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2月22日上午,按13军“阻敌东援”的命令,305高地上的师前指里,首长们召开作战会议,决定由116团前出夺取代乃,重点扼守代乃无名高地、谷珊西山各要点,形成梯次配置的防御体系,保障攻击柑塘的军主力侧翼安全。我连奉命立即架设了师前指至位于登栋的116团前指2.5公里的线路。连队留在后指的保障分队,当天也架设了从师后指至砖瓦厂5公里的线路。

  为保证通信畅通,我挎上一支56式冲锋枪,带上指北针和军用地图,跟随熊指导员到前线的线路巡线。我们翻山越岭,沿着在丛林延伸的野战线路,一路走过了好几个山头。沿途的越南村寨老百姓都跑光了,只有满面硝烟的我军步兵在执勤。几个原本葱茏的山头,已被战火摧残成了蛮荒之地,听说山头上有个被炮弹炸塌的地堡里还埋有被炸死的越军尸体。

  我们来到115团团指不远的总机站。总机站紧靠峭壁,是用竹子、树枝搭了个架子,上面盖了块遮太阳的雨布的简单工作棚,值班电话兵不停地呼叫用户、接转电话。我们在总机站附近与维护哨的战友交流保持电话线路通畅的经验教训。维护哨的战士说,昨天线路断了两次,有一次还是半夜断的,查线时伸手不见五指,3个人按平时的训练分工协作,一人手牵被复线查线,一人遮掩手电筒的光判断故障,一人端枪警戒,高度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在前线查线必须按要求间隔2、3米左右行进,预防越特工伏击被一锅端,但又不能离得太远,因为山背长满灌木林,夹杂着蔓藤条和人多深的巴茅草,黑古隆冬的离远了怕迷路走失。他们好不容易攀登上又粗又滑的树干才把悬在树丫上被炮弹炸断的线接通。抢修回来后,115团首长问寒问暖,并亲自开罐头慰劳他们。

  熊指碰到了一个老乡,是个步兵部队的副营长,他走过去和老乡亲热交谈。我转过身就看到了1个防化连喷火排的永川老乡,他夸张地一把搂着我,显得很亲热。战场上军人之间的谈话离不开战事,他告诉我:“战斗打响时,喷火班配属给了穿插连。第一次战斗是晚上,光听到枪炮响,开头有点紧张,很快就适应了。”他向我匆匆挥了挥手,一溜烟随队跑了。

  我目送他们的背景慢慢消失在山脚的丛林中,发现山脚下有一些草房,问了问通信连的战友,他们说那是越军的军营,已经毁于战火。我见熊指和他的老乡聊得火热,请示了指导员后,就和其它几个人一起下山进了军营。


  这里有好几排用竹子搭建的房子。竹梁、竹壁、竹门,房子里面的床铺,也是用竹筒插在地上,再在竹筒上搭个架子,架子上铺有竹片,柜子也是竹子搭的一些架子。房子外面围着竹子编织的篱笆墙,门口的路边还有一个竹子搭建的岗亭。靠后的那几排已经成片倒塌。前面两排的房子里一遍狼藉,地上有一些打得稀烂的营具、书籍、笔记本、衣物等。中间的空地上到处散乱着损坏的武器、弹药等物资。看上去不像正规军的营地,可能是地方基层武装如游击队或民兵的临时集训地,非常简陋。

  太阳很大,天气闷热,我们转了一圈,头上开始白气蒸腾,一个个呼吸像拉风箱般的呼呼呼了。大家在外斩河里灌满了水壶,加上了净水片,正待拿出毛巾洗把脸,突然有激烈的枪炮声传来,我们赶紧上山,一群通信兵便围在离总机不远的堑壕小憩。

  有人折了几根树枝来遮太阳,也有人脱下湿透后背的军衣,光着上身用芭蕉叶煽风。就在我们叼起烟卷吞云吐雾摆龙门阵的时候,115团的团首长带着几个随从,从指挥所出来路过这里。他见我们一堆人忘乎所以地围在一起闲扯,顿时火冒三丈,连吼带骂地大发脾气,叫我们“滚开”,怕遭“炮弹一锅端”。


  我们一个个被骂得灰头土脸,扔掉烟屁股一哄而散,分散蹲在堑壕里。旁边的步兵战友直言:不是首长不近人情,是前几天战斗大家没经验,部队伤亡有点大,首长脾气大,你们注意点。我们连说理解理解。

  中午,我们巡线来到387高地。387高地峭陡峻险,茅草深处两人多高。在半山腰一片木薯地边有我们连的一个线路维护哨,地里有好几个炮弹坑。旁边有步兵战友正用火烤木薯充饥,见我们步履匆匆,估计没有吃饭,就说见者有份,递给了我们几根。

  听说木薯是这里的老百姓一年四季的主食,没想到木薯那么难吃,一丝一丝的咬不断,实在难以下咽。好在我带了一个红烧猪肉罐头,我们用匕首撬开铁皮封口盖,将1公斤重的罐头放在火上,把白花花的厚厚一层猪油慢慢烤化,大家用调羹分吃了。

  我坐在一个大约两米直径、一米多深的弹坑里一个空子弹箱上,接过战友的耳机来监听,替换他休息一下。我听到前线指挥员不停的在电话里大喊大叫,有大声报告战况的,有口气急促地请求炮火支援的,有要求弹药补充或伤员后送的。直到太阳落山时,我们才回到305高地。


  当天傍晚传来捷报:中午1点,116团二营向代乃之敌发起攻击,激战五小时,先攻占了351、463高地,然后一鼓作气攻下了代乃东南侧无名高地的4个山头,控制了10号公路北侧的重要制高点。越军王牌丢了高地,岂肯善罢甘休。

  黄昏时分,恼羞成怒的越316A师148团乘我攻占高地立足未稳,曾连续以两个班到一个排的兵力气势汹汹地向我实施反击,被击退后,退至距我阵地约200米的公路南侧和西南侧的334和241高地隐蔽对峙。眼看明天将会面临一场更大的恶战,我连当夜摸黑架设了305高地至登高寨266高地北侧山脚预设的师前指8公里线路。

  以下内容引自网上战友的回忆:2月23日凌晨,我117团先头部队1营2连赶到代乃,与116团6连划分了防区:由2连防守1号高地东南侧突出部山脊方向,由6连防守1号高地西南侧、南侧及2号高地,两个连队联手卡断了10号公路,交战双方摆开了决战的阵势。

  清晨5时50分,天刚泛白,越军3颗信号弹腾空而起,接着猛烈的炮火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越316A师所谓的“决战决胜团”148团,开始了孤注一掷的疯狂进攻。116团和117团的两个连队联手防御,沉着应战,打响了极其惨烈的代乃阻击战。


  2月23日凌晨,就在代乃我军与敌316A师进行殊死较量之际,我连根据3个步兵团位置的移动情况,以266高地山脚的师前指为中心,又出动多个班排,分别架设了至115团1.6公里线路;至116团2公里线路;至117团位于351高地团指的4公里线路。3个步兵团的线路均按预案架设的复线。

  2月23日清晨7点正,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炮声,便响彻了这个多事的早晨。我军万炮齐鸣,以摧枯 拉朽之势对柑塘守敌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我们身子紧贴着堑壕,伸长脖子向北方眺望:浓雾笼罩的群山中到处火光闪闪,远处的火箭炮连续发出“呜呜呜”的骇人嘶呜,一个接一个的小红点从雾底钻出,呼啸着飞向半空,一串串的火球流星一般飞窜,满眼金星;近处山脚公路边和河滩上的一个个炮兵阵地,腾起了一团团的浓烟,榴弹炮和加农炮传出雷鸣般的轰隆声,一颗颗炮弹带着尖厉的破风声越过头顶,排山倒海地倾泄到柑塘的越军阵地上。大地颤抖,火光冲天,炸得越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个师首长举着望远镜走到堑壕的拐弯处,向浓烟滚滚的柑塘方向张望了一阵,然后满面春风地对大家树了树大拇指。我们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也是按捺不住的兴奋(据相关文献记载:我13军在六公里进攻正面上,集中了七个师属以上炮兵团共564门各类火炮,合奏了一曲战地狂歌,令越军胆寒我军陶醉),我们由衷感叹:炮兵不简单哪。


  7点25分,炮击停止,以37师在左翼、38师在右翼,我军步兵向柑塘外围阵地发起了攻击。7点半,39师师前指开始从305高地出发转移,我们随队来到公路上。但见公路的两旁到处都是空弹箱,军用牵引车和运输车在徐徐发动,滚雷般的马达声中,一门门大炮在有序转移。

  此时云开雾散,我们跟随指挥部很快到达387高地东南的登高寨。师前指设在登高寨266高地北侧山脚下,由工兵在一块大岩石下面挖了个山洞作指挥部掩体,山洞的洞口有多条我们连队从昨晚和当天早晨提前架设的电话线,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首长们一到,电话通信网络随即开通。

  我们连队多数班排还在新架设的线路上负责线路维护,连部和撤收老线路后返回待命的人员,则上了266高地。高地上树木密集,茅草丛深,有的地方密得人都进不去。我们在营部附近一条小溪流边的 坡上安营扎寨,大家挥舞砍刀、铁锹,砍树搭棚。


  我和熊指在很陡的坡上平了一小块地,用树枝搭好架子,再用塑料布盖在上面,搭成一个简陋的棚子。地面相当潮湿,我们几个人相约下到山坡的对面,那里有个断壁残桓的小村。我们去的时候,土路上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听说是从其它军区抽调的战友(据说都是军龄两年以上的老兵),陆续补充到前线部队。

  小村里没有老百姓,发生过战斗的地方到处都是残骸,倒塌的房子被烧得黢黑,有一片被鲜血染红的军衣碎片挂在树枝上随风飘舞,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散乱的黄澄澄的子弹壳,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我们折了间要倒塌了的草房,把盖房子的稻草抱了一些回来铺在地上,棚子可遮太阳和防小雨但不能防弹。

  下午,雾已散去,视野变得清晰,我们在山坡上挖猫儿洞。哨兵远远地发现,山那面的小村里突然跑出来一个神情古怪的人,看不清年龄,剃个平头,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头,边跑边鬼头鬼脑地四处张望。我们见势不对,赶紧丢掉洋铲和十字镐,手忙脚乱操起枪把子弹推上膛。没有人命令开枪,因为怕误伤了老百姓,这的确很难说。战场上稍一犹豫往往顾此失彼,眨眼之间就有我军士兵从小村后面的土路上尾随而出,用越语高声喊话,还对空开了两枪。可惜为时已晚,那个家伙也不搭话,甩开双腿飞快地冲进了一片树林,没了身影。


  2月24日,天刚放亮,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顷刻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37师和38师围攻柑塘激战正酣,我39师的阻援战斗也达到白热化。早晨,116团团指前出1.2公里,连队立即跟进延伸线路;117团团指从351高地前出3公里到达谷珊西侧的402高地,连队也跟进延伸了架线,始终确保了电话通信的畅通。

  在连队建立的有线电通信线路中,无疑代乃的线路是重中之重。在那个浓烈硝烟徐徐吹过山野的清晨,熊指带领我们几个人巡线护线,我们打开地图标好方位,沿早外河而上,经215高地,又向右爬上402高地(215高地左面是345高地,已为我军掌控),来到了血肉横飞、弹如雨下的前线。

  前面就是代乃,前面就是我军将士浴血奋战、越军“王牌”闻风丧胆的代乃东南无名高地。它位于一条山背末端,由相连的4个西高东低的无名高地(由东向西编为1、2、3、4号高地)组成,北隔351高地与402高地相望,东侧的463高地上设有117团1营的营指。南侧的3号高地较高,属于防御阵地的最右侧,居高临下控制着代乃东南,由117团9连防守。2号高地也由9连防守,1号高地在463高地的正南面,高出463高地几十米,是代乃无名高地数个相连山头的最东南端,由117团2连防守。


  我们连队的维护哨蹲守在402高地上,离半山腰117团前指不远,高地的北侧是117团的团属炮兵阵地。我们趴在掩体里一边监听线路情况,一边扒开杂草窥视前方,全神贯注地关注着一箭之遥的代乃激战。这里地势陡峭,朝南的坡下有一片水网稻田,前面的几个山头有茅草、竹林和灌木,草深林密,挡住了视线。只有1号高地顶部平坦光秃,我们所在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些大致情景。

  整个上午,急于增援柑塘的越军316A师,集中各种火炮,雨点一般对1号无名高地进行狂轰滥炸,然后在高射机枪、重机枪火力掩护下,发了疯似的一波又一波的进行反扑。成群结队的敌人从阵地的正面和左右两侧向我进攻,他们不惜代价,不顾伤亡,借着阵地前的茅草、灌木荆藤为掩护,如潮水般往上涌。阵地上枪声、炮声和爆炸声混在一起,一柱柱黑色的硝烟腾空而起,漫山遍野到处在冒烟起火,我军防御工事遭到严重破坏,伤亡较大。

  2连战士们顽强奋战,在我军炮火的有力支援下,终于粉碎了越军的进攻。战士们抓紧战斗的空隙,迅速抢修了毁坏的工事。


  中午时分,狡猾的敌人采取了声西击东战术,在山腰上10号公路正面佯攻的掩护下,一大股敌人偷偷绕到侧背对我迂回包围,利用竹林的掩护突然冲入2连阵地。看得出来,这是一次相当专业的协同进攻,高地左侧突出部2连的几名战士相继中弹倒在血泊中,第一道堑壕被敌突破,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嚎叫着蜂拥而上,形势十分险恶,我们的心顿时“怦怦怦”狂跳不止。

  在这紧要关头,我们从监听电话里听得真切,设在山头上的炮兵观察所,及时向我炮群指示了射击目标,引导猛烈的炮火砸在越军的进攻路线上。刹那间,我军师、团两级的炮火狠狠砸向敌群,打得高地上漫天都是硝烟和尘土。

  来势汹汹的越军顿时招架不住,象炸了窝的麻雀,转身仓皇逃窜。阵地上的战士们也抓住有利时机,充分发挥各种轻重火器威力,近战歼敌,山梁上和山坳里到处可见越军尸体的残肢断臂,场面十分血腥。

  我们松了 一口气,抓住短暂的战斗间隙,开了一筒午餐肉罐头大家分享,各人又草草吃了块压缩饼干,坐在被复线盘子上喝水休息。

  但一支烟还没抽完,越军的高射机枪和重机枪又如瓢泼大雨似的泼向我军阵地,分不清方向,飞过来的流弹打得周围团转的树叶簌簌下落。我们赶紧紧贴堑壕,屏住呼吸,继续注视我军狠揍连续惨败的敌军。


  下午,惊慌失措的越军再次改变了战术,不但从多条路线冲击高地突出部,又转以一部兵力向高地西南侧陡坡实施突然袭击,一片草绿色头盔时隐时现,不断向1号高地逼近,妄想一举突破我军防线。316A师象输红了眼的赌徒,不惜血本要与我军比个高下,天地间炮声如炸雷、子弹如急雨,战斗越来越残酷了。2连的指战员们临危不惧,依托有利地形顽强阻击,与狗急跳墙的越军生死相搏,英雄阵地的每一寸焦土,都经过了忠勇军人的鲜血浸润。

  突然,监听的电话机中出现了短路状态。我们心急如焚,遭了,电话线又断了,必须马上查线抢修,代乃之战事关大局,保证线路畅通是架线兵职责所在。我们立即按程序分头行动,大家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趁双方对打时我军重机枪“哒哒哒”压制敌军之机,班长带领2名架线兵冒着枪林弹雨跃出堑壕,手牵被复线飞奔而去。我紧握野战电话机进行监控,焦急的等待线路接通的铃声。

  接下来的时间,令人神经绷紧,大约十几分钟左右,电话铃突然响起,我顿时欣喜若狂。战地电话铃声对我们架线兵来说,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几个战友回来后,我弯着腰下了一道陡滑的斜坡,跑到电话站的猫耳洞边确认通信情况。


  战斗越激烈电话越多,六十门磁石交换机上的号牌不停地往下掉,守机的电话兵一次次地插塞询问,接转电话,忙得不可开交。我往前走了几步,堑壕那头是指挥所,用直径两卡左右的树木,分几层人字架搭建。指挥所里,首长们有的俯身聚精会神地看地图,有的淡定地倒背着手踱步思考,有的拿着电话在不停呼叫。参谋们来来往往在忙碌,电台的电键声和电话机的铃声此起彼复,团首长不时发出命令,偶尔大声询问战况,然后胸有成竹地点支烟抽几口,走出掩蔽部,站在堑壕里向前沿张望一阵。

  这时,从激战中的无名高地上跑下来了一支担架队,抬下来4名牺牲的步兵战友,放在山背的洼地里。这里离敌人相当近,通往后方的道路情况复杂,支前民工一般先在这里歇歇脚,等回后方的人多了再一起走。

  匆忙一瞥,我们看到地上的担架上,有一具烈士遗体血肉模糊的背部伤口比碗口还大,那是被高射机枪打的。最让人气恨难平的是,越军的高射机枪是中国的兵工厂生产的,我们送给他们是用来打美国飞机的,仅子弹头就比食指还长。丧心病狂的越军却用来平射打中国人,格老子欺人太甚,实在是可恶之极。面对越南当局的无耻行径和我军战友英勇悲壮的牺牲,我们紧握拳头,满腔怒火;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仇恨。


  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枪炮声渐渐稀落下去,垂死挣扎的敌人,已难逃失败的命运。我们留下一班继续维护线路,几个人随后撤的队伍回到驻地。

  代乃阻击战作为自卫还击战中我军阵地防御战的经典而成为传奇:116团和117团的4个连队从2月22日至27日,在师、团炮火支援下血战六昼夜,交替坚守代乃阵地,先后打退越军316A师148团整排整连直至整营的30余次反扑,共毙、伤、俘敌900余人,牢牢卡住了10号公路的咽喉,使援敌始终未能前进一步,保证了37师和38师进攻柑塘战役的胜利,这中间也包含了我们担负通信保障的架线兵无限忠于职守的汗马功劳;2连也因为英勇的表现而载入13军军史,战后被中央军委授予“守如泰山英雄连”的荣誉称号。


  2月25日清晨,大雨瓢泼。天气越恶劣,线路越容易出故障。连部几个人身穿雨衣,背上冲锋枪,带着军用地图和查线工具,冒雨从266高地沿着草绊藤牵的山道下山巡线。

  我们在雨中蹒跚而行,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到谷柳通向谷珊的公路上。公路的北侧有一道山谷,谷底宽处约400米,窄处只有30多米。谷间一条东西向的宽约十余米的小河,小河边有一个名叫早外的小村寨,有一条机耕小路沿河而过向西南通向登尚。

  我们沿着机耕小道边架设的线路,进入早外。这个村寨大约有40余户人家,各家各户的竹楼和茅草屋散落在长着一棵棵芭蕉树的山脚下,村头有一口水塘,东面是一片开阔的水网稻田。

  连队的各个维护哨日夜奔波在枪林弹雨的前线,坚守在风雨交加的野外,饥寒交迫地浸泡在泥泞里,忠诚地维护着电话线路的畅通,很尽责也很辛苦。趁干部慰问之机,我照例收集器材消耗的信息,更换损坏的工具,并把带的罐头和香烟分给他们。


  中午,虽然淅沥淅沥的雨小了很多,但鞋子被泥巴沾住,脚下不住的打滑,稍不留意就摔个仰巴叉。我们从早外村背后爬上一条丫形山脊,在山脊分叉处翻过215高地,沿途又路过了一个村寨,看见有的房门敞开,有些老百姓已经回家。其中一幢茅草房的门边,摆有一张小方桌,桌上放有一个陶瓷水壶和一叠土碗,有两个四五十岁的越南婆娘,坐在门口的竹凳上吸水烟,还时不时的冲过路的我军士兵友好挥手、微笑招呼。我们装着没看见,哪怕军用水壶里的水已经喝完了,一个个依然各行其是,避而远之。大家在村子里都不敢掉以轻心,谁知笑里藏刀的背后有没有陷阱?哪个哈儿才相信她们。

  下午,留守师后指的保障分队派出一个班6人加强指挥连。剩下的4人沿洞坪九队至工兵营线路巡线,连队派给养员也带2名架线兵出身的炊事员到砖瓦厂参与巡线维护。师前指这边,大部分战士照例都在线路上。

  据战报:柑塘市和柑塘矿区在我37师和38师的钳形攻击下,已于中午12点被攻克,越军345师师长梅荣兰率残部逃过了外波河,38师113团奉命在外波河北侧布防待命,13军主力已转入清理战场。39师当面,越军316A师在代乃受挫后,沿10号公路构筑防御体系,龟缩不退,企图盯住我军。上级命令我师向10号公路南北两侧扩展,以稳固防御。


  2月26日上午,连队架设了从266高地山脚师前指至266高地上炮观0.7公里的线路。架线的3人刚刚回到连部,高地上便传来炮弹爆炸声,我们并未在意,大家已经习惯了枪炮声。

  大约30分钟,指挥连的战士就背下来一个伤员。原来高地上的炮观刚刚架设好观测器材就被越军发现了,马上遭到了迫击炮袭击。

  我们几个人赶快上去把伤员扶下来,伤员的锁骨侧下方有个黄豆大小的伤口,但后背的血迹比巴掌还大,非常刺眼,卫生员马上拿出急救包进行处置。伤员神智还清醒,他说想抽支烟,立即有人点上烟递给他。民工听到招呼声很快赶到,用担架把他抬了下去。

  中午,师政治部干事来连队,送来了从国内邮来的家信,这让大家无不欢呼雀跃,我也收到一封家书,可谓百感交集。峰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身处异国他乡,穿梭在炮火连天的战场,收到亲人的信息,那样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家信虽然只有短短的两页,但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父母慈祥的关怀浸透纸背,但置身于战场的我无法回信,以免除他们的担忧,心中很是无奈。征战的军人难以忠孝两全,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干事随着大家的家信一起送来的,还有战前下发给连队的“熊猫”牌半导体收音。南京无线电厂生产的这款收音机质量非常好,于是,每逢晚上收线后,战友们便围座一起,收听祖国的声音和世界各国对这场战争的反映和评论,它成了我们连接外界的又一个信息窗口。

  连日风餐露宿,夜夜枕戈待旦,十天来我们一直没有洗漱,无暇顾及个人卫生,一个个又瘦又黑又脏,军装和军鞋糊满了泥巴,硬梆梆的,一身臭不可闻不说,因没有松过绑腿,小腿也感到隐隐酸痛。到266高地后,部队组织了连续数日清剿,已无残敌骚扰。

  这天晚上,我解开绑腿,脱掉军鞋,好舒服呀,加上收到家信后心情也好,总算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有战友笑言我整夜鼾声不断,这在越南战场上是仅有的舒坦一夜。


  2月27日,晨曦初露,117团团指从402高地转移到代乃,我连一个班克服月黑风高、雨大路滑、坎高坡陡和敌情严重等各种困难,提前跟随延伸架设3公里,天未亮便先上了代乃无名高地。同时,连队设在116团的维护组也向代乃延伸架设6公里,沟通了向前移动后116团指和117团指的电话联络。
  相关资料记载:战前我军制定的计划是广西方向(东线)以攻占谅山为目标,云南方向(西线)以攻占柑塘为目标。25日西线已拿下柑塘,为策应东线即将围歼谅山之敌,军区首长决定,战役的第二阶段西线部队夺取沙巴,军区预备队50军149师归13军指挥,并加强32师95团等部队执行攻占沙巴的任务。

  149师一个团已奉命从我师右侧外斩河谷穿插,欲在黄连山垭口切断作困兽犹斗的越316A师退路;同时命令39师向朱缸荷、吉光胡、4号桥地区发展进攻,为149师投入正面战斗打开口子。又一场大战在即……


  沙巴是通往越北重镇安沛的门户,距代乃30余里。该地自然洞穴和悬崖峭壁较多,地形险要,交通不便。中午12点,117团依托代乃阵地,向奔西瑷以东之敌发起了攻击。

  下午,我带着易损工具和耗材,和连部几人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照例巡线,沿途荆棘密布。回来的时候,我们见时辰尚早,我把指北针放在手掌上晃动几下,对照地图翻山钻林,绕到一个才被我军发现的越军军械仓库去看了看。

  山洞里面的枪枝弹药,绝大部分的包装箱上都印着中国字,回想前几天发现的一个越军给养仓库,印有“中粮”的麻袋堆集如山,有的大米已经发霉,都糟蹋了。想想全国人民还在凭票限量供粮,我们欲说无语、欲哭无泪。


  2月28日,战斗喜忧参半。据近些年有战友回忆:当天下午3点,117团已进攻至吉光胡、3号桥一线,因对地图识别有误,将已占领的3号桥误当成4号桥而上报军指(文革以来部队军训还是抓少了,战场上精神原子弹炸不死人)。13军命令149师进入战斗。

  149师446团按照命令当夜沿公路前往奔西瑷、4号桥、威龙松一线与117团进行阵地交接。其中,4号桥位于奔西瑷东南侧1500米谷柳至沙巴的公路上,四面环山,是我挺进沙巴的交通要道。

  傍晚,我们几个人沿师前指至117团的线路巡线返回时,在公路上迎面遇到149师风尘仆仆的行进队伍。149师参加过1959年的西藏平叛作战和1962年的中印边界自卫还击战,部分当年参战干部有实战经验。但装备似乎比39师要稍差一些,我们看到,他们携带的是骡马驮行的带轮的53式重机枪,而我师装备的是比较轻便但威力更大的67式重机枪。

  这天半夜听到远处枪炮声甚密,夜空似有炮弹爆炸的闪闪红光。


  3月1日,我39师进攻结束,奉命转入布防清剿,巩固阵地,肃清残敌,为149师进攻沙巴压阵。上午时分,在开端站监听电话的战士突然听到“149师446团在4号桥遭伏击,请求支援”的呼叫。我们的心不由一阵紧缩,急得使劲抠老壳:怎么回事?这316A师素以凶残奸诈著称,千万大意不得哟。大家赶紧全神贯注地监听线路,准备一旦出现意外故障立即抢修。

  当天的战地日记记得很简单,只有“昨夜今晨,149师先头营在4号桥遇伏,险象环生,据传战果和战损皆巨”等寥寥数语。最近几年,网络上亲历这次战斗的战友在回忆文章中,描述了详细的战斗经过,其中有关此次战斗中通信不顺畅的大致情况引用如下:


  4号桥长约40米,四周都是耸立的群峰,地形十分险要。149师先头部队446团2营于凌晨3点多钟在4号桥遭敌伏击,糟糕的是,在这节骨眼上电台被炸坏,与团指失去联络。

  团指派通信参谋带架线班和2瓦电台1部于6点半穿越火线刚找到2营,又遭敌密集火力射击。直到上午9点多钟,团侦察参谋带领通信连长并携带2瓦电台和884步谈机各1部,在团侦察班护送下,穿过越军火力封锁线来到2营,才与团指沟通了联络。9点半,149师前指才接到关于4号桥战斗情况的报告,获取了越军兵力、火力部署的位置坐标后,师炮兵群进行了火力支援,446团的指战员前赴后继攻上了无名高地。

  至12点,骁勇善战的446团肃清了4号桥东北无名高地上的越军,最终化险为夷。据战后统计:此战在通信联络不畅的情况下与敌恶战厮杀,付出了重大牺牲,也暴露出我军落后的通信装备已明显不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


  3月2日,黎明的微光中,徐徐轻风拔动着清晨的迷雾,裹挟着浓烈的硝烟四下流转。这天,115团组织部队,对周登及附近区域进行了扫荡清剿。驻防387等高地的连队,派人封锁了各个路口,老百姓只许进不许出。

  下午,我们巡线途中,陆续看到有部队押着零星的男女俘虏走过。我们路过周登时,看到部队正在对全村人集中清查,对大约二三十个可疑人员进行了控制。其中有个干瘦的老头呜嘘呐喊的惊叫唤,声音尖利得跟杀猪一样,我们也听不懂,以为他在申辩自己“没打黑枪、没埋地雷”之类。旁边行进的队伍里,有个人可能是个翻译,他说那个瘦猴猴在喊口号,喊的是啥子“伯伯”哟,乱七八糟的。


  到登高寨后,下过好几场大雨,白天还好一点,可以把毛毯收进背囊,晚上下雨就比较麻烦,我们搭的棚子到处漏雨,必须经常起来整理塑料布,盖雨衣,雨太大了还要用铁锹清理排水沟排水,根本睡不好觉。

  这天晚上,风雨交加,热带雨哗哗哗地往下泼,风雨中一会儿传来问话声,那是连队干部在查哨;一会儿传来咳嗽声,可能有战友感冒了。

  下半夜,棚子漏水了,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只好起来去盖塑料布。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一个不留神,结果脚下一滑,沿着土坎外面的斜坡摔下去3米多远,被一棵枫树挡住,胸口硌得生痛。

  我捡起掉在泥地上的军帽,摸黑爬了上来,发现挎包里全是水,我记的战地日志和香烟全被泡湿。我只好把雨衣披在身上,先背靠枫树坐在泥地上揉了一阵,疼痛得到了缓解。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风雨挟带寒意阵阵袭来,好冷呀。


  3月3日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我起来晾衣服和毯子,才发现胸口的上衣口袋被墨水浸透了一大片。原来昨晚摔跤时,插在上衣口袋里的那支浅灰色的包尖钢笔,被摔成了两节,笔筒破碎的没法使用了。

  这支钢笔是去年3月9日我当兵离开知青点时,同队的女知青琴姐送给我的礼物,一直没有用过,这次特地带到越南随我出征,原打算赋予双重意义后,回国永久收藏的,现在摔坏了,最终丢在了越南战场,让我遗憾不已。

  好在傍晚传来胜利消息。149师于当天中午11点半攻占了沙巴。下午6点,又攻占了黄连山垭口。只可惜见势不妙的越军316A师主力,早已仓惶溜出黄连山以西逃之夭夭,果然狡诈无比。

  晚上,我们从收音机的报道中得知东线谅山战役仍在激烈进行。


  3月4日,149师攻取沙巴后已转入防御,搜剿残敌。

  渐渐地,我们听到的枪炮声逐渐稀落,但师炮团不时组织对敌后方进行扰乱射击。连队维护的各条线路相对稳定,一切井井有条。白天有点空闲时间,相邻部队的一些重庆和永川老乡也聚在一起摆摆龙门阵,偶尔也打打扑克苦中作乐。

  有老乡还分了两包烟给我,我视如珍宝,战场上没有烟,那可真是难熬。由于忌惮越军埋的地雷和竹尖,除了任务需要,一般我们都不随便进入越南的村寨。

  晚上,我师值班炮每隔十几分钟打几发炮弹,闷雷般的炮声断断续续,彻夜不停。


  3月5日,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我东线部队胜利攻取谅山。下午,师政治部提前通知各个连队晚上集合收听广播。

  傍晚,除了在线上维护的执勤班排外,我们全连以班为单位,坐在夜幕下的越南北部登高寨266高地的斜坡上。一阵阵的微风轻轻地摇曳着稀稀落落的小树,大家静悄悄的,都预感要发生一件与我们密切相关的大事。

  我和连长、指导员坐在大家的中间,我把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的短波,调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频道,把音量开到最大,有些许“嘶嘶”的杂音,但声音还算清晰。

  8点正,新闻联播开始播音,我们默默地收听了新华社播发的我国政府关于我军从越南撤军的声明:“中国政府宣布:中国边防部队自2月17日起,被迫自卫还击,现已达到预期目的。自1979年3月5日起,中国边防部队开始全部撤回中国境内”。


  我们的心情无以言表,参战部队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勇敢战斗,不怕死,不怕累,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自卫还击已达到预期目的。战争就要结束了,大家很兴奋,但我们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军事上还没有停火的情况下,我们需要保持高昂的斗志,圆满完成撤军行动。

  对我个人而言,历史充满了巧合:一年前的3月5日是我下乡的公社张榜公布我应征入伍的喜庆日子;一年后的3月5日,新华社宣布我国撤军,我们在越南完成了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任务。一年中前后这一天的两次公告,成了我个人军旅生涯的重要见证。

  指导员和连长简短地讲了几句话,要求大家不要松懈,继续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圆满完成自己的战斗任务。

  我们现在知道:中国政府发布撤军声明几个小时后,越南国会在3月6日也虚张声势地宣布了所谓“全国总动员令”,这对穷途末路的敌人已经无济于事。



  3月6日,我师115团、116团和边防13团分别控制了红河两岸从河口至坝洒、坝洒以北至龙博河各要点,保障公路畅通和渡场的安全。我们依然认真地执行上级的每一个命令,一点都没有丝毫懈怠。

  下午,前线我军开始交替后撤,一般是先炮兵后步兵,先一线部队后掩护部队,依次撤离战场。

  我们巡线回来时,在山外的公路上先看到149师从黄连山垭口撤退下来,远远望去,长长的队伍迈着纷乱而疾促的步伐,身上背着、挂着或绑着的武器装备糊满了泥巴,有疲惫的士兵拄着木棍吃力行走,也有相互搀扶行走的轻伤员。他们身披硝烟,满面征尘,眼神充满了坚毅,沿公路向国门大踏步而去。

  149师的部队过完后,我师117团的洪流又接踵而来,但没有走远,他们还要执行掩护大部队撤退的任务,就在我们驻地旁边的几个山头上进行了布防,师后勤立即组织支前民工对他们进行了物资补充。


  3月7日,师前指组织炮兵多次对尾随之敌和重要目标有计划地进行了炮击,给敌人以杀伤和震撼。我们维护线路时顺便深入到步兵连队,去会会一同入伍的战友、老乡,畅谈战斗的经历,分享感受。

  有时,维护线路路过占领的越军仓库,他们的大部分军械和油料仓库都建在山洞里,少部分给养仓库是一些草房,我军占领后也没有人看守,我们可以随便进出,自行取用一些炼乳、饼干和水果罐头以及砖头一样的红糖等等在路上充饥。

  由于越南地处亚热带,温差很大,白天相当热,稍一动就汗流浃背,但晚上半夜又相当的阴冷。所以,我也从越军的仓库里,拿了条毛毯回来铺在“床”上。


  3月8日是“三八”国际妇女节,在战火纷飞的异国他乡,没有五彩缤纷的庆祝活动,只有时断时续的枪炮轰鸣。当然,我们今天的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同胞姐妹的和平安全吗。

  我们按指令继续做好前线部队撤军后的撤线作业各项准备工作。连队打前站的干部也奉命先期回国,安排部队驻防的通信联络。部队的老乡们利用战斗的间隙频繁地碰头,我们显得清闲了一些。


  3月9日,战士们照例早早起来,大家站在山头上,回首北望,遥远的祖国南疆山峦叠翠,群峰掩没在一片浓雾里时隐时现。近处的山脚下,蜿蜒的公路两边和开阔的河滩树林之间,隐约可见整齐排列的一门门大炮。

  按照师通信科的统一安排,连队对后撤各团的线路组织了有序的撤线;连队留守后指的保障分队先期启动了回国防御区域的架线作业。


  四 班师凯旋   

  3月10日早晨,我们接到准备撤退的命令。

  上午,连队组织大家收拾好个人的行装,又把干粮桶、罐头皮和印有汉字的废旧包装统统埋掉。

  中午,大家把剩下的肉罐头和蔬菜罐头都打开,但又吃不完,一方面出国后罐头吃得太多了;另一方面即将胜利凯旋心情激动。

  下午,收线的几个班都回来了,大家围在一起,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静静地等待命令。战争爆发以来,大家抽烟都抽得很多,有时一包烟一圈就散完了。

  傍晚5点钟,我们接到撤退命令,我们依次放火烧掉了在山坡上搭建的、栖息了15天的竹棚。在烟雾缭绕中,我们背好装备,列队下山。

  山脚那边原越军军营的营房也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几个方向撤退过来的部队,一支一支的从旁边走过,与战争影片中的情节完全一样。我们沿着公路,来到了越北边境上的小村庄——早外。


  早外的公路上已经停满了军车,师直属部队在此登车归国。所有的人秩序井然,随口令依次上车,凯旋的部队沿中国援建的老——河公路向祖国的边境开进。

  一路上尘土飞扬,除了汽车发动机轰鸣声,大家静悄悄的,战场上的平静蕴藏着随时的危险,大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我们经过了几个越南的边境城镇,沿途所见有被炸毁的工厂厂房(很多为中国援建),正在燃烧的低矮建筑。有部队还在对公路、桥梁、发电站、仓库和军事设施安装炸药或铺设地雷。听说在柑塘磷矿缴获的200余辆解放牌翻斗车也被驶回国内,反正要尽量破坏越南的战争能力。

  越南的边疆城镇都不大,没有高大的建筑,尽是一些小砖楼,更的多是低矮的茅草房和土房,本来就很落后,如今到处是瓦砾,狼籍满地,更显荒凉。


  沿途很少见到越南人,在路过的一片断垣残壁的较大的城镇时,公路边出现了少数当地群众。那些男女老少稀稀落落地站立在满天尘土中,有个别人躲在拐弯处的电线杆下,悄悄向一辆接一辆的中国军车挥挥手,大部分异族民众则面无表情地呆立路边,也有人毫不掩饰地握紧拳头怒目而视,眼神很不友好。

  汽车在傍晚的余辉中继续飞驰。我们路过了一个叫瓦窑的地方。战争期间,我们的线路曾架到过此地。左面不远,就是我们曾经战斗过3天4夜的305高地。公路两旁,行进的部队和民工队伍多了起来,我们车队在这里拐进一条工兵匆忙修建起来的简便公路,土路又烂又窄,很多路段就是平整出来的菠萝地、木薯地,早就被过往的军车碾压得坑坑洼洼,路况很差。

  就这样颠簸了一阵,几经辗转,车队转过一个小山,开始向一片宽阔的河滩慢慢下坡。大家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我在朦胧中看到了一条弯曲的河流。

  多么熟悉的情景,多么难忘的渡口,只是记忆中红河上的那几座舟桥,如今只剩下那座隆隆驰过坦克的重型舟桥,我们渡河出国的那座我师舟桥连架设的轻型舟桥已经拆除。


  3月10日晚上7点40分,我们乘坐的军车,一辆接一辆地开上了红河上的龙山渡口舟桥,缓缓向对岸驰去。

  河面上温暖清新的春风吹拂面颊,我的心泛起了涟漪:别了,越南;别了,战场。我和所有的参战军人同样的心愿:无论多么残酷的战争,都不能泯灭我们报效祖国的赤子之心。

  车队驶过红河上的舟桥,由渡口慢慢爬上蒙河公路,投入到祖国的怀抱。虽然离开祖国才短短的20几天,但我觉得仿佛20年一样漫长。如今,我们如愿以偿:祖国,您的儿女回来了!激动的我,恍若梦幻一般。

  河滩上一排排榴弹炮伸长了脖子,河边郁郁葱葱的山峦上,有我军的防御阵地。天空越来越暗,黑夜慢慢吞噬山野,暮色下面,在汽车前灯的光柱中,公路边有一队人马在行进,这一切,使我感到亲切和安全。


  在河口附近,车队慢慢爬高,转进了一条临时抢修的简易公路,离开红河河岸进入群山之中。我向车后望去,在滚滚的钢铁洪流中,一辆辆疾行的军车雪亮的车灯,推开了前方的黑暗,从半山腰后面鱼贯而出,象一条亮晶晶的巨龙在夜色中奔驰,好不壮观!我在心中一遍遍默默地祈祷:架设连的弟兄们,请记住1979这个硝烟弥漫的春天!请记住祖国南疆那漫山遍野火红的木棉!

  回国后的前面一段路程,我们没有遇到欢迎的人群和欢迎仪式。借着汽车的灯光,我们看到公路两旁房屋的墙壁上,刷有大幅欢迎大军胜利凯旋的标语。

  沿蜿蜒的傍山公路穿过一座座连绵起伏的橡胶林,我们来到一个翠竹蔽日的村庄,经过了村口用竹子和椰树搭建的高大的凯旋门,车队在公路边停下来休息。

  我们下车活动时,村里一下子涌出来很多村民,把我们团团围住,问寒问暖,男女老少都来握手、交谈,还有几个少数民族大嫂,提着暖水瓶给士兵们灌水壶,场面感人。

  很快,我们告别热情的边民,又登车上路了。


  晚上9点半,车队到达云南省河口县蚂蝗堡三分场,我们在这里下车驻防。

  这是一个橡胶农场的场部,村子不大,树木葱郁,一片一片的房屋,规则地排列着,多是竹木结构的平房。街道不宽,但可以通过汽车,街道两旁有小商店,村外有一条小河,山坡上种植有成片的橡胶林。这里距离蚂蝗堡火车站很近,对于人烟稀少的边疆来说,算得上热闹繁华。

  曹文良副指导员带领执行师后指保障任务的郭遂成、杨曙光、李建国、周怀军、万洪全等战友赶到蚂蝗堡归建,并运来了全连的后运物资。我们领取了自己的个人物品,兴高采烈地走向分配给各自的驻房。

  农场里原本有一些来自重庆、上海、昆明等大城市的支边知青,但当时大都不在农场。后听当地人说:上年底开始,云南知青为争取回城,先是越级写公开信向中央反映诉求,后来农场知青还罢了工,组织了北上请愿团(云南的知青返城风潮促成了1979年的全国知青大返城)。农场里还有一些来自湖南的支边农民,他们是全家迁移来的,除参加支前的青壮年外,战前也基本上都疏散到后方去了,后来才陆续回来。农场的书记带人一家一家地把门锁打开,让部队住进去。

  分给我和卫生员、通信员的这家有两间房。我住卧室,同时陈放连队的装备、弹药和通信器材,卫生员、通信员住外间的饭厅加厨房,由于外间没有床铺,他们就打地铺。卧室的陈设非常简陋,我把房东床铺上的被子捆好,与房东的其它东西集中堆放在一角,打开军用棉被铺好床。安顿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切地写家信,给父母报平安。

  夜色安谧,我的心如潮水,从2月17日中午渡过红河出国作战,到3月10日晚上在同一渡场渡过红河回到祖国,我们在越南共进行了22天的战斗。当兵第一年,我经历了太多的艰难、困苦、挫折、期待、奉献和感动,最大的收获是思想上成熟了许多。


  3月11日上午,我与几个当排长和班长的重庆老乡,相约到蚂蝗堡的邮政局去发信。从去年12月离开内江驻地,父母已三个多月没有接到我的任何音讯了,他们和无数的参战军人军属一样,不知度过了多少揪心的日子;在一个个不眠之夜,经历了多少锥心刺骨的挂念和虔诚祈祷。那一天,发一封信报平安,也成为了大家的当务之急。

  边疆的邮局很小,就在火车站旁边。邮局小房间里信件已经堆积如山,全是凯旋归来的战友们发往祖国四面八方的信件。蚂蝗堡又成了军人的世界,穿军装的士兵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下午,连队组织大家到南溪河打扫个人卫生。一到河边,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士兵,迫不急待地扑进河里,欢畅地游泳戏水。洗去了战火硝烟,又洗衣服。出国前几天才换的新军装,好多地方都穿烂了,洗衣服的水泼出去时全是泥浆。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听到路边的山坡传来很大的喧闹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不知哪个连队的调皮士兵,躲在山坡上的树丛中,用望远镜偷窥远处河边浣纱的少数民族妇女,被过路的一个干部撞见后大骂了一顿。我们看见那几个小伙子扑爬斤斗地落荒而逃。大家相视无语,哈哈大笑。


  3月12日,是我入伍到部队一周年的日子。这一天,云南方向我军部队全部撤回国境。

  据战后统计:云南西线部队这次作战突破越南国境纵深40多公里,攻占了老街、柑塘两个市。攻占了孟康、沙巴、坝洒、封土、保胜等5个县。前出至郭参、铺楼、外波河、黄连山口、封土地区,完成了作战任务。

  3月16日,广西方向我军部队也全部撤回国内。至此,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结束,战争持续28天。

  在这次对越作战中,我39师共毙敌1041人,俘敌162人。战后有3个单位、4名个人被中央军委授予荣誉称号。


  五 边境防御

  部队班师回朝后,根据军区指示,以39师担负河口、南溪、坝洒地区的防御任务,严守边界。13军其余各部进抵滇南蒙自地区休整。

  连队担任后指保障的的分队,从3月9日就开始陆续架设师机关的电话线路。全连回国后,从3月11日开始,迅速架设了有线电话通信网,沟通联络单位有师战勤、运输、军需、军械、汽车、高炮、医院和地方邮政局、机务段、民兵营等。至3月中旬,先后架设线路16条,30多公里。除平时正常值班外,全连均组织进行训练,熟悉敌情和地形,履行边境防御任务。

  回国后的最初几天,炮兵仍在有计划地对红河对岸的越军阵地进行压制。我们驻地村前的橡胶林之间有一片缓坡地,设有一个152加农炮营的发射阵地,不分白天黑夜经常打炮。每当这种远程火炮连续发射的时候,震耳欲聋,声音很大,我们在几百米开外往往也感觉耳朵吃不消。

  战后我大军驻防边关,越南人暂时没有挑衅与报复的能力,边境逐步趋于平静。农场疏散得近的知青陆续回来了,部队也陆续搬家腾房子,疏散得远的知青一直到我们离开都没有回来。有善于言谈的知青,也常常在我们休息时来交谈,他们有很多来自大城市,到边疆已经7、8年了,经历了很多考验,与我们当知青相比,他们要艰难得多。


  从回国后的第二天晚上起,师里每天晚上都要放电影,地点就在南溪河左岸的一片河滩上,河滩的另一边是一条公路,河的对面也有一条公路,远处是起伏的群山,满眼的橡胶树林郁郁葱葱。

  基本上每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各个部队除了执勤的部队外,陆续集合来到河滩上,按指定的位置坐下。机关和后勤部队座在外面,中间的位置都留给步兵和炮兵部队,还要给当地的老乡留一块地方。各部队到齐后,就开始拉歌,歌声此起彼伏,相当热闹。

  祖国的边关月色清朗,夜幕降临后开始放电影,往往连放两场。当然,战场环境下看露天电影与和平时期看露天电影,感觉全然不同,因为公路上的另一番景象,常常使我们不能全神贯注地欣赏电影:经常有运输装备、物资的车队,开着大灯急促驰过;不时有调防的步兵部队,连绵不断地走上一阵。特别是附近的炮兵部队常常雾独独(冷不防)的打几炮,把看电影的观众吓一跳。大家开始很不适应,久而久之,才慢慢习以为常。

  3月16日,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中央军委,联名向中越边境前线边防部队全体指战员和支前民兵颁发了嘉奖令。随后,大批全国各地的慰问品运到边防,慰问信也分发到连队。



  3月19日,连队组织了庆功聚餐,各排都提前抽人帮厨,炊事班忙了两天,准备了丰盛的晚宴。酒是慰问团送来的各种名酒,有茅台、五粮液、剑南春,也有五加皮。平时是不准喝酒的,但那天除了战备值班的班组以外,连队解除了禁令。

  李国生营长等营首长特地前来,把聚餐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此战全营各连圆满完成了上级赋予的作战任务,各个通信业务指战员的表现可圈可点,营连干部很动情地一桌一桌的轮流敬酒,大家也相互敬酒庆贺胜利。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干部们对手下爱将也没有刻意约束,任由大家尽情抒发胜利的喜悦,有几桌居然划起拳来。

  庆功宴上凯旋归来的军人们,那个情绪真是一言难表:兴奋呀、痛快呀、自豪呀。干杯、干杯、再干一杯,周围团转全是豪爽的撞杯声。也不知是我用的劲太大,还是哪位战友用的劲太大,或者撞杯时用的劲都大,反正我的口杯被撞掉了好几块陶瓷。

  结果不知不觉中,一些人酩酊大醉,有血性的军人哪个不是一醉方休啊。我那天也喝高了,醉得人事不醒,什么时候散的席我不知道,只是模糊的记得有一个人醉酒后大喊大叫,折腾了半宿。

  中央慰问团来到前线。知名作家和诗人也纷纷深入部队举办座谈会,体念战斗生活,收集创作素材。随中央慰问团到39师慰问演出的是南京军区歌舞团,昆明军区歌舞团也随云南省慰问团前来进行了演出。


  两次大型慰问演出会都是在平时放电影的那个河滩上举行的,大红的标语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鲜艳夺目,两边的红旗猎猎招展,咚咚锵!咚咚锵!锣鼓声响彻云霄。战士们换上新军装,两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聆听上级领导念慰问信:亲爱的战友们,你们辛苦了!高音喇叭传出来的亲切问候让大家感动。接着是参战部队的英模代表发言:感谢祖国和人民的亲切关怀,表示保卫祖国边疆的决心。

  南京军区歌舞团节目丰富,载歌载舞,相当精彩;昆明军区歌舞团的演出也很有特点,傣族绚丽的孔雀舞,苗家喜庆的胡芦笙,表达了边疆人民对子弟兵的热爱,观众的鼓掌声像浪潮一般热烈。

  按上级的统一布置,各部队开展了战后总结。战争中全连官兵忍饥挨饿,舍生忘死的架设和维护线路,想方设法保障了电话联络的畅通,架设连荣立集体三等功。

  中央军委和昆明军区为参战人员分别颁发了一枚“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纪念章,巨大的荣誉使军人在社会受到了普遍的尊重,报纸、杂志、电台,连篇累牍报道战斗中的英雄事迹和英模人物,周围团转赞扬声四起,我们被誉为“新时期最可爱的人”,笼罩在眩目的光环之中。

  六 归建

  4月下旬,部队完成了边境防御任务,奉命归建,返回原驻地。但39师工兵营留下部分连队,修建麻栗坡烈士陵园,他们将延期归建。

  4月26日上午,在边疆各族人民的欢送声中,我们整理行装,登车踏上了归途。

  我师直属队和后勤部门浩浩荡荡的车队,从蚂蝗堡出发,分三批开进。白天行军,晚上休息,沿途欢迎的人群很热闹。

  第一天我们宿营马关,住在一个小学校,老师组织小同学给我们烧开水,并围着我们讲故事,相处得非常亲热。第二天宿营文山,这个城市的建筑小巧灵珑,显得十分精致。第三天我们宿营平远,平远有一个军用机场,战机整夜不停地起降,声音非常刺耳。29日,我们经宜良到达云南省会昆明,驻在昆明步兵学校。这是一所培养初级基层军官的军校,晚上我们看电影时,远远见到一些外国留学生。

  30日,部队放假一天。我和十几个战友,相约游览了昆明市。昆明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名胜古迹多,风景秀丽,市容整洁。那天是星期一,天气相当不错,公园里游客真不少,街上的军人也很多。昆明的市民非常热情,军人所到之处,无不受到欢迎。中午,我们听说过桥米线是当地特色美食,但路不熟,向一个过路的大姐打听时,周围的人同时围上来指路。


  5月1日是劳动节,当天凌晨2点钟,我们列队上了军列,经成昆线于5月2日晚到达四川省会成都。在军供站吃了晚饭,大家在火车站外的街道上遛达,引起当地市民围观,他们三三两两地上前攀谈,有人好奇地弯腰细看战士们胸前佩戴的参战纪念章。很快,我们又上路了,于5月3日下午到达了四川内江。

  从火车站换乘汽车回到驻地谢家坝,沿途有众多的内江市民站在马路两旁,平静地注视着行进的车队。熟悉的营地到了,留守的同志在大门口迎接我们,冷清了几个月的军营顿时热闹起来。我们整理内务,打扫卫生,安顿下来。

  历时4个多月的“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行动到此结束。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当硝烟散尽,多少金戈铁马将成追忆,我们回到了和平,然而,多少战友牺牲在异国他乡:兄弟,我们会记住你们的!祖国人民会记住你们的!对越南人欠下的血债,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果然,两国又打了十年,比较著名的有1981年的法卡山、扣林山之战;1984年的老山、者阴山之战,以及一直延续到1989年的两山轮战等。那是后话。


  后记 战争与和平

  在越南的短短22天征战,19岁的我用这个年龄特有的天真浪漫和血气方刚,穿梭在生死前线、承受着死亡威胁、默默地完成任务。我们为什么打仗?这沉重的思考,使我少年老成。

  那些天我人在战场,梦在天涯。战争就是为国奋斗,奋斗孕育伟大理想,所有参战者的欲血奋战,不为征服越南、也不为占领和侵略别国的一寸领土,只为国家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赢得宝贵的和平环境。

  我们深知,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彼此相安无事,必须建设一支坚无不摧的军队;我们也清楚,和平不是施舍来的。中国结束十年文革浩劫,在刚刚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确立了改革开放的国策,我们是多么的渴望和平,多么的向往国民经济突飞猛进的发展。

  然而敌人却找上门来百般挑衅,这外患不除,何以安内?我辈军人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此战关乎国运,我们输不起,哪怕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都必须打赢。所以前线将士人人效命,视死如归地夺取胜利,我们以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一直打到敌人认输才能班师;一直到打出祖国边疆的长久和平方能罢手,这就是参战的我们以青春和生命为代价对和平的奉献。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很难理解战争与和平的真正含义。


  战争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战场上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脆弱的,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流血、在牺牲。用不着解释大家都心知肚明,军人承担的职责,注定了这是一个随时可能牺牲生命的职业。因为战争就是厮杀屠戮,过程充满了血腥和残酷,战争因此而悲壮,也因此而壮丽。

  所以,上过战场的人,都有一种切身的体验:每当枪炮一响,瞬间就会扫除人的各种私心杂念,立刻点燃心灵中的爱恨情仇,哪怕明知前面就是有去无回的刀山火海、竹签阵地雷场,士兵们依然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有的战友就这样倒在了繁华将至的前夜。

  四十年过去了,每每想起他们,我都会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是的,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求和平也会有代价,那些以身殉国的铮铮铁汉,那些血染沙场的无畏勇士,以自已的血肉之躯捍卫了祖国的尊严,他们是真正的英雄!他们是共和国的脊梁!他们用壮烈的牺牲为祖国的边疆迎来了和平的曙光,也使活着的我们享受了胜利的荣耀。祖国改革开放的每一个成就、国防建设的每一项成果,都有他们赤胆忠心的血色军魂和冲锋陷阵的特殊贡献。请允许我以男人高贵的双膝着地,向长眠边疆的英烈们表达无尽的哀思和深深的敬意。

  十年战争,万座坟茔,没有他们前赴后继的付出与牺牲,哪来如今国家民族的繁荣盛世。今天,我们纪念战火中的青春,缅怀牺牲的战友,不是为了忘却的纪念,而是要将参战军人的铁血担当精神和视死如归的壮烈情怀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经历,是我无法抹去的灵魂烙印。1979那个春天那几十天的血雨腥风,让我看淡了生死,也使我在以后的几十年中,得以看轻名利、看穿得失、看破红尘。

  君记否?在我们亲历的那些残酷血腥的战斗中,不幸牺牲的那些烈士,弹指间与战友们阴阳相隔的一幕幕惨烈场景。那种英雄气短的凄凉和血染风采的壮烈,给我的心灵震撼永远留在心底,恍若昨日依旧历历在目。

  战争培养了我们勇气和智慧,也教会了我们理智和坦然,让我们受益终身。大彻大悟的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豁然容纳?真的无所谓,我们不屑为权利名誉而明争暗斗,为蝇头小利而勾心斗角,势利与庸俗永远不是九死一生的士兵的追求。

  岁月沧桑,无论何时何地,我们引以为荣的,是我们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没有退缩,我们义无反顾地履行了军人的职责,接受了生死的考验,奉献了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我们是老兵,是共和国发展历程中的参战老兵,曾被誉为“新时期最可爱的人”,这份光荣将永远伴随我们的人生。


  近些年来,累累有一些毫无节操的无良砖家和流氓文人,恣意诋毁人民军队和战斗英雄,太不像话了,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些沉浸在歌舞升平中醉生梦死的人,没有真枪实弹的参战经历,根本体会不到战争的残酷,自然无法理解奋斗的伟大,却牛逼哄哄地妄加评论,含沙射影对黄继光、邱少云等前辈英雄泼污漫骂,更恬不知耻地对女英雄刘胡兰进行阴险恶毒的人格污辱,是何居心?有无良知?

  他们知道什么叫抛头颅洒热血?懂得什么是同仇敌忾?曾为军人、后为军工,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我不说,我只想问一句:是谁给了尔等信口雌黄的资格?——只有为国征战的将士才有资格煮酒论道,笑谈生死;只有穿过军装、扛过枪的人才配m抒发家国情怀。

  时至今日,太平洋并不太平,美日等国对我中华虎视眈眈,“今夜就开战”的叫嚣不绝于耳。然而大敌当前,汉奸言论当道,成何体统?善良的人们,再也不能允许心怀不轨之徒恶搞我们的英雄了,因为谁也不愿看到苏东变局在中国重演,谁也不愿看到颜色革命在华夏漫延,谁也不愿看到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的悲剧在神州出现。为此,倡导全民尊崇英雄、巩固国防刻不容缓。


  历史的轮回蕴藏着玄机。40年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使中国拥有推行“一带一路”战略的强大物质基础和和平环境。但我们也应该保持清醒: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明天的和平四面楚歌。面对东面南面和西面的严重敌情,我感到欣慰的是,人民的和平卫士、国家的安全基石——人民解放军,早已今非昔比,无论是和平时期甚至是战争来临,装备精良的军队,都拥有挫败挑战中国崛起潜在图谋的强大军事实力。

  如今的中国是大国更是强国,这才是关键之所在。孙子兵法中有一句话:“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道出了战争与和平的最高境界。当然,对一意孤行修改和平宪法的小日本,对在“东风”射程内百般挑衅的山姆大叔,一旦他们胆敢挑起战端,“东风”劲吹不是不可能。那就用“东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来告慰南疆烈士的在天之灵吧,这也是对所有为国捐躯的先烈们最好的纪念。

  还是那句话:我把青春献给了您——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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