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那怀方向战况

　　炮击304高地、315高地


　　21日下午6时15分，师基本指挥部转移到那民。

　　指挥部设在529高地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这里距前线比较近，可以听到前面传来的枪炮声。

　　我们还是按老一套办法：自己动手修建“房子” —— 猫耳洞，铺下一块胶布，钻进去又对付一夜，什么洗脸啦，洗澡啦，根本无法考虑。不过，这一夜总算是平安夜，过的较平静、安稳。前方的战士正在浴血奋战，我们这些机关老爷们，还可以躺一躺、松一松，这些等级差别，任何时候，任何国家的军队都存在。

　　22日早上天刚亮，师长派人通知我：带上武器和照相机，准备执行任务。我胡乱吃了半块压缩干粮，喝了几口水，便赶到公路边，和领导一起上车。跟着领导外出一般都较安全，没必要再带小何一起去了。

　　几部吉普车沿着河安方向的3号公路前进，经过安乐县城，半个钟头，就到达310高地后侧。我们沿小路上山，很快到了山顶。

　　310高地位于扣旺前面，是通往河安的必经之路，也是敌346师指挥所外围的第一个重要屏障。加上西侧靠公路边山坡上有军械库和粮仓，敌人一个排把守。

　　17日12时，我们搭乘坦克的先头部队367团2营5连经过两次激烈争夺，已拿下此高地。后该部队赶往扣屯执行新任务，310高地又被敌人重新占领，由一名敌副团长亲自指挥，其中一个连守在西面山坡上，即阻击我军通过公路，又负责守卫军械库、粮仓，另一个排控制住山头，难怪20日369团的3营打的激烈。经过半天的浴血奋战，终于占领了山头，敌副团长见势不妙，留下一个排为掩护，当替死鬼，其他人马，逃之夭夭。

　　现在，这座山头已成为我前线指挥部。



　　310高地上的前线指挥部，王师长（前右2右手持木棍者）和诸兵种司令官在研究敌情。（1979.2.22）越南那民



　　

　　站在山上往南望去，3号公路从旁边绕过，敌人的军械库、粮仓仍在冒烟，但已成为废墟。我的任务是跟随前线指挥部，暂时无法下山去看一看。

　　再朝东南方向，310高地下边是一片一平方多公里的开阔地，3号公路从开阔地穿过，在一个小村庄前向右转弯，途经三、四个小村子和几片竹林，直达河安县城。302高地在公路右边，315高地座落于公路左边，距离河安很近。

　　310高地的左侧扣旺附近，从3号公路上分出一条汽车能通行的军用公路，经过304高地的右侧，进入群山之中，就可到达那怀—— 敌346师总据点、越南中央第二广播电台。

　　这两天，王师长命令通讯部门加紧和前指取得联系，了解他们是否到达扣屯，但收到的电报很乱，看不明白，甚至有121师的电报和越军求援的电报。王师长就猜测附近有一个敌人信号较强的电台或者通讯机构对我军的电台讯号进行干扰。现已查明，那怀地区的群山之中不仅是346师指挥部、越南第二广播电台，较大型的越军通信站也设在那里。

　　越南中央第二广播电台，是60年代末，越南人民抗美斗争进入最高潮、最艰苦的时期，苏联帮助修建、中国提供的材料。修建第二广播电台的目的是，万一河内被美国佬炸平，这里就可以成为越南人民抗击美国侵略者的指挥中心。这里除了广播电台、大型军事通信站外，还有通讯学校、军械库、弹药库、军需库、大型发电厂。

　　当年我国除了为越南人民提供了源源不绝的粮食、武器装备、弹药以及其他医疗卫生设备之外，还派出大批军队开赴抗美援越一线。同时，派了许多军事专家，帮助修建坑道、工事。304高地的坑道、暗堡，就是我军军事专家特别设计指导修建的，坑道四通八达，全部用钢筋水泥浇筑而成，可惜时间太急，一下子无法找到当年设计的专家及图纸。

　　304高地的南面就是开阔地和3号公路，和它遥遥相对的是310高地，北面是那怀敌346师指挥所。可以说，310高地是敌师指挥所的前哨阵地，而304高地则是核心阵地。核心阵地一旦被我攻下，敌师指挥所和第二广播电台再也保不住了。因此，346师在304高地上布置的火力特别强，367团昨天的几次进攻均失利，伤亡也较大。

　　今天，367团正在重新组织力量，准备再一次发起强攻，开阔地上停着5辆正在待命的坦克，就是为了367团再次进攻而配备的。

　　开阔地尽头，在小村子前，还有一条小路向西北方向，直通到304高地。我在山上远远看去，除了公路上5辆待命的坦克之外，还看到两辆被我军炸毁的敌军车，以及隐约可见的敌军尸体。

　　毕副师长（前者）和炮团干部测量炮击座标。（1979.2.22）越南那民310高地


　　

　　前线指挥所气氛紧张，有的领导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画上箭头，有的用望远镜观察敌阵地。除了师里几位领导之外，367团、369团的领导和坦克、炮兵的司令官都汇集在一起。

　　我完成了几幅指挥部的上层活动及炮击河安的照片之后，听说302高地昨天夺下，尚未打扫战场，很想亲眼目睹敌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的情景，便找到369团陈孝元政委，要求派几个人护送我到302高地。陈政委笑着说：“您老先生真会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呀，能抓到这样的镜头是很珍贵的。

　　我知道很珍贵，到302高地虽不远，但一路情况复杂，必须派一个排的人陪你去，现在准备攻打315高地，战斗部队这么紧张，去哪儿找人护送你呀？

　　几个人护送我不就行啦！

　　开玩笑，您的命这么值钱，一个排的兵力恐怕都顶不住，现在连一个排的兵力都难抽出来。

　　陈政委和我是同龄人，耐心给我解释了其中奥妙：302高地战斗虽然结束，路也不远，但路上都是河沟、竹林、茅草丛、岩石小山洞，被打散的越南散兵游勇都躲了起来。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如果人少的话，敌人有可能出来袭击一下，造成不必要的牺牲。没有一个排以上的兵力，危险性都会很大。眼下正准备攻打315高地，这是该团的主要任务，兵力显得紧张一些。

　　对比之下，我这个任务算得了什么？既然如此，我再不好使陈政委为难了，降低标准，提出另一个要求：派一个武装战士，陪我到下面开阔地走一走，看看坦克部队、被炸毁的敌军车和敌人尸体，这个要求立即得到采纳。

　　陈政委把警卫排长叫来，要他选一个精干的兵，陪我下到开阔地看一看。

　　全副武装的战士来了，陈政委亲自交代：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保护陈记者的安全。

　　我和警卫兵小刘抄小路下山。他端着冲锋枪在前，我跟随在后。路上他说，这3天特别紧张，昨天攻打302高地很激烈，369团也死伤很多人。为了今天能攻下315高地，团首长一夜没怎么合眼，研究如何打法……

　　不足20分钟，我们便到了山下。


　　正在待命的坦克兵，准备向304高地再次发起攻击。（1979.2.22）越南那民

　　

　　五辆坦克整整齐齐停在公路上，目标朝着304高地。



　　

　　我找到排长，请他把在路边休息的坦克兵招呼上坦克，做好“待命出发” 的姿势，连拍两张，便和警卫兵往村子方向走去。

　　一位坦克兵大背着冲锋枪，两手提着两只鸡，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我一愣：奇怪，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动作？呵，对了！电影中很多“国军” 进村抓鸡追猪，赶百姓的牛羊，就是这般模样，只不过国民党兵大部分歪戴帽子，衣扣解开，口叼一支烟，枪多数横跨在背后。而我们的兵，衣帽整齐，风纪扣紧扣，腰带扎的紧，軍容风纪相当好。他走到我面前，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首长好！

　　出发前不是进行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教育吗，怎么还进村抓老百姓的鸡？

　　首长，您还不知道呐！18日我们的坦克队伍经过打兰，被他妈的40火箭筒击毁了5辆，击伤3辆，都是从民房和竹林里打出来的。我几位战友都被烧死在车里，死得真是好惨呐。越南人真他妈的軍民不分，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早知这样，先把村子轰平再说。现在抓两只鸡算得了什么？首长，您说对吗？

　　我们军队战士的军装都是两个口袋，干部是四个口袋，没有军衔作等级区分，加上我的年纪与部分团的年轻干部不差上下，下基层时，不熟悉的战士称我为“首长”是常有的事。

　　坦克兵越说越激动，倒使我哑口无言地点了点头。

　　的确也是，在国内，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教育得不错，执行得也不错，使我军成为举世闻名的军队。但面对越南军民不分，“全民皆兵” 的特殊情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执行起来就有许多困难，许多特殊情况，甚至在执行中会付出血的代价。因此，我没有什么理由再责怪战士了。

　　也好，下午将有激烈的战斗等待着他们，喝喝鸡汤，补补身子，未免不可。那个兵向我告别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被炸毁的敌军车辆


　　在交叉路口被击毙的敌军。（1979.2.22） 越南那民

　　

　　在通往304高地的小岔路口处，我拍了两辆烧焦了的敌军用汽车和三具人民军尸体，这三个人民军算是“陈尸路边”两天之久，有的脑浆外溢，有的胸部中弹，在太阳底下晒着，发出阵阵腐烂味，我实在受不了，点了支烟和警卫兵小刘赶快离开，来到村口。

　　这是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四周都是茂密的竹林，有三间被炸塌，其余的完好无损，但大门都开着。

　　小刘怕我踩到地雷，要我跟在他后面，保持两米的距离。进了村子，算是安全地带了，我拔出手枪，推上子弹，叫小刘在门口站岗，我自个儿进屋看看。

　　其实，我私闯民宅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每次单独出来执行任务，政治部的 “烟棍” 们都交代个任务，火柴用完了，打火机没火石了，帮搞点火柴、香烟和盐之类的小件物品（这些，可以不属群众一针一线之列）带回去。他们很羡慕我，经常有机会出来看新鲜，不像他们，天天呆在指挥部 “待命” ，但也很担心，可能最早 “壮烈” 的一个就是我。不过既然决心出国参战，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按原计划自卫反击战是5—7天，今天已是第6天了，所带的干粮已尽，“马料”（香烟）也抽完，3天没喝上盐水。烟和火柴，是一部分 “烟棍” 的命根子。

　　我先后进了三间房子，从桌子抽屉翻到厨房，终于找到两盒火柴和一小包盐，这点小小意思，不算违反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吧”！

　　出了门口，我向小刘招手：“走！” ，我们顺原来的小路回到310高地。

　　下午1时40分，对304高地、315高地及河安县周围敌阵地开始炮击。



　　榴弹炮、加农炮开始向敌阵地猛烈轰击。（1979.2.22）越南那民





　　

　　驻四川的50军150师448团在回撤时，七个连队没撖出来，共525人下落不明，后交换战俘回来203人，其余322人失踪。

　　四十年了，这三百多人没有墓碑，家人哭坟的地方都没有。

　　今年，龙州烈士陵园和50军老兵共同制作了烈士墓墙，让英烈们魂归故里。

　　本楼主今天在龙州烈士陵园拍下一组镜头。

　　

　　

　　只见王师长抬起右手，看着表，一声令下：“开始”，刹时间，震天动地，炮声隆隆，85加农炮、152加榴炮、130火箭炮，同时向几个敌阵地全面开花。虽说不上 “万炮齐鸣” ，也可以说是数百门火炮齐轰。

　　我们站在310高地上观看。这种场面，本人从军17年来第一次 “别开生面” 。304高地方向，19管的130火箭炮带着一簇簇火光，不停向敌阵地喷射，整个阵地处于火海之中。85加农炮发出的阵阵怒吼，飞向315高地，高地烟硝弥漫。射程达28公里的152加榴炮弹，正在河岸周围敌人军事设施上开花，



　　王师长（左3手握望远镜）在观察

　　

　　不到一个小时，250吨炮弹不间断地向敌阵地倾泻，我感叹自己手上的120双镜头相机缺乏远距离拍摄的作用，只好下到山坡边的洼地里，拍摄85加农炮和152加榴炮轰击敌阵地的近距离镜头。



　　敌人各阵地浓烟滚滚。（1979.2.22）越南那民310高地

　　

　　炮击结束，坦克开始越过304高地前面的小山包，冲向304高地。367团3营9连的战士，跟在坦克后面冲上阵地，展开战壕、坑道争夺战。南面远处的315高地上，369团的战士们同时展开攻坚战……

　　战斗结束，我军对敌346师指挥所的包围形成。敌人已成瓮中之鳖。

　　我弹药车辆被炸


　　深夜，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我和周围的人都爬出猫耳洞，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们站在山坡上，对面山坡上也站着很多炮团和其他部队的干部战士，看着地里的15辆汽车在爆炸、燃烧，火光冲天。大家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上前抢救。因为车上有大批正在爆炸的炮弹。

　　束手无策的干部战士，只能心痛地跺脚，看着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在燃烧，一车车的炮弹在爆炸。

　　数天来，各部门浴血奋战，终于把敌人包围在那怀一带，包围圈正在不断缩小。这场战争已属定局，胜利在望。

　　魁剥地段敌火力点被消灭，道路打通了，后勤运输部门自由自在地通行，粮食供应充足，战地生活有了保障。慢慢的，有的干部战士敌情观念淡薄，思想逐渐放松，尤其非战斗部队、保障分队，觉得和往年在国内野营拉练差不多。这数天中，越军散兵游勇和特工队的概念在脑子里几乎淡忘。军152加榴炮和130火箭炮进入阵地后，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今天下午刚刚进入那民地区的这批车辆和弹药是军炮兵团后勤处的车队。从扣兰到安乐县，只有这条通农至河安、高平的3号公路，这条3号公路并不宽，尤其那民地区这一段，多数只能单向行车。而今天进入到这一地段的部队和车辆太多了，军炮团后勤处只好用推土机在公路右边铲了一个大口，将车辆开进路边的干枯稻田地里，运输汽车整整齐齐地停了一大片，足有百余辆，可惜间距太紧，一辆紧挨一辆。

　　22时，越軍的一发迫击炮弹不知从哪个方向打过来，击中了其中一辆装弹药的车，一声巨响，周围挨得紧的弹药车一辆紧接一辆爆炸开了，并持续烧了近一个小时，谁也无法上去救。弹药是战士们的生命，幸好152加榴炮和130火箭炮都在各自阵地上，由炮兵们严密守护，炮口朝着那怀地区敌指挥所。

　　这次炮兵后勤处遭敌袭击，爆炸的汽车15辆，炮弹500余发，2人牺牲，损失太严重了！

　　惨剧发生


　　26日下午，我坐在猫耳洞前聚精会神地写日记。洞上的大胶布挡住斜阳，凉风阵阵吹进来，觉得有些心旷神怡。

　　轰、轰、轰，……连续十几声的炮响，震得整个山坡都在晃动，猫耳洞上的泥沙土块，不断往下掉。平时向敌人开炮，除了震耳的响声之外，不至于晃动的这么厉害。这次为什么像地震一样地动山摇？

　　我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有一个人突然把我往前一推，钻到我后面的洞里。与此同时，一块拇指大的弹片穿过我头顶上的胶布，落在我脚边，把地下的胶布烫破了。我回头看看闯进我 “房子” 的不速之客，原来是x科长。我很不高兴地问：“你为什么钻到我这边来？” 他慌慌张张地说：“敌人打炮了，打在我们阵地上！”“那你自己有个洞嘛，” “来不及了，只好借你的洞避一避。”

　　我也紧张起来，立即收起笔记本，顺手摸了一下刚刚掉下的弹片，真的很烫，手立即缩了回来，食指烫的起了一个小泡。

　　这时，山顶上人声嘈杂，有的骂：他妈的，瞎了狗眼，自己炸自己的人。有的说：快，快点救人！

　　到底怎么回事，是敌人轰击我指挥部，还是自己炸自己？我更觉得糊涂。

　　我背上装着照相机的挎包，站了起来，往下面洼地一看，军炮团停在下面的19管130火箭炮，炮口正在冒烟。没错，大炮是向敌指挥所射击，但是，山上的喊声、呼救声、哭喊声仍然不停。我赶快约了何飞跃上山看看。组织科郑科长说：“一门130火箭炮计算错了一个米位，打到自己的阵地上，我们机关死伤的就不知有多少？”

　　山上，左边的一个帐篷被炸塌，两个人正夹着通讯科长张明礼一拐一拐地走出来，他的左腿受伤，一条腿骨被炸断。右边山顶，侦察连指导员张家发坐在地上哭泣。他们连队出生入死，经历无数次险境，才牺牲8个人。这次，在自己的炮弹轰击下，却死了8人，伤了5人。原以为从敌人的重重封锁下闯过来，80多人可以安全回国，谁知……

　　侦察连卫生员是个天真活泼的小伙子，谁见谁喜欢，这次却被炮弹片拦腰削断。

　　一米位之差，19发炮弹，18发落在自己的阵地上，落在师机关和直属连队的营地中，造成60人的死伤，其中被炸死的就有34人，天呐，相当于一个小战役死伤的人数！真是一幕惨剧。

　　我和小何在山上转，见到一个个的炮弹坑，周围血迹斑斑，地上还有头骨片，一块块的肉，还有两个肾。

　　山下公路边，停着一排长长且整齐的尸体。山坡上，123师卫生科助理员陈文尧拿着一张纸，在一个个炮弹坑周围捡被炸散的骨头和肉。通信营军医不约而同也在捡，一块布包着肢体、骨头，并下到路边，为尸体们拼凑，这样，阎王爷也好接收他们。

　　开战以后，130火箭炮营一直跟在123师指挥部附近，怕分开后遭特工队袭击。出事后当夜，炮营悄悄地转移了。

　　山上，左边的一个帐篷被炸塌，两个人正夹着通讯科长张明礼一拐一拐地走出来，他的左腿受伤，一条腿骨被炸断。右边山顶，侦察连指导员张家发坐在地上哭泣。他们连队出生入死，经历无数次险境，才牺牲8个人。这次，在自己的炮弹轰击下，却死了8人，伤了5人。原以为从敌人的重重封锁下闯过来，80多人可以安全回国，谁知……

　　侦察连卫生员是个天真活泼的小伙子，谁见谁喜欢，这次却被炮弹片拦腰削断。

　　一米位之差，19发炮弹，18发落在自己的阵地上，落在师机关和直属连队的营地中，造成60人的死伤，其中被炸死的就有34人，天呐，相当于一个小战役死伤的人数！真是一幕惨剧。

　　我和小何在山上转，见到一个个的炮弹坑，周围血迹斑斑，地上还有头骨片，一块块的肉，还有两个肾。

　　山下公路边，停着一排长长且整齐的尸体。山坡上，123师卫生科助理员陈文尧拿着一张纸，在一个个炮弹坑周围捡被炸散的骨头和肉。通信营军医不约而同也在捡，一块布包着肢体、骨头，并下到路边，为尸体们拼凑，这样，阎王爷也好接收他们。

　　开战以后，130火箭炮营一直跟在123师指挥部附近，怕分开后遭特工队袭击。出事后当夜，炮营悄悄地转移了。

　　接粮队遭伏击


　　又一个坏消息传来：121师363团接粮队于2月24日7时40分在班俊敌粮库接取粮弹，并于当日10时许进至片吞地区突遭敌人袭击，造成103人牺牲、81人负伤、41匹军马被打死的重大损失。

　　此次战役前，上级动员，教训越南只是3至5天，最长时间不超过7天。而进入越南境内之后，由于长途行军和连续作战，突发情况也较多，有的干粮丢失在路上，加上支前民工一路上丢盔弃甲，所带干粮及战士们必须补充的军需物资丢弃一路，为此，部队断粮已经5天了。为了补充粮食和弹药，121师电令363团派两个连队，带加强火器、米袋前往班俊敌军需仓库接取粮食和子弹，并强调要提高警惕，严密组织，搞好战斗编组，交替掩护，搜索前进。同时令侦察连占领班俊周围的制高点，担负363团接取粮弹的警戒任务。

　　接取粮弹的2连、4连干部战士400余人及1营、2营的42匹马，在团王副参谋长的率领下，7时40分开始行动。

　　由于这次接取粮弹的行动中组织不严密，部队松散，加上团副参谋长下令关闭电台，以致通讯联络中断，指挥不灵。当部队进入敌人的伏击圈后，领导还认为361团、362团都经过这一地段，见到拐弯处山上的工事，误认为是兄弟部队的工事，不会有敌人的大部队埋伏，个别敌人的散兵游勇足以应付。

　　直到1号、2号、3号高地的敌人一起向公路上接取粮弹的解放军部队开火，这时的部队才紧张起来，但已经迟了。部分干部战士牺牲或负伤，多数人纷纷卧倒在公路上或挤向公路左侧的排水沟。团副参谋长命令2连、4连抢占1号、3号高地，由于通讯联络失灵，无法指挥，只能被动挨打。这时，王副参谋长和胡营长不幸中弹牺牲，许多干部战士也相继牺牲或负伤，马匹中弹倒在血泊中。虽2连和4连先后组织突围，但伤亡仍然十分严重。

　　政治机关的同志向战士们展示军功章，鼓励大家杀敌立功



　　

　　123师政治部的弟兄在猫耳洞前。右起：文化干事李志鹏、宣传科长丁富华、宣传干事陈武忠、另两位警卫战士。



　　

　　围歼敌346师指揮所

　　2月24日，高平省会—— 高平市已被42军占领。121师主力进至扣屯地区防御，367团2营完成穿插及阻敌任务，27日12时30分奉命返回河安地区归建。

　　扣屯周围的高地均被我军占领，拉开了装狗的大网，敌人的增援部队不敢露面，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围歼敌346师指挥所。敌346师指挥所已被我包围数天，成为关在房里的狗，随手可得，随时可打。但是，鳖死前可能会咬人，狗死前会挣扎，要小心提防，切不可掉以轻心。

　　那怀地区位于河安县城西北5公里处，四面环山，形如盆地，面积约4平方公里。盆地内有7座独立石山，平地拔起，互不相连，山势陡峭，洞穴较多，灌木丛生，便于隐藏。各石山间均为水网稻田地，平坦开阔，诸石山互为依托，易守难攻。

　　战区内诸高地，编为1至12号，10号高地居中，高地南北走向，有三个山峰，第二个山峰的北部有个东西贯穿的山洞，高30米、宽45米、长80米，可屯兵储粮，汽车能直接开进洞内。10号高地北侧，有条东西向的简易公路，从355高地东侧向南与高（平）朔（江）公路相接，交通比较方便。那怀村北有条东西流向的小河，可以徒涉。

　　那怀地区，原为越南中央备用广播电台，（也称第二广播电台）所在地，10号高地石洞内，安装有大型通信设备，有生活用房。东西两洞口处，有大型发电机3部，东侧洞外有油库和机修厂房，西洞口外有抽水站，石洞周围有30 余米高的天线杆42根，还有高压输送线路。在东顽（地名）北侧有军队通信学校一所，由武装人员100余人看守。越346师师部率一个加强连，利用石洞、岩缝，设置工事和分散火力点，在土山筑有堑壕、交通壕和 “A” 型防炮工事，在1、2号高地和公路两侧埋有大量防步兵、反坦克地雷。各山洞之间，构成纵横交错火力网，企图据险扼守。像这样坚固的阵地，如果不采取强攻，包围它一年半载，敌人的日子照样会过的很好。



　　123师指挥部研究围剿346师指挥所方案（1979.2.25）越南那怀

　　

　　攻打那怀地区的任务交给367团1营，1营加强了团82迫击炮连、82无后座力炮连、369团9连。

　　从那怀的地形和周围设施来看，表面是越南较大型的通信站，但团指挥所断定，346师的指挥所一定设在这里。

　　为了侦探虚实，团指挥所命令1营于25日17时进行了试探性进攻，首先从西南侧占领了311号高地，发现10号高地附近的通信设施，断定敌人的大型通信站就设在该地。此时，师前指转军首长命令：立即发起进攻，打下通信站，并注意保护通信器材。1、3连即从10号高地两侧夹攻，战斗十分激烈。但由于地形相当复杂，敌人火力猛烈，加上天已黑下来，战斗进行了1小时未能奏效。当晚在311号高地及两侧无名高地转入防御。



　　367团1营那怀地区进攻战斗经过（1979.2.26）

　　

　　2月26日6时15分，营指挥所先后到三个点勘察地形，明确阵地编号。7时30分，派来加强该营的陈副团长和营长叶歆昌正在311号高地北侧组织战斗。

　　8时，团小炮群向10号高地的三个山峰、东顽（地名）东侧无名高地和8号、9号高地实施火力准备，并击中8号高地东侧小石山下的弹药库，爆炸燃烧45分钟。3连和1连利用炮火的掩护，开始接敌运动和发起攻击。

　　3连1排、2排在炮火掩护下，从9号高地西北侧，分左右两路迅速冲向2号高地，3排猛烈攻击10号高地。2排在执行这次任务中，担任突击排，由副指导员刘国琰指挥。他们越过一条小河，发现西南两侧1号高地上有散兵活动。当他们进至公路东侧一线时，5班遭到右后侧敌人火力点的袭击。副班长迅速从翼侧接近敌人火力点，用手榴弹将其消灭。

　　全排迅速穿过丛林，越过公路，向2号高地进攻，又遭到2号高地敌火力的拦阻，排长负伤，前进受阻。刘国琰命令5班以火力还击，他趁敌火力被5班牵制的机会，带领4班、6班迂回到2号高地东侧靠近1号高地附近，进行翼侧进攻。这时的战斗队型是：6班在左方，已接近2号高地东侧，4班和5班于6班的右侧，正在往3号高地运动，但在2号与3号高地之间的稻田地里受阻。



　　6班攻占敌堑壕示意图

　　

　　369团一炮连82无后座力炮3排排长许周来

　　

　　2月26日上午约7时，369团一炮连82无后坐座力炮3排排长许周来到营指挥所接受命令，令该排四个班分别配合367团3连攻打通信站的任务。

　　8时左右，369团一炮连根据营指挥所指令，82迫击炮1排和2排向10号高地实施炮击，一炮连82无后座力炮3排分配到367团主攻连队的班排，在炮火的掩护下，82无后座力炮配合步兵接敌运动并发起攻击。

　　7班在班长林树钦的带领下，与367团3连1排进入公路东侧一线时，遭到敌人火力的袭击，7班三炮手吴平清负伤。当越过公路时，又遭到敌火力的拦阻，二炮手孙祥群突然感觉像有个人重重地把他推倒在地一样，当时也没觉得痛。这时，发现敌人向他冲了过来，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孙祥群迅速爬进草丛里，拿出手榴弹打开盖子，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

　　越军越冲越近，孙祥群趴在草丛中紧盯着前方。这时，越军先发现了他的82无后座力炮身，炮身被越军抢走。看着慢慢走远的越军，孙祥群这才感觉全身很痛，自己负伤了，左手腕中了一枪，左侧臀部也中了一枪。

　　身边没有战友，他们已经撤离。凭着一个坚强信念，一定要活着回去。孙祥群拖着受伤沉重的身躯，终于爬回了我军阵地。

　　

　　

　　369团一炮连9班班长方文斌荣立个人三等功



　　

　　紧急关头，共产党员9班第二班长金方华，迅速抢过炮身，挺身而出，迅速摧毁敌火力点一个。（9班第二班长金方华，1976年入伍，战前，作为连队骨干班长，从南京军区60軍178师533团2营调到41军123师369团一炮连9班。战时，第二班长这种情况较多。）



　　369团一炮连9班第二班长金方华

　　

　　这时，旁边又发现了敌人的火力点，金方华连续向敌洞口发射8发炮弹，并摧毁了三个敌火力点， 为步兵进攻开辟了通道。

　　战斗中，369团一炮连8班在班长周悦源的带领下，摧毁敌火力点2个。9班先后摧毁敌火力点4个，摧毁平顶房和水塔各一座。10班班长冯英明带领全班战士英勇杀敌，摧毁敌火力点3个。


　　369团一炮连9班第二班长金方华与他荣立战功的82无后座力炮

　　

　　369团一炮连8班班长周悦源 荣立个人二等功

　　369团一炮连10班班长冯英明 荣立个人三等功



　　

　　当367团3连6班接近2号高地时，在陡坡上发现了一条十分隐蔽的堑壕。班长张桂先警觉起来，意识到将会有一场与敌人近距离，面对面的肉搏战斗，立即下令，打开刺刀，做好拼刺准备！战士们端着刺刀往隐蔽的堑壕里钻。这条堑壕约十几米，到了尽头，和另一条横向堑壕连接。走在前面的张桂先发现约有一个班的敌人正在集中火力向右侧的1排和3排方向射击，并未发觉背后有人，当敌人的机枪换子弹盒，枪声稍微停顿时，听到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正想调转枪口，已迟了半秒钟。冲在最前面的张桂先一个箭步跃上去，对准最近一个敌人的背上就是一刺刀，敌人的鲜血顿时像小喷泉似的喷向张桂先的手和脸。张桂先怕这家伙没死，又补上一刺刀。

　　第一个敌人倒下去后，其余的敌人慌忙爬上第二道横向堑壕，掉转枪口向6班射击。张桂先一边命令：投手榴弹！一边迅速剪断两条通往1号高地的电话线。

　　浓烟散开了，他们发现敌人又丢下三具尸体，其余的敌人已经往高地上跑，并正在组织力量往第二道堑壕反扑。

　　第二道堑壕与敌人占领的小山头只不过5、6米，张桂先举起冲锋枪，对准一名正想往下反扑的人民军老兵“叭” 的一枪，老家伙“哇” 的一声往下栽，把其他敌人给镇住了，不敢再抬头，个个趴在石头后边，与中国军队对峙。

　　正在这时，配属6班的轻机枪副射手壮烈牺牲，正射手也负了重伤，昏迷过去。

　　张桂先沿着堑豪爬过去，正想把机枪手拖下来包扎，可觉得右臂和左腿不听使唤。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接近机枪手。

　　突然，上面的敌人抛下几枚手雷，爆炸声中，一块弹片飞向张桂先的左眼角。弹片插过左眼球，从左耳上部方向穿出。他感到一阵昏眩， 视线有些模糊，这位顽强的广州小伙子才知道自己真的受伤了，不由自主地倒在堑壕内。


　　367团1营3连6班班长张桂先


　　

　　这时的张桂先，头脑很清醒：2号高地残余的敌人企图从右侧包抄过来，全班将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自己是一班之长，千万不能倒下去，快到手的战果千万不能丢！必须及时控制住局面！他命令配属6班的喷火手，对准从右侧前沿包抄过来的敌人，喷火！

　　一条火龙射向右侧的敌人，只听见敌人哭爹喊娘，在火中挣扎，一个个倒了下去，山头恢复了平静。6班终于占领了311高地前面的一个制高点——2号高地。这一次攻坚战，共击毙敌人12名。

　　两名战士跑过来替班长包扎，班长已经成为“独眼龙” 。包扎中，战士又惊叫起来：班长，你的右臂和左腿也负伤了。看，右臂的两层衣服都被血湿透了，左腿还在淌血呢！这一喊就糟了，张桂先感到头部和右臂、左腿一阵阵剧痛，甚至全身都在抽搐，他再也支持不住了，任由战士们包扎，但口中仍在说：放心，班长死不了的。

　　嘴里虽然这么说，张桂先的心里可担心极了：全班除了一名新战士没有受伤，其余的都挂了彩。这座小山头虽然被我们占领，但周围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敌人有可能向我们反扑，我们班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想着想着，伤口还没包扎完，他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把40火箭筒递过来！配属6班的火箭筒手一边递过火箭筒，一边感到莫名其妙。

　　张桂先抄起火箭筒，对准瞄准器向西边和北边瞄准。左眼受了伤看不清，右眼视力尚且可以。原来，他把瞄准器当望远镜，真是妙极了！

　　这一“瞄”可不得了：西边那粮方向4号高地和6号高地的敌人正往这边增援，北面3号高地和7号高地的部分敌人正在出动，我们6班已钻进了敌人的口袋之中！

　　清点一下弹药，所剩无几。张桂先又下命令：节约弹药，敌人冲上来，尽量用刺刀。对了，保留一颗手榴弹，万一不行，就和敌人同归于尽……

　　1号高地之敌从西南侧开始向2号高地进行反扑。营指挥所判明1号高地之敌情，命1连3排9班，立即向1号高地发起攻击，支援3连2排巩固2号高地。9班在进攻中，受到1号高地火力压制，并两次触雷，伤亡4人。1号高地的敌人从2号高地两侧山脚，向2排反扑，3连2排以猛烈的火力阻击，毙敌4名，击退敌人的反冲击。紧接着，3号和8号高地之敌又对2排实行交叉火力压制，2排已处于三面火力夹击之中，只能以第二道堑壕为依托，与敌人对峙。

　　随2排方向进攻的1排，利用炮火掩护，迅速通过开阔稻田地，进至小河一线，原计划向8号高地进攻，因该高地附近的弹药库仍在爆炸，无法靠近，便顺小河溪向8号高地两侧运动。但在运动中，受到敌人1号、3号、8号高地火力压制，全排被压在宽约2米、深约1米的小河溪里，近2个小时抬不起头，3连副连长和机枪连副连长均负伤，伤员和战士们全泡在水里，无法前进，只好边抗击敌人，边以火力掩护2排战斗。

　　3连3排从9号高地东北侧稻田地出发，向10号高地北侧运动，遭到10号高地和10号高地北侧洞口敌火力的封锁。排长组织火箭筒和82无后座力炮，连续摧毁敌人的四个火力点，部队继续向前运动。当距离洞口约120米时，以无后座力炮向洞口连轰8炮，洞口铁门被炸开一条小缝，洞内传出男女惊叫声。此时，外面的敌人两个火力点向3排射来，洞内也向3排开枪，3排在洞口受到夹击，只好利用米袋屯垒，就地对抗。

　　至此，作为1营的主攻连3连，共歼敌38名，但因敌人居高临下，多处火力点在暗处，我在明处，地形不利，进攻无法再挺进。

　　1连的1排、2排利用我炮火轰击的效果，从圆顶山出发，沿那怀前的乡村之间大道，向东顽（地名）东侧的无名高地进攻。当进至敌前沿阵地时，遭到8号高地和12号高地敌人火力的封锁。连长组织60炮、82无后座力炮、重机枪以猛烈火力压制敌人，掩护1排迅速向右迂回，占领无名高地右侧山脚。


　　367团1连 2排排长潘志軍

　　

　　2排按4班、6班、5班的顺序自左至右展开，排长潘志军居中指挥，从正面以班组交替掩护的方法前进，步步逼近敌人，使敌人受到我前后夹击，一举歼灭15名敌人，占领了无名高地。1连乘胜前进，向纵深发展，攻取8号高地。当进至东顽（地名）东北侧开阔稻田地时，4班和6班遭到10号高地及其东侧洞口、油库、通信学校的敌人三面火力夹击，压的抬不起头。

　　6班机枪兵趁敌人火力间隙，快速翻过田埂，试图向敌人射击，被贴着地面飞起来的子弹击中背部。

　　5班的方向较为隐蔽，在班长周国平的率领下，冲至距通信学校30米处，一阵猛烈的射击之后，又向里面投了一排手榴弹。随着爆炸声，守卫学校的敌人往10号高地逃跑。

　　5班冲进学校后，分为三个战斗小组进行搜索，并以火力向10号高地东侧洞口以及8号高地、12号高地等射击，牵制敌人的火力，掩护4班和6班尽快脱离险境。

　　代理连长孔祥飞见4班和6班受到敌人火力的压制，无法前进，就亲自带上预备队1排的两个班赶来支援。四个班汇合在一起，转向8号高地，向8号高地发起进攻。10号高地和12号高地的敌人见状，以火力的猛烈压制中国军队，支援8号高地的守敌。

　　由于敌人火力太猛，孔祥飞只好带领1排和2排的四个班退进通信学校，依托校舍抗击敌人。

　　营指挥所见1连进攻受阻，命令预备队2连加入战斗，从那怀村西侧向10号高地东侧进攻。连长董涌江受命后，带领干部战士跑步前进。当他们冲至10号高地附近，距离一山洞200米处时，遭到洞口、发电站及10号高地南侧突出部守敌的火力阻击，。这里是距离通信站不远的一个山垭口，两侧均为石山，右侧有一个较大的山洞正对着山垭口，洞里有一个加强班的敌人扼守，火力相当猛烈，加之10号高地和发电站敌火力的支援，想通过这个口子相当困难。


　　367团1营2连连长董涌江

　　

　　董涌江将情况摸清后，下了决心，再硬的骨头也要啃！他向1班布置：我这里火力掩护，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山洞旁的制高点，控制住山洞里的敌人，掩护全连通过山垭口。

　　1班是尖兵班，受命后做好冲击准备。这边，董涌江调集所有的轻重火器，一部分对准10号高地和发电厂，集中主要火力侧射向山洞。乘山涧敌火力暂停的一瞬间，1班的战士一个紧接一个，以熟练的单兵战术动作，很快冲上制高点，以巨石作掩体，侧斜往山洞里打。

　　董涌江见时机已到，挥手示意，带头冲过山垭口。

　　10号高地北侧突出部以及12号高地上的敌人发现我军的意图，疯狂地射向山垭口，口子又被封锁住，只有1排2班和3排两个班跟在董涌江后面冲入口子。董涌江见状，只好组织火力掩护1班从山洞上方爬过去。现在，加上尖兵班，共有三个班在口子里面，其余的还在口子外。

　　敌人的火力尚未停止，两边的石头被打的直冒火花，董涌江他们在口子里进退两难。

　　营指挥所和在口子外的2连干部战士调集火力压制敌人的几个火力点，均未能打开通通道。

　　1连、2连、3连与敌人对峙了两个小时，毫无进展，15时30分，团首长命令1营以炮火掩护，同时命令进入口子及通信学校的连队立即撤出。

　　可惜的是，敌346师指挥所率领部分人员，趁我367团1营撤出战斗之机，连夜向大来方向逃走。

　　董涌江接到撤出命令后，回到口子旁观察，虽有炮火轰击，但敌人的火力较隐蔽，击不中要害，仍相当猛烈。尤其山洞里的火力对准山垭口，杀伤力很强。如果盲目撤出，伤亡必然较大。他通过步谈机向指挥所报告：炮火无法击中敌火力点，火力太猛，封锁住路口，无法撤退。

　　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撤出！领导下了死命令。

　　董涌江想，如果隐蔽到晚上， 撤退也许容易些，。但军令如山倒，只好另想办法了。他抄起一挺机枪，闪到一块巨石后面，对准洞口，回头大声喊：做好准备，视机冲过去！

　　这时，2连有十多人伤亡，1班长也负了伤，再冲出去，伤亡必然更大，但上头一再命令撤退，不妨再试一次。他大声喊：罗志华（1班副班长）你带尖兵班先冲，我掩护！没人回应，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答。咦，罗志华是牺牲了，还是已冲了出去？他又喊：大家做好准备，我掩护！战士们已做好了冲击准备。


　　367团1营2连1班副罗志华

　　

　　其他高地的敌人发现我们要往回冲，又调集火力死死卡住口子，子弹打得飞沙走石，在董涌江隐蔽的这块巨石前后，火花闪闪，碎石乱飞。

　　不能让战士们白白牺牲，自己冲出去，向指挥所报告此地情况再做进一步打算。他回头大声说：暂停撤退，大家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蔽，照顾好伤员，并准备掩护我冲出去。他换了支冲锋枪，在战士们的掩护下，弯着腰，猛地往前一窜，冲出了口子。子弹像雨点一般随着他的移动，落在他的前后。他时而卧倒，时而打滚，时而跃起。终于，不到两分钟，冲出了危险地段，提着冲锋枪，直奔指挥所，气喘呼呼，向师团领导报告：不能撤，敌人封锁住口子，已经有10多个人伤亡，再撤，全部都回不来了！师团领导这才发觉，对危险情况估计不足，立即取消撤退的命令。

　　天刚黑下来，董涌江立即带了一批战士在口子外面接应，并派人进去通知所有人员陆续撤出。清点人数：少了罗志华等5人。

　　原来，当董涌江带着部分人员冲进口子，并接应尖兵班进来之后，罗志华带着尖兵组4名战士，按照预定的计划，继续往前搜索。同样，他们也遭到敌人火力的袭击，大家只好暂时隐蔽，等待连长他们的到来。时间过得很快，一直见不到他们跟上来。15时30分，董涌江大喊撤退时，由于相距数百米，加上枪声猛烈，他们没有听到喊声。

　　晚上8时左右，天很黑，枪声渐渐稀少，罗志华见后续人员仍没上来，便带着4名战士往回摸，到了口子附近观察，发现董涌江他们已经撤回。

　　罗志华将4个人分成两组，第一组2人先通过口子，他和另两名战士掩护。两名战士顺利通过，并回过头来掩护他们。谁知这时又被敌人发现，爬在水沟的新战士背上中弹牺牲了。

　　15时30分，坚守在通信学校的1连指战员也听到撤退的军号声，并接到撤退命令。

　　孔祥飞命令周国平率领5班掩护连队撤退。

　　连队撤退后，周国平将全班分成三个战斗小组，相互掩护，按原来的路线往回撤。

　　夜幕慢慢降临，他们按第一组前进，第二组准备，第三组掩护的队形，交替进行，顺着小路往回撤。周国平带领第一组。


　　367团1营1连5班班长周国平

　　

　　一名战士向周国平报告：发现5、6名越军钻进前面的甘蔗地。周国平环顾了四周：山上敌人一个火力点正在封锁小路，后面山洞的敌人向他们射击，现在，甘蔗地里又钻进敌人。他判断，敌人是想断我们的退路，将我们消灭在这里，他当即立断：消灭这股敌人！

　　他带着第一战斗小组往前冲了300米，跳进稻田地的排水沟，卧在水里，向甘蔗地的敌人扫射，掩护第二、第三小组通过。这时，敌人也开始反击，一颗子弹从尖兵李洪文的左腰射进，弹头直穿至右腋窝（弹头没穿出）。李洪文感到左腰震了一下，发出阵阵疼痛，右腋窝格外不舒服，跌倒在路上。但这里十分危险，他忘记了伤，立即爬起来。周国平一边射击，一边命令战士陆志超和盛伯康为其包扎。李洪文示意暂不包扎，继续往前冲。

　　突然，一颗子弹从周国平的脖子左后侧穿进，经喉管射出。原来，背后高地上的敌人听到枪声，知道还有中国军队尚未撤出，胡乱往下开枪。

　　周国平赶紧换了一个位置，但已感到有一注水似的液体往肺里灌，呼吸困难，痛得他在水沟里打滚。陆志超和盛伯康见班长负伤赶紧过来为他包扎。

　　第二小组距第一小组较近，战士们见班长负伤，拼命往甘蔗地里扫射，吸引敌人的火力，隐约听到两名敌人吼叫倒地，其余敌人边打边退。但是，山上的敌人仍往这个方向放冷枪。

　　周国平开始讲不出话，但他脑子很清醒，待在这里危险较大，搞不好会全班覆没。他抬手叫第二小组长上来，以沙哑、低沉微弱的声音附耳：看来我已经不行了，你赶快带领大家冲出去，否则大家都会死在这里，太不值得。

　　要走大家一起走，我们不能扔下你不管！

　　周国平将几名战士一推：快点执行命令！

　　陆志超和盛伯康说：我们留下来照顾班长。

　　小心点，一定要保护好班长！说完，第二小组的战士扶着李洪文，消失在黑暗中。

　　剩下他们三个人了，怎么办？班长说：我真的不行了，你们赶快跟上去，走吧！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你不管，陆志超说。

　　班长，我背你走。新战士盛伯康个头较大，他把班长的冲锋枪和自己的步枪交给老兵陆志超，弯腰背起班长就走。

　　陆志超将自己和盛伯康的步枪背在背上，端起班长的冲锋枪，相距十几米，边走边观察敌情，随时掩护他们。

　　班长，有什么情况你指挥。盛伯康回头对靠在背上的班长说。

　　行，听我的命令，周国平嘴靠近盛伯康的耳旁，声音越来越微弱。

　　哒哒哒，哒哒哒，山上的敌人见小路上有黑影在移动，又开枪了，子弹落在他们面前。

　　卧倒！周国平附耳说。

　　盛伯康立即趴在地上，差点把班长给摔了出去。

　　又听到子弹呼啸的声音。快跑！周国平附耳。子弹落在他们的侧后方。

　　经过几次卧倒、快跑，他们已跑出数百米，离敌人的火力范围越来越远了。

　　周国平已觉得全身疲软，体力不支，脖子紧靠着盛伯康的右肩。小盛虽全身出汗，但感觉到有一注水还是什么东西从右边的衣领往下流，有热变凉，里面的海魂衫慢慢湿透。他顾不上身上流的是什么，只坚定一个信念：一定要把班长安全背回去！

　　三人摸回早上连队的出发地点，发现连队已经转移，只好进入附近的一个小村子。派来接应的6班战士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他们拆下一块门板，抬上周国平赶到营指挥所，请军医为其止血、包扎……

　　战斗结束后，盛伯康将占满班长血迹的海魂衫送给周国平作纪念。



　　被鲜血染红的海魂衫

　　

　　生死战友周国平（左）和盛伯康（右）


　　

　　（作者注：战后，作者和部分参加过战争的战友闲谈，认为26日367团1营那怀地区的进攻战斗，如果当时已经进入310高地的369团3营一起加入战斗，从310高地经扣旺、那模直插那粮方向，堵住4号、5号和6号高地的敌人，对1号、2号、3号和7号高地敌人施以压力，就是兵法上的所谓 “集中兵力打歼灭战”， 那么，367团1营的战斗会顺利得多，不至于346师指挥部和部分兵力于当夜潜逃，是否当时领导在指挥上欠周到或失策？）

　　27日0时，师指挥部命令369团3营（欠7连，加强5连）接替367团1营的任务，在130火箭炮营、152加榴炮营和85加农炮连的火力支援下，攻歼那怀之敌。

　　3营领受任务后，立即组织各连长研究了具体战术和协同动作，组织步炮协同，制定具体作战方案，他们决心：集中主要兵力兵器，首先歼灭1——7号高地守敌，然后再集中力量，攻占和歼灭8——12号高地守敌，。并安排8连为主攻连队，配属无后座力炮、重机枪各一个排，在9号高地西南侧，无名高地南侧山脚占领进攻出发阵地，沿1号、2号、3号高地方向进攻，保障营二梯队加入战斗，然后向7号、11号高地发展进攻。

　　9连配备82无后座力炮、重机枪各一个排，在9号高地西侧无名高地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待8连夺取1号高地后从南侧加入战斗，向4号、5号、6号高地攻击，然后转入防御。

　　5连为营预备队，配置在9号高地南侧无名高地，进攻发起后在8连后跟进，准备在3号高地加入战斗，然后参加夺取8、9、10号高地的战斗。

　　各连于27日上午8时前完成战斗准备，367团1营在圆顶山至311号高地一线展开，向东顽方向攻击，五个炮营及85加农炮连相继占领发射阵地，战斗发起后沿公路跟进。

　　由于上午雾太大，不便于炮兵的观察和步炮协同，推迟了进攻时间。


　　369团3营那怀战斗经过示意图（1979.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