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战前,荣升为四连连长的刘建荣得知参谋长马建昌有一把日本战刀,就找到马参谋长死磨硬缠,说是自己精通刀术,在战场上可以发挥作用,并保证要用这把刀杀死五个以上的越南鬼子,终于把战刀要回来挂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在进攻230高地时,四连尖刀排进攻受挫,被越军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营、团首长心急如焚。刘建荣再也按捺不住,只听他大吼一声,从战壕里一跃而起,挥舞着那把日本战刀率领一排冒着敌人的炮火向阵地冲去,他身中三处弹片仍忍着疼痛,一瘸一瘸地向山头冲击,在距山头仅有十几米远的时候终于倒在了阵地前沿,就这样他带着没有亲手杀死越南鬼子、没有看到胜利的遗憾,匆匆离开了我们!

  通讯员含泪拿起连长手中的战刀,高喊着“为连长报仇!”带领十余名战士冲进了敌人的第一道战壕,在第二梯队的配合下,占领了230高地。

  战后,刘连长的未婚妻——重庆纱厂的一名女工,带着无限的悲伤,专程赶到了烈士陵园,在刘连长的墓碑前,献上了一朵寄托哀思的小白花和一块象征纯洁爱情的洁白丝织手帕。刘建荣被评为二级战斗英雄,一位资深的作家写了一篇题为“战刀与丝帕”的报告文学,被收集在“英雄谱”这本集子里。


  第一梯队激战正酣,红河对岸炮声隆隆,枪声四起。作为39师的二梯队,我们只能坐在河边的公路上与后面山头上的老百姓一起焦急地隔河观战。战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一声军令,他们就会像离弦的弓箭,立即杀入敌人阵地。

  从望远镜里我清楚地看到,我军约有一个班的兵力突然从已占领的285高地上返回来,顺着河滩上的草地由东向西追击残敌。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狡猾的敌人把他们引进了雷区,只听一声巨响,前面的几位战士便躺在了血泊里,幸存的战士隔着红河向我们大声求援。

  梯队首长指挥十几位民兵迅速脱衣涉水过河,不一会,就抬回了四名伤员。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其中一个小腿已被炸断,断了的骨头像一种古兵器——梢子棍,脚被筋和肉皮连着,看了令人不寒而栗。


  伤员们都很坚强,从我们身边走过时,听不见呻吟声,倒是我们这些未受伤的战士有点受不了,几位感情脆弱的新战士开始呜呜地哭起来。为了鼓舞士气,三营教导员赖朝水站起来高声动员:“战士流血不流泪,血债要用血来尝!同志们,把眼泪咽回肚里去,留着劲为战友报仇!”

  

  先头部队开始向纵深进攻,我团准备渡河,当运动到河滩时,天已经大亮,对岸的敌人发现了我们,发射了十余枚炮弹。没有经历过正规训练的士兵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临战前学的那点东西早派不上用场,在一个不大的土坑里,竟卧了七八个人,我大声命令他们散开,但无济于事。幸亏我方炮火反击及时,否则,敌人的一发炮弹打过来,这七八名个战士将成为一堆肉泥。在我军炮火掩护下,我们很快渡过了河。


  刚踏上越南的国土,就见一梯队的两名战士押着一名越南女战俘向我们缓缓走来。女战俘约二十出头,中等身材,穿一身蓝色便装,她的双手被反绑着,头发有些散乱。从我们身边走过时,她毫无惧色,还有意识地抬头挺胸。这些人大都是越南的青年冲锋队员,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他们对中国军人特别仇视。八连副连长黄春富对她的嚣张气焰很恼火,跑过去使劲把她的脑袋按下去,她狠狠瞪了黄春富一眼,头又像弹簧似的抬了起来。

  翻过一座长满菠萝的山头,眼前便是一片开阔地,开阔地尽头的高地上硝烟弥漫,敌我双方激战正酣,我方的炮火不时从我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过。
  
  117团政委李斌率队跨越过红河


  第一梯队进攻受挫,我团只好在山脚下的简易公路上休息。此时,全团三千人马已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界、射界之内,很容易遭到敌人的袭击。公路的一边是山坡,山坡上是茂密的草丛。

  激战的炮火声一阵紧接一阵,淹没了所有的嘈杂声音。突然,我一名火箭筒副射手背上的三枚火箭弹“轰隆”一声巨响,他整个人就飞上了天。身体的碎片夹杂着血腥味和着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飘荡荡,有一块还差点落在我的身上。

  战士中顿时一阵慌乱,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团长一边稳定大家的情绪,一边命令观察周围的情况,并没有大的敌情。我方的炮火正向敌人的阵地上炮击,大家就以为是我方的炮弹有问题,在向敌方射击时掉下来的,谁也没有怀疑到袭击我们的越军就在附近山坡里的草丛里。

  炮火的声音越来越小,天色也渐渐暗了起来,部队整队继续沿简易公路成一字队形前进。队列中一名士兵背上的火箭筒引起了我们的警觉。他背的火箭筒竟是苏联制造的,比我们的长出了好多,走在他身后的战士迅速将他制服。原来,就是这个越军埋伏在山坡草丛里偷袭了我们的火箭筒副射手。他胆子也真够大的,竟然趁天黑混在了我们的队伍里。为了给战友报仇,几个战士狠狠地把他打了个半死。


  9 入住越南村

  我们继续行进,突然从队列前面传来了口令,说是敌人施放了化学毒剂。大家迅速戴上了防毒面具,有几个没有配备防毒面具的战士急得团团转,排长急中生智,指挥他们迅速把毛巾弄湿捂在嘴上。

  大家都清楚化学毒剂对人体的杀伤力,当你嗅到气味时,不是神经失常,就是气管萎缩,导致窒息死亡。战前我曾看过一个战例:在美越战争的一次战斗中,一名越军奉命前往自己的防御阵地送弹药,到阵地后,发现自己的士兵已经全部阵亡,令他奇怪的是:自己的战友都是被刺刀捅死的,且没有丝毫反抗搏斗的痕迹。后来才得知,是美军往阵地上施放了神经性化学毒剂,越南士兵中毒后虽然头脑清醒,但毫无抵抗能力,眼睁睁看着美国兵用刺刀往自己身上捅。
  


  部队减缓了行进的速度,我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村庄,小桥,流水,人家,都显得是那么的安宁,缭缭炊烟,鸡和猪还有孩子在门前撒欢,一切迹象表明,这里并没有被施放化学毒剂。我用步谈机向上级询问情况,才知是越军在38师的阵地上施放了化学毒剂,军部要求其他部队提高警惕,以防中毒,却被误传为“敌人释放了化学毒剂,加强防护”。军中无戏言,更何况是在战争的非常时期,可幸的是,这次只是让大家虚惊了一场。

  经过急行军,我们终于住进了越南的第一个村庄。这是一个与我国接邻的小自然村,老百姓的生活条件和我们差不多,房子虽是土木结构,但很整洁,房子的内外墙壁都粉刷了石灰。

  这一带的边民与中国边民世代通婚,所以和我们有着一种血脉相连的亲情关系。在这里,春节的气氛还没有散尽,用汉字书写的春联还醒目地贴在各家的大门上。受中国文化的影响,他们也信迷信,有几家还贴着中国“老天爷”“财神爷”的门神年画。我们进村后,老百姓对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并无敌意。


  夜幕刚刚降临,躲在四周山头上的越军就开始活动起来,零星的枪声时而响起,搞的战士们心神不宁。为防止敌人的偷袭,负责三营的刘副团长命令各连就地散开,自行挖猫耳洞住宿。我和政治处的王东方、田满两名干事因为没有铁锨挖洞,就在村子中央的一个地窖里住宿,王东方和田满还从越南老百姓的家里抬来几根木头放在窖顶上,以防被敌炮击后地窖倒塌。

  晚上,刘副团长召集三营干部开会,研究部署作战方案。当我从三营部开会回来,看见一名哨兵背着枪在大街上游动。我当即警告他:这里是战场,如果附近有敌人,早把你打死拉,因为你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你应该隐蔽起来,到能发现敌人而敌人不能发现你的地方去。也许这位战士根本就没有防范意识,我说的话也不知道他是否当真,只知道他在第二天站哨时,发现一名持枪的越南兵,他用生硬的越南话命令敌人投降,这位越南兵把枪举到头顶假装投降,当哨兵缴他枪时,他枪口一调,这位哨兵便当即阵亡。

  大约凌晨两三点钟,又一名哨兵发现了敌情,但不知怎么处理,边拉着枪栓边喊着生硬的越南话往后退。听见喊声,我迅速躲在一棵大树下,借助月光,看清是几个越南妇幼,于是把翻译叫出来截住了她们。其中有一位老太婆,一位怀抱婴儿的少妇和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们说:战斗打响后,男人们都吓跑拉,她们几个躲在村子外面的一个山洞里,也没带吃的,饿了两天,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跑出来找东西吃。

  越南女人和我国广西人长的差不多,瘦小的身材,深深的眼窝,但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如一潭秋水,显得很有精神。她们的着装打扮也很有特色,不管老少,都习惯赤脚,穿着裤腿肥大的裤子,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后,象条马尾巴,潇洒而飘逸。


  10 几遇险情

  村子东侧有一座马鞍形的山头,前天已被我军占领。中午时分,我随刘副团长到山的北侧勘察地形。经我方炮火袭击后,山头上越军构筑的工事已被摧毁,一挺高射机枪被炸得仅剩下一副脚架,在烈日的曝晒下,几具越军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密密麻麻的绿头苍蝇和蛆在腐烂的伤口处蠕动,熏得刘副团长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为保障我团的翼侧安全,三营七连被派到马鞍山的南侧担任侧方警戒。山上长满了茂密的茅草和灌木丛,战士们在夜幕的掩护下加紧构筑简易工事,密切注视着敌方的动向。

  黎明时分,七连阵地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榴弹爆炸声。后来得知:七连担任警戒的哨兵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走动,他“站住”的话音未落,那人已迅速钻进了一个山洞里。

  七连长芦铁柱指挥一排包围了那个山洞,开始叫翻译喊话,命令山洞里的人出来投降。翻译喊了半天,里面毫无反应,于是芦铁柱就命令一排的战士投了几棵手榴弹。等到天亮,几位战士冲进山洞,只见六名女子已经倒在血泊里,她们紧紧搂抱在一块,其中一个还有气息,卫生员紧急实施包扎抢救,但为时已晚。六名20岁左右的花季少女就这样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第一梯队遭到了敌人的顽抗阻击,行动迟缓,我们不得不调整原来的行动计划,我随步兵第三营在村南的一片开阔地里待命。中午时分,骄阳似火,气温高达42度,战士们一个个口干舌燥,但谁也不敢去喝眼前汨汨流淌的山溪水,担心敌人在水里放了毒,小溪的那边就是一片甘蔗地,由于军纪严明,大家只好望蔗止渴。

  从望远镜里看到,对面山脚下有一排整齐的四合院,很可能是越军的营房,刘副团长当即命令八连二排前去侦察。侦察队员十分小心地向目标移动,在离院子不远的地方,他们卧倒喊话,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他们怕有诈,就投了几枚手榴弹,趁手榴弹爆炸的瞬间,迅速冲进了院子。房子里面没有一个人,这里的人早已逃之夭夭。回来时,侦察队员每人带回一包脱水面条,就是我们现在吃的方便面,但那时我们不知道那东西就是方便面,大家觉得很新鲜,都想尝一尝。警惕性很高的教导员立即制止了我们,他说:敌人可能在里面放了毒,不要乱吃,以免上当。于是,方便面和一篓子鸡蛋便被扔到河里喂了鱼。

  前方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步谈机里传出了师参谋长急促的声音,他命令我团火速赶到出事地点,配合师警卫连营救师长,当一连赶到后,战斗已经结束。原来,因第一梯队进攻受阻,行动迟缓,王师长心急如焚,他不顾个人安危,甩下警卫连,只身爬到一个小高地上了望,谁知被刚从岩洞里钻出来的几个越兵发现。从眼前的这位中国军人的年龄和气质上看,越兵判断可能是个不小的官,于是他们没有开枪,悄悄包围过来准备活捉后带回去请功邀赏。幸亏被及时赶来的警卫连营救,王师长才虎口脱险。


  11 激战无名高地

  当晚,我们在一片开阔地里的小河边待命,干事王东方和田满在河边挖了一个能容纳三个人的洞,我们只好弯曲着身子在潮湿底矮的洞里住宿,那形象,活象一个未出土的蝉。

  午夜,一阵清脆的枪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迅速从洞里爬出来,赶到副团长的住处。原来是值勤的哨兵发现一名越南兵向我方鬼鬼祟祟地走来,哨兵大吼一声:“若松空也!”越南兵吓得举起了双手,并把枪和手榴弹扔过来以示投降。我们的哨兵同样有些紧张,误把越兵扔枪和手榴弹的动作当成向他投手榴弹,便扣动扳机一梭子打过去,幸亏这位哨兵枪法不准,这位越南兵竟然毫发无损。

  这个越南兵看起来年龄不大,人长得很清秀,一张娃娃脸上还透露出稚气。经审问,得知他今年才刚满17岁,穿上军装还不到3个月,大前天随本营从河内调来增援边防部队,刚走到这里,他们就被中国部队的一阵炮火打得四处逃散,他在一个山洞里躲了一天,饿得实在坚持不住了,想在夜幕的掩护下逃出去,不料那么快就成了俘虏。

  西线主力已对柑糖之敌形成了包围,为了保障主力的翼侧安全,我团二连已经提前到达通往坝洒县城公路边的无名高地,正在与116团6连并肩战斗,顽强阻击敌316A师的进攻。


  自出国以来大家都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显得有些疲惫。我一边跟着部队快速行走,一边偷闲打瞌睡,根本没有精力观察地形,我们走到387高地的东侧时,与原定路线偏差了一公里。团长得知后大发雷霆,命令刘副团长率部原路返回。我查了一下地图,发现我们与大部队的直线距离不过两三公里,翻过一条山梁就可以会合,如果返回追上部队则要走三十多公里,现在三营已经有两名战士累得昏倒,团长听了汇报后权衡再三,命令我们火速横插过去。

  翻过那道山梁后,在一个山沟的拐弯处遇见了团长,他又把刘副团长狠批了一顿。

  穿过一个叫朱珊的小自然村,部队进入了一条峡谷。此时,无名高地上激战正酣,枪炮声持续不断,敌人的远程火炮也在不停的向无名高地后方轰炸,有十几发炮弹就落在了我们前方不远的地方,尖啸的炮声令人毛骨悚然,战士们就地卧在路边的稻田里。有几匹军马受到了惊吓,狂叫着在队伍里横冲直闯,部队顿时乱作一团,团长不得不命令撤回朱珊。


  这这里已接近前沿阵地,在附近的山林地里,到处都隐蔽着没来得及撤退的越南兵,只要有机会,他们就各自为阵,和我们打游击。黎明时分,我团一名有线通讯兵在给前线指挥所拉线的途中,不慎掉进了一个土坑,坑里正好藏有两个越兵,他们就将我们的通讯兵活活打死。

  天亮之后,我随团指挥所从东侧的山梁爬上了402高地。该高地陡峭险峻,怪石林立,是一个天然的防御阵地,攻打该高地时,曾给115团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越军团以上干部大都在我们昆明步校训练过,对我军的战术了如指掌。

  我们的战术条令是解放初期制定的,一直没有改变,比如进攻的程序是:先打炮,后吹号,再冲锋,越南人因此找到了对付我们的办法,当我们打炮时,他们就躲在洞里,我们的冲锋号一响,他们就爬出来阻击。

  115团攻打了近三个小时,伤亡了五十余人仍未能攻下,在前沿担任指挥的炮兵团王副团长主动与步兵协同,他一反常规,先打炮把敌人赶进洞里迷惑敌人,再吹号把敌人从洞里吸引出来,并指挥步兵原地高声呐喊,佯装进攻,然后一阵炮击,敌人躲闪不及,死伤过半,115团趁机杀入敌阵,一举占领了402高地。


  我跟随几位团首长爬到402高地顶端的一个低洼处,在向前了望时,对面山头上的敌人发现了我们,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发无后坐力炮弹向我们飞了过来。无后坐力炮是直射火炮,专门打碉堡和坦克的,残忍的越兵却对着我们打,幸亏打低了一点,把前面的一块巨石击得粉碎,碎石腾空而起,噼噼啪啪地落在了我们的周围。那发无后坐力炮弹在前进时发出的刺耳的声音,至今还常在在我耳边回响,在在敌我交织的战场上,生死就在毫厘之间。

  在402高地北侧的一个山洞里,一营发现了敌人的弹药库,我赶去查看处理,正准备组织搬运时,被敌人隐藏在后面的特工发现,敌人便集中炮火射击,企图把弹药库引爆,好在弹药库位于对方炮兵射击的死角,否则,数十吨炸药足以把402高地夷为平地。


  步兵第三营部署在402高地南面的几个小山包上,随时准备支援接替2连的战斗,我随三营部在一个半山腰处挖洞住宿,这里到处是茂密的灌木和洞穴,被打散的越南兵就隐藏在我们的周围,一有机会就打冷枪。午夜,一声清脆的枪声把我惊醒,我急忙走向洞口观察,只见给营指挥所战哨的七连一副班长捂着屁股爬了过来,他被埋伏在附近越南散兵打了冷枪。

  此时,我13军37、38两个师正在围歼越南北方重镇柑糖之敌,越军王牌部队316A师沿公路一线由西向东突击,以解救柑糖被围之敌,其先头部队被我二连阻击在无名高地一线,他们当然不肯罢休,每间隔半小时就炮击一次,用一个团的兵力轮番冲击。

  我二连进入阵地后,和116团六连并肩战斗,打退了敌人十几次冲锋,把敌人牢牢钉在了阵地前沿。但由于二连防御仓促,未来得及构筑工事,加之敌人进攻猛烈,一天下来,二连就伤亡40余人,越南兵曾数次冲入我方阵地,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残酷。


  中午,从阵地上传来了不幸的消息,二连连长林贤睦阵亡!我和林连长是在红河岸边刚认识的,他是广东朝阳县人,性格开朗,精明利索,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进入无名高地后,他随一排到最前沿的那道战壕里抢修工事,不到十分钟,敌人便开始了炮击,他大声指挥战士们卧倒隐蔽,自己却趴在战壕的边沿处观察敌情,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弹皮削掉了他的半个脑袋!

  战后,林连长的妻子怀抱不满周岁的婴儿来到了部队,得到的只是800元的抚恤金和一枚三等功奖章。当时抚恤金的标准也就那么多。但战士们怎么也想不通,大家自愿解囊相助,安慰这对孤儿寡母。

  我见到她时,她已目光呆痴,神情恍惚,口中喃喃自语:“就这样走了吗?你不能这样啊,我和孩子怎么办呀?”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我的眼泪禁不住涌出了眼眶,在场的人眼里都噙满了泪花,林连长的原通信员在一旁更是悲痛欲绝。


  刚进入阵地时,战士们还有点紧张,当身边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去后,他们慢慢镇静下来,一次次含泪把受伤的战友交给后边的担架队,又一次次投入新的战斗,死神就在他们身边盘旋,但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着为连长报仇,为遇难的战友雪恨。每当打退敌人的冲锋后,我们就能听到他们悲壮豪迈的歌声,看到他们光着膀子抢修工事的矫健身影。

  战场是铸造英雄的大熔炉,在无名高地上,就先后涌现出三个战斗英雄,其中一位是特务连工兵班班长李水波,为了防止敌人偷袭,在战斗间隙,他自告奋勇带一个小组到无名高地前沿埋设地雷,当完成任务准备撤退时,狡猾的敌人已切断了他们的退路。在生死关头,李水波挺身而出,他命令两位战友就地隐蔽,自己边射击边向另一个方向撤离,目的是把敌人引开。

  两位战友得救了,他却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等到子弹打完时,敌人慢慢向他围过来准备捉活的,紧要关头,他依然拉响了爆破筒与敌人同归于尽 ,战后找到他时,战友们发现他的周围还躺着六具敌人的尸体。李水波不愧是湖北人民的好儿子,他被授予杨根思似的战斗英雄称号。为了纪念他,多年来,117团特务连工兵排每次活动时都要给他留一个位置 。


  
  三十九师授予特务连工兵班为李水波班


  三营开始投入战斗,七连一排奉命占领无名高地东南则的297高地,该高地与无名高地相对应,刚好卡住那条公路,对来犯之敌形成夹击之势,但处在群山的包围之中,位置突出,孤立无援,当一排的战士上去抢修工事时,附近山头上敌人的炮兵早已瞄准了他们,敌人居高临下,一阵炮击,排长和五名战士当场牺牲。

  傍晚,团长石兆祥接到了二连的紧急报告,说是发现无名高地右前方的公路上有十余辆坦克向无名高地方向聚集。此事非同小可,如果坦克引导步兵前进,可放弃对无名高地的争夺,长驱直入,直达柑糖解围,这样就打乱了我西线部队的整个作战计划。

  听到这个消息,一向沉稳的石兆祥也不禁冒了一身冷汗,他一面向师长汇报,一面作了紧急战斗部署:命令三营集中火箭筒、无后坐力炮等反坦克武器,由八连副连长黄春富带队前往公路两侧伏击;命令红四连迅速占领无名高地西北侧的395高地,保障二连的侧翼, 395高地长满了茂密的灌木,四连进入阵地还未来得及修筑工事,敌人就发射了十余枚燃烧弹,395高地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透过夜空,我们能隐约看到四连的战士在大火中躲闪跳跃的身影,四连连长马树申慌了手脚,未清点人数就向团长报告说四连已伤亡过半,(其实他也无法清点)因为该团的2、4、8连是团里的主力连队,从保存实力,应付恶战的角度考虑,团长作出了让4连撤退的决定,4连刚撤回,敌人就扑了上去,2连腹背受敌,无名高地危在旦夕!团司令部立刻作出反应:命令3营9连火速前进,务必于凌晨两点以前夺回395高地。

  接到命令后,9连连长夏光华、指导员王建华找到了我,要我给他们判定一下地形方位,十二点整,九连成一路队形悄悄向395高地进发,三排长代作信率尖兵班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不料敌人先于他们到达,早已发现了他们,组织一个排的兵力成倒八字队形摆开,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9连往里钻。当尖兵班进入伏击圈后,敌人以交叉火力一阵猛射,尖兵班还未来得及反抗就死伤大半,最后仅剩下排长代作信和机枪手张兵。


  很显然,在敌人的围攻下,他俩要么全部战死,要么一人做出牺牲,掩护另一人撤退。在生死关头,张兵挺身而出,他端起机枪一边向敌人射击,一边向排长吼道:“快撤退,回去组织力量给战友报仇!”在张兵的掩护下,代作信在回撤途中屁股上中了4发子弹,被抬下阵地后经医治无效壮烈牺牲,张兵是整个十三军唯一没有找到尸体的烈士。我们想了各种办法,临撤军时还派了两个连队在大山里搜索,但始终没有找到他,和越南交换战俘时也没有见到张兵的影子。

  在我炮火的掩护下,9连在天亮后夺回了395高地,击退了敌人数十次冲锋,共毙敌30余人,固守阵地达7天之久,保证了二连的翼侧安全。战后,九连被昆明军区授予一等功连队和攻得上守得住连队。

  根据战局的发展,团首长决定主动出击,令一营越过无名高地沿公路向敌人发起正面进攻,令八连从后山穿插迂回至1662高地,配合一营攻打通往沙巴的四号桥。


  我和政治处的王东方、田满仍随副团长刘兴担任八连的指挥任务,另外,团无后坐力炮连,三营重机枪连配属到了八连,穿插分队多达300余人。

  
  穿插路线是从上图右上角的代乃地区问左上角的1662高地。


  为隐蔽企图,晚九时许,穿插分队越过一条小河,迂回至无名高地以北约五公里的一条山谷向1662高地前进。

  一路上静悄悄,300多人的队伍行军,听不到一个人说话,大家都清楚,穿插分队的危险性最大,没有后方,四面受敌,随时都可能遭到敌人的袭击和围攻。中途,一座民房挡住了去路,越南老百姓一条狗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我们只好绕道而行。当登上第一个山头时,天已经大亮了,山上长满了齐腰深的茅草和翠绿的毛竹,为了恢复体力,副团长命令大家在一片草地上休息。

  在八连组织吃早饭的时候,我只身走到了尖兵班的前面,摊开地图,准备查找1662高地的确切位置,在摊开地图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从前面不远的竹林里窜出十几名越军,他们也同时发现了我并向我射击,密集的子弹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迅速卧倒,掏出手枪还击。

  尖兵班闻讯赶来,十余枚手榴弹一起甩过去,在侦察分队的配合下,敌人又钻进了那片竹林里,我们乘胜追击,在越军刚才打枪的地方,发现了敌人遗弃的一挺冲锋枪和草地上爬过的一道痕迹,顺着痕迹往前约七八米,一名越南兵直挺挺地躺在那儿,身边也没有发现血迹,我估计他是在装死,便恨恨踢了他两脚,但没有什么反映,最后在他的小腹上找到了两个枪眼。


  12 生与死的较量

  针对地形不熟、敌情不清的客观情况,刘兴决定:由八连二排追击敌人,其余人员原地待命。二排沿着山脊搜索前进,我和侦察参谋管涛、八连连长骆怀金和刘副团长跟着二排前进。刚进入一片竹林,就听见“哒哒哒”一阵枪响,隐蔽在右侧山包上的敌人放过二排的战士,直向我们几个猛烈扫射,我们迅速还击。刚转过身去,躲在左侧山包上的敌人又向我们投了几枚手榴弹,幸亏被茂密的竹子挡住。二排的战士不得不返回来,在我交叉火力的打击下,敌人丢下两具尸体滚进了山沟里。

  我很疑惑,敌人为什么能准确地辨认出我们的干部和战士,把战士放过去只打我们几个呢?后来才想到,我们几个穿的是黑色的雨衣,在绿色的竹林里特别显眼,这雨衣差点要了我们几个的命。

  天渐渐黑下来,因地形不熟,我们不敢冒进,经研究决定:大部队原地待命,由三营副营长带一个排前出勘察地形,寻找前进的路线。第二天天还不亮,他们就回来了,一个个疲惫不堪,副营长说,他们迷失了方向,为避免伤亡,就在一个山凹里蹲到天亮。


  第二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视线不良,加之高地上山头林立,没有明显的地物,我们一时找不到站立点,判定不出1662高地的确切位置,只好派侦察兵继续勘察,大部队原地待命。
  两天以后,我们携带的干粮消耗光了,送干粮的民兵在途中遭到了敌人的袭击后又返回了原地,副团长几次派侦察兵前去接应也没有接到。

  又是一天没吃东西了,战士们饥渴难忍,有气无力,这样下去,势必会影响部队的战斗力。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侦察排长跑来报告说:后山发现有一群水牛,请示副团长能否同意打死几头让战士充饥。因为考虑到群众纪律的问题,副团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对副团长讲:这里是战场,军人宁肯战死,不能饿死!副团长仍没有明确的表示,只是看了看八连连长,八连长便向侦察排长摆手示意,侦察排长心领神会,带两名侦察兵向后山跑去。中午,我们每人分了一块水牛肉,没有火,也没有盐,我现在都回忆不出,当时是怎么把那块牛肉咽下去的。

  傍晚,刘兴让我草拟了一份报告,要我在天黑之前用二营的电台发向团指挥所。二营与八连相距约一公里,当发完报准备返回时,我遇见了东明老乡解德玉,他是五连的给养员,负责连队的生活采购,在战场上遇见老乡倍感亲切,我们谈了很久,当起身返回时,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真是活见鬼,那天夜里,我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不是碰到树上,就是掉到坑里,开始我还很不服气,每当遇到障碍物时,我就非要摸一摸碰我的是什么东西,这一摸却摸出了我一身冷汗,碰我的大树竟都是悬在空中横着长的,心里不免有点紧张,自然联想到北方人所说的“鬼打墙”。

  处在敌人的后方,尽管距五连、八连很近,也不能大喊大叫,我清楚敌人比“鬼”更可怕。每碰一次壁,我就干脆坐下来抽一支烟,不到天亮,两合烟就抽完了。大约凌晨四点,我再次掉到了一个深坑里,踩在了一个软乎乎的物体上,只听脚下一声惊叫,接着猛地跳起一个人来,我们都如临大敌,双方做好了拼杀的准备,当看清对方穿着中国军人的服装时,才如释重负,相互表示道歉。原来,我只身走了一夜,还没有转出五连的防地。当天亮回到八连时,副团长刘兴正在组织第三批人员寻找我,见了我,他急切地说:大家都很担心,你知道,一个作战参谋在战场上被敌人抓走,后果是多么的严重!幸好,我没有成为越军的俘虏。

  早晨8时许,远处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从方位上判断,估计是担任正面进攻的一营在与敌激战,我们因找不到1662高地的确切位置,无法与之配合,刘兴急得团团转,命令我带两名侦察班长到后面的山头上观察地形。

  山头上古木参天,云雾缭绕,最远只能看到五米内的物体,我们只好坐下来,耐心等待大雾自然消失。


  中午12点,云雾终于散去,我们判定好了方位,迅速跑到三营汇报情况,不料副团长他们已经无影无踪,我们赶到二营了解情况,营长秦礼富告诉我们说,团长批评穿插分队行动迟缓,贻误战机,命令八连火速前进,在没有弄清前进路线的情况下,刘副团长便盲目地率队出发了。

  我和秦营长正在谈话的时候,前面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我判断是穿插分队遇到了敌情,给秦营长要了一个班,迅速向枪响的地方跑去增援。

  我们在原始森林里边前进边观察,突然,发现左前方50米处有一敌人在跑动,我们就地散开,从两侧包抄过去,但敌人比兔子跑得还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天渐渐黑下来,蒙蒙细雨很有耐心地下个不停,我担心我们钻进敌人的伏击圈被包了饺子,只好停止前进,分成三个战斗小组隐蔽在路边的草丛里休息。四点钟又借助月光继续前进,在一个拐弯处,碰见两个民兵抬伤员下来,伤员脸色苍白,生命垂危。

  经打听,我们距发生战斗的地方仍有五公里,便带领大家跑步前进,当赶到大部队时,战斗已经结束,据统计,此次战斗敌我双方各死亡6人,我方伤8人。


  刘副团长告诉我,在我带侦察兵勘察地形时,一营从正面发起了进攻,由于地形不熟,遭到了敌人的伏击,战斗非常艰苦,一营伤亡很大,为配合一营战斗,团长命令穿插分队跑步增援。

  接到命令后,穿插分队成一路队形跑步前进,300余人拉了竟一公里。连续几天的奔波与饥饿,战士们已显得疲惫不堪,同时也丧失了应有的警惕,当担任尖刀任务的八连三排长马尔普带尖兵班向1662高地顶峰攀登时,山头上早已以逸待劳的敌人,猛烈向我方射击,穿插分队乱作一团,三排长马尔普和肖开先,邵光明先后阵亡。
  
  八连长骆怀金



  面对复杂的局面,八连长骆怀金当机立断,命令迫击炮、重机枪迅速还击,掩护步兵向1662高地发起冲击。重机枪连指导员崔金良在指挥战斗时,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右大臂,通讯员见状后大声喊道:指导员受伤了——指导员受伤了!几名战士闻讯赶去抢救,这下暴露了目标,敌人的机枪、冲锋枪一起打过来,崔金良腿上又中了两发子弹,左膝盖骨被击碎,弹头切断了他的动脉血管,鲜血如喷泉一样往外涌,幸亏战前训练了自救互救,一位班长取出止血带,才保住了他的生命,被民兵抬回到了后方医院。

  登上山头,战斗的痕迹还清晰可见,纵横交错的战壕里躺着敌人的六具尸体,空中弥漫着难闻的硝烟和血腥味。

  骆连长心情非常沉重,一个人蹲在一旁抽闷烟,他告诉我,在这次战斗中,八连牺牲了七名同志,其中一名排长、一名代理排长和一名副班长,还有一名战前从济南军区补进来的老战士,至今还记不清他的名字。


  13 遭遇爱情的考验

  在受伤的八位战友中,重机枪连指导员崔金良是我的同乡,又是一块当兵,一起到步校学习的,战前又同时被分到了117团,在这次战斗中,又都被派遣到穿插分队,可谓生死之交。 在战后撤回营房的半年时间里,我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但杳无音信。

  忽然有一天,崔金良带着立功奖章和三等甲级残废证神奇般地出现在营房。他的腿虽然保住了,没有锯掉,但永远伸不直了。作为同乡、战友和知心朋友,见了他,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我为他感到痛心和惋惜。可崔金良经过战争的血雨腥风,像接受过洗礼的勇士,显得是那样的刚毅、坚强和平静。他和我讲那次战斗及负伤、救治的经过时,就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谈吐轻松自然,时而还幽他一默,使我们的重逢多了几分欢快的气氛。

  那段时间,我和在步校学习的老乡段世领常去陪他聊天,那时我们都还没有成家,条件很差,最大的奢侈就是搞点猪肉和白菜吃所谓的火锅。我们边吃边聊,一聊就是一天,一次聊得兴起,便作起打油诗来,至今我还记得其中一首:“三人围坐火锅旁,手拿竹筷夹菜忙,战友相聚叙往事,水煮白菜比肉香。”


  其实,崔金良有一段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他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现在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不存在保不保密的事了,说出来也无所谓,不管他对后人有无借鉴价值,但总归是一个人的特殊经历,也表现了我们军人的情怀。 崔金良在云南曲靖的一个部队医院治疗时,他的护理员—山东邹县的一个女孩,叫王靖(化名),穿上军装才一年多,人长得清秀又有才气。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何况是在战争的特殊时期。崔金良知书达理,英俊潇洒,王靖清纯活泼,楚楚动人,又擅长于诗琴书画,与崔金良有共同语言,因此慢慢撞出了爱情的火花。崔金良让我看了王靖的来信,她引经据典,信誓旦旦,大有非崔不嫁之决心,其文笔深沉含蓄,不象现代青年在抒发感情时平铺直叙,开门见山地表白出自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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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是人类灵魂的一种财富,生活波涛的一个源泉。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美丽爱情是难以抗拒的。崔金良试图说服老家的未婚妻张艳芳分手,尽管崔金良信中的话语非常婉转,小芳还是敏感地嗅到了火药味,便急冲冲从山东省成武县赶到了部队。
  小芳是成武县纱厂的一名女工,战前经人介绍与崔金良相识,双方家庭都非常满意,算是口头上达成了婚姻的意向。当时北方人对男女之间的事很敏感,只要双方同意了就不能再悔改,不管你领没领结婚证都不能随便分手,男方提出分手对女方来说是很丢人的事。

  我第一次见到小芳时,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个头中等偏上,身材匀称,瓜子脸形,微微上翘的眉毛和眼角显得很有精神。她又是一个典型的北方传统女性,端庄大方,通情达理,尽管怨气未消,但见我来了,她还是没事一样地热情接待,给人一种朴实诚恳的感觉。

  由于是老乡,我和小芳很快就熟悉起来,说话也少了几分生分。几句问候的话后,话题自然转到她的个人问题上来了。她在向我诉说婚事时,不亢不卑,有理有节,而且落落大方,她说:“我和崔金良的恋爱关系,是经人介绍,双方同意的。你知道咱那里的风俗,男女之间一经介绍就立刻传得满城风雨,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我也不是非赖着他不行,问题是你崔金良如果没有残废,咱好说好散。再说,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的人,但他为保卫祖国受伤了,此时分手别人同情的是他,指责的是我,我不能被人指脊梁骨呀!” 多么大义的姑娘呀。


  小芳言之有理,当时在人们的心目中,从越战前线回来的军人、特别是伤员,的确成了“最可爱的人。”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节、磨合后,崔金良权衡再三,终于痛下决心,含泪写信与王靖告别。

  如今崔金良任山东省成武县其局的局长,与小芳的一对儿女已长大成人,女儿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儿子已在深圳打拼多年成了白领,一家人和和睦睦,幸福美满。
  


  14 撤军等待的日子

  山头上阴风凄雨,寒气逼人,冻得我脸色铁青,直打哆嗦。八连指导员倪尔成贡献出了全连的最后一支烟,我们几个轮流着你一口我一口,但大家都舍不得深吸,就这样传来传去,传了好几个回合,那星星点点火光和缭缭烟雾持续的时间越长,仿佛大家感觉到一丝丝温暖的时间就越久。

  我们清理了战场,火线提拔了两名代理排长。正当准备向无名高地包抄、配合一营围歼敌人时,师侦察毕参谋一行奉命赶到,向我们传达了师里的指示。原来,担任正面进攻任务的一营未到达指定位置就返回去了,由50军149师来接替我团的战斗。穿插分队如果按原计划协同,势单力薄,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经师领导研究,决定改变原来的行动计划,穿插分队原路返回至402高地。

  在回撤的那天下午,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崎岖的山路又陡又滑,我们一路小跑,赶到1662高地山脚下的公路边时,不少战士已被山石、树枝挂得衣不遮体,伤痕累累,每个人也都浇成了落汤鸡。


  未来得及休整,我们又随三营开进到了无名高地前一个叫“朱岗荷”的小村子。说是村子,其实只有几户人家,几栋简单的民房已被炸坏,战士们只好冒雨在山坡上挖洞住宿。山体的表层只有薄薄的一层土,里面全是坚硬的石头,根本挖不进去,八连通讯员找了几块木板接在洞口上,我和连长骆怀金勉强能挤进去,睡了不一会,冰冷的泥水从山体和木板的结合部流下来,我只好跑到一个棚子里与黄春富等等人烤火取暖。

  又是半天没吃东西了,副团长一直拉肚子,急需补充营养,我叫黄春富到附近的民房里寻找食品充饥。他一会就从一个倒塌的房子里翻出一罐子酒来,因怕有毒,黄春富谗得流口水但不敢喝。这时,一位藏族战士跑过来报告说,他发现前面不远处躺着两头被炸弹炸伤了的猪。黄春富跑过去非常利索地宰杀好,按照藏族的饮食习惯,一头放在火里烧,一头吊在火上烤。一会儿,烤肉香弥漫开来,烧烤的东西感觉真好,我分得一块猪腿肉,狼吞虎咽地啃了个精光。


  一天以后,我回到了402高地的团司令部。我们停止了进攻,接替我们战斗的50军149师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了,因为时间紧迫,他们把背包全部放下,把各类火炮摆在公路一线,掩护步兵向纵深进攻,3天时间推进了20余公里,攻占了越南的北方重镇沙巴县城,重创了地王牌部队316A师。

  但我军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由于117团和149师在交接时出现的问题,他们把三号桥当成了四号桥,遭到了敌人的伏击,一次就伤亡200余人。战士们作战很勇敢,仗打得也很艰苦,其中有一个尖刀连回来时仅剩下8个人,在四号桥参加战斗的两名班长,听说后来荣升为大军区司令。

  前面炮声隆隆,激战正酣,我们却闲得无聊,我实在耐不住寂寞,只身跑到402高地北侧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的老百姓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在一所民房的后面,一大堆被火烧焦了的香蕉还冒着缕缕青烟,这肯定是北方人干的,他们可能认为香蕉是烧熟或者是煮熟的。

  在村子中央的一个小水塘里,我终于看见了人——个越南老头,他不时地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在水塘里摸鱼,被他甩到岸上的罗非鱼有巴掌大小,活蹦乱跳,十分诱人。我下了几次决心,但终于没有敢过去,因为越南人很顽固,听说我们的一名战士看到一位越南老太太昏倒在地,背起她往卫生所跑去治疗时,中途竟被这位老太太从背后捅了一刀。


  我回到团部,把罗非鱼的事告诉了作战参谋刘泮声、侦察参谋管涛和侦察排长夏恒义,他们听了我的描述,显得非常兴奋,我们一起找到了那个老头。因不懂越南话,没有办法用语言和他交流,管涛便拿出几张越南的纸币,用手指指钱,又指指罗非鱼,意思是用钱买他的鱼。

  看到几个荷枪实弹的中国军人,老人吓得瑟瑟发抖,等明白了我们的来意之后,老人开始说话了。他竟然是个中国人,是五十年代来此定居的,汉语说得还比较流畅,他很爽快地向我们摆了摆手说:“拿去吧,拿去吧,自己人还拿什么钱。”看他执意不收,刘泮生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来甩给他,老人非常高兴地接受了,他取出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感慨地说:好久没有抽到家乡的烟了,还是中国的队伍好啊!

  我们几个找了个脸盆,在野外把鱼煮熟,一口气吃完还不解谗,又偷偷跑回那个鱼塘,管涛和夏恒义下到水里抓鱼,我和刘泮生在岸上放哨,以防敌人的袭击,一会就抓了满满一桶,带回营里。 中午,我们接到了撤军的命令,工兵参谋韦力奉命组织工兵在我们回国路上的所有桥梁底下堆放炸药,待大部队通过后将桥梁全部炸毁,以防越军跟踪追击。


  15 重踏越南国土

  我是乘车经老街回国的,一路上,战争的痕迹处处可见,田野里弹痕累累,山头上的植被已被烧焦,在越南边城小镇老街的汽车站里,躺着被炸坏的30余辆公共汽车。战前被越南炸坏的红河铁路大桥已被我方修复,沿途,越南的老百姓不停地向我们招手致意,当然,他们的内心是怎样想的,我们不得而知。

  跨过红河,我国组织的慰问团在列队欢迎,人们喜气洋洋,载歌载舞。不少信息灵通的部队家属也夹杂在人群中,他们焦虑地四处张望,急切地盼着亲人们凯旋。

  作为进攻部队,我们的战绩应该说是不错了,通常,进攻部队的伤亡比防御部队要大一些,但这次战争中越双方的伤亡差不多。国外、特别是外国华人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们认为,以前都是别国打我们,现在我们也可以打到国外去了。连台湾的一个电台也这样说:“在历史上饱受欺凌的中国人今天扬眉吐气,今天他们浩浩荡荡地打过去,又大摇大摆地撤回来!”

  回国后,我师又担任了三个月的防御任务,全团有五个连队部署在红河沿线,团司令部设在一个叫槟榔寨的小镇上,距国境线约七八公里。那段时间,我常只身翻山越岭到一线执行任务,有一次,我遇见一位背着小孩的中年人在路上很伤心地哭泣,我劝了他一会便攀谈起来。他是湖南人,是响应祖国号召来云南支边的,住在红河岸边,与妻子在那里已经生活了十余年,战前妻子突然失踪至今未归。他说:她可能是被越南人抓了去,昨天,她还给我托了一个梦,只见她披头散发,哭得两眼红肿,她说自己被越南人糟蹋死了,想回来看看孩子的……


  无疑,战争对双方的人民来说是灾难,对双方的国家来说是创伤。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国内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在一个物质丰富,安定祥和的环境里。 现在,中国坚持改革开放,对越南已敞开了宽厚的胸膛,两国的边民和好如初,边界贸易如火如荼,但越南政界的戒备心理仍然很重。

  2001年6月,我随企业工会组织的考察团到越南,他的边境检查站就不允许我们带手机,不允许穿制服的中国人入境。出国前,我方的一位小导游告诫我们,到了越南不要谈论中越战争的事,她说越南人对那次战争仍然耿耿于怀。但越南的导游却意想不到的大度,他是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小伙子主动提起了中越战争,他说:二十年前,我们两国发生了不愉快的事,那是一段历史,过去的事就叫他过去吧,我们还得向前看。

  越南现在仍然不太富裕,与我国的差距至少也有十年,全国至今没有一条高速公路,首都河内还没有一座立交桥,交通工具主要是两轮摩托,他们也在探索改革之路,社会正处在新旧两种体制交替的时期。在途中,我看到一些人在懒洋洋地修公路,导游告诉我们,这些人是从各单位抽出来的义务工,他们是无偿的劳动,类似这样的事情在我国已基本不存在。为了刺激经济,他们也设了部分特区,在与我国广西接壤的地方有个叫芒街的小城镇,就是一个特区,中国游客花五十元人民币就可以看一场人妖表表演,只见那人妖从台上走下来一屁股坐在中国老年游客的大腿上,吓得中国游客丢退大窜。


  在越南的海防,澳门人开了一个正规的赌场,秩序很好,大家不论输赢出入都很自由,没有欺行霸市的现象。越南的传统教育搞得很好,在河内,每天有几万人排着长队瞻仰胡志明的遗体,人们都十分敬仰他。导游告诉我们:胡伯伯为了越南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最大的牺牲,他终生没有结婚,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 越南的自然条件很好,北方系亚热带地区,雨量充沛,河流纵横,因而山清水秀,资源也十分丰富,有着良好的发展前景。

  中越两国一衣带水,唇齿相依,两国人民友好的历史源远流长,中越战争只是一次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殊事件,是中越关系史上的一段插曲,我同意越南导游的说法,过去的事就叫他过去吧,我们还得看主流,还得往前看、

  衷心希望两国的人民世代友好下去,携手进入更加美好的明天。



  惊心动魄的代乃阻击战

  2月22日零时30分,根据13军的作战部署,该军39师奉命攻占代乃,控制要点,组织防御,坚决阻敌316A师东援,保障军主力发起柑塘战役的侧翼安全。当日上午,39师的师团指挥人员在305高地召开会议,分析敌情,最后决心集中全师主要兵力兵器于代乃及谷珊西山地区,成纵深梯次配置,重点扼守代乃无名高地、谷珊西山各要点及250、271、238、282高地,坚决阻击316A师东援,保障军主力围歼柑塘之敌。在完成防御部署后,39师将能形成防御正面约2.5公里,纵深约4公里,成纵深梯次配置的防御体系,从而有力地遏止越军316A师东援。

  按照39师制定的作战部署,116团于2月22日日终前完成攻歼351、463高地和代乃高地之敌的任务,尔后由117团接替其阵地,组织防御。116团转至师的二线阵地,在谷珊岔路口、250、332、238高地地域展开,重点扼守271、250、登朱高地等要点;

  117团接替116团后,担任师的第一线阵地防御,在代乃西南小桥、谷珊岔路口、登尚地域展开,重点扼守代乃无名高地、谷珊西山各要点,阻击316A师东援;115团为师预备队;师炮兵群在坡光、外斩河地域占领发射阵地,以主要火力支援代乃高地战斗;各步兵团的100迫击炮和82迫击炮集中使用编为团轻便火力队,以及时支援步兵的防御战斗。

  代乃位于谷珊西南,距39师115团攻占的402高地以南直线距离约2公里,其南临外约姆河,北倚谷珊西山群峰,山势险要。代乃无名高地属岳山主峰自西北向东南延伸的一条山背末端,由4个无名高地组成(由东向西编为1、2、3、4号高地),西高东低,海拔550-650米。高地南侧坡度约50度,北侧约40度,山上有茅草、竹林和灌木,观察和机动不便。4号高地以西有茂密的树林。代乃无名高地北隔351高地与402高地相望,东侧有463高地。10号公路蜿蜒从代乃无名高地东南山腰穿过向东北绕行,是东北通谷柳、西南往沙巴的咽喉要道。

  39师116团前一阶段未能完成穿插朗格姆敌后的任务,全团都憋着一口气。这次插向代乃去堵击越军王牌师,正激起了官兵们的旺盛斗志。根据39师的防御部署,团指将主攻代乃的任务交给了一直担任后卫的2营,加强团100迫击炮连和3营炮兵连,首先攻占351、463高地,然后以一部兵力向代乃无名高地东南侧的1、2号高地发展进攻,以另一部分兵力沿351高地直插南侧的3号高地,得手后,就地组织防御,阻敌316A师东援。
  


  2月22日12时许,2营以4连为尖刀连,从402高地迅速向南侧的351高地运动前进。13时,师、团炮兵群向351、463高地实施了炮火准备。13时15分,4连向351高地发起攻击,打得干脆利落,只用了37分钟就将其攻占。4连的原定任务是继续攻占463高地,然后向1号高地发展进攻。6连随4连后跟进,待4连攻占351高地后直插3号高地。团指考虑到4连发展顺利,伤亡较小,而3号高地海拔较高,又属于防御阵地最右翼,地势很重要,把这里拿下来可以居高临下控制代乃东南,因此临时调整部署,由4连加强6连3排继续向代乃方向攻击前进,攻歼3号高地之敌;6连(欠3排)改向攻歼463和1、2号高地之敌。

  4连沿351高地继续南插,于16时30分占领了3号高地,未遇越军抵抗。在随后搜索时,发现3号高地西南侧有越军的高射机枪、重机枪和82无坐力炮、60炮火力点,当即呼叫师、团炮兵将其摧毁。
  


  6连(欠3排)加强重机枪3挺、82无坐力炮1门,从左翼向463高地发展进攻。沿途地势不断升高,草深林密,路窄坡陡,6连几次迷失方向,前进速度较为缓慢。17时05分,6连占领了463高地,没有遇到越军抵抗。在463高地的正南面就是1号高地,高出463高地几十米,挡住了瞰制10号公路的视线。先头的6连1排迅速向1号高地发起冲击。突然,1号高地上的越军开火了,猛烈的弹雨向1排泼来。

  在排长谢志熙指挥下,1排3个班展开战斗队形向高地顶部冲去。连长杨忠玖很快也赶到了463高地,在距离1号高地120余米的一个突出部指挥战斗。不久,越军的一发炮弹打到了突出部附近,连长杨忠玖、副连长巩金生都被炸伤。经请示营长李庆福同意,由1排长谢志熙代理连长,与指导员朱山荣一起指挥连队继续攻击。

  后边的2排也冲了上来,谢志熙命令2排带1挺重机枪进攻右侧的2号高地,支援1排的战斗。因天色已黑,在上报营指后,1排打出信号弹指示目标,402高地上的营82迫击炮遂向1号高地进行了炮火轰击。在火力掩护下,2班在班长唐建林带领下从1号高地西侧前跃进,以手榴弹炸毁越军2个火力点,借着烟雾掩护一举冲上了1号高地。

  唐建林在冲锋时中弹负伤,朱山荣指导员很快跟进到1号高地上进行指挥。右侧的2排也冲上了2号高地,没有遇到越军抵抗,当即占领阵地,一面架起重机枪向1号高地之敌射击,一面出动 6班向守敌侧后迂回。与此同时,1排3班向1号高地东侧发起冲击。6连三面夹攻,经过1个多小时激烈战斗,终于在19时攻占了1号高地。战斗中共毙敌14人,俘敌1人,伤敌2人。6连阵亡1人,负伤9人。


  至此,116团2营已前出并占领了代乃无名高地,控制了10号公路北侧的重要制高点。2营随即抢修工事,转入防御。

  19时30分左右,越军向6连守卫的1号高地进行了猛烈的炮火袭击,然后乘夜色出动从2个班到1个排的兵力连续发起2次反冲击。朱山荣指导员立即命令预备队1班投入战斗,指挥部队沉着坚守,将越军的反扑全部击退。越军退至南侧和西南侧公路边隐蔽对峙,距6连前沿阵地最近处只有约200米。

  午夜时分,营长向6连通报,经审俘得知,6连俘获的越军隶属316A师148团第6营。与越军王牌师遭遇,6连上下都很紧张。23日凌晨,10号公路上由西南向东北开来一长串车辆,从迹象上看是越军的大部队到了。听到公路上车声轰鸣,6连认为越军的坦克上来了(实际上316A师并未配属坦克),立即将情况上报营指。营指得知6连的反坦克火力不足(1、2排只有完好的40火箭筒4具),于是命令5连2排加3排7班,配属4具火箭筒前往代乃无名高地支援6连。23日2时30分左右,5连2排和7班到达1号高地,被编为6连的预备队。


  关键时刻,117团的先头部队赶到了代乃。117团开战后一直作为39师的预备队,除在龙金地区担任清剿和警卫任务外,没怎么参加战斗,全团上下都在磨拳擦掌。接到师指的作战命令后,117团于22日下午进行了动员和部署,团长石兆祥和政委李斌决心以1营配属2营4连为第一梯队,由副营长带队向代乃穿插前进,团指、3营、2营随后跟进。当日下午17时,1营以2连为前卫连从215高地出发,沿116团攻击路线插向代乃。虽然从215高地至代乃东南的1号高地直线距离不到5公里,但沿途草深林密,山高沟深,又是乘夜行军,部队边辨认方向边前进,一路跌跌绊绊,行动十分困难。直到23日凌晨4时30分,1营的先头2连才赶到1号高地。

  2连连长林显睦和指导员邱华上了116团6连驻守的阵地,见到了代理连长谢志熙与指导员朱山荣。117团2连是奉命前来接替116团6连的防御任务,然而116团6连并没有接到团里要求其撤离阵地的命令。经过双方干部协调,确定暂由2个连队共同执行防御任务。6连干部向2连介绍了当面的地形与敌情,然后划分了双方的防区范围:117团2连防守1号高地东南侧突出部山脊方向,116团6连防守1号高地西南侧、南侧及2号高地,2个连队联手卡断了10号公路。


  1号高地海拔约500米,南临外约姆河,山势由西北向东南延伸,是代乃无名高地数个相连山头的最东南端。10号公路经其东、南侧山腹绕过,控制了1号高地即可将公路卡断,可谓是“咽喉要地”。1号高地顶部平坦光秃,面积不足600平方米,周围茅草、芦苇丛生,东南侧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高地东南侧突出部坡度较缓,便于攀登,西南侧公路傍山处有4、5米高的陡壁,不易攀登。

  116团6连前期已在高地上抢修了部分堑壕、射击掩体及防炮洞,因山顶地域狭窄,117团2连要前出到东南侧突出部再挖一道工事。2连首先根据地形确定了防御部署:1排配置在高地东南侧突出部,面向西南展开;2排配置在高地南侧,面向南封锁公路;3排配属火焰喷射器1具为预备队,配置在高地东北侧反斜面;

  重火器由林显睦连长亲自掌握,其中重机枪2挺分别配置在1、3班侧后,另1挺备用;82无坐力炮1门配置在3班侧后,另2门备用;2门60炮在高地北侧占领发射阵地;工兵组在2班阵地前的公路上埋设定向地雷,封锁公路;指挥所在60炮阵地后,由副营长统一指挥。部署完毕后,全连指战员在黎明前的夜色中挥舞锹铲,按照先跪姿后立姿再连接堑壕、挖防炮洞的顺序,奋力抢筑工事。


  清晨5时50分,天边刚有点泛白,2连才挖了一段30公分深的工事,一半人还没有工事。突然,公路边上飞起了3颗信号弹,接着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炮弹砸来,整个1号高地立时陷于浓烟烈火和碎石泥土的笼罩之中。越军的进攻开始了。

  第一波进攻越军就动用了148团第6营的约2个排兵力,在高射机枪、重机枪火力掩护下向2连阵地发起冲击。因为工事尚没有构筑完善,2连的1门82无坐力炮、1挺重机枪被越军的炮火击毁,人员也出现了伤亡。林显睦连长命令将预备火器拉上来占领阵地,随后和邱华指导员按照分工指挥战士们用轻、重机枪、冲锋枪和手榴弹猛烈打击越军。侧后的6连一边组织前沿的1、2排以火力阻击越军,一边呼唤营82迫击炮支援。2、6连联手奋战,一鼓作气将越军的进攻打退。师指很快接到了代乃无名高地的战况报告,考虑到117团主力尚未到达展开地域,加之越军攻势比较猛,战斗激烈,因此,命令116团2营继续坚守阵地,暂不撤出。

  6时20分,越军实施了又一轮炮火急袭。炮火停止后,越军出动2个排兵力,从东南和正南方向朝1号高地扑来。林显睦连长和邱华指导员抓住越军炮击停止的间隙,指挥2连迅速进入阵地。越军发现了1排阵地过于突出的弱点,从东南侧后沿山背冲了上来。2班机枪手徐泽贵和战斗小组长范正明首先发现了敌情,立即开火,重创了企图偷袭的越军。林显睦连长紧急调整火力,指挥1排两面阻击敌人,连重火器重点支援1排方向。谢志熙也指挥6连1、2排集火封锁公路,同时呼唤营82迫击炮猛砸越军的进攻路线,打其后续部队。经过15分钟激烈战斗,2、6连将越军的第二次进攻击退。


  连续打退越军的2次冲击后,林显睦连长察觉到1排阵地过于靠前,东南侧后易遭攻击,于是命令1排撤至第二道堑壕,与2排形成环形防御,集中兵力兵器扼守高地顶部。当时117团的100迫击炮连正在转移途中,1营炮兵连的82迫击炮又迟迟测不出目标位置,因而没能及时支援2连的战斗。为减少伤亡,连指要求全连不怕疲劳,抓紧时间抢修工事。对阵地上的人员也进行了明确分工:一部分战斗,一部分加修工事,一部分前运后送。战斗中,2连逐步构筑起了3条约100米长的齐腰深堑壕,单兵基本上人人都有防炮洞,机枪阵地也加了掩盖,从而构成了比较坚强的防御体系。

  6时55分,2连正在调整部署时,越军的炮火准备又开始了。这次越军的炮击连续不断,打得狭窄的高地上漫天都是硝烟和尘土,分不清炸点,也看不清方向。林显睦连长担心战士们的安全,钻出掩体想告诉战士们注意防炮和沉住气,还没有跑出几步,一发炮弹就在他身边爆炸,林连长不幸牺牲。

  营指很快命令副连长李玉明代理连长、1排长王顺蛟代理副连长。因李玉明当时还在2连后卫,没有赶到阵地,暂由王顺蛟负责指挥。炮火准备停止后,越军以2个连兵力分多路向1号高地发起第三次冲击。因团、营仍然无法实施炮火支援,邱华指导员发出“为连长报仇”的战斗口号,指挥2连奋力应战。

  当越军接近到阵地前几十米时,全连突然以猛烈的近战火力发射,将越军成片打倒在阵地前。1排当时还在向高地顶部转移,2班机枪手徐泽贵主动担任掩护全班转移的任务,以娴熟的连扫和点射压住了越军。当子弹打光后,越军再次冲上来,徐泽贵猛然跃出掩体冲入敌群,从惊呆的越军手中夺过1挺56式班用机枪,后退两步一个急射,当即杀伤十余名越军。1班副班长带领战斗小组三次阵前出击,连续打光了7个冲锋枪弹夹子弹,枪管打红,又换上轻机枪继续射击。2连以轻、重机枪、冲锋枪和手榴弹近战歼敌,大量杀伤了越军。


  6连那边,在炮火掩护下,越军148团第4营也扑了上来,与第6营联手企图夺回代乃无名高地。越军的迫击炮火力打得又刁又猛,压得6连抬不起头来。此时6连通过营指已经叫通了师、团两级的炮火支援。谢志熙根据炮声判断越军的迫击炮阵地应该就在朱缸荷南面的山坳公路拐弯处,他很快通过地图向炮兵报出了坐标。

  紧接着,师炮兵群的122榴炮弹连续飞来,迅即将朱缸荷南侧的越军迫击炮打哑。随后谢志熙亲自掌握步谈机,根据地图坐标连续呼叫师、团炮火,引导炮弹雨点般砸在越军冲锋队形中,在阵地前形成了一道火网,打得越军尸横遍地。谢志熙和朱山荣指挥6连浴血战斗,在师、团炮火的有力支援下,经过20多分钟奋战,终于粉碎了越军的第三次进攻。

  因弹药消耗较大,后方又一时供应不上,117团1营从配属的4连抽出了1个排的弹药补给2连。为节约弹药,邱华指导员及时发出命令:“敌人不到30米内不打,看不清敌人不打,手榴弹投不到不打。” 116团6连也将预备队所携带的弹药集中起来节约使用。

  在战斗开始前,工兵班长李水波带领3名战士乘夜色前往公路北侧埋设定向地雷。为了最大限度杀伤敌人,李水波和战士刘德庆接近到距越军只有几十米的一道山崖下面埋雷。在连接电源时,越军向1号高地的进攻开始了,李水波等人的退路被切断。李水波和刘德庆果断开火,配合2连1排将越军的进攻打退。战斗中爆破装置被越军的炮火摧毁,已无法继续布雷。

  这时越军又开始了第二次进攻,李水波决定坚守在这里,保障2连1排的右翼安全,为战友们赢得加修工事的时间。李水波指挥3名战士猛烈开火,吸引住了越军的火力,有力支援了2连的坚守。在打退了越军的第三次进攻后,李水波腿部中弹负伤,战士刘德庆也牺牲了。越军再次扑了上来,李水波的子弹、手榴弹都已打光,身边只剩下一根爆破筒。为了掩护侧后方山腰上的2名战士撤退,李水波挟着爆破筒艰难地迎着冲上来的越军爬去。十多名越军上来围住了李水波,企图抓个活的。

  突然,李水波拉燃了压在身下的爆破筒,然后拄着爆破筒挣扎着站起,傲视着围到了身边的越军。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之后,李水波与6名越军同归于尽。幸存的2名战士目睹了如此壮烈的情景,含泪后撤,于当日下午返回了阵地。


  没有多少间歇,7时25分,越军发起了第四次冲击。这次越军采用了声西击东的战术,先以猛烈火力向2连阵地正面射击,出动一部分兵力发起强攻,吸引2连的注意力,同时另以约1个连兵力利用高地东南侧竹林隐蔽接近,企图实施突然袭击。非常不幸,越军的这一行动很快被2连观察哨发现。

  2连立即集中各种火器向敌猛射,同时甩出成片的手榴弹,仅用10分钟就打退了越军的攻势。当时2排5班副班长发现公路上有1辆越军卡车,即以冲锋枪连续点射将其击毁。利用越军退下去的空隙,代理副连长王顺蛟迅速组织战士们抢修工事,及时调整轻重机枪和其他火器的射击位置,以防越军的炮击。

  果不其然,十几分钟后,伴随着一阵炮火轰击,越军又以约1个连兵力发起了第五次冲击。这时1营的82迫击炮终于标定了打击诸元,开始以炮火支援2连。虽然越军冲击得很凶猛,但被中国军队的迫击炮火切断了后路,又遭到前沿各种步兵火器打击,很快攻势就散了架。

  除了阵地前的死伤者外,少数越军散兵撤不下去,就躲在斜坡死角里向2连射击骚扰。激战中,代理副连长王顺蛟负伤牺牲,指挥权由2排长杨金红接替。杨金红很快将阵地上的人员组织分工,除观察哨和值班火器外,以一部分人员搜剿消灭阵地前的少数越军,一部分人员抢修工事,一部分人员执行弹药和伤亡官兵的前运后送。


  8时05分,越军约1个连兵力向1号高地发起了第六次冲击。越军再次改变了战术,不但从多条路线冲击高地突出部,又转以一部兵力向高地西南侧陡坡实施突然袭击。杨金红发现越军的企图后,一面向副营长报告,一面指挥预备队3排7班向西侧机动,迎头堵住越军猛打。战斗中,2班机枪手徐泽贵连续使用机枪、冲锋枪、半自动步枪和手榴弹奋勇歼敌,打得冲近的越军尸横遍地。当徐泽贵杀得性起,又准备投出一颗手榴弹的时候,不幸被越军子弹击中头部牺牲。在右翼116团6连的火力策应下,2连将越军的第六次进攻打退。然而越军也红了眼,在向1号高地进行了一阵猛烈炮击后,又出动约2个连兵力展开密集队形扑了上来。
  
  徐泽贵烈士



  在6连方向,公路上成连、成排的越军源源不断地涌向1号高地东南突出部,同时也向西侧和西南侧制高点发起冲击。面对越军如潮般的反复进攻,谢志熙和朱山荣指挥6连以各种轻重火器予以拦击。战斗残酷而激烈,在越军炮火轰击下,6连的伤亡在不断增加。谢志熙身背报话机,边打边指挥,边呼叫师、团炮火支援。6连火器排长梁应显,冒着越军的炮火,站在阵地上指挥60炮向冲上来的越军射击。开始是打150米距离之敌,随着越军不断冲近,炮击射程缩短到100米、80米、70米,打成了迫击炮上刺刀。

  越军也不甘示弱,进攻兵力逐渐从1个排增加到2个连,除了用迫击炮不间断轰击1号高地外,又将12.7毫米高射机枪架到了距离1号高地超过1500米的朱缸荷山头上,向2、6连阵地猛烈射击。因为步兵火器打不到朱缸荷山头,谢志熙再次呼叫师、团炮火支援。很快,师炮兵群的130火箭炮发起齐射,一举将朱缸荷山头上的越军高射机枪打哑。316A师不愧为越军“王牌”部队,斗志顽强,不顾伤亡,借着阵地前的茅草、灌木荆藤为掩护,断续向前跃进,连续实施整排、整连级的疯狂冲击。

  6连1、2排在激战中伤亡很大,阵地上只剩20余人,只好将预备队5连2排和7班全部拉了上去。6连及配属部队在师、团炮火的有力支援下,与4连相互策应,艰苦奋战,接连打退了越军的第四、第五、第六、第七次进攻。8时40分,越军再次退了下去,但见阵地前尸横枕藉,残肢断体与武器碎片布满了战场。6连及配属部队的总伤亡也超过了50人,阵地上能够作战的人员已经只有40余人。
  


  击退越军的第七次冲击后,2连的代理连长李玉明跑步赶到了阵地。他很快察看地形,了解工事构筑,分析敌情,组织好轻重火器,并将投弹手组成投弹组,划分投弹区域;将特等射手组成射击组,负责消灭越军指挥官和冲在队形前的敌人。鉴于2连已伤亡很大,营指先后命令4连2排和1连2排迅速前出,准备从2连的左右两翼加入战斗,增强1号高地的防御力量。

  很快,在一阵炮击掩护下,越军约2个排兵力又扑了上来。李玉明连长沉着进行指挥,将越军放至20多米距离内,突然下令开火。2连的轻重火器齐射,成排的手榴弹飞入敌群,仅用了几分钟就将越军的第八次进攻打退。

  9时42分,越军向1号高地进行了更加猛烈的炮火轰击。在不到600平方米的高地上,连续落下了2、300发炮弹。一时间高地上硝烟弥漫,弹片横飞,防御工事和掩体都遭到很大破坏,守军也出现了伤亡。随后,在轻重机枪和高射机枪的火力掩护下,约2个连的越军又发起了第九次冲击。越军借着灌木和茅草的掩护从两翼向上断续跃进,只见一大片草绿色头盔时隐时现地不断向1号高地逼近。

  虽遭到中国军队炮兵的多轮火力压制,越军的60炮仍然很活跃,以灵活准确的射击给中国军队造成了不小的威胁。一股越军乘机隐蔽接近,利用竹林的掩护从东侧突然冲入2连阵地。面对突发情况,李玉明连长当机立断,命令代理2排长姜有余带人上去堵住缺口,同时组织火力支援。姜有余临时组成突击队,先以火力侧射掩护,然后率队以勇猛的战术动作扑了上去,经过一番激烈的近战歼灭了突入阵地的越军。后面的越军见势不妙转身撤逃,2连又组织火力追击,大量杀伤了逃敌。此时,前来增援的4连2排和1连2排赶到,从左右两侧加入战斗,2连的阵地更加巩固。


  另一股越军猛攻6连阵地。面对潮水般扑来的越军,6连指战员不顾伤亡,以气壮山河的气概顽强奋战。2营机枪连排长阿尔子日在平时训练中体能极佳,擅长投弹。这次他打疯了,在大半天的战斗中,阿尔子日往来穿梭,交替使用5支冲锋枪和1挺重机枪打击敌人。面对源源扑来的越军,阿尔子日干脆跳上堑壕狂甩手榴弹。他计算着距离,奋力将手榴弹投出60米以上,还没等落地就凌空爆炸,使冲锋的越军无死角可躲,被炸得伤亡遍地。几名坚持不下火线的负伤官兵专门给他压子弹和拧手榴弹盖子,阿尔子日斗志更旺,先后投弹百余枚,杀伤越军50余人,而自己却毫发无损。

  2排长白让高土与3班副泽乃等人打得非常机智,不时把头探出堑壕观察一下,用冲锋枪猛得打上几个点射,然后缩进堑壕里向越军冲击的方向甩出几枚手榴弹,再蹲在堑壕中换上弹匣,周而复始,既很好地保护了自己,又有力打击了越军。一如既往,谢志熙连长冒着矢石呼唤师、团炮火支援,引导猛烈的炮火狠砸在越军的进攻路线上,将越军的集团冲击一次次粉碎。

  越军的第九次进攻又被击退了,在山梁上和山坳里丢下了一片片的草绿色尸体。
  
  阿尔子日


  10时04分,越军又组织近2个加强连的兵力发起第十次冲击。越军的炮火轰击更为猛烈,2连的李玉明连长、副连长杨金红和4排长熊万才在战斗中先后负伤。因为预备队已加入战斗,而从师到团、营的各级炮火也及时支援,向越军进行层层拦阻和密集射击,拦头、截尾,打中间,使越军难以冲近1号高地,攻势很快即被粉碎。

  11时27分和12时16分,越军又先后组织约2个排兵力发起第十一和第十二次冲击。这时越军的进攻气势已不足,炮火准备稀疏了许多。在师、团炮火将越军后路切断后,2、6连以轻重火器齐射,干净利落地将越军的两次进攻击退。

  在击退越军的第十二次冲击后,117团团指因听到前送人员误传2连阵地上打得只剩下8、9个人了(其实尚有战斗人员72人),邱华指导员也身负重伤(其实未负伤) ,于是团长命令2连撤出阵地休整,由4连接替2连的防御任务。12时30分,2连将阵地移交给4连撤出战斗集结休整。

  在兄弟连队的配合下,2连坚守代乃1号高地,连续击退越军12次进攻,毙敌200余名,伤敌100余人,击毁越军车3辆,缴获85加农炮、82无坐力炮、60炮各2门、轻重机枪13挺、电台1部、电话机2部以及冲锋枪、40榴弹发射器和大批弹药。战斗中2连阵亡17人,负伤31人。2连干部伤亡严重,连长换了三任,副连长换了四任,多名排长伤亡,但前仆后继,指挥从未间断。战后,2连被中央军委授予“守如泰山英雄连”荣誉称号,工兵班长李水波烈士被中央军委授予“杨根思式的战斗英雄”荣誉称号并追记一等功,2班机枪手徐泽贵烈士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并追记一等功。


  在接到团指命令后,117团4连即调整部署,先以2排进至2连东侧协防,又以1排前出接替2连在1号高地的前沿阵地。

  4连1排在副连长率领下于10时40分进入1号高地,主要防御方向面对高地东南侧山背的突出部竹林。1班占领高地正面和右侧阵地;3班占领左侧阵地;重机枪配置在高地右侧,主要封锁阵地前西南山背;2班为排预备队,配置在高地反斜面。在上午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里,1排协同2连打退了越军的先后四次冲击。

  12时30分,2连全部撤出阵地,4连很快与6连形成协防。还没有等兵力调整完毕,越军的进攻又开始了。

  因惧怕中国军队炮火打击,越军下午的进攻开始以偷袭为主。12时17分左右,越军未作炮击,以约2个班兵力利用茅草掩护接近1号高地,突然向1、3班的接合部发起冲击。副连长临危不乱,带领班、排干部跃出堑壕扫射敌人。战士们也纷纷开火,经过一阵近战将越军的第五次冲击打退。

  因防御前沿多深草竹林,越军屡次使用偷袭手段,1排便针对性地采取措施:组织了3-4个观察哨,划分了观察区域,严密监视,及时根据草动、响声判明越军进攻企图;设置了3挺轻机枪为值班火器,随时进行战斗支援;其余人员利用战斗间隙抢修工事,先后加修了齐胸深的堑壕30余米,挖防炮洞20余个,完善了阵地防护。


  12时40分,越军再次集中炮火轰击1号高地。除观察哨外,1排全体官兵进入工事隐蔽。炮火延伸后,越军出动约1个连兵力向1排阵地扑来。因越军兵力较多,副连长一面呼唤团、营炮火支援,一面命令全排做好战斗准备,将越军放近再打。越军不顾伤亡冲过中国军队的炮火打击线,在接近1排阵地30米以内时,突然撞上1排轻重火器组成的严密火网,很快伤亡遍地。1班在3班侧射支援下阵前出击,毙敌十余人并俘敌1人,打退了越军的第六次冲击。

  13时30分,越军出动1个加强班向1班阵地分组扑来。在重机枪火力掩护下,1班以交叉火力轻松将越军击退。

  13时55分,越军1个班从西侧利用茅草掩护向1班阵地发起偷袭。观察哨发现敌情上报,1班副班长带领1个小组悄悄绕至越军侧翼,突然开火。越军遭此打击猝不及防,当即伤亡过半,只好转身撤逃。

  从14时15分至15时20分,越军又分别以1个班至1个加强排的兵力向1排阵地发起三次冲击。1排沉着应战,将越军放近,充分发挥各种轻重火器威力,近战歼敌,将越军的冲击全部粉碎。

  15时以后,越军将进攻重点转向6连方向。此时配属4连的3排已奉命归建,6连的防御力量得到了加强。在师、团的强大炮火支援下,越军的冲击往往几分钟就被6连打下去了,气势越来越弱。至下午18时,316A师148团打得筋疲力尽,持续了12个小时的枪炮声终于渐渐停息下来,代乃阻击战的高潮过去了。


  为了增强防御的稳定性,23日18时,39师对部署作了进一步调整,命117团按计划全部接替116团的防御阵地。具体部署是:117团1营仍担任主要防御,2连撤出阵地后经过组织调整,补充了弹药和干粮,于18时30分重返1号高地接替4连和116团6连的防御阵地;4连撤出1号高地,接替116团4连在3号高地的防御阵地;1连为营的预备队,配置在1号高地北侧,营指设在463高地的西南侧;3营在155、402、349高地展开;2营为团的预备队,配置在登尚北侧无名高地,随时准备接替和增援1、3营的防御;团火力队在402高地北侧占领发射阵地,向代乃方向准备火力,支援步兵防御战斗;团指设在349高地西侧;116团仍担任师在271高地、332高地、登高的第二线阵地防御;115团为师的预备队,配置在305高地以南地域,随时准备支援一线战斗。

  116团6连接令撤下阵地时,除了牺牲和负伤的人员,还有88人。而战前6连有130余人,加上配属的重机枪1个排和支援的5连2排加7班,共计200余人,在代乃阻击战一战中就折损过半。6连及配属部队强攻代乃,坚守阵地,与兄弟连队一起与敌浴血奋战,连续战斗20余个小时,在炮兵支援下先后打退“王牌”316A师148团的18次进攻,全连共毙敌210人,伤敌200余人,俘敌1人。战后,6连被中央军委授予“能攻善守英雄连”荣誉称号,2营机枪连排长阿尔子日荣立一等功并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6连指导员朱山荣被昆明军区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6连代理连长谢志熙荣立二等功。


  117团4连1排接替2连在代乃1号高地的防御,先后击退越军11次冲击,完成阻击任务,共毙敌78人,俘敌1人,自身仅负伤1人。战后,4连1排荣立集体二等功。

  23日一整天,越军的主要攻击方向为1号高地,对116团6连防守的2号高地和4连防守的3号高地只进行了零星炮击。

  117团4连于当晚接替了116团4连在3号高地防御阵地。20时20分左右,越军向3号高地进行炮火袭击,发射的燃烧弹引起4连阵地着火。4连呼叫团、营炮火支援,结果被误传为4连遭敌包围。经请示,团指命令4连撤出阵地。

  因为3号高地位置重要,根据军、师指示,为确保防御稳定,团指决定以9连配属1营指挥,立即恢复3号高地的防御阵地。22时30分,9连接令从402高地向代乃前出。24日零时10分,团炮兵向3号高地进行7分钟火力急袭,随后9连发起进攻。因连长误判方位,9连于6时40分攻占了西侧的4号高地(误为3号高地),击溃越军2个班。7时30分,营指发现9连攻错了阵地,鉴于4号高地与1号高地的防御间隙较大,命令9连撤出4号高地,占领3号和2号高地。

  当夜,越军多次向代乃一线高地实施炮击,大量地发射燃烧弹,同时用汽车向后方拖运尸体。因夜暗视度不良,前沿部队误报发现越军大量装甲车、坦克,似要准备向1号高地发起总攻。师、团迅速命令前沿部队做好打坦克的准备,同时派出反坦克预备队沿谷珊方向占领发射阵地。


  25日凌晨5时,3班观察哨发现约1个排越军匍匐前进摸了上来。连长立即命令1排进入阵地作好战斗准备。在越军接近至30米距离时,3班突然投弹,随即轻重火器一齐开火,当即毙敌5人,其余越军退了下去。

  天亮后,为改善防御态势,连长命令3班将防御前沿前推10米,令4、5班帮助3班加修工事。当日越军前后向9连阵地炮击27次,毁坏了部分工事,造成9连3人伤亡。因1排已防御一整天,相当疲劳,25日晚20时,连长率2排加强9班接替1排防御。

  20时30分,越军在炮击后出动1个班兵力从3号高地西北侧向6班阵地运动。在接近阵地前沿50米时,6班突然集火射击将越军击退。22时许,越军1个加强班沿3、4号高地鞍部北侧竹林向6班阵地实施偷袭。潜伏组提前预警,排长命令6班2个组从两侧前出10米,形成后三角战斗队形。当越军接近至20米距离时,6班3个组一齐开火,以猛烈的交叉火力粉碎了越军的偷袭。23时左右,在炮火支援下,约1个排越军从4号高地南侧发起冲击。6班将越军放至40米距离内,轻重火器突然开火,充分发挥手榴弹的威力,很快将越军击退。因越军占领4号高地对3号高地的防御威胁较大,连长随即请求团、营炮火压制4号高地之敌。
  


  26日凌晨4时10分,约2个班越军再次从4号高地南侧摸了上来。在进至距潜伏哨约10米时,6班突然开火,当场击毙越军9名。其余越军后退时又遭到团、营炮火的急袭,被歼灭大半。6时左右,在炮火掩护下,越军又出动约1个排兵力从4号高地向6班阵地扑来。6班打得已很熟练,将敌放近至30米距离,轻重火器突然开火,又甩出成排的手榴弹,轻松将越军打退。

  在2个夜晚的攻防战中,9连隐蔽得当,潜伏预警,阻击有力,将越军的偷袭和进攻全部粉碎。反观越军,攻击精神已大为衰退,遇到阻击即后撤,与23日的疯狂进攻已不可同日而语。

  26日14时,连长召集各排干部了解情况,总结经验,命令各排加修工事,调整火力。不久,连后勤组将干粮、饮水和弹药送上阵地,9连的防御更加巩固。

  16时30分,越军向9连阵地进行了猛烈炮击,造成9连8人伤亡。为增强前沿防御,当夜指导员带3班接替6班阵地,将6班与5班合并,重新调整了部署。

  27日凌晨4时许,越军1个组从西北侧竹林向3班阵地偷袭。在距离潜伏组约70米时被发现。当时一名潜伏人员不够沉着,离得老远就喝问口令,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以致被越军开枪打伤。


  从26日到28日,越军向9连阵地炮击多次。团、营炮兵也向越军炮兵阵地和攻击分队进行了压制。除小规模偷袭与反偷袭的攻防战外,双方没有发生大规模战斗。

  在9连坚守3号高地的同时,13军37师、38师以迅猛之势向柑塘越军345师发起猛攻,昆明军区前指的目光也逐渐锁定了316A师。鉴于316A师自23日、24日连续反扑代乃失利后,已在10号公路地区转入防御。24日12时,昆明军区前指和13军、39师发出指示:一线部队应组织小分队沿公路两侧向沙巴方向搜索前进,侦察越军316A师的动向。

  24日21时46分,117团派1个班前出侦察,未发现敌情。25日零时50分,39师指示117团攻占代乃东南侧公路以南的334和241高地,以监视越军之行动。11时,117团7连攻占了这2个高地。25日9时,117团又组织侦察分队向纵深侦察,到达奔西爱北侧的岳山。为了增强防御的稳固性,39师命令117团8连于26日3时攻占了岳山南侧的1662高地,5连亦于26日11时27分进至该高地,从而在10号公路南北两侧形成了稳固防御,并为转入进攻创造了有利条件。


  27日以后,316A师除对代乃地区中国军队阵地进行了零星炮击外,没有再发起大规模进攻行动,代乃阻击战至此结束。

  28日18时,117团9连奉命由防御转向对朱缸荷方向之敌攻击前进。在5昼夜的阻击战中,9连先后击退越军的10次偷袭和袭扰,共毙敌69人,俘敌1人。9连阵亡7人,负伤19人。

  从2月22日攻占代乃无名高地之战斗起,至27日为止,39师116团6连和117团2、4、9连连续奋战6昼夜,在炮兵支援下先后打退越军“王牌”316A师的30余次冲击和偷袭,杀伤316A师148团第4营、第6营和第5营共900余人,其中第6营遭到歼灭性打击。整个阻击战共毙敌525人,伤敌406人,俘敌4人,缴获各种火炮6门、轻重机枪23挺、步枪和冲锋枪33支、40榴弹发射器4具、40火箭筒6具,以及大批弹药和其他军用物资、器材,击毁越军汽车4辆。

  39师牢牢守住了代乃,使敌未能前进一步,粉碎了越军316A师的东援企图,分割了316A师与345师的联系,保障了军主力的侧翼安全,为军主力歼灭柑塘之敌创造了有利战机。

  代乃阻击战从此成为了13军39师军史上的光辉一页。


  

  代乃阵地沙盘图

  39师117团一炮连老兵对二连连长林贤睦的回忆

  二连连长叫林贤睦,广东省潮阳县人,未婚、共产党员,在79年自卫还击战斗中光荣牺牲,牺牲时年景28岁。二等功臣获得者。现在我都还记得他的容貌,个子矮 、体格壮、声音尖、又红亮,精神饱满,他的气质也是相当的好。外号:小日本,是一个优秀的连队主官。

  记得我新兵到达部队时,全营、全团集合起来听报告、看电影时,因我们连队和二连是相邻的,所以每一次二连集合时,我都会听见连长那清脆红亮的声音,“立正、向右转、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三四”,全连跟着口令做动作。这就是我对他最深刻的印象,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形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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