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战老兵吴俊义战友的回忆
1979年元月中旬,我们连队(济南军区六十七军高炮团三连)突然接到上级关于抽调6名专业技术骨干,加强昆明军区边防部队的紧急命令。当时我任电话班长,连长李洪勤、指导员周明远共同找我谈话征求意见。虽然心里对参战有些害怕,但想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又是党员、班长,不能拒绝。于是明确表示坚决服从连队命令。
同时谈话的还有司机班长王保申(73年兵,山东汶上县人),指挥仪班长李传海(75年兵,山东泰安人),七班副班长王士勇(75年兵,山东泰安人),九班副班长陈阿四(75年兵,江苏太仓人),连部文书张宗茂(77年兵,山东昌邑人)。他们也都没打任何折扣,坚决服从命令。
谈话一天后,连长、指导员集合我们一起照了合影,并安排炊事班做了许多好吃的饭菜,为我们送行。当天,我们就集合到团里,在张店火车站上了军列大闷罐车,跑了两天三夜,到了云南昆明。我们那节车厢,除了有个同团二营的安徽战友外,其他的都不认识。后来一问,全是67军各单位选拔的通信兵。
在昆明火车站换车,我们骤然感到了战争气氛,车站内都是全副武装的部队,什么兵种都有,个个紧张而严肃,但秩序不乱。下了火车后又换汽车,跑了三天两夜,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下车时是深夜,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全是大山,带我们的领导点了一下名,我们就在原地休息。天蒙蒙亮时,分兵的首长来到,告诉我们这里是边境,周围都是少数民族山寨,自卫反击战很快就要打响,要严格遵守战场纪律,尊重少数民族风俗等。点名后,我便和十几个新来的战友跟随接兵的连长来到了新连队。
我刚到达的部队为云南省军区独立师师直通信营通信连,1978年11月刚由云南边防公安13团扩建。下设4个边防团。驻云南景洪县东南边境一线。战后1979年5月改编为陆军第11军33师。新组建的通信营编有三个连,即通信连,无线连,电话连。因为我在老连队担任过电话班长,分到通信连后任命我为电话班长,主要任务是跟随师3号首长(副师长)行动,保障师前线指挥所电话畅通。全班共12人,来自全军各个部队,其中1978年入伍的新战士占多数。我把全班分为3个战斗小组,经过十多天的临战应急训练,很快形成了战斗力。
在短崭的休整日子里,我们处处受到边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少数民族群众象迎接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给我们腾住宿,烧开水等等,同时向我们控诉越南反动派在我国边境犯下的种种罪行。
山寨一位老大爷对我们说:过去我们国家哪样不支援越南?没有公路,我们人背马帮把大量物资给他们送去。越南边民用的农用工具、吃的盐巴和粮食,都到我们这边来买。可是近几年,越南反动派不仅不让边民过来买东西,连我们到边界上去种地,他们也要开枪,搞得我们人心慌慌,时时提心吊胆。
现在解放军来了,要好好教训这帮忘恩负义的坏东西,为我们出出这口气。在金水河边,我还亲眼看到,越寇在边境上骚扰捣乱,金水河的傣族群众被迫扶老携幼,搬到十里外的纳窝寨,几家人挤在一个竹楼里。看到这些情景,我们这些新来的战士们个个气愤填膺,下决心打好自卫反击战,为百姓报仇雪恨,为国争光。
说起自卫反击战西线战役,因为我是普通一兵,知道的不太多,只能把我亲身经历的事回忆一下,但因时间已过去了38年,我也年近60,好多细节想不起来。记忆中,有三件事情印象很深。
一件是总攻开始前夜抢修电话线路。2月17日凌晨,是对越自卫反击战全线开战的时间,但2月16日晚上9点,我们师指挥所到下面团的电话线路突然不通了。根据战场纪律,必须保持无线静默,为了部队保证通信畅通,需要重新架设一条十几公里的主干线路。时间刻不容缓。指挥所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班。当时我思想压力很大,对这次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心里没底,但想到这是自己的职责,也是上级领导对我和我们班的信任和考验,于是我毫不犹豫的组织我带领的4人战斗小组,每人携带枪支弹药和足够的电话线,打好绑腿,马上就出发了。
由于线路靠近越军阵地,晚上不能用手电照明,只靠指北针引导,还要避开封锁线,思想上高度紧张。路上还有障碍物,随时会出现敌情,尤其是各种地雷,还有那种带刺的野生树木,线路架的好坏全靠灵活机智判断观察,必须时刻提高警惕。好在老天保佑,一路平安,经过7个多小时的努力,终于在凌晨5点,架通了这条线路。
当时我们四个人身上的汗水和被树枝挂破的血肉凝结在一起,脱衣服时疼的要命,但因为我们按时完成了任务,没有耽误部队总攻开战联络指挥,心里特别高兴,完全忘记了苦累。凌晨七点钟,总攻按时打响了。随首长一声令下,我看到火炮瞬间将对面越军金竹钟高地变成了一片火海,接着坦克部队开路,步兵出动,如猛虎下山,向越军杀去。经过西侧的一片开阔地时,盘踞在100号和70号高地的越军发疯似地用各种火力从两侧向我们步兵猛扫。子弹象雨点一样,周围被打得黄土直冒,首长亲自指挥 部队占领有利地形,并呼叫炮兵向100号,70号再次开炮,压制了越军火力,步兵连趁机向金竹钟高地发起了冲锋,很快消灭了越军守敌,顺利占领了高地。
第二件事是维护抢修主干线路。随着战役发展,我军将战场迅速推进到越南境内,并逐步对越军形成了包围。师指挥所也跟着部队不断前移。由于无线电台容易被敌军窃听,部队指挥大部分靠有线电话。因此,保证师团间的主干线路畅通和安全尤其重要,也是越军捣乱破坏的重点目标。
自卫反击战开始到撤军仅20多天,我们班就冒着生命危险,抢修、排除被毁主干线路40余次。有一次下半夜接到指挥所命令,抢修一条线路,规定两小时内必须完成。为预防其他线路遭到破坏,我留下二个组在指挥所待命,自己带了一个组前去抢修。山路比较复杂危险,先试一下判断线路,是凝固的还是断开的,我心中有数了,跑步前进,观察周围,防止干扰,路上坑坑洼洼,跑几里路我就试一下,我断定差不多了,靠近一百米,顺着小沟前进,到了注意警界,摸到后马上接好,再一试,完了,还有断线,我根据经验判断,这种断线有可能是越军故意破坏的,马帮不可能踩断,于是提醒战友动作要轻,并做好战斗准备,随时预防越军偷袭。
果然如此,我们正在前进,快要到达断点的时候,前方突然响起了枪声,子弹擦着我们的头皮飞了过去。我们迅速卧倒,提枪还击,对打了一阵子,对方就没有声音了。我身旁一个战士要起身追击,被我一把拉住,我说你去找死吗?我们的任务是抢修线路,不能盲目追击,要爬行前进。于是我们两人负责警戒,两人负责检查线路,排除故障,最后终于找到了断点,接通了线路。我们利用电话向指挥部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并在附近隐藏观察动静,防止越军再次破坏。指挥部很快派来附近部队前来搜山,发现刚才打枪的地方有四处茅草被压倒,还有弹壳,肯定是越军故意破坏。如果当时我们处理不当,肯定会吃大亏的。
第三件事是给阵地运送弹药。由于战斗频繁,部队前沿阵地弹药消耗很快,有时军工和民工送不上去,直接关系到官兵的安危和战斗胜败。反击战期间,指挥部经常组织身边部队为前沿阵地抢送弹药。有一次,师六号首长带领我们到山洞里去背弹药,送到前线,每人一箱,要翻过两座小山,越过越军前沿防线。
途中,遭到越军火力封锁,机枪突突突突的扫射,头顶上还有炮弹飞过,我们只能靠机智灵活,掌握好时机,往前面弹坑里跳,一趟下来,大部分战友背上都磨破了皮,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有一些战友牺牲在弹雨中。从前沿阵地返回,一般还要把伤员抬回或背回战地医院。在战场上看惯了牺牲的战友和伤员,作为幸存者,我们也不由的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使身心得到了沉静和升华。
有些战友十分关心我们在战场上的生活条件,吃住如何。说句实在话,由于各级领导高度重视后勤保障工作,一般吃饭没有太大问题,即便吃不上热饭,但还有压缩饼干可以充饥。但睡觉想在床铺上,却是难以解决的问题。自战斗打响20多天内,虽然我们在师指挥所条件较好,但从首长到战士,每天都是露天宿营,有的利用山洞,有的挖个猫耳洞,有的用树枝搭个小棚子,大部分战士都是在两棵树上打个结做个吊床睡,有的时候太累,来不及收拾就铺点青草树枝,直接睡在地上,因边界天气太热,醒来时地上竹笋就从身下冒了出来,很是有趣。
1979年3月12日,我部奉命撤离战场回到国内。战后,开展了评功受奖活动。师里给我记三等功一次,并受到当时的军委副 杨尚昆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的亲切接见。通信营领导还给我班嘉奖一次。
参战老兵王保申战友的回忆
1978年底,我随全军(六十七军)抽调的司机在张店上了闷罐火车后,两天三夜后到达了云南昆明。接着换乘小火车和敞篷汽车,三天后到达了边境。分到了昆明军区野战军某师汽车连。休息了不到两小时,有几位领导开车带我们进了深山中,从山洞中开出了许多崭新的解放10汽车,我们每人一台,开回了连队。
后来才知道,我们抽调的司机来到后,原来的师汽车连扩建为加强连,车辆由原30多台增加到130多台,可称为汽车营了。主要任务是搞好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后勤保障。具体任务是运送武器弹药、各类生活给养、接送伤员,从前线往后方拉牺牲烈士尸体等等。
经半个多月的熟悉情况和临战训练,我被任命为司机班长,全班10个人,10台车。根据连队安排,我们对分配给个人的新汽车进行了精心保养维护,使之处于最佳工作状态,同时训练熟悉了山地驾驶、战时驾驶以及当地地形地貌,明确了被保障部队、野战医院及领取战备物质的地点等,做好了参加自卫反击战的各项准备。
1979年2月17日凌晨6点50分,我所在的部队根据上级命令,对越军发起了正面进攻。随着震耳欲聋的炮声向前延伸,部队跨越了国界,向对面越军阵地实施多路穿插进攻。当天便推进了10多里。我们汽车连也在工程兵部队修路配合下,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间路,及时为一线部队送去弹药、给养,返回时将伤员或牺牲烈士带回后方医院。
因开战前几天战事激烈,在大量歼灭越军的同时,我军伤亡情况也很严重。尤其是前三天,因越南山洞多,地雷多,暗火力点多,我军伤亡较大。战前,为安葬好牺牲烈士,我们后方营地路旁准备了许多小型木棺材,但开战不到3天就全部用光。后面的烈士只能用2米多长的塑料袋捆扎安放。自己拉伤员烈士时,车厢内血液也到处流淌¨说到这里,保申战友两眼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随着战役进展,我军各方面都掌握了主动,对越军地形地物渐渐熟悉,伤亡情况逐步减小。但三月五日我国宣布撤军后,越军抓住我军撤退的不利因素,大举进攻。因此我军伤亡情况又逐步加大。不少连队被打散。为了寻找失散战友,许多同志又付出了宝贵的生命¨。说到这里,保申眼泪又流了下来。战友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我们也为以身殉国的前线战友深深的悲伤和崇敬。
一线部队的给养全靠我们汽车连运送,他们吃住在战壕、猫耳洞,困难艰苦可想而知。作为后勤保障部队,我们吃饭很好解决,但吃饭的特点是地点不固定,时间上没有点。反击战中近一个月,我们这些汽车兵从来没有按时在连队吃过饭,大部分都是在路边为部队、军工、民工特设的临时兵站吃,有时卸货后也在一线部队吃。
因为我们汽车连各车日夜奔跑在战地运输线上,任务一个接着一个,大部分任务都很紧急。临时兵站基本上都是大锅菜,不分单位、不需登记,饭随便吃。有的还备有酒缸,里面的酒也随便喝。据说这是上级领导特意安排,因为越南地处热带,经常阴雨连绵,气候潮湿。喝点酒能驱寒,还可以减轻身体疲劳。
在前线,我们最大的困难是睡觉。一是难的没有时间睡觉,前线物资需求量大,每台车都是连轴转,任务一个接着一个,来不及休息。实在困的熬不住,只能停车迷糊一会。二是睡觉没有床铺,也睡不踏实。有时在后方还好,可以在驾驶室。但在越南境内,因为怕遭到越军偷袭,谁也不敢在驾驶室或车厢内。有时在车底下铺快塑料纸,有时在车附近选个隐藏地点。
因为南方蛇比较多,到处乱爬,睡觉中时刻提心吊胆,既要防敌人,又要防蛇咬。至于蚊子叮咬,就顾不上了。有一次我们3台车往前沿阵地送弹药,被阵地指挥员强行留住,第二天战斗结束后运送伤员。这里距越军阵地只有500多米。我们选择了个平坦隐蔽的地点停车后,在车下睡了一晚。说是睡,其实准确说是熬。在敌人眼皮底下,即便很困,但谁能真正睡的着啊。
参战老兵赵仁明战友的回忆
一 和平年代 天清气朗
我原来是陆军第1军第1师工兵营舟桥连75年广州籍的老兵,住在浙江省杭州中村。部队的前身是贺龙元帅领导的红2、6军团,发源于湖北洪湖地区,参加过2 万 5千里长征,抗日战争时期为八路军120师358旅,解放战争时期为西北野战军第1纵队,从保卫延安到解放大西北。全国解放后,又赴朝参加抗美援朝战争。部队共打出来180多名共和国的开国将帅和全军学习的典型 "硬骨头六连"。
我们的军长叫张治银,师长李光善。我们的连长叫樊秋阳,指导员陈中原,排长李干强。我所在的班为1排1班(又叫码头班)。
我在1师服役已经了4年整(当时的兵役期为2年)津贴费从第1年的6元,第2年的7元,第3年的8元,第4年我已拿10元了。第5年15元,到第6年及以后就全是20元了。当时我们每天的伙食费标准是0。45元,由于国家还很穷,就这每月13。5元的伙食标准在我国还有许多地方还远远达不到。
在部队这个大家庭里,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其组成人员95%以上来自农村,少部分来自城市,更少数的是高干子弟。
当时的城乡差别以及观念上的差别很大,城里人比农村人有优越感,可是在部队,我作为城市兵却一点都没有体现到,反而成为一种无形的隐忧,你干好了吧,他们会认为你这小子爱出风头,喜欢表现自己,如果你干的不好,他们又会说城市兵怕吃苦,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甚至有的干部就是不太愿意接收城市兵到他的连队,不好管理。
不知连队的领导出自何种考虑,在以重活累活出名的码头班里,城市兵的比例却高的出奇,占了一半。
我来自广州市,冯学文、于奇贤来自南京市,吕浪平来自浙江金华市,孙舰这小子来头可不小,他来自杭州市,他老爸时任海军司令部作战部的部长,当过彭德怀的秘书,他老妈任浙江医科大学的副校长,我师赵副师长还是他老妈的部下,当然了,也是孙舰当兵的背景人物。
5个人都是高中毕业,由于文革的原因,大学已经停办,在部队已经是最高学历了,就是咱们这个班,最终以过硬的军事技术的优异成绩荣立集体三等功。
政治可以吹,大道理更可以吹,那都是些软指标,但军事技术,你能把码头吹起来,能把手榴弹吹到50米以外爆炸?
如果没有平时大强度的刻苦训练,能拿到一连串优秀的成绩单吗?
驾设码头---我们的专业,4个人扛的钢粱,我跟李秀康2人扛起就跑,节约出一半的人手去做别的动作,顽强、团结、协作的作风练就了过硬本领。
共同科目---实弹射击,副班长怕魏少群个人成绩会拖全班的后腿,考核前向我交代,给魏少群的靶上打一发子弹,我只在自己靶上打了9发子弹,靶上还上了 82环。投弹,考官一见我们班上就会说给1班优秀得了,我们扔出去的手榴弹基本上不会掉到地上才爆炸,一般都会飞到50米以外在落地前爆炸。
就是咱们这些每天乐乐呵呵、爱玩爱闹的稀拉兵,思维聪敏,敢说敢干,特别是在关键时刻敢冲上去!
二 风云突变,紧急支边
1978年底,在中国的大地上,发生了2件重大的历史事件,一是以华国锋 为首以叶剑英、陈云、邓小平等人组成的党中央召开了党的11届3中全会,全会决定:1是结束了长达10年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2是停止以阶级斗争为纲这个误党的纲领、3是把党的工作重点由以政治斗争为主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而第二件就是越南公然出兵侵略柬埔寨,并占领了柬埔寨的首都金边。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曾经是"同志加兄弟"的越南,竟然敢向我国大打出手,中越关系急剧恶化。
12月底的杭州,天气寒冷,每天晚上,我们都是穿着大衣去2团的操场上和步兵们一起看新闻记录片。
画面上记录的是越南士兵大批大批地驱赶曾经与越南人民并肩作战的中国华侨,抢走他们的财产,用木棍、石头追打他们,他们哭着头还流着血跑回中国一边。越南士兵干完坏事还对着镜头面目可憎地在拧笑。最后发展到挖走我国界碑、侵我国土、枪杀我边民和边防战士。
在一桩桩、一处处、一摹摹激起我们怒火中烧、奋恨难平、简直是太欺负人了!不狠狠地教训教训他实难出这口恶气。
就这样,教训越南保卫祖国的历史重担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们这一辈年轻军人的肩上。
1979年的1月初,副总理邓小平出访美国,这位人民解放军的总参谋长,顺应军心民意,终于下决心采取军事行动了。
指导员陈中原急匆匆从师司令部赶回连队,马上召开全连动员大会,宣布中央军委的重大决定:为了支援边境,决定抽调战斗骨干充实南疆。条件是:一干部不要、二新兵不要,名额10个人,情况紧急马上落实。
哇!机会终于来了,全连没有一个人不写请战书的,最后血书也出现了。在这几天是热火朝天,群情激昂,由于谁都不知道紧急支边具体会去那里,加上传言太多,出师总得有个名分吧,最后就定名为"援柬抗越"。
1月9日,终于有结果了,在全连军人大会上,连长樊秋阳宣布10名支边老兵的名单,有邵海根、梁宗学、徐达忠、王新南、姚吉祥、施万田、任洪强、严荣华、邱荣华、赵仁明,我被光荣地选上了,10人编为1个支边班,我被任命为副班长。
第2天,同在工兵营机械连当兵的广州老乡伍少强跑到我们连队,对我说:我就要上前线了,我是专门过来向你道别的,我说:不用道别,我也要上前线,他还不相信,最后确认我不是开玩笑后,非常兴奋,说:我们同在一个广州家用电器工业公司,一同在民兵训练中认识,又一同参军,现在又一同上前线。他关切地问我的组织问题解决了没有,我的组织问题已经通过了。我回答说:还没有,不过我想很快就会解决的,两个老乡相互鼓励一下对方就各自回连队作出发前的准备去了。
准备其实很简单,一个行军式的背包,一个工作式的提包,加上一个战斗式的挎包,三包一身绿,随时可以上路。
1月11日,连长樊秋阳来找我谈话,充分肯定了我这4年在连队的表现,尤其赞扬这次在关键时刻能冲上去的英雄气概,表示愿意作我的第一入党介绍人,让我立刻填写"入党志愿书",我们班副班长程炎周作为我的第二入党介绍人。党支部表决大会很快就一致通过。
晚上,营长代表上级党委找我谈话,提点希望什么的,大约一小时后,指导员陈中原通知我,你被批准为中共预备党员。
1月12日,连队组织欢送宴会,还喝了不少好酒,副指导员何小光在欢送会上代表舟桥连党支部朗诵了一首诗:《一支心中的歌》-----献给援柬抗越的十名战友。
亲爱的战友啊,
美丽的西子湖,你们毫不眷恋,
个人生活的安逸舒适你们并不向往,
因为你们的胸中都燃烧着一团火啊
那火照出了2000年新的壮丽图景,
那火化着一道道霹雳撕裂的肝脏。
你们最知道什么是革命者的幸福,
你们最懂得怎样是真正的高尚。
你们用自己的行动给入伍的新兵讲述了多么生动的一课,
你们用满腔的热血为咱红军连队的连史书写了新的一章。
亲爱的战友啊
可曾知道我们多么不愿和你们分离,
可是革命事业的需要,又将使我们天各一方。
临行之前,我们并不感到惋惜,也不悲痛,
只是想说,我们为有这样的好战友而感到内心的骄敖、自豪和荣光。
再见吧!
不久的将来,定会看到立功的喜报,胜利的佳音。
你们的名字将重现在连队的光荣榜上。
希望你们现在到了前方积极练兵,英勇杀敌,
我们在这里加倍训练,积蓄力量。
如果一旦需要,我们早已整装待发,
并肩战斗,还象以前在连队一样。
再见了!亲爱的战友们!
待来日,我们重逢金边举杯庆贺。
共祝中柬友谊之花香飘万里,永远开放!
回到班里,参加最后一次在连队的班务会,全都是一些赞扬和保重一类的话语,明天就要离开老部队了,离开一起生活一起捣蛋的老战友了,不免心中有些感慨,当孙舰送给我礼物时,则双双抱头大哭。这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战友多年的深情,挥泪拥别,在场的许多战友都一起落泪了。
1月13日一大清早,全连列队敲罗打鼓欢送我们10名支边老兵,大家互敬军礼握手后离开了连队。到营部集中,与其他20人会合,由机械连的一个排长带队(他负责把我们移交给新部队的)。然后乘车从中村出发,来到杭州火车站,这里全是军人,主要是出征的,也有送别的。战友们互相拥抱,互道珍重,军号吹响,我们上了军列,孙舰在人群中再一次含着眼泪向我挥手----老广保重啊!
军列徐徐开动,离开了美丽的杭州,向西南开进。
闷罐子军列一路向西南前进,每到达一个大站,列车会例行拐进专门的道叉进入兵站。
在站台的地上,摆满饭菜,带队的排长先下车,去车长处领取分配的位置,然后跑回车箱,向全车箱的军人宣布所分配的位置,吃完饭后不要跑远准备上车等要求。
老兵们呼的一下下了火车,冲到饭前,挖上饭菜,三爬二下就把饭吃完,把碗冼好、上上厕所、在列车旁溜搭溜搭,一听到吹号声又一个个窜上列车,火车又上路了,干净利索。
一路走了几天,天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军列基本上没怎么停车,可能是别的列车让行吧。但到了贵阳站,列车却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探出头去看,哇,铁道上多少股道叉上全是军列,除了兵列外,还有许多大炮、坦克、车辆,这是我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武器装备。场景非常壮观,又同向一个方向,那些铁路工作人员跑上跑下作疏导,忙到气喘喘的。
军列大概走了五天五夜,来到了入云南昆明,昆明就更热闹了,站台上、公路边、空地旁、所有地方绿压压的一大片全是军人,大炮、坦克、军车遍地都是。
我们是晚上到达昆明的,我们一下火车,马上被安排上了一辆小火车,这小火车很小,路轨和车箱大约是大火车的一半,所以不能睡了,只能坐著,据说这条小火车铁路是当年法国人修的,从昆明一直通往越南的首都河内。
小火车走了几个小时,到达宜良,我们下了小火车,又被军车拉到了一个军营,营房的主人己经上了最前线,只留下少数留守人员专门负责接待我们。营房空空的,但很整洁,我们不用打扫打开背包就可以睡觉了。留守人员为我们做饭烧锅炉,我们又可以好好地吃上顿安乐饭,洗上个热水澡,睡上个安稳觉。
来到宜良几天,我们都没有什么事可做,只在营区内走走看看,按规定,谁都不能外出。
从宜良向南约20多公里就是有名的路南石林风景区、电影《阿诗玛》的故乡,我想在这个非常时期谁都没有心思去看风景了吧。
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其他的支边部队赶来这所军营,军营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把整个军营住满了。最远的北京、济南军区的兵都有。
大约过了个把星期,新部队的人来到军营,先是与送兵的干部们交接,移交档案和人员名单,最后的一道手续是办理人员交接,老部队送兵干部点名、出例站成一块块,直接就分到新的连队,新部队接兵干部清点无误后向送兵干部签收。仪式结束。最后送兵干部向老兵们致军礼后含着眼泪默默离去,老兵们也含着眼泪向老部队的最后一名老战友挥手道别。
我们10人被分配到11军32师工兵营舟桥连。接我们的是副连长张绍清。
第二天一早,我们按新部队的作息时间和要求生活,由于大家都知道来这里的目的,不用太多的动员教育很快就进入角色。
军车拉来了很多的作战物资,马上分发到每个人手里,副连长张绍清要求我们作战前适应性训练,就是穿上棉军装、打绑腿、穿防刺纲板胶鞋,背上背包跑步爬山,作山地作战的强体能训练。
直到79年2月9日,这天是农历新年,因为要准备打仗,只是随便加了几个菜就算是过大年了,更没有休假。
还是在春节期间,我们又乘上小火车向南开进,经过开远市来到了蒙自县,再乘汽车来到14军42师的营区,到达了我们这次千里迢迢历时20多天紧急支边的目的地,追上了先我们早到这里的新的作战部队----陆军笫11军32师,我们立刻被补充到工兵营舟桥连。
三 战斗打响、配合作战
新连队只作了个简单的欢迎仪式便马上投入战前的准备工作。
32师原是一支乙级部队,师长姚永富、政委曲明耀。我们连长胡东年、指导员李廷忠、排长吴学珍,我被安排在二排六班任副班长。因战事原因,79年1月 12曰接到军委扩编的命令,32师一下子升为甲级部队。32师很多76年的老兵已提升为排长,当我们这些75年76年的老兵作为战斗骨干补充进来之后,战斗力大大提高。
可能是扩编的原因吧?32师作为昆明军区的预备队放在蒙自,而11军31师则作为主攻,己进入攻击位置。
在蒙自有一个军用机埸,每天不间断地升降各种纤击战斗机,在我们的头顶上飞出飞进。机埸周围许多高射炮昂扬炮首,许多地对空导弹直指天空。
在军营的一角的一排营房四周拉上铁丝网,还在修建及加固,是为了以后关押战俘的。我们已进入作战的最后准备阶段,学习越语喊活,制定立功计划,学习战埸纪律(其中就包括不得记录作战经过等等。)学习战埸自救、互救知识等等。为便于包扎,从营长到战士都清一色埋了个大光头。
由于我舟桥是重型装备,在战斗中起保障作用,但是在山区作战就不一定发挥作用,为此,连长胡东年让我给全连讲一课,题目是"战地急造军桥"。我和连长找来一些木料先行花了半天时间做好一个军桥模型。连值日官一排长夏国强集合全连,然后非常正规地向我敬礼:报告教员同志,全连集合完毕,请你上课。我赶紧还礼并说不不不,怎能让干部向战士敬礼。桉照条例,还是下口令:上课吧。是:再一次互敬军礼:坐下。
我用在1师学到的知识,从红军架设的笫一座军桥开始,简练而又系统地把军桥在战斗中的作用、地位、架设方法、战场取料、使用、维护到最后炸毁讲述了一遍。不知是不是我是一个老兵,又刚从一师补充进来,给点面子吧,全连都听得非常认真,最后胡东年连长还大加赞赏地表场了一番:这就是1师老大哥给我们送来的战斗骨干。接下来带领全连到事先架好的军桥模型进行实地教学、讲解。师宣传科的摄影干事陈刚还拍摄上课的全过程。(真得没有想到,在以后的战斗中居然真的用上了,只不过是在敌人的炮火下进行架挢。)
任务很快就明确下来了,我师攻击的对象是越军316A师,据称这是越军的王牌部队,自组建从来才输过一仗,傲气十足。我军的作战方针是:集中优势兵力大胆迂迥穿插,集中优势兵力打纤灭战。我们是以2个师又加强炮兵、坦克部队以及空军支援,务求全纤这支敌军。
当时在云南战区的两军阵营是,敌一线只布署了地方军、公安团,野战部队靠后。我军也同样以地方部队的军分区、守备师放在一线,野战军稍稍靠后。
到了2日14日,我们的装备全部到齐。以单兵为例:
一枝枪--冲锋枪或步枪100多发子弹--4个弹夹 4个手榴弹---1把工兵铲、1个防毒面具、2个急救包、10多斤大米、2斤饼干、2块压缩干粮、2块咸菜头、1支防蚊剂、1瓶净水剂、1个水壶、1件雨衣、1张吊床、1个挎包内装饭碗、牙具、毛巾等,我还另外装多了10多发子弹。我还加上一个爆破提包内装60发雷管、雷管钳、导爆索、拉火索、导火索等等,背包就不计了,每人向当地老乡买了1把匕首挂在腰上。总之,身上挂满了带子负重几十斤。
2月15日,全连正在装卸作战物资,其中有一卡车的炸药、开山刀、工兵铲等工兵器材要运送给前方的96团特务连工兵排,指导员李廷忠不放心让新兵押运,就把我找去,并让副班长毛乔昌把他的冲锋枪及子弹袋交给我,交待把这卡车物资送达的地点、交给某某参谋、路上不许停留,完成任务后立即归队。路上万一有坏人抢车或什么突发事件,可以开枪射击。
我与司机两人开车离开42师的营区,这是我1个月以来第一次离开军营到外面的世界,公路的两旁木棉树开满了木棉花,广州人称之为英雄花,红彤彤的,地上掉下很多的花朵,真是鲜花铺满大地。
路上几乎没有见到什么人,这时节己是南方的春天,地里面也没见有人干农活。走了几十公里有条叉路,一下不知走那条,唯有把车开慢找当地人问路。走了不远来到一个公社,只见在公社的广埸上有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在那里干活,做木箱,旁边己经做好堆了好几层高。地上还堆着很多的木扳什么的。
我下了车,走过去问路:老乡,去什么什么地方怎样走,他们指着我们车头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就是了。看来我们没有走错,我很礼貌地感谢了老乡们,顺便问问他们:你们生产这么多木箱是装什么用的?他们的回答吓我一大跳:我们做的是棺材。棺材!我差点没喊了出来。老乡见我一脸鄂然的样子,又补充道:这是埋烈士用的,其他几个公社都在赶做呢。
棺材,我并不陌生,在河南省住在老百姓家中就见到过,但都有特定的款式,一头大一头小,样子还梃恐布的。而眼前这些木箱,怎么看都不能与棺材连系在一起,充其量只能用来装火箭弹什么的。这码得高高称为棺材的木箱与路边盛开的英雄花怎么就这样的不协调。棺材就意味着死亡,烈士就意味着牺牲,现实是这多又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里,这是我平生笫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棺材。俗语说:不见棺材不流泪,我见到了那么多的棺材,泪到没流,但心里真的是害怕了,真怕以后有一天把我也装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战士变成了烈士。
不敢想太多了,任务还没完成,我立刻上车向前开进,赶到96团驻地,找到某某参谋,经清点,少了2捆伪装网,不知是丢了还是没装够,拿上签收条我们驱车回到了蒙自。
2月15日的晚上8时,全营集合,教导员传达了中央军委2月12日发出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命令》,随后干部们还看了内部影片《巴顿将军》。
2月16日下午4、30时,师直部队集中在42师司令部礼堂,由师副政委传达一份用飞机送来蒙自的中共中央文件[中发1979、11号《关于对越作战的决定》]文件于1月14日制定。中央指示:16日传达到党员,17日传达到群众。我32师因参加作战,今天就传达到全体军人。
2月17日一早,气氛明显不同与往,连以上军事干部集中到师司令部开会,政治干部集合连队在等待什么,这时,只见连长胡东年气嘘嘘地跑回连队,向全连报告一个重大消息-----我军全线反击于今天6时打响,从广西、云南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我11军31师也与敌军接上火了,并攻破敌人的笫一道防线。顿时,全连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终于可以出出这口恶气了。
连长继续宣布:我们32师接到军区的命令,由预备队转为攻击梯队,马上投入战斗。下午2时出发,直奔金平战埸。我们连的具体任务----1是桉舟桥原来的专业继续作工程保障工作,2是担任师三大机关的警卫工作。
师后勤部给我连下发了30支全新的56式折叠式冲锋枪,我分到一枝,为了这批新枪,大家还争了一轮,谁都想拿到一枝,拿不到的还发了一通牢骚。战事时期,哪有那么多的民主,领导说给谁就给谁,谁也别争。
下午2时,32师出发,由汽车22、23及51团装运步兵,以摩托化开进,向金平战区推进,工兵营作为笫3批车队出发,到了晚上到达卡房矿山,。由于工人群众己经传达了中央文件,对我师路过给予了极大的方便和援助,晚上就宿营在卡房。
2月18目下午,部队抵达金平边防14团的驻地。我因车辆故障,修了一段时间晚上9时才赶到。
在团部的大礼堂里,己改为临时战地医院,营区四周架满了双管的37高炮,礼堂 台的正面写着"生命不息、战斗不止"8个大字。地上躺着一大批伤兵,有的在哭、有的在叫、有的在喊、还有的在嚎叫。听到叫人心寒,撕心裂肺。为什么战前动员时侯一再强调"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喊不叫"答案这下很清楚了。
问过那些医生、护士,这一大批的伤员是最轻的,没有伤到要害,没有生命危险,重伤员全部都转运到条件好的野战医院去了。不一会,又有伤员抬进来了,医生立刻过去给他止血、包扎、抗休克、抗感染,做完一个又去做另一个,忙得满场跑。女医生、女护士、女卫生员的白大挂、军衣上沾满了血,全是伤兵的血。
我们跟伤兵交谈得知,他们是边防守备部队的,是在2月17日凌晨笫一波和第二波及以后的进攻时负的伤,牺牲也多,进攻不是十分顺利,进展缓慢,敌人的工事十分坚固,喑火力点很多,也不知从那里冒出个火力点,打倒我们很多人,地雷也很多。有的伤兵是79年才入伍的新兵,以云南、四川人居多。
19日早上吃完早饭,全连在空地上坐着等待出发命令,突然,哒、哒、哒几颗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上天空,把我吓了一大跳,耳朵内嗡嗡作响,当我回过头看,一枝冲锋枪叭的一声摔在我的屁股旁,枪口还冒着青烟,身边七班的副班长向后仰躺在地上。我对着他大声喊道:你差点打中我了。
这时,只见他脸色铁青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我把地上的枪捡起来,退下弹夹,拉不枪栓,把枪膛里的子弹退出来,勾动扳机,再装上弹夹,关好保险,把枪还给他,他接枪的手还在哆嗦,他也吓得不轻。这时,连长听到枪声跑过来骂道:你怎么会让枪走火的,要是打到人看我怎样收拾你。并向全连喊道:都把枪的保险关好!
也就在同一时间,2名女卫生员抬着担架气嘘嘘地跑到我们面前,关切地问:有没有打伤人?我们忙说:没有,是枪走火了。她们说:她们医院就收到几个被自已战友的枪走火打伤的伤员。看来女兵们的训练也不错,动作挺快嘛。
走火的副班长是76年的老兵,都是笫一次上战埸大家都很紧张。这时,我深切地体会到死神随时都会降临,我差一点就成为烈士。
任务下来了,由于工兵营为技术兵种,没有直接攻击任务,只是配合步兵作战,所有的器材装备都不带上,放在金平,背包也不带,轻装上阵。汽车排、机械排留守金平。
下午4时,我连乘车与大部队一起向边境进发,由于从驻地到边境前线没有公路,为便于炮兵进入有效射击阵地,临时修了一条急造军路,又窄又险,非常难走,加上大批车辆、火炮、装备、人员挤在一起,基本上是挪动。绿压压的一大片全是作战人员,埸面极其混乱,为不影响战斗,只能让步兵先行,我连约下午6时才到达前沿阵地。
在前沿阵地上,我122榴弹炮沿我国境线伸延排开,上下错开排成几行,不断的向越方轰击,咣、咣、咣一排排炮弹射向敌阵,万炮齐发,地动山摇,电光雷鸣地打炮,真过瘾、真解恨呵!看你他奶奶的还敢不敢向我们的人扔石头!
当车一停下,我的战友们一个个跳下车,旁边的大炮不停地在吼叫,我还没来的及下车,只见一个干部跑过来问驾驶员:他们下车以后你的车还有什么任务?回答说:没任务了。干部又说:那好,你把那8个烈士拉回去。
我顺着干部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10多个民工,地上放着8副担架,担架上躺着8具用塑料袋装着的烈士遗体。我跳下车去集合去了,但还是本能地回过头看看那8个烈士,他们跟我一样年轻,怀着满腔热情来到部队,一小时以前在执行进攻命令时在攻击战斗中不幸中弹牺牲倒下,就这样让民工抬了回来,心里很不好受。还是我军大炮的轰击声,象是向烈士鸣炮致敬,也是向敌人讨还血渍,使人安慰了许多。
晚上11时,我营接到命令,配合步兵攻击前进,当后勤供应,每人背一箱子弹,送到十里村(苗拉寨)。开始都是扛在肩上,走不多远,又慢又累,不知谁发明了这个方法,就是把绑腿解开,用绑腿的长布当绳子,把子弹箱捆成背包型状,再背在背上,那可轻松多了,又可以解放两只手,手又用来拿枪。
我们跟在步兵94团后面一段距离,前面的步兵与敌人干开了,枪声响彻夜空,有时打的非常激烈,有时又疏落下来,炮弹在天上飞来飞去,先听到彭彭彭的发射声,一会就听见嘘--嘘--嘘的长音,接着就是轰隆隆的曝炸声。
前面是打打停停,我们是走走停停,前面的情况看不见,天很黑,也不知所在何方,只听到激烈的枪炮声。突然,前面传来口令:往后传,子弹上膛准备战斗!哗啦一拉枪栓,紧跟着后面是一片哗啦啦的子弹上膛声,比口令还快。我们弯着腰向前进,枪口指着前面交战方向,手指扣住扳机,一有动静立即开枪。
前面的枪声疏落了很多,慢慢停了下来,这时又接到口令:往后传,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大家哗的一下,都坐在地上,靠着子弹箱躺在了地上。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前面只有零星的枪声,当大家都在纷纷打听为何不进的原因时,前面却传来了原路返回的口令。
只见何营长也背着一箱子弹,带领我们往回走,大约到凌晨2时左右,我们又接到命令,继续接原路线返回前方,把弹药送到另一个地方。
这次我们是翻山走的,翻过几座山于天亮时来到一个村庄,村庄下面有一条小河,小河的对面就是越南,在越南那边枪炮声打的很激烈,由于不知应该向那里走,只能在村庄的山背后停下来休息。
指导员李廷忠带领四班前去侦察,了解一下前面是怎么一个情况。这时,老百姓为我们送来了饭菜,我们是又累又饿,加上处在战斗进行当中,很快就把饭吃完。指导员和四班也回来了,对面是我军另一支部队在作战。这时传来命令,把弹药送到10多公里以外的地点。我们又背上子弹,翻山,还是翻山,翻过几座大山,直到下午才达到一个苗家小山村,老乡们非常热情,我们又是在老乡的家中吃的晚饭。
休息一会,我们接到命令,命令我们与民工队伍汇合,把弹药送到步兵阵地上,我们背上子弹向前推进,前面94团正在攻打西罗楼,又是一阵阵激烈的枪炮声,一会猛烈,一会疏松,一会又非常激烈,一会又零星枪响,战斗慢慢结束了,战果也传回来了,我94团歼敌200多人,但也付出很大代价,一营教导员邓汝良同志阵亡,许多烈士也抬了回来,伤员也不少。我军还抓了一批俘虏,其中有一个还立了功,是他带我军去挖出5具火箭发射器和火箭弹。有的越军俘虏在押送途中逃跑,被我军及民兵打死了。
班长陈阳带回指示,今晚我们配合94团向前打纵深,跟随步兵前进,并负责一个骡马大队的保卫工作,到达阵地后,把弹药交给步兵后就直接参战或转为救护队。
部队又出发了,还是走了很多艰难的山路,来到了一座大山处,与对面大山上的31师形成了钳状型,实施打击敌316A师,那边的31师的打的非常激烈,我这边的96团94团也打开了,整个山谷一片轰鸣,枪炮声响砌夜空,火箭弹雷鸣电闪。向前冲的部队越来越多,差不多全挤在一团,为此,我们这支运送队伍又暂时休息,让步兵先过去,接着又是一波又一波进攻。
前面先是打的很激烈,后来渐渐停下来了,只有零星的枪声了,这时,天也亮了,已经是2月21日了。我们不知是进还是退,这时候,副营长苏万有传来命令:前面的战斗结束,打纵深停止,我营按原路线返回金平。(后来才知道,遭到我军猛烈打击的敌316A师顶不住了,跑了。又有一种说法是敌316A师被他的上头急调去坩塘救被我13军围歼的敌345师去了。)
因为联系中断,工兵连还继续向前走,已经追上步兵了,机械连还向我们返回的方向来,碰上我们才往回走,后来通过电台才把工兵连调回来。
我32师95团配合50军149师攻打沙坝去了。
在这3天3夜的战斗中,我们走了几十公里的山路,没有睡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全是汗水,我的双脚全打了血泡,许多战士实在是走不动了,掉队的很多。有的躺下以后,就根本起不来。我们几个人是硬把他拉起来,拖着推着走。我自己都累的很,很难帮助别人拿东西,我本身负重就几十斤。有的战士比较弱小,身上负重跟我们一样,真的实在走不动了,就干脆滩倒在地上。战前动员时还特别指出:有的同志,他不一定怕流血牺牲,但他怕苦怕累。当时,我们还不服气,总认为,死才是最可怕的,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呢?现在才真正的亲身体会到了,苦和累的滋味真的很可怕!
我是副班长,负责在后面收容,有个新兵累的很辛苦,走几步就得躺一会,我只好跟着他,他走我也走,他坐我也坐,就这样,我们掉队掉的很远了。
大约是中午时分,我和那个新兵摇摇晃晃地走在一道山梁的小路上时,突然,从山梁的后方钻出一个干部,手拿望远镜向越南方向观望,我们也好奇地按他观望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越方的靠山脚平坦处有一排房子,有10多间吧,是一个小村庄。只见身旁的那个干部向后一招手,呼拉拉地上来许多战士,扛着各种炮的零件,以飞快的动作架起了一门12管的107火箭炮,动作十分麻利,还低声喊着各种规范的口令,很快,随着那干部一招手,又冒出许多民工,把火箭弹送了上来,战士们有的瞄准,有的装弹,一会工夫,就听到:报告,射击准备完毕!那干部一声令下-----开炮!呼哇、呼哇、0.2秒钟一发......只见一排排的火箭弹拖着青烟,发出呜哇哇的叫声飞向对方。
很快,那边就轰隆隆炸成一大片,顿时,火光冲天,东西飞上天,房子燃起了大火。原来静静的,一下乱哄哄,只见有人跑出来,有人在搬东西。这时,我身边的干部又一挥手,接着又是装弹,又是完毕,那干部再一声令下-----开炮!又是呼哇、呼哇,0.2秒钟一发......又一排火箭弹发出呜哇哇的叫声,拖着青烟飞向对面的目标,又再是一片的爆炸声,再一次的火光冲天,这时,对面再找个会动的都没有了,全都炸死了。我们的炮阵地也扬起了很大的烟尘,地都烧黑了。看的我们真过瘾啊,炸死他奶奶的,炸的真痛快!我问那个干部:为什么炸他们?他说:那是敌军的一个仓库。再看看那个仓库已被我军的炮火炸平了,再看看我们的炮兵大哥,只一小会工夫,又不知怎么的全都不见了。动作真快,意想不到的快。到现在我也不知他们是哪个部队的。
我们好象自己打了个大胜仗,受到极大的鼓舞,情绪高涨,也不觉的累了,高高兴兴,背上子弹上路了,走了几个小时,快到金平时,上来了许多老百姓,抢着帮我们把子弹背到指定的地点。
21日下午,部队陆续回到了金平,机械连又回过头去接步兵,晚上10时全营都回来了。
22日一早,32师接到命令,急转河口战场。因为敌316A师逃跑了,他们是从他们国家的公路上跑的,所以,我们又只能从我们国家的公路上向敌逃跑的方向追去,向河口的方向追过去。金平一战告一段落。
四 深入越境 追击敌军
在向河口开进的途中,老百姓都知道部队在金平打了一仗,现在又转战河口战埸,当地的老乡全都出动,热情慰劳前方将士,一路都是开水站,22日晚上,部队又宿营在卡房矿山,当地的老百姓自发组织支前工作队伍,民兵主动为我们警戒,一些大妈、小姑娘专门照顾随行的伤兵,伤兵们用专车运载,每一辆车都装上灯,老乡们送来了鸡蛋、水果、稀饭、还亲自喂伤兵们吃。埸面十分感人,许多伤兵都感动到流下了眼泪。
23日,部队继续以摩托化行进在云南的盘山公路上,山高路弯,斜坡很大,路面上全是小石子,非常危险,部队的车辆又很多,拉的很长很长,我们连的舟桥车又突又高,常常刮到山体,惊险不断,终因不慎,一辆车摔了下来,掉到了下面的公路上,司机赵保林、战士姚同安牺牲,另一名战士摔断了手,卫生员刘茂云只能用简单的方法为他包扎。机械连用吊车把翻车吊正,放在公路旁。后续的部队又上路了,直到晚上9时多才到达河口的南屏橡胶农埸待命。
南屏与越南只相隔一条红河,对岸的越南己在我军手中,我军的工兵团正在对岸修建公路,也常常听到对岸山上零星的枪声。
南屏橡胶农埸是一个国营农埸,由于打仗,人员全部转移后方,2月17日,这里打得很激烈,笫一波的强攻就是从这里攻过河对岸,接着又是第二波,占领对岸后,攻击部队一直向纵深推进,这里就成为临时后方和中转站,每天经过这里的军车、地方车一千多辆,主要是向前方运送弹药和各种作战物资以及运回伤员、烈士、战利品等等。自从备战以来,云南省国营运输公司的车辆全部被军管,由军队统一调配使用。
由于整个战埸笫一作战阶段结束,部队作稍事休整、调配,所以,我师就被放在南屏待命,一放就是好几天,前不前、进不进,部队产生了一些急缲情绪,每天闲着没事看着对岸一些小事件发生:在河的对岸边,有一头越南的牛泡着水里,一个老乡游了过去,解开绳子,把牛拉了回来,对着我们开玩笑,这是他的战利品。我们用20倍望远镜看到对岸高山上有些越南人在走动,他们不下来,我们也无法上去抓他们。有一个越南女兵,手拿一枝半自动步枪,偷偷跑下山来,向我们对岸的我军打黑枪,我对面部队出动一个班去抓她,她一边跑还一边打枪,最后,我军动用了迫击炮把她炸伤了,才抓到她。
2月26日,连长胡东年在党员会上对着地图讲解当前的战斗形势和我们的大概任务;我师在金平的老对手、敌316A师跟我师打了一仗后,掉头就跑到了河口战区来了,去增援柑塘的敌345师,我军决定:以2个师又8个炮团的绝对优势再次攻击敌316A师。柑塘之敌345师由13军主攻,14军攻打郭参。任务明确后,准备第二阶段新的战斗。
我们连仍然是轻装上阵,把3排留在南屏,跟金平战斗一样,依然是配合步兵作战。
2月28日7时30分,我师大部队离开了南屏,10时到达河口,由于车辆太多,道路被睹死,部队只能缓慢前行。
连接河口与越南老街的中越友谊大桥在战斗前被越军炸毁,我铁道兵部队很快将其修复,仍然是公路铁路俩用桥,不过,桥头俩边站岗的全是中国军人。
红河上,架起一座68式重型舟桥和一座和我们使用的器材一样的63式轻型舟桥,河边上还放着许多单舟,上面盖着伪装网。在旁边还架有一座只能走人的竹木桥。
终于轮到我们过境了,进入越南的第一个省会城市-----老街,确切地说,老街只能称之为烂街或烂城,全城一片狼籍,所有的房子都被炮火打过,墙上满布弹孔,没有人口,可以想到当时攻打的战斗非常激烈。
因为有任务在身,我们没有在老街停留,只是路经老街向纵深推进。从老街至班非的途中,到处都有激战过的痕迹,场面刚烈,极其凌乱,椐步兵战友介绍,敌军一打就跑,跑不及的就臧在大山深处。
沿途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战利品,主要是武器弹药,大多数是苏联生产的武器,我们的车辆由民工搬运战利品上车拉回祖国。有的车辆拖着被我军打坏的大炮,高射机枪往回拉。我军也有几辆被越军打坏的坦克躺在公路旁,损坏还很严重,里面的坦克兵已经牺牲。
我们路经圹场、小曾、来到班非,我师暂停前进,原地待命,14军的一个重机枪排守在一座敌军来不及炸毁的公路桥的山头上,在桥的对岸的3个小山头上,另一个重机枪排守在还冒着黑烟的阵地上,阵地上躺着200多具越军的尸体,武器弹药还摆放在他们的身边,战场保持原始的状态,有意不去打扫,有2台我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战地记者在现场摄影,据说是拍回去让邓小平等军委的领导们看的。战地记者,其实也是军人,他们和我们一样的穿戴,挎着手枪,再扛着一台摄影机,几个军人在一旁警卫。
在公路旁的一个凹处,躺着一具越军的尸体,它的脸上、手上到处都布满蛆虫,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
在我连的临时住地,从山上走下来几批越南人,有老有幼,有男有女,还有几个壮年人,他们是被我军搜山时搜出来的,全部光着脚,样子很害怕,我们的部队没有伤害他们,他们来到我们的住地还主动向我们打招呼,他们手里还拿着我军的压缩干粮,是搜山的战士送给他们的。有一个小个子越南人,大胆地走到我们面前,递给我们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中文,我军在搜山时发现他,他只是普通百姓,请其他部队不要伤害他,下面写着一个部队的代号。小个子会讲广东话,我跟他交谈了解到,他爱人和外家人是中国华侨,被越南当局赶回中国去了,他现在就是一个人了,打死也无所谓了。
3月1日,我营分2路离开班非,经楠掉、坂甘、车家、来到栋光,沿途敌人的尸体、死猪、死狗等发出阵阵恶臭。公路、桥梁被越军分段炸毁,我军工兵团又将其修复为急造军路和急造军桥。让炮兵和车辆通过。
在公路边,几根电缆一直向前延伸,公路旁堆着一堆堆的我军的子弹,由几个民兵持枪把守。沿途经过很多个炮兵阵地,主要是152榴弹加浓炮、122榴弹炮、 130火箭炮。都在不停地射击,炮声震天响,地都在抖动,地上堆满弹壳,炮弹还源源不断地拉到炮兵阵地上,民工在卸炮弹,卸完炮弹又把炮弹壳装上车拉回祖国。
栋光已经是作战一线了,我们每一个人挖一个猫耳洞隐蔽,可到了晚上,又命令我们急转到另一个山头仍然挖猫耳洞隐蔽。守卫师机关,整个晚上到处都是枪炮声。
在我们达到栋光这里之前,14军的一支部队就在栋光遭到敌军的伏击,伤亡很大。我师是接替14军41师122、123团开展打击行动,我师来到栋光之后,越南特工还化装成我军战士打伤我们带号的首长,后被我警卫连击毙了。我师一个司务长被越军偷袭牺牲。大山上越军的一些散兵偷偷下山找吃的也被我军打死了。
我师从栋光出发,开始向前攻击前进,于3月2日攻克朗勒,再转向越南7号公路一线,我师以94团在左96团在右沿7号公路向前攻击,攻下他辣、龙棍、纽桑、会意东、扣周、五谷坡农埸、花鱼洞、马店、岔河、里雀湾、苹果寨、董宗坡、万年树、最后攻克为麻。
战斗进行的很顺利,伤亡也少了,步兵打的很顽强,我军的大炮每天从我们的身后向前面的敌军阵地打几千发炮弹,一轮炮轰后,我步兵一冲上去马上就解决战斗,又可向前推进了。
攻击的队型比较有规律了,不象金平开战初期那么乱。步兵攻击分队在最前面,我军的各种火炮以排山倒海般地向敌阵地狂轰一通,步兵就可以冲上去了。敌军阵地上活着的不多了,步兵要解决的是那些没被炸死躲起来的越南士兵。
我们工兵作为配合分队跟在步兵的后面几百米,趴在山上看着步兵们进攻,步兵们一边射击压制敌人一面冲上去,迫击炮专打哪些越军还在射击的敌人。
在我们身旁不远的高处,有炮兵的指挥连,用电台向后面的炮群指示目标,再往后几百米,就是民兵、民工,他们由武装部领导,身上背着子弹、地雷、爆破筒、担架、粮食,等等作战物资,我们向前,他们也跟上来,我们停下,他们也不动。民兵、民工是一支很重要作战辅助队伍,他们穿着跟我们一样,也是穿绿军装、打绑腿,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戴帽徽领章。装备更是五花八门,有驳壳枪、苏式冲锋枪、51式步枪、也有少量的56式半自动步枪。
他们与正规作战部队一样分为连、排、班。班长、副班长一般由民兵担任,带武器,其他人为民工,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武器,但每人都带4个手榴弹。他们主要的任务是背作战物资和救护伤员、抬烈士、什么都干。
我在战斗的空隙跟他们交谈过,他们大部份是临时征集起来的云南边民,由当地的武装部组织,接受作战部队的指挥。每人有30元的工资,吃供应粮,打完仗以后,表现好的可以优先安排工作。当问他们怕不怕打仗时,回答是:你们当兵的不怕,我们就不怕,非常朴素。
战斗的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我军手里,敌人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之力。每天,有多少架次的战斗机在我们的头上飞过,开始,我们还躲一躲,后来,基本上不用躲了。教导员还说:以后看到飞机,不用隐蔽了,全是我们的空军,天空是晴朗的。
部队的作战生活很艰苦,在前沿,我连饮事班想尽办法让连队吃上好饭,到鱼塘炸起些鱼,我们就能吃上了一顿鱼餐,到地里摘了些新鲜的蔬菜,可以不吃脱水菜了。在前线能吃上热饭菜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战场上,到处都可以捡到手榴弹、子弹、地雷等,连长还把地雷拆下来,只要外壳用来装花种。二班长翟贵东还脱下装备到小河去擦身。中央美院毕业的战士画家谭平还让翟贵东当模特,画了一张"战士在猫耳洞看书学习"的画,后来发表在《解放军报》上。由于太紧张,我已经5天没有大便了,可能是心情放松了,我一天内就拉了5泡,爽啊!
在那种以野外生活为主,没有营房、没有睡床、真正的天当被来地作床。就一件雨衣,不管下不下雨,晚上就穿在身上,把脸、手等暴露的皮肤搽上防蚊剂,缩进帽耳洞里就睡觉了。就是在这么艰苦的作战条件下,基本上没有一个人得感冒什么的,几乎是没时间生病。
战报也送到了前沿,首先是军委通令嘉奖我全体参战的军人、民兵、民工。通报了我们战区友军的战果:13军出色地完成了攻打坩塘的作战任务,全歼敌345 师,但师长跑掉了。坩塘是越南的一个国营磷矿,是出口收取外汇的重要基地,越南头目下令死守,还扬言,要打下坩塘,非半年不可。云南战区的其他部队,包括 14军,共吃掉敌192团、254团、95团、74团、194团、168炮团、公安16团、以及4个独立营等。
我11军追打敌316A师,一打他就跑,他连敌345师都不管了,只干掉他一个团又一个营。
五 部队大撤退、实施大破坏
3月4日零时,接到昆明军区的命令,32师归14军指挥。14军务必于3月5日某时一定要攻下郭参,打下郭参后,迅速回撤,并炸毁郭参大桥。命令工兵部队实施一项设障任务和工程大破坏。
我们工兵营在为麻作师机关的警卫。所到一处就都要挖上一个猫耳洞隐蔽,那山上挖满了洞,密密麻麻,到底那一个洞有人没人,谁都不知道。
自从开战以来,工兵只作为配合作战分队,一直没有自已的任务,今天终于轮到我们上场了。在步兵打下郭参后撤以后,工兵营在郭参向北10多公里的地段上实施设障任务和工程大破坏。
营党委还专门召开了党委会,研究布署具体行动方案:一是由工兵连沿公路两边布雷设障阻止敌行动。二是由舟桥连用14吨TNT炸药破坏敌人的军营、工厂、仓库、道路、桥粱以及其他的国营设施。三是由机械连再加强两个步兵连担任警戒,保证作业部队的安全。目的是让越南军队追不到我军,迟缓越军的追击距离在 10公里以上。使越南国家经济15年无法恢复。任务区分后,各连长负责组织,营干部指挥,工兵科冯科长任总指挥。
我舟桥连成立一个爆破队,由副营长苏万有任队长、连长胡东年为副队长。下设4个大组:第1大组组长由1排长夏国强担任,笫2大组组长由副指导员黄开录担任,笫3大组组长由2排长吴学珍担任,笫4大组组长由7班长唐文灿担任。各大组又分为几个小组。我在笫4大组任第2小组组长。各大组分别负责爆破敌桥梁、道路、函洞、工事、军营、医院、工厂以及其他的国营设施。
3月4日晚上7时30分,全营乘车出发,沿7号公路向郭参进发,7号公路是从河内至老街分3路在郭参汇合向北的唯一通道,俩边全是崇山峻岭,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公路俩旁修了很多永备工事,到处都留下了争夺这些工事所发生激烈战斗的痕迹,步兵为此付出了很大的牺牲。
当我们行进到交战一线时,公路被越军炸成了一个约15米直径的大坑。汽车无法开过去,只有步行前进,前面传来口令:拉大距离、准备战斗!哗啦啦的一片子弹上膛声。
快到目的到时,前面传来隐蔽的口令,我们卧倒在公路俩旁,正前方,我94团、96团正在与敌军激战,枪炮声非常激烈,一排排的火箭弹拖着红红的火球从我们的头顶呼啸着飞向敌人阵地,把地都照红了。各种炮弹一闪即过,前面的爆炸声此起披伏,一波又一波。炮声一停,枪声又起。战斗还在激烈进行,前面传来了跑步声,一批批民工抬着伤员、阵亡的烈士经过我们的身旁,向后面送走。
由于电台与指挥部失去联系,呼叫了半天也没联系上,何营长只好派通信员往回跑,回到为麻了解情况。深夜12时,通信员回来了,带回了指挥部的命令,由于前面的情况不太清楚,无法开展行动,全营先撤回原出发地待命。
3月5日早,全营再次向前推进,当到达从老街至河口第56公里的里程碑处,一座公路桥被越军炸毁,前进和撤退的道路被切断了。工兵科冯科长下令在这里架一座急造军桥,材料就地取材,可拆民房取木料。全营同时作业,轻机枪架在山头上警戒。
我们6班和7班先在附近炸倒几间民房,扛回来一批木料,1排从老百姓准备盖房子的地方搞回来一车木料,接着,由连长组织,按架桥的程序指挥大家把木料堆码在断桥上面,很快就架起了桥脚,正当大家起劲地作业时,突然、只听到前面嘭的一声,一发炮弹发出呼呼的响声飞到我们的架桥点,落在离我们20米的稻田中爆炸,紧接着,又听到嘭嘭的俩声,俩发炮弹发出呼呼的响声再次飞到我们的架桥点,落在我们附近爆炸。哗啦一下,部队一下慌了,四处乱跑,以飞快的动作趴在地上。
冯科长是唯一一个蹲在北京吉普车的旁边,给冯科长当警卫员的我的广州老乡伍少强以及司机、电台通信员都飞出车外趴在地上。只听到冯科长在大声叫:不要慌、不要跑、赶紧集合起来,加紧作业。部队再次组织起来继续架桥。
就在这个时侯,我军107火箭炮开始还击敌军的打炮,第1轮、第2轮的火箭弹呼啸着从我们的头顶上飞向敌军,当第3轮飞来的火箭弹听着怎么就特别刺耳,不好!哗啦一下,部队再一次飞快跑散,趴在地上。一排火箭弹就落在我们架桥点的前方一点,其中有一发却掉在我们架桥的位置上,爆炸过后,3连的一个班长被击中,他躺在地上大声呼叫:我被打中了。这时,何营长通过电台急促地呼叫:不要打炮!不要再打炮了,打到我们的阵地上了。
这名可怜的老兵,弹片从他的屁股后面进去,从大腿前面内侧出来,把股动脉炸断了,鲜血象喷泉一样喷出,卫生员赶紧跑过去,先拿出一个自己的急救包去堵血,其他在场的人不约而同也掏出一个急救包送过去,给自己留下一个。一共用了7个急救包才把血堵住,我们问受伤的老兵:感觉怎么样、痛吗?他说:不很痛,腿全嘛了。还喃喃自语;屁股被炸了,以后怎么见我的女朋友。一会,只见他脸色青白,还说:我不想说话了,有点头晕,我想休息一会。
因为我们没有配属民工,又没有担架,只能几个人把他抬上公路,叫来一台车开过来,拉上他飞快向后方送去。半小时后,电台回报,这名老兵因失血过多牺牲了。
这名叫贾传胜的烈士,跟我一样也是支边老兵,他是1军坦克团的,来到11军以后,11军没有坦克团,只能安排到32师工兵营机械连开推土机。他是我营第1个牺牲在战场上的军人。
是苏联的伏龙芝元帅还是哪个元帅说的:炮兵是战争之神。但以我个人的亲身体会:炮兵不但是战争之神,还是战场之神,是战斗之臣,是战斗的第一功臣。如果没有炮兵,我们很难依靠自己的战斗力攻下敌人的阵地,就是能攻下来,也得付出重大的代价。如果没有炮兵,我们很难完成任务而活着回来。所以,一场战斗的第一功臣应该归功于我们的炮兵大哥。邓小平也说过:现代战争主要是打钢铁、打后勤、打指挥。千真万确。
当然了,炮兵误伤步兵特别是误伤工兵的机率本身就很小很小,我们几乎没有一个人责怪炮兵,我们步兵工兵也常常走火误伤自己人呢。我就差一点让七班副那一梭子给干掉了。我们又开始作业了,动作也加快了,胡连长喊道:大家抓紧作业,拖的越长时间越是遭来炮轰!3连把推土机也开过来了,把引桥用推土机推成一个斜面,再开过桥去,再推出另一面引桥,一共用了4个小时,急造军桥终于造好了。工兵连还在桥的下面装上炸药,等这座桥用完以后立刻炸断!
就是这一座急造军桥,后来不知救了多少步兵战友的生命。本来造桥是为了进攻的,但今天接到了大撤退的命令,大批大批的作战人员往回撤,最先回撤的是民兵、民工,再就是大批的步兵也下来了。如果没有这座军桥,所有人员只能从水面趟过来,那要耽误多少宝贵的时间啊!工兵的本事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这时敌人也发现我军后撤,开始向我们打炮了,步兵们是跑步后撤,但部队太多,为掩护步兵撤退,我军的大炮也吼叫了,双方成了炮战。
我连指导员李廷忠、副连长张绍清第一批回撤,回河口南屏安排3排的车辆来接我们。何营长命令:按原来的方案,各连马上进入各自的区域实施各自的任务。
工兵连,在公路的俩旁实施布雷,并插上小心地雷的小旗,以地雷阵设致障碍,阻止敌军的追击。他们在布雷的同时,也要小心别踩上敌人布下的地雷。
机械连和步兵负责警戒。
舟桥连开始实施大破坏,按分工各自进入各自的作业区域,1排在最前面在公路的最窄处挖坑,实施炸断公路。2排炸敌人的军营、工事等永久设施。
我在第4大组,由6、7俩个班组成,每个班又分为2个小组。大组长由7班长唐文灿担任。
第1小组由6班长陈阳担任组长,带领毛乔昌、普德昌、余三狗共4人。第2小组由我担任组长,带领王河生、王双富、班由忠共4人。第3、4小组由7班每4人一组构成。
各小组按分工把要破坏的目标乘车把炸药拉去,每一个目标,放上一堆,一路排开。原则是:既要完成破坏任务,又不能炸伤自己人。
由于步兵很多,后撤很慢,我们不能在这个时侯爆破,只有把要炸的目标的放炸药量、点火后逃跑的路线、隐蔽的位置做到心中有数后,就只有坐在一旁,看着步兵们撤退。
3月6日,步兵、民工大批大批地后撤,我们很着急,他们不走完,我们也不能作业,怕伤着自己人。这时,有2个民工每人背着2个反坦克地雷来到我们面前,看着他们背得那么累,那么辛苦,我就说:老乡,把地雷给我吧,我当炸药把它炸掉。他们高兴地连忙感谢,并把地雷放在炸药堆里,他们告诉我,这2个地雷从打仗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背在身上,20多天一直就这么地背着,背都磨破了。另外2个民工也是每人背着4根爆破筒,一看到他们的同伴放下地雷,以为也可以放下,我连忙阻止,这个我们不要,我们不会使用,谁知那2个鬼老乡,扔下爆破筒头也不回就跑了。
步兵还没撤完,我们没有什么事可做,就跑到那些民房去看看,民房全是原木做的,房顶上盖着稻草,里面非常凌乱,墙上挂满奖状,还有一些抗击美军的宣传画。看着看着,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敌人的军营被我们炸掉了,敌人回来就只能住民房了。我们在国内训练,离开了军营,也不就是住在老百姓的房子吗。不行,这房子不能留给他们,绝对不能留下!
战争人都可以杀,烧个房子算他XX的什么!我赶紧跑回公路,问正在撤退的步兵,你们谁有火柴?其中一个老兵说:我有,你要火柴干什么?我说:我要烧房子,他们一听,都不相信,你敢烧房子(因为我们都有战场纪律)。过一会,步兵们又兴奋起来:老兵你不会真敢烧房子吧?我说敢!步兵们就更兴奋了,好,我们看着你烧。
我一把抓过火柴,跑回房子,拉出一把椅子,先用火柴点着一些报纸,然后站上椅子,点着了房顶上的稻草,一会儿,浓烟升起,大火冲天。几十个步兵站在公路上大声欢呼,烧、烧,老兵,烧的好啊。
步兵一叫喊,把工兵科冯科长引来了,车一停下,冯科长问:发生什么事?步兵们一看来了个干部,叫的更起劲:老兵烧的好,烧的敌人就没有房子住了,让越南鬼也住住猫耳洞!
冯科长只看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掉转车头就回前面去了,我一看冯科长不吭气,知道没事了,把那几个兵叫上,每人拿一块燃烧着的木板去烧其它的房子,顿时,火光冲天,一片火海。
在公路上站满了步兵,有的更是兴奋的要工兵作业。那些步兵兴奋的跳着蹦着往回走,还不断地叫喊:烧啊,烧啊!
在燃烧的房子中,突然有一间房子传出俩声爆炸声,把我们吓了一跳,原来房子里藏着2颗手榴弹,给烧爆炸了。后来,我们是一点着就跑,70多间房子很快就给我们烧光了。当然,回国以后报告战果,我不敢报烧房子。
后撤的步兵少了很多,原来架在山上的那几挺步兵的重机枪也不知什么时侯也不见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侯。我们几个组长商量了一下,干!
我的小组先炸最远处的一座敌军的医院。进入医院,就象回到国内,医院里的设备都写着"中国上海"的字样,设备95%都是中国支援给越南的,医院是二层的水泥建筑,我们4个人分别把炸药码在支撑墙上,把4根爆破筒捆在拄子上,再压上地雷,并用导爆索把各堆炸药连接起来,装上2个发火装置,以防万一有一个不响。
一切都做好后,让他们3个人先跑,叫班由忠到公路上警戒,一是发现敌人散兵下山就开枪,二是阻挡步兵接近爆区,如果有步兵经过,向我的方向打一枪,通知我不要点火。
我跑出医院,大声叫喊:注意隐蔽,起爆了,然后跑回医院,插上拉火索,使劲一拉、二拉,导火索发出吱吱的声响,我赶紧向隐蔽处跑去,身上挂着那么多的带子,手榴弹和水壶等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跳下掩体,下意识地把冲锋枪斜举在头上,用枪的约10公分的面积挡一下要害部位。
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人都弹了起来,一会,大大小小的石头飞落下来,打在四周叭叭地响,要是被石头打中,非死不可。
当硝烟过后,我去检查质量,医院给炸倒了,地雷也炸了,但那4根爆破筒给炸成几截飞了出来,掉在地上打出几个很大的坑,如果打到我们隐蔽点附近,我们一样会受伤的,剩下的4根爆破筒我不敢再用了。
离公路远一点比较集中的6栋军营我们是2栋一组地炸,由我和王河生一起点火,一起逃跑,各自隐蔽。在隆隆的爆炸声中,敌军的军营被我们全部炸倒。接着,我们又按设计好的破坏路线去炸其他的目标,先远后近,先易后难,原来一堆堆的炸药被我们消耗掉以后,那一个个的目标也随之消失。几吨的炸药很快就被我们消耗掉了。痛快呵!我当兵几年以来所消耗的炸药的总量还没有这一天多,而且是随意使用,想炸哪里就炸哪里。
我小组任务完成的很快,剩下的目标也不多了,最大的一个目标是敌军的一个司令部,是一栋3层的大楼及一些附属小楼。由于这个目标太靠公路,还不能爆破。就乘着休息一会的工夫,我在地下计算装药量。这时,冯科长开车过来了问:你在干什么?我答道:我在计算装药量,炸药可能不够了。冯科长骂道:计算个锤子呵,都什么时候了,还计算个吊,让你建设就难呢,让你破坏还不容易,大概差不多就行了,如果不够,跟我说一声,我一个电报打过去,祖国会给我们送很多炸药来的,快干吧。
这时,其他小组也干开了,在10多公里的地段上,一片爆炸声,越南的工厂、仓库、等等50多处国营设施被战友们一一炸倒了。
我小组剩下全是靠公路的目标,当时在炸一个敌军工事时,就差一点伤到了步兵,也是让班由忠在警戒,他看到有步兵过来了,就大声叫步兵不要过来,步兵以为有敌情,反而端着枪向这边跑过来,应该班由忠向我的方向放枪通知,但他又怕步兵以为他向步兵开枪,把他当成越南特工,所以不敢开枪,只在叫喊,我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把导火索点着后一出来,看见一些步兵在跑,我也大喊:赶紧躲起来,要爆炸了!他们才反应过来,跟着我指的方向跑去,找地方隐蔽,轰的一声巨响,飞起来的石头,掉下来叭叭地响,挺吓人的。清醒过来的步兵,没有责怪我们,加快了后撤的步伐。
3月7日,步兵还没撤完,在最前面的1排要等步兵全部撤走后才炸断公路,而后面的2排又要等1排过去后才能炸断公路,后面还有2个炸断公路爆破点也是要等前面的人员后撤以后才可爆破。
14军按规定的时间打下郭参,在回撤以后,我96团工兵排就把郭参大桥炸断了,我们造的军桥也让后撤的工兵炸断了。敌人的炮兵只能在桥的那一头向我们这里打炮。我军的炮兵已经撤走,因为步兵还没有全部撤完,在最前面的1排就不能离开,100多发的炮弹打的他们抬不起头。1连的2个老兵中炮牺牲,4人负伤,前面电台传回请求:需要担架、能否提前起爆!
为了稳定军心,冯科长和师的夏副参谋长乘车前去1排阵地,与他们一起坚守并指挥步兵赶紧后撤。
就在前面挨敌人的炮弹,稍后的作业部队也不安全。有一首歌到现在我都忌讳唱,那就是南斯拉夫电影《桥》的插曲《啊,朋友再见》,其实,歌词很好,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和开朗轻快的旋律。我排5班的副班长陈国坤他的小组负责炸电线杆,炸倒一根再炸一根,他是哼着: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轰的一声,他踩到越军的地雷,右腿炸断、右手炸断、右眼炸飞,身负重伤,倒在血泊中。被他小组的战友简单包扎以后抬上汽车拉回后方。
正当我们一面挨着敌人的炮轰,一面又紧张作业的紧急关头,工兵连埋的地雷让越南的牛给拌响了,气的1连的战友们咬牙切齿,他奶奶的,老子埋的地雷是炸越南鬼的,不是炸越南牛的。
爆炸声惊动了冯科长,他赶到现场,了解情况后,当机立断下令---打牛。顿时,几十支步枪、冲锋枪、轻机枪一起开火,叭、叭、叭、叭、叭,狂扫牛群。说到牛,这群牛其实一直就在我们的阵地附近,几十条在一起吃草,悠闲的很,我们也没理它们,没想到,就在我们撤退前,埋好地雷以后,这些死牛却跑到公路边上来破坏我们的雷场。越南人可恨,就连越南牛也可恨。
还别说,这越南的牛还挺"牛"的,尽管我们打了几百发子弹,牛的身上中了多少个弹洞,一面流着血,一面往山上跑,最后还是全倒下了。我们工兵没有跟越南人面对面打仗,却跟越南牛面对面的干上一仗。
我的小组最后炸敌司令部大楼,我们是分几次爆破才把它炸翻,也不知是我的技术不行还是我国支援给越南的水泥质量太好,放药量是足够有余了,经过几次的爆破,但炸出来的效果只是呈弯腰状,倒不下来。
这时,我手中只剩下2箱炸药和4根爆破筒,正在犯愁时,冯科长来到我的作业点,看了一眼,马上说:行了,更好。敌人回来不但不能住,还要费工夫拆呢,你这里的任务完成了,你这个小组去前面支援他们。我说:在里还剩下2箱炸药怎么办?冯科长说:就放在里,有用回来拿,不用就不要了。
冯科长,是我最敬重的军人之一,在我心中比什么董存瑞、黄继光等战斗英雄的地位还重,他是我最直观,又摸的着的英雄。他身高1.65米,50多岁,体重不超过50公斤的精瘦男人,皮肤黑黑的,如果不是穿着四个兜的干部军装,比什么种地的老农民还不如,据说还患有肝病,他是解放战争中当的兵,参加过抗美援朝,中印反击战有他的份,在这次战斗中,他的口令最简练,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没有多余的话,干脆、果断、炮弹打过来他不跑,最大的动作是蹲下来。他骂我们的每一句话都是关爱,真心的提醒你,不然,你就是死了,也不知是怎样死的,如果他骂到你,那你有福了,你会得到安全了。
在敌军司令部,我捡到2个越军的手榴弹,本想带回来作缴获用的,但是带在身上很重,在当时的环境里,就是多带一张纸都觉的很重,何况带着2个铁家伙。现在 2箱炸药都不要了,拿2个手榴弹有什么用。最后,我跑到河边,把这2个与我军手榴弹差不多,只是手柄短一半的敌军手榴弹的尾盖拧开,套上指环,扔到河里,轰轰俩声,炸鱼玩了。
到了下午,营张教导员带领我们来到第3大组的地方,让我们作警戒待命,一但发现山上有任何动静即可开枪。最让我们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之前被我军打跑了的越南散兵这时悄悄地摸下山来向我们打黑枪,我们豪不客气地予以还击山上的敌人,一直打到山上没有任何动静才停止射击。
敌人的炮弹不断地打向这里 ,从电台中得知,我军大部队已经撤完,在为麻的师机关也已经撤走。现在就剩下我们工兵在第一线了。
副营长苏万有沿途作最后的检查,当来到第3大组的爆破点上,问吴学珍排长:为什么还没有装炸药,前面2个爆破点起爆后,你这里就是最后的一爆。吴学珍回答:是连长不让装的,说等他的命令才装炸药。
这时,连长胡东年也在作检查来到这里,一看到这里的情况马上骂开了:都什么吊时侯了,还等什么吊命令,你就不能主动一点,人家其他组都完成任务了,你还在那一动不动。吴学珍也很委屈,也大声反驳:是你不叫装炸药的,我是执行你的命令,要负责任就应该你来负。
苏副营长大声喝道:都别吵了,都什么时侯,吵个锤子呵,听我指挥:你,指着我,负责点火,其他人马上装炸药,装好炸药以后,没有事的赶紧后撤。第3大组和我们小组一同把炸药码在药孔上,为了保险,我还是装上2 个起爆雷管。
大约是晚上的10时,前面许多人向我这里跑过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是每个军人跑动的特有声响,人多响成一片,1排夏国强的第1大组跑过去了,副指导员黄开录的第2大组跑过去了。
轰隆的一声巨响,天空一道闪亮,地都在抖动,第1爆爆炸。紧接着,连长也跑过去了,最后一个跑到我的起爆点的是苏副营长,他手里提着手枪,气喘嘘嘘对我下命令:起爆!我迅速地插上抓在手上的2个拉火索,叭的拉了一发、叭再拉响第二发,当看清楚2根导火索都在发出吱吱的叫声后我翻身爬上公路往回跑。
没跑几步,第2爆又是一道闪亮,地都震了,很快天空传来了呼呼的飞石声,紧接着,大块大块的石头飞下来,打在我的四周,叭叭地响,天很黑,又在公路上,躲又没地方躲,公路俩边全埋上地雷,唯有硬着头皮,心中念道:赶紧快跑,砸死拉倒。石头打下来,又引爆了几个地雷,在我身后响了几声。
我是拼命地往回跑,在这个时刻我应该是我军最后的一名后撤军人,冲锋一定不是在最前,但退却真是在最后了。
只见前面800米的公路上停着一台车,车发动着,车灯用布蒙住,只发出微亮,当我跑近时,车上的10几个兵向我喊道:老兵,快跑,快跑啊!
我一样是叮叮当当,一歪一歪地跑,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车车就开动了,我坐在车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那个兵给我递过来水壶,我也不客气了,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了。
我装的导火索时间是15分钟,车走不了一会,又是一道闪亮,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紧接着,又是引爆地雷声,由于我们是开车走的,这时,石头砸不到我了。越军还在我们后面打炮给我们送行呢。
汽车加快了速度追了上去,前面共有3个汽车团在来回接送全体参战人员。
汽车开到了班非,所有人员在这里进行编队,几连几排上几几号车,快!快!所有人员动作迅速,就在这个时侯,白天才见到的我军战斗机,晚上也飞到我们的天空上作掩护来了。长长的车队,蒙住大灯,拉开距离,胜利返回。
六、 完成使命,光荣凯旋
3月8日凌晨2时,回撤的车队,拉着长长的队伍开始北撤,车箱的俩侧,架满了各种的枪支,随时可以开火。车队每行驶到一个叉口,都有纠察在路旁指挥,忙而不乱,整个越南战区,死一样的寂静,没有灯光,没有动静,也听不到枪声,只是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恶臭。
大约是早上的6时,天依然很黑,突然,空气中的臭味没有了,闻到的是清新甜美的空气,大家都在纳闷,只听到前面的车辆在骚动,哦,只见前方出现了第1道凯旋门,哇!我们回到祖国了,凯旋门由彩布和鲜花搭成,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我参加对越自卫反击作战英勇的人民子弟兵胜利凯旋什么的。条幅的字还没有完全看清楚,眼泪就已经流下来了。那种亲切感啊,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每个战士都很激动,但没有一个人在欢呼,只任由激动的眼泪尽情地流。
到了上午的8时,我们的车队进入文山洲马关县,哇,在县城的公路俩旁,全是人,人山人海,全是身穿鲜艳的节日盛装的女人们和小孩子们,很少见到男人,原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男人们很多当了支前民工上前线去了。人们手拿花朵,喊着口号,夹道欢迎我们胜利凯旋,到了这个时侯,我们好象才刚刚学会笑,笑的还很不自然,经过了紧张的日日夜夜,表情是木木的,车上是一群沾满战争硝烟傻傻的军人,地上是欢声的海洋,女人的海洋,欢迎的人群与被欢迎的人群很不协调。
这个时侯,干部们跑过来,让我们整理一下军容,把枪的保险关好,都不要下车,只向群众招手致谢就行了。
其实,我们也没有一个人敢下车,看看女人们穿着鲜艳的节日盛装,而我们一个个人模鬼样,多少天没有刷牙、洗脸,脸上黑呼呼的,还流过泪,一道道的,双手和全身充满了火药味,最让别人甚至连自己都受不了的是身上那汗了干,干了汗的一身酸臭气,3米外都能把人熏跑。唯一令我们自己都倍感自豪的是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因为在战场上,不是弯着腰,就是猫着跑,连睡觉都是缩成一团,那条倍受磨难的老腰,今天可以舒服地伸展了。
一路过来,沿途经过很多个凯旋门,全都是热烈欢迎的海洋。下午部队来到了文山洲。洲政府组织了隆重盛大的欢迎仪式,鼓乐齐鸣,气氛极其热烈,场面极其隆重。晚上我们就住在文山洲,洲委还放电影慰问我们。由于我们的背包都没带,老百姓给我们送来了被子,推不掉,我们只好把被子放到一边,还是穿着雨衣睡觉,但可以平躺着睡觉了。
3月9日,部队继续上路,离开文山洲经过开远市来到了锡都个旧市,住在冶炼厂的礼堂里,我们在这里作2线休整,万一有什么情况,可以再打回越南去。先期回国的指导员和副连长带着3排的舟车以及我们的背包等后勤物资已到达个旧市,全连又会合在一起了,每个人拿回自己的前运物资,打开背包,这时,冶炼厂的职工们抢走我们的被子和换下来的臭战衣洗去了,当时的情景还很激烈,一方面我们真的不好意思,那军衣不是一般的脏,而是很脏很臭。另一方面,职工们是有组织的劳军,也的确是出于真心为子弟兵做点什么的朴素感情,如果抢不到军衣去洗,他们一定是不会罢休的。干部们让我们不要再争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分批去冶炼厂的澡堂洗个痛快澡。
经过洗涤,一个个黑呼呼的家伙终于又现回了人样,互相对望一下子还有点适应不过来。什么叫接风,什么叫洗尘,我们体会最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部队除准备再战的主要任务外,还有其他几项大的活动:
一是各级党、政、群众的慰问,有以阿沛阿旺晋美副委员长为团长的中央慰问团;有云南省革命委员会给每一位参战人员发一枚纪念章;还有文山洲、个旧市、马关县、蒙自县等等组织的慰问。常常有文艺团体慰问演出,每晚都有电影招待。
二是各级作战部队的战斗总结,我32师共歼敌980多人,其中毙敌661人,缴获大批的武器弹药和作战物资。但我师也付出了阵亡118人伤316人的代价。
三是评功受奖,经评比、上报、上级批准,我舟桥连1排立集体3等功。1排2班,2排我6班,3排11班立集体3等功。全连有22人立个人3等功。我本人也立了3等功。
四是送别烈士,我营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灵堂中用白纸黑字写上"于克励、贾传胜、周越辉、王继连、扬关明等烈士的名字,向烈士三鞠躬,送花圈祭灵,烈士的遗体安葬在蒙自革命烈士陵园。"
另椐前线侦察通报,我云南战区正面战场上的越南一方,也在调兵谴将,其中我们的老对手敌316A师被调回内线,由从老挝调回越南的敌316B师接替驻在普镂,老街市新驻116特工团,归第6军指挥。新增826团、819团、274团,还有新发现32团、54团。野战军第27师原来只要2个炮兵营增加到4 个,还增加2个反坦克营。金平前面驻有1个师,配属1个坦克营。老街313师也配属1个坦克营。各种火炮比战前增加了5倍。
由于现在仍然处在战争时期,仍然是枪不离手,炮不离位的状态,终因檫枪走火,误伤自己人。营部的通信员在檫手枪时,枪口对着自己的老乡工兵连的班长普云忠开玩笑,一抠扳机,子弹打中普云忠的头部,经抢救无效死亡。普云忠未能在战后享受自己的胜利成果,而误杀自己人的通信员也在日后被昆明军区军事法庭以 "误毙人命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又因仍在战争期间,不须坐牢,只在部队戴罪服役。
也就在一片欢庆胜利的欢呼声中,听到最亲切的一句赞美:就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
31师93团一营炮连杨建军的回忆
时光仍然,光阴似箭,转眼已过去40年,40年前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好多人都已淡忘,淡忘这场了战争,淡忘了在战火中牺牲的军人,唯有哪些真正经历了这场战争的人才无法抹去记忆中的硝烟。
40年前我荣幸参加了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境外作战,虽说境外作战仅有短短的22天,在我一生中,参军入伍能有这样的经历而感到自豪、骄傲和光荣。
1979年2月17日清晨,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云南、广西边防部队在1千多公里的战线上,对越自卫反击战全面展开,我当年所在的31师93团一营炮连奉命境外作战22天。首先是脱离93团建制,和昆明军区敌后侦察大队的一个中队组成侦察支队,穿插敌后,牵制敌人,配合主力作战;其次是穿插任务结束后,返回金平主战场,归回93团建制,于3月3日参加攻打越南封土县的战斗;再者是3月5日我国宣布自卫还击任务完成,全面撤军命令下达后,我营前出封土县城以南地区,执行掩护、警戒任务。
作战期间我是93团一营炮连二排五班战士,战后担任文书,曾经看过一些战史资料,根据我的记忆和亲身经历的回忆,整理我连参战经过。
一、战前调入野战军
我的原部队是临沧军分区,战前的1月9日我调到93团。当时到永平县天已傍晚,从怒江、保山、德宏、临沧等军分区调来的人员都集中到团大操场,送兵人员交接完毕后,没有告别,就匆忙离开了。
由于天黑、人多操场上显得比较混乱,团里为了尽快把调入人员分下去,就直接按连队分兵,我被分到了一炮连。当时接我们的是连队指导员吴宗发,1968年入伍,贵州省务川县人,战后调团直任副营职助理员,84年“两山”作战期间,留守未参战,在下关出差时遭歹徒抢劫,身负重伤失去记忆,现贵州务川县荣军院。我们一路交谈到连队,登记后我被分到了二排,当时的二排长李丕鑫,75年入伍,贵州贵阳市人,战后任我连副连长、连长、二炮连连长、一营副营长,“两山”作战时带领尖刀连二连作战,战后调贵州武警指挥学校,现贵阳市商务局工作。
晚饭后,排长李丕鑫和新兵分别进行交谈,了解个人基本情况后,我被分到五班。班长叶副荣,77年入伍,云南人,个不高,但非常精干,战后荣立三等功,同年9月作为骨干到步校学习。我们一起分到五班的有四人,班长开了简短班会,大家相互作了介绍,根据各人情况,进行分工,我担任一炮手。为了尽快熟悉一炮手职责,了解瞄准镜的性能,掌握操作方法,当晚进入角色,开始基本训练。
下班后,逐步了解,补入前,我连指战员共有40余多人,连队是78年8月份从老挝执行警卫任务回国,部队纪律严明,个人素养高,军事素质过硬。之所以战前补充兵源的主要原因是,我团原为甲种团编制,即一个团有五个团直属连和三个步兵营组成,一个步兵营有三个步兵连和枪连、炮连组成。
1976年初改编为乙种团,即一个团有二个团直属连和三个步兵营组成,一个步兵营有二个步兵连和机炮连组成,连队减少,人员缩减。战前的78年12月份,由于战时需要,我团恢复甲种团编制,原机炮连分开,成立枪连和炮连,连队增加就必须大量提拔干部、补充兵源,主要来源:一是当年干部不转业、老兵不退伍;二是滇西各军分区79年入伍新兵的补入;三是其他军区未参战部队军事骨干的补充。
经过扩编我连完善了建制,全连有三个战斗排,即二个82迫击炮排,每排三个班,共六个班,每个班装备67式82迫击炮1门;一个82无后坐力炮排,有四个班组成,每个班装备65式82无后坐力炮一门;另有指挥班、驭手班、炊事班,连队总编13个班。
二、结合部队特点,开展强化式的应急训练
由于战争的临近和备战的要求,到连后的第二天没休息,就投入紧张有序的训练之中。早饭之后,全连统一点名,连长蒋玉芳(1968年入伍,贵州省务川县人,战后调后勤任副营职助理员,后回原籍武装部,转业后任民政局副局长,现退休。)对我连基本情况作了简短介绍就如何搞好当前训练作了动员,并安排了训练科目,拉开了应急训练的序幕。
为使全连经过较短时间的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确保打得响、打得出、打得准,使新入伍的同志在短时间内通过应急训练,掌握基本操作方法,学会使用常规武器,提高军事素质,是应急训练的根本目的。
连队首先针对人员特点,制定了因人施教,以老带新,新老兵分别训练的方法;其次新同志在训练中实行科目的穿插训练,就是在操炮训练的同时,进行常规武器的训练,主要是步枪精度射击的瞄准练习;再者针对亚热带山岳丛林作战特点,加强占领阵地、构筑工事等集体科目的训练。
通过超常规、强化式、满负荷、超强度、分层次的速成训练,既提高了战士的军事素质,完成了训练科目,对82迫击炮的使用有了全面了解,学会了基本操作方法掌握了动作要领,常规武器学会了使用,能打响,并进行了枪、炮的实弹射击和手榴弹的实弹投掷。
三、参战命令下达,部队开赴前线
元月12日晚,全团各连吹响了紧急集合号,气氛显得非常紧张,连队集合完毕后,指导员作了简短讲话,连长宣读了参战命令,在真正意义上说我所在的连队正式接到了参战命令。
从那天开始,连队工作有了调整,军事训练转为有针对性的训练,目的就是提高战斗力。同时,着手进行开进前的物质准备、装备配发、加强新入伍战士的思想工作。由于连队50%以上的战士是79年1月入伍的,心里素质差,思想基础不牢,特别是参战命令下达后,思想波动较大,个别同志有怕战情绪,思想工作如果跟不上,势必会影响整体士气。
通过大会动员,对越南的反华罪行的揭露,在我边境的武装挑衅,边境自卫还击作战是正义战争,目的是维护祖国安全,军人的神圣职责就是维护民族尊严,捍卫国家主权领土安全,抵抗侵略。广泛的思想教育、个别谈心和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即稳定了战士的思想情绪,又激发了保家卫国的战斗精神。全连参战指战员士气高昂,老同志带头表决心,决心在战斗中冲锋陷阵,英勇杀敌,不怕流血牺牲。在老同志表率作用的感召下,新同志纷纷表决心,接受战争考验,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并向党组织递交申请,争取火线入党。
扎实的战前动员,细致的思想工作,确保了全连军事训练、战前物质的配发、开进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按计划有条不紊、有序进行。
当年我连的一件事,使我记忆深刻,终生难忘,它不仅体现了当代军人献身国防的奉献精神,更是当代军人为祖国领土完整,不怕流血牺牲战斗精神的真实体现。1978年底,根据战时需要,我团奉命扩编,做好参战准备。1979年初扩编完成,时任我连副指导员的徐显万(1968年入伍,贵州省遵义市人)是一位准爸爸,临产的妻子在部队探亲,为不影响战前各项准备工作,为参战指战员起到表率作用,他毅然把临产的妻子送回原籍家乡,随部队出征参战,部队凯旋后,他的女儿已在自卫还击作战期间出生。1981年徐显万转业回原籍贵州省遵义市公安局刑警队工作,以后调到区政府任武装部长,现已退休。
1月18日运送部队的车辆全部到位,分配我连7辆车,由于战时原因,全部是工程运输车,车厢非常低,如果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进,车一颠簸,就可把人掀到车外,为了行进途中的安全,我们用床铺板加高车厢,装齐战时所需物资。一切就绪之后,第二天凌晨车辆开出营区,离开永平,开赴对越还击作战的战场。
开进前,为确保途中安全,按照团里干部必须带车的要求,连队干部每人跟一台车,提醒司机,当好安全员。经过5天1千多公里的机械化的开进从滇西北平安到达目的地,滇南金平。
在部队开进途中,我一路看到的是各参战部队车辆汇聚在一起,同时在同一条公路上,上千辆汽车在运动,浩浩荡荡,威武雄壮。特别是部队过昆明之后,越向南行战争的气氛越来越浓,公路上到处都是南来北往的军车,无论军车、地方车辆,全部有车棚、有伪装;为确保过往车辆加油需要,在山中、公路边设立了很多野战加油站;为确保重点目标安全,在目标周围设有高射机枪或高射炮阵地,这时我才真正感觉到战争的气氛。
我一路感受到的是人民群众对部队行动的支持。为了确保军车顺利通过城市,每个大的交叉路口,除部队设立了调整哨外,地方公安排出警力,协助指挥交通,指引军车顺利通过,地方车辆自觉停车避让。当我们看见那些停在路边的地方车排起长长的队伍,心中颇有感触,这就是军事行动,这就是一切为了前线,这时我才真正懂得什么是人民战争。
我一路想到的是,我的老父亲,一位38年参加革命,身经百战的老军人,他老人家以一个老军人的敏锐,预感到西南边疆将要发生战事,依然同意我兄弟二人同时参军入伍。在我和我三弟入伍临行前,他语重心长地对我们兄弟说:“虽说你们兄弟二人入伍都在军分区,但那是西南边疆,到部队后要刻苦训练,遵守纪律,如果部队需要你们去参战,都不要贪生怕死,要争光、争气,奋勇杀敌”,这时的我才真正明白父亲话语的含义。
当年我是一名新战士,是不清楚作战任务的。下车后,装备卸完,车辆就开走了,才知道我营到蒙自之后就脱离了大部队,集结地仅有我们一营。当时我们处的位置是红河北岸,河宽、水深,流速快,不能徒涉,仅能靠渡船渡河,地方上为部队渡河准备的渡船已停在岸边。
排长回来后,命令准备渡河,由于渡船小一个排一次渡不完,必须分批摆渡。渡河对于军人来说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但对当时还是骡马化的炮连就非常困难,由于战前没有对骡马进行过渡河训练,无论采用什么办法,骡马即赶不上船,也赶不下河,使部队渡河遇到了预想不到的困难。一位船工想办法告诉我们,用地方马帮的马下水引渡。在地方马匹的引导下,连队骡马陆续下水跟进渡河,顺利到达对岸。
过河之后,我们驻扎在红河南岸金平县大寨公社一个叫船房的村庄。在那里我们没有进行训练,主要就是开展思想教育工作,第二天观看了电影《英雄儿女》,第三天迎来一批新战友,是从南京警备区补入的军事骨干,都是服役在两年以上的老同志,大多数是安徽和江苏人,都是申请参战,经组织批准,调动补入作战部队的,军事技术过硬,思想基础牢固,政治立场坚定,补入后这些老同志发挥了骨干作用,连队的军事力量得到了充实,战后这些老同志有一部分提了干。
同时,上级针对部队扩编新同志多思想波动大,老兵补入后,调出了一部分新同志,经过调整后的连队总人数有130多人。调整人员的同时,上级根据亚热带地区作战的需要,陆续配发了背囊、吊床、毛毯、防刺鞋、防滑爪、防毒面具和绑腿等物品,但没有发放作战时必备的钢盔帽和伪装迷彩服,后来仅把我们穿的涤良军装换成棉布军装,军帽换成棉布军帽。但了不知什么原因,后来我所见到的各参战部队都是如此。当时我们的伪装帽都是自制的,用稻草札成圈,插上树枝即成。
一切就绪之后,奉命向集结地出发,经过一天的艰苦行军,行程50多公里,由于没有公路,我们走的是马帮走的崎岖的山道,翻越了险山峻岭,克服了山高、林密、路险和因独立作战,个人携带武器装备、物资较多,单兵负重达70多斤等困难,连队虽说没有一人掉队,没有丢失一枪一弹,但还是发生了意外,连队一匹骡子坠崖死亡,当晚部队到达集结地,金平县马鞍底公社中梁大队。
金平县马鞍底公社位于金平县东面,东、南、西三面与越南老街省坝洒县迤底乡和莱州省封土县瑶山乡接壤,地处北回归线以南,属北热带、南亚热带的过渡区域,属著名的哀牢山南段,由于海拔高差悬殊大,森林密布、沟壑纵深,气候和地形类型复杂多样,山高林密,干湿分明,地域条件、气候条件极容易部队驻扎和训练。
这次集结,锻炼了部队,考验了战士不畏艰难,战胜困难的决心、信心和意志;体现出了同志们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的集体主义观念;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给了我们极大的精神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