,吃穿不由己,都是过眼烟云,不值得显摆。最终,他没能与我们一起班师奇峰镇)。
台长看我身体好且机灵,吩咐我殿后,照应前队。作为一个刚入台的新兵蛋子,有这等吩咐,是信任,暗下决心,不辱使命。
此时,天色朦胧,中越边境地形大致相同,接壤不明显。我们在两山之间的小路上前行,路过一个柴扉,我不知道是哪一步迈出国境的(基指从121号界碑出境,出境的方式很多,签证的,偷渡的,入侵的。两国交恶,无边境概念)。
队伍走走停停,谁也不言语。心里没有什么畏惧感,只觉得很严肃,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似的。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枪声,仿佛在演习。可能是昨晚吃的红烧肉罐头和蔬菜罐头有一点凉,腹内很不自在,行进中无法方便,就这样,我带着重重内部矛盾出境了。
行约一公里,前方有敌情,队伍停了下来。这时,我台开始工作,我和李伟暗中摸索着,在半坡的石头堆上架起了天线。按台长要求,架设的是T型天线,这样发射功率最大。巧,李伟也感到内急,随后,我俩轮流就地迅速解决内急问题。两个新兵,不知道队伍什么时候开拔,方便时,提心吊胆,一阵紧张后,轻装上阵了。此前,我部无线电保持静默数日,出境后,第一次开机。主要是试通,虽然不太顺利,还是通了。报务主任紧张地摆弄着台里的小八一(B)型收发报机,与属台联络,可能是相距不远,信号强度都在3以上。
我和李伟分别站在两根天线杆下,四目紧盯台长,收信机里隐隐约约传来了“滴滴滴 嗒嘀嗒”完成报务的信号声,我知道,快了。这时,只听台长一声令下“收线”,我俩丝毫不敢怠慢,使出看家本领,起桩、拆杆、收绳、收线、装包、归队,麻溜的很。我军使用的摩斯码是短码,而国际通用的摩斯码是长码。我军在无线电领域特立独行,其实,不宜隐蔽(战后,我军恢复使用长码)。
突然,有人说话,好像是作训科的张鲁江参谋,他说,把烈士抬下来。我一听,皮肤一紧,心想,真的进入战争了,死了就真死了,这不是演习。半黑中,有人抬着在开口子战斗中牺牲的烈士,与我们擦肩而过,向国内走去,看不清,不忍看。
走着走着,天放亮。可以看到小路上稀稀拉拉散落的印有中、越两国文字的传单,那是我方的文攻。行约3公里左右,前面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一会,看到几个抬着担架的民工趟过小河,向我们走来。迎面时,看到担架上受伤战士的两眼无力的半睁着,血染红了手臂、挎包和担架(这位战友很幸运,被安全及时地送回国内救治。医护人员的饱满热情开始释放,尤其是第一批伤员,得到了精心照顾。
随着穿插的深入,距边境越来越远,走过的路,重被敌人占据,没有后方。不得已,烈士或就地掩埋。伤员随行,得不到进一步医疗处置,加重了他们的伤情,也加重了穿插部队的负担。山路崎岖,敌情复杂,伤员的身心经受着磨炼,穿插部队在沉重的前行)。
再往前走,是一片收获过的稻田地,所谓的开阔地。对面都是高山,小路的右侧是小河,河那边山底下聚集了一大批民工。小路左侧有几座茅草房被炸毁了,余烟缭绕。队伍停了下来,接着,传来了口令“做好战斗准备”。顿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地打开保险或上膛的枪械摩擦声。我端起冲锋枪,四下张望,担任警卫的战士也把机枪架好了,防止敌残余冷枪伤人。外表看来,和战前的演习差不多。可谁心里都清楚,战争、战争真的开始了,我们这代军人,有幸接受战争考验了。
初战,谁都是第一次。局面显得混乱,无序,行进缓慢。突然,又传来了防化口令。此时,谁也不敢马虎,按照操作要领,马上戴好防毒面具,但没有穿雨衣(战前,防化训练时,就发现这防毒面具有两个缺陷,一是哈气排不出去,易造成镜片模糊,虽然配备了防汽膜片,但效果欠佳;二是呼吸急促时,设计虑气节奏跟不上,造成呼吸困难,戴上防毒面具,行军速度是上不来的。我连夜训,模拟实战。戴上防毒面具,穿上雨衣,跑步前进,防刺鞋沉重的落地声,惊动了老乡。有人推门察看,这一看不得了,黑暗中,但见一群长着猪嘴样、披着斗篷的黑影在奔跑,莫非是天蓬元帅下凡。这一幕,出现在边境夜晚的小村庄,使边民受惊匪浅。顿时,传来了急促的关门声,这晚,老乡怎生入眠,不得而知)。
这时候,竟然有部分人还不会使用防毒面具,战前都干什么了,要命的事,这等大意。接着,又向后传调防化班上来,后面回令说防化班在前面。我略感不满,这么多穿四个兜的精明参谋人员,怎么这么多疏漏,刚出境,就这么没章法。我观察了周边的事物,没有什么雾状、粉状等化学武器特征和其他异样。
河那边,除个别民工用毛巾捂在嘴上,大部分民工也没有采取什么防化措施,尚没有什么中毒的表现。紧张了一阵后,防化口令解除,原来是一场虚惊,但心里还是紧张的(我现在疑惑,那些没有经过防化训练和没有装备防化用具的民工战友,一旦遇上化学战,他们的生命如何保障,难道说,从一开始,他们的生命就被疏忽)。
随行的民工很多,除担架队外,大多是负重者。我连也有民工,主要是背负两瓦报话机用的单元电池,那玩意沉重,消耗快。出境作战,携带这么多民工队伍,在现代战争中少见,我军的后勤保障落后,无法满足出境作战要求。
我们停在半山坡上,可以听到山坡的那一面,枪炮声和手榴弹声震天介响,那里在鏖战。想看个究竟,我蹬上缓坡。但见前面山山相连,人若蚁蝼,硝烟如丝,枪炮声,就是从那方传来,尚危及不到此。
基指在步兵打开的通道里前进,虽然听到枪炮声,却看不到一个敌人,比较安全。不过,四周的山里躲藏了不少越人,见我们人多,不敢贸然开枪(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美军撤离越南,留下不少M14、M21系列狙击步枪,1979年份,M系列步枪仍然先进。眼下的影视作品,我的兄弟顺溜带头使用狙击步枪,八路军、新四军及各方对手都在用。而在这块土地上把美国大兵打得一筹莫展的越军,却客气的很,将狙击步枪束之高阁)。
枪声陆续响着,估计前方残敌尚未扫清,队伍暂时又停了下来。这时,通信部门利用这个机会,急忙组织通信联络,我和李伟利索地把天线架好。因我持枪,就主动到远处的小树林里警戒(此举很危险,没有人安排,但我觉得,一个战士就应该这样要求自己,也许,我受文学作品影响不浅)。
我向四面观察,离我不远的几座木屋,看不出动静。小树林后面,就是陡立的高山。可以看到,石缝和石洞口露出了不少没来得及藏严实的生活用品,估计,山上一定有越国百姓。抗美时候,他们紧靠中国,有安全感,现在,没有安身之所了。
我们向山下走去,扛弹药的民工夹杂在队伍中,秩序无条有紊。经过一个村庄,左侧小河边,一个由水流带动转轮的舂米石器,七上八下笨重地在敲砸,像往日那样运作着。若非战争,此番景象,颇有原著民生活气息。
路过刚才枪炮声响的地方,在右侧山下的一片稻田地里,有一个背手枪的干部,挥动着手,面向几十个战士讲话,应该是战斗小结。他们的旁边,有两位烈士静静地躺在冰凉和潮湿的稻田地上,身上覆盖着干草,露在外面的脚上,沾满了泥和水。我想,两位战友一定是在冲锋中倒下的,我不忍正视他们。是他们用生命为我们打开了前进的通道,我还是向烈士望了一眼,以表敬仰和怀念。
多少年后,当我端起酒杯、当我坐上旅游车、当我和爱人手拉手漫步的时候,他们的身影,就像雕塑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怀念逝者,感恩远去的战友,是他们给了我和我们生的机会和这些幸福。山上有人在动,应该是我们的人,手里提溜着枪,像是在打扫战场。
路过稻田地后,队伍加快了脚步。经过一条膝下深的河流,没人脱鞋,哗哗地趟了过去。接着,又翻山。山路狭窄,队伍拥挤,队形又乱了。这期间,通信一连的通信兵策马来去,可能是传令。山路,马是最好的交通工具。我回头仰望,骑手好威武,马好高大。那马,我认识,长脸上部有撮白色的旋花。桂林奇峰镇我营驻地,一连的马厩,就在去师医院的路右侧,每天早操跑步,要路过那里。
再往前走,上路了,是土路。此时,我台与属台联络了一次,拍发一份特级报文,然后追赶队伍(出境第一天,电文频繁,?是因为突!发事太多,上级没有底、下级吃不准,所以往来报文不少。电台可就苦了,收发报文不敢耽误,有报就地收发,时间紧张,心情也紧张。
白天,视线良好,可清晰看到收发电文,还可以看到前队、追赶前队。夜间就难了,还好,有了白天的经验,学会了随机应变)。我和李伟收天线的速度,可谓神速,平时没白练。应了那句口号: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路边的山上,有敌人不时打冷枪,像是骚扰。我想,这条公路可能是预定路线,炮火准备时,这里没少落炮弹。只见房屋旁、路上、水沟、田野里弹坑累累。炸在路上,就是一个大坑,炸在稻田地里,像是一个行军锅灶,炸在石头上,更是石崩石裂的,一片石粉,能看到散落的炮弹片。炸死的猪、牛等牲畜不计其数,有的倒在田里,有的死在圈里。不过,没有看到越人尸体。
队伍靠在左侧山脚下,顺着土路往前走,前面出现了村庄。这条路的安全还没有巩固,有残敌。右边路口有机枪警戒,往里有一座桥,再往里是村庄了,我台在这赶上了队伍。这时,有枪响,一位师副参谋长组织队伍卧倒,人们灵活极了,马上趴下。何炳龙台长正好绊了一跤,顺势趴下。我赶忙侧卧在路边的一撮草丛后面,持枪向右前方的山上瞭望,伺机射杀敌寇。可是,嘛也看不见,沉重的马达,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身上。
这时候,听到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周开源师政委。他杵着一根树棍站在路上,没有卧倒的意思,警卫员也站在他身旁。我很着急,压低嗓音狠狠地喊,周叔叔卧倒、卧倒。这位经过解放战争考验过的老战士,根本就没有把冷枪当回事,他叫大家快速通过此地。口气里听出,他对听到枪声就卧倒的麾下不屑。
周开源师政委,曾任122师副政委。他从海南建设兵团支左回来后,家住合流122师招待所。父亲从海康支左回来,同住合流122师招待所,同住的还有曲宁汕、曲宁江哥俩及潘玉刚等同学家。因为邻居,所以熟悉。周叔叔的长子服役于123师,越战中英勇牺牲,有失子之痛。
战后,周叔叔的二儿子周杰,接过哥哥的枪,曲宁汕则接过弟弟的枪,成为我的同营战友。那阵子,我师接枪的战友不少,其中不乏女战士。很多女战士来自乡村,若非他们的兄弟阵亡,她们一辈子是不会有穿军装机会的。初到部队,女战士们很兴奋。还没有经过队列训练的她们,去服务社的路上,说说笑笑,手拉手,横行马路。就像乡下赶集,把道路堵的严实,使男兵不好意思通过。
她们的言行举止,使女兵的形象略略打了折扣。由于文化不高,集训后,不少人分到有线通信单位爬电线杆。文革中,有一幅反映通讯兵生活的油画。雨夜中,一位女战士在电线杆的顶端,拿着话筒呼喊:大海、大海,我是海燕。煞是英武,成为她们的写照。有的还分到农场工作,有的人因为个人问题处理不当,引出不少麻烦)。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民房后有一个越南老者,头上扎着红布,稍纵即逝。奇怪的是,谁也没有去理会这事,我想,此叟未必是善类。不知道,这个老越人,会给部队带来什么麻烦。
继续前进,看到几个战士从路旁的民房里搜出了许多手雷、子弹、几支步枪和几挺苏式机枪。那机枪的弹仓是圆盘式卡在机枪上方的,电影《上甘岭》里机枪手毛四海掩护战友炸敌人火力点时,使用的就是这种机枪。不过,它已退出我师装备。一个越南中年妇女站在这堆枪弹旁直发抖,听翻译,她说是别人放在她家的,她家里有一个地洞。战争初期,我们没有经验,对越人没有什么严厉的惩处。
离开那堆枪弹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队伍中有人向前面的草丛开枪,于是,警卫部队的轻火器一起朝那叫了起来。我们全卧倒在水沟里,打了一阵,不见动静,又是一场虚惊。
借此机会,队伍整理了一下,继续前进。离开了小村庄,见到路上有许多弃物,包括皮箱、包裹、粮食和弹药箱等物。看样子,是刚抛弃的,而且,人就在路边的山上。前面不时传来枪声,有情况,队伍又停下来了。
我台借机开机工作,我架设天线后,在附近警戒。环视周边,高山耸立,地势险要,藏个千军万马不难。多亏我军行动迅速,敌人防不胜防,否则,寸步难行呀。
又过河,河中有石头,有人淌水而过,有人踩石过河,各显神通。有人急忙往水壶里灌水,有人掬水而饮。
山上、山下,来到一条较宽的公路。约下午4点钟光景,传来了沉重的马达轰鸣声。我们的坦克上来了,有步兵搭乘,听说是尖刀营。见到自己的坦克,心里很激动,我和战友们向坦克挥手致意。队伍让开路,在一处民房旁休息,让坦克先行。这时,民房里走出一个老者,也向坦克挥手致笑。随后,拾了几张我方散发的传单进屋了,谁也没有理会他。此公的善恶,不得而知,队伍踩着坦克履带留下的辙痕继续前行。
山坡上,有一辆坦克抛锚掉队了,乘员在坦克外,好像在修(后来听说,入夜,这辆坦克被袭,人员损失不小。穿插中,掉队,就意味着危险)。下坡,来到一个叫通农的县城,远远就看到有的房子上冒着黑烟,这里战斗过。到跟前,看到这个越南的县城,还没有我们的一个小镇大。右侧路边,有几个战士在用冲锋枪射击电线杆上的瓷瓶,可能是破坏敌方的通信线路。
先头部队在房门上贴了封条,不许随便进入民房。开路先锋任务繁重,不仅要完成抢山头、清山洞、冲开血路、毁敌设施等武攻任务,还要完成撒传单、贴封条等文攻任务,让人想起当年长征的红军。
通农可能是汇合点,到这里的队伍很多,坦克却在这里与我们分路了。路左边,民房前,一辆坦克炮塔后侧,横卧着两个军人的遗体。他们穿着防刺鞋,我知道,那是我师烈士。搭乘坦克的战友,无法安置同伴遗体,只能带着他们继续征战。坦克向纵深驰去,两位逝去的战友将何处安身,我虽牵挂,却音讯难回。天慢慢暗了下来,队伍没有宿营的迹象,反而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突然,一颗曳光弹从队伍的后面,经我们头顶向前方射去(应该是指示方向用)。一道亮光划破昏暗,我的心紧了一下。战争初期,没有经验,很多军事现象,都会令人一惊。天黑后,视线不良,敌情随时可以出现。行进速度慢了下来,不像白天那样大摇大摆了,而是走走停停,东张西望,提心吊胆。
有时候,前面突然卧倒,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需问明,只管往路旁的沟里跳。头或身体碰到什么硬物,不得吱声,也不知道疼。动作快极了,呼拉拉一下,路上一人不剩,把水沟填满了。一次,缪可良就仰卧在我前面。黑暗中,看到他不断地降低头和身体的高度,我也在不停地压低身体,减少暴露。没人说话,看到前面的人走了,就赶快跟上。有一次,前面出现铃声,队伍马上卧倒,一场虚惊。原来,是一头系铃的牛在走动,炮火声改变了牛们的生活,牲口在夜里也不安定了。
路上停了一台吉普,应该是越方的,稍不在意,就碰到这个铁家伙。这一夜,停的时候比走的时候多,几乎是在挪。突然,行进左侧的小村庄里出现了灯光,一下子,大家屏住呼吸,偌大的队伍竟然没有一点响声。如果谁不意中发出动静,大家都会投去责备的目光,虽然夜暗,可以感觉出来,如芒刺背。
走了一天,又累又困。每当停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坐下来,有的就睡过去了(后来知道,不少人就是这么掉队的,大意者、迟钝者,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有)。此时,我的机灵劲发挥到极致,我睁大黑色的眼睛,仿佛开机的雷达,始终在黑暗中感觉着周边信息。队伍动的时候,没人通知,起来就走,神秘的很。
李伟的身体较弱,有动静,我就拉他一把。这时候,怕插队,乱了就跟错队。渴了。一次停留,我确信队伍不会马上走,就趴在田埂上,直饮田间水。此田的水,让我忆起儿时抓鱼彼田里水的味道,彼此相距甚远,竟然味相近。应该放点“清水剂”,可那玩意味难闻,没有投放。尽管不卫生,但解渴哎。也许是不停的行军,排汗多,即使喝了不洁的生水,也不腹泻 。壶中余水不足半,我知道蓄水的重要性。
最后一次停下来,是基指决定露营,我们右拐入一个坡地(师基指决定留在宗梅,等候掉队的361团和362团。两个团队没有及时跟进,拖了全师的进度)。约3点钟光景,上级指示,天亮前要挖好各种工事。此时,大家又累又困,但还是动了起来,干一干,天放亮了。这一夜,没有合眼,出境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2019.2.18
天亮了,我们把电台掩体修整成型,困乏袭来。这时,大家聚拢,共进早餐,走了一整天,没进食,这是我台第一次聚餐。台长将自己的干粮倾囊倒出,供全台人员野餐。好好感动,心想,下次一定吃我的干粮。有人烧水喝,我想,烧火冒烟,会暴露的,可没有人管理。初次出境打仗,缺乏战场经验,甚至不如古人。
突然,有一个战友从简易掩体里跑出来,边跑边解手榴弹袋,众人疑惑,皆视之,结果是虚惊。他在工事里休息,一转身,发现身上冒烟,误以为是手榴弹着了,就往外跑,原来是身上的土灰在散发。
经一天的穿插和战斗,有人感到战争气息和危险了。基指干部多,技术分队多,都是轻武器,甚至徒手,与敌遭遇,很难招架。有人打歪主意,从下属手中抽调武器,我的冲锋枪被自己人缴了(当时,我使用的枪械,俗称冲锋枪。学名AK-47突击步枪,是苏联枪械大师卡拉什尼科夫设计,1947年定型的自动步枪,至今仍风靡世界。战后,在靖西渠洋驻地,我为师作训科誊写上报越战材料,文中就提出AK-47在穿插和遭遇战中的实用性,并建议装备排职干部。啊,AK-47,我曾经的手中抢,战士的最爱)。
一部工作电台,近10人,仅配一支AK-47,两支五四手枪,其他人徒手背设备。穿插中,突遇敌手,怎么保护电台。昏头的上级,只知自保,不知电台的重要性。
卸了武装,轻松了些。战场上,没有武器,对于军人来说,几近于要命了。还好,挎包里还有一枚捡来的手榴弹。我所有的战斗智慧,都集中在这枚手榴弹上了,关键时刻,我要把他当导弹用。
吃完干粮,原地休息。这时,从昨晚有灯光的那个方向传来一声枪响,有卧倒的、有隐蔽的。消息传来,刚才枪响,是越人企图设雷,被我方发现后击毙。此后,周边的山头也有情况,没有人惊慌,有一点习惯了。
上午,侦察兵抓了一个带刀的越人,自称是老百姓,没有问出什么。
天近黑,听说362团赶了上来,师团会合。这时,坐等多时的基指开始行动,362团随后跟进。走在房屋旁和树林中的小路上,与步兵混合在一起,走走停停,停久了,就地而坐。我看到身后的一个步兵战士在和他的领导说什么,战士手里提溜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了很多5号电池,好像是指挥旗夜间发光用的。本想搭讪,听到他们的口音后,我欲言又止。停留,是因为遇到一座吊桥(是跨谢牢河的宗梅吊桥),可能是步兵团的骡马无法通过,基指先行。
该桥又长又窄,距水面约10米。过桥时晃的像秋千,生锈的铁索吱嘎作响,令人提心吊胆。桥头路旁,停有骡马和驭手。我们过桥时,没有人怯步,没有人东张西望,一个跟一个。我马上就领悟出过桥要领,身体不要僵硬,随着桥晃,走浪步,就能保持重心不偏离桥面(有了这次过桥经验,以后什么吊桥都像玩似的过了)。
过吊桥耽误了不少时间,过桥后,队伍拉的很散,后面的跑步才跟上。上了一个山顶,队伍休息,人齐了,继续前进(事后知道,就在吊桥的那一头,埋伏了200多越南特工,见我们基指人多,没敢动手,我们走远后,这伙敌人袭击了后续部队,我方损失不小)。
小路,队伍成单排行军,路边有一个越南中年人站着不敢动,我们接着口令往下传“看住他,队伍过后放他”。他是什么人,不知道,放他对不对,不知道,穿插部队无心管这些闲散越人(后来发现,这些闲散越人不等闲,当面老实,背地里想着法和共军作对)。好像无路可走,前面停留了不少骡马和驭手。可能停的时间不短,有的驭手坐在地上,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路在悬崖峭壁上,只能过一人,且格外留神。驼火炮和辎重的骡马,由于个头大,无法通过(初战,没有经验,人马原地停留。入夜,遭越人袭击,损失不小)。天黑后,路更难行了,易掉队。
又一座小桥,白天可以顺利而过,可晚上谁也不敢快走。就这小桥,使队伍脱节。我们也掉队了,一过小桥,我和李伟跟着前面的吴和钗盲目跑步往前赶。这时,左边发现灯光,是民房,肯定有越人,大气不能喘。过了一个岔路口,还未赶上队伍,与后队也脱节了。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哎,天地悠悠,心急如焚。
感觉到他俩无主,我忽然认真了,三人行,我为师吧。急中生稳,我回到岔路口,仔细观察环境,在右侧岔路口不远处发现了荧光粉路标和应该是传单的纸张。我心里有数了,招呼他俩从歧路返回,在正确的道路上迅跑(事后,我看到尖兵们手提一个铁皮子弹箱,箱底凿有箭头状的漏孔,放入荧光粉,在前进方向的路口一蹾,荧光粉漏出,路标就成了。哎,此时,有美军的夜视镜就好了)。
不知道前面出什么事了,前队卧倒不前,我们这才归队。趴了一会,后队也赶上来了。六台主任殷徳元脚一偏,踩到路边的泥坑还是粪坑。他一边在草地上蹭裤腿上的浆,一边骂骂唧唧的,也不怕暴露。他就这样人,受不得气。
大家正谈着赶队的过程,队伍前头“轰”的响了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跟前,才知道是一名民工拉响了一枚手榴弹(当时,不知道有越南特工混入队伍,误以为是民工队伍不纯),炸伤了不少人。这个民工被捆了起来,在他身上又搜出来一枚手榴弹,听到有人说“危险”,众人马上又卧倒。
基指机关不知道后面发生这事,继续前进,孤军深入,真正成为没有肢体的首脑了。为了赶队,我们摸黑地跑起来,连翻带滚,摔倒了,爬起来就跑,没有人感到痛。
又遇小桥,接二连三,越国地势低,水多,故桥多。路口没有标记,不知过桥还是沿河走。人越集越多,没有人组织,队伍较乱,在河边徘徊(在高处看,就像非洲马拉河边一群等待过河的角马,拥挤、无序)。这时,通信营徐松柏副营长出面主事,他指挥身边的两瓦电台(报话员屈锡海或苏皆运)与前队联络。得知前队通过此桥,于是,他组织队伍过河。
这又是一个吊桥,桥身窄且长。我们接受了上一次过吊桥的经验,为防止掉队,先过桥的人员,在路边的沟里隐蔽等候,待人多了才一起出发。在徐松柏副营长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小上坡拐弯处,又卧倒,看不见前队。在我的右前方几步远处,有几个人被绑在那里,听说是民工,不知何故。
天黑,看不清楚,情形很危险。这时,只有徐松柏营副主事。我多事,向他建议,我去后面找殿后的队伍。然后,去一部两瓦电台,前后呼应行进,他准奏。此时,沉默、低调、退缩,也许能自保,但保不了整个队伍。没有整体,个体是很难存在的。兴亡之事,用匹夫的时候不多,但时势造匹夫呀。
其实,我是一个新兵,没有什么战场经验,在关键时刻主动参与出谋划策,真是瞎参谋乱干事呀。我顺着队伍往后走,看到很多民工和一些步兵夹杂在我们通信队伍中。这些民工身上带了不少手榴弹,我询问了他们,回答是牛头不对马嘴,很是可疑,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接近来时吊桥了,仍未找到所谓的殿后部队,无功而返。队伍中,有一个高个军人,右手悬着白色的绷带,黑夜中显眼。他看我来回跑动,感到我不是一般战士,就问我前面司令部的情况。我觉得有一些蹊跷,不认识他,就没有理他。其实,我也不知道情况,当然,也没有警觉(战后得知,这个高个军人,是敌特工队队长,那一晚,他没少给我们队伍制造麻烦,与大坏蛋擦肩而过,浑然不知)。
我把这些情况报告了徐松柏营副,他也无奈。虽然,没有摆脱险境,但我尽了一份心,略感坦然。与殿后的部队一直没有联络上,口令又传不下去。我们通信兵没有几只枪,警卫连有一个班在前面,就这一点武装了,情形万分危险。
越人不知道这些情况,否则,夜袭两段脱节的指挥机关,损失就大了。首脑机关没有火力,我们没有组织,相互间没有联络,不管哪一方出事,都不好援助。就这样,在地上盲目趴了很长时间,前队来了一个人引领后,队伍才继续前进。行进中,我连有人捡了一幅军用地图,交给了连首长,一定是步兵战友在战乱时不慎遗失的。
因为我们掉队,拖了进程,未能按计划行进。会合后,基指退回附近一个山坡(班黄西侧无名高地),首长决定就地宿营,开设指挥部。
夜间,我方地形不熟,很被动,敌人乘机不停地袭扰,枪声和手榴弹声不断。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远处山上传来“投降吧”的喊声,真不知道中越哪方在敦促。疑问接踵而来,不知敌我哪方发射了照明弹,整个旷野被照的如同白昼,人物一清二楚,不知所措。我猜想,应该是越人趁黑在制造混乱,企图阻止我师穿插,这一夜,在紧张中度过(战后,慢慢知道,那夜的喊声和照明弹,皆是原来的同志加兄弟所为。虽然,我方才出境第二天,越方已经做好了抵抗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