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在圆满完成对越作战后勤保障任务时,要特别感谢云南各族人民的大力支持,在作战期间,云南各族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和牺牲,1979年对越作战期间,云南红河、文山两州107个连共计13000余人的民兵直接参加战斗,32个营又2个连的民工共16000人担负输送弹药物资、抢运伤员等保障任务。作战期间,云南方向参战和支前民兵共有103人牺牲,251人光荣负伤。战后,云南参战支前民兵共有4个集体,3名个人被中央军委授予荣誉称号。
  


  四十二师一二四团拔坡战斗(沈晨曦)

  在1979对越自卫还击西线作战发起时,14军42师奉命展开于云南河口县农场十一队、半坡、小南溪、龙保地区一线,位居40师和41师的接合部,首先歼灭拔坡、班老、那马地区越军,然后沿7号公路向郭参、铺楼方向发展进攻,协同40师歼灭红河东岸之敌。

  受领了军下达的作战任务后,42师师长王润成、政委张跃水等人决心集中主要兵力采取迂回包围战术,迅速歼灭拔坡地区之敌,然后以2个步兵团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实施钳形攻击,同时各以1个步兵营插入敌后断敌退路,分进合击全歼班老地区之敌。

  124团奉命担任从正面的主要突击,配属师工兵连1个排、防化连喷火2个班、侦察1个班,在师122榴弹炮第1营支援下,突破国境线,攻歼拔坡地区的越军黄连山省队254团2营一部,然后配合左翼的126团歼灭班老地区之敌,打开向纵深发展进攻的道路。

  拔坡地区位于中国河口农场十队东南约4公里,为山林地带,海拔一般在300米左右。从拉敏通向他辣的简易公路东西贯通于拔坡地区,与南北走向的孟康至老街的8号公路相交于他辣南侧,从拉敏至中国河口农场十队的路段尚未修通。沿拉他公路两侧群山连绵,不便行动。391高地位于拉他公路南端,为该地区的制高点,山坡较陡,8号公路由其东侧绕过。这一地区山上树木较多,部分沟谷内树大林密。除部分越军营房和1个林场大队外,没有居民。


  防守拔坡地区的越军是黄连山省队254团2营,配属青年冲锋队1个大队,沿拉他公路两侧高地为依托组织防御,前沿要点为拉敏、29号、30号高地,391高地为其核心防御阵地。在那敏北侧,还有那老公安屯驻防。拔坡地区的越军兵力部署是:7连配置在拉敏、29号高地;5连配置在30、31、32、46号高地;营部率6连和火器连防守391高地。越军在主要高地上均构筑有3-4道堑壕及暗火力点、A型掩蔽部,30号高地上还筑有夹层暗掩蔽部,并以交通壕相连接,配置了高射机枪、轻重机枪等火器,各主要阵地之间以营属炮兵和高射机枪进行火力支援,沿国境线的主要高地还布有防步兵地雷,基本上形成了较为完整的野战防御体系。

  1979之战时,124团的主官是团长袁玉昌、政委李进福,副团长宋保飞、徐国成,副政委杨明玺、参谋长冯开禄等。全团参战官兵共2647人,随团参战民工395人,编为2个担架连和1个骡马连(辖骡马100匹)。42师副师长马树友加强在124团实施组织指挥。

  受领任务后,袁玉昌团长召集团、营指挥员对当面的地形和敌情进行了分析讨论,先后组织了478人次的现场勘察,5次堆制沙盘。最后估计当面之敌为1个加强连,然后形成决心,确定了部署:以1营乘夜向8号公路以南穿插,插至龙嘎南山控制要点,截断8号公路及龙嘎至坂高公路,与126团迂回到水头地区的部队协同,对那马、班老地区之敌形成合围;2营沿拉他公路攻击前进,以偷袭加强攻手段攻歼拉敏、29、30号高地和拔坡之敌,保障团主力在391高地西南侧展开,攻歼391高地及那马地区之敌;3营在2营后沿公路前进,当2营攻占拉敏、30号高地后,迅速插至199号、95号高地一线,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向391高地、那马地区之敌展开攻击,然后协同友邻歼灭班老地区之敌;2营6连为团预备队,随3营跟进;团100迫击炮连在河口农场十队北侧500米处占领阵地,随时准备以火力支援步兵战斗;团指在河口农场十队开设,战斗发起后逐次向5号高地、拉敏、拔坡转移。

  受领任务后,各营、连逐级进行了现地勘察,第一梯队连勘察到班,研究了具体作战方案。徐国成副团长还带领团侦察排深入越境,侦察了穿插道路的情况。


  

  2月16日下午15时,2营4连率先从河口农场十队东北侧出境,沿拉他公路北侧4号、15号高地搜索前进。进至16号高地西北侧时,4连排雷组与越军1个巡逻班遭遇,排雷组先敌开火,击毙越军1名,余敌逃窜。4连随后继续搜索前进。

  2营5连奉命于17日2时前歼灭20号高地和拉敏之敌,为团主力沿公路攻打391高地和位于得南的黄连山省队254团团部打开通路。在1958年12月的西藏平叛作战中,5连曾荣获14军奖给的“坚韧顽强,穷追猛打”锦旗。受领任务后,连长官绍能、指导员邓传甫即召集班排干部进行了现地侦察和沙盘作业,决心兵分两路,以1排从正面向前推进至拉敏西北侧担任主攻,连主力从侧面迂回至拉敏东南侧,合围歼灭拉敏守敌。2月16日16时,5连1排加强82无坐力炮1门、重机枪1挺、工兵1个组,在副连长张烨和1排长聂光云带领下由河口农场十队当面出境,沿拉他公路搜索前进。
  


  17时,在徐国成副团长和钱文才营长带领下,1营在河口农场十三队出境,以2连为前卫搜索前进,向敌后发起穿插。

  18时,2营5连主力在连指带领下由河口农场十队出境,沿拉他公路南侧6号、19号高地搜索前进。随后,团指进至5号高地,3营随团指越过国境,在2营之后沿拉他公路搜索前进。

  5连1排利用丛林地掩护边探雷边搜索前进,于18时进至19号高地,然后分散潜伏。19时许,5连主力也进至19号高地。官连长分析情况后,决定按原计划行动,1排在北侧沿公路接敌,连主力由19号高地东南侧向20号高地接敌。因19号高地南侧是茂密的竹林,5连主力行动较为迟缓。

  21时许,4连到达拉敏北侧的17号高地。

  1营2连进至341高地西北无名高地北侧沟谷时尖兵触雷,营长赶到后发现2连偏离了方向,即命令2连转向右侧无名高地前进。21时,1营到达178号高地东侧山垭口。

  此时,夜袭拉敏的战斗已即将打响。拉敏是越南一个新建的林场,只有少数民房,旁边就是拉他公路,是越军黄连山省队254团2营防御阵地的前沿。拉敏周围群山环抱,山高林密,竹藤交织,道路稀少,地形复杂。驻守越军是黄连山省队254团2营7连1个排和青年冲锋队1个大队,总兵力约100人左右。越军在公路南侧建有军营,内有竹壁草房8所。靠近营房的斜坡上挖有防炮洞,附近的20号高地上为主要防御阵地,构筑有堑壕和火力点,营房至20号高地间有交通壕相连接,公路两侧的高地上还埋设了地雷。


  21时30分,5连1排先头进至拉敏越军营房以西约150米处。这时,连主力排雷组在19号高地南侧触雷,牺牲一名战士。越军听到爆炸声立即熄灭了营房灯火,哨兵开始向公路上盲目射击。张烨副连长判断越军并没有发现1排的行动,是属于试探性射击。于是命令大家严守纪律,迅速分散隐蔽,严密观察敌情,同时做好战斗准备。越军出动了十余人,提着马灯、打着手电走上公路搜索。走到1排潜伏区附近,最近时双方相距只有4、5米,非常惊险。越军向炸点方向观察了一会,见没有什么动静,便转身回去了。半小时后,越军营房又点起了灯火,传来唱歌和打闹声,似乎在开舞会。

  1排继续向越军营房接近,一直进至距越军营房几十米内,利用草丛和一条横跨水沟分散隐蔽,准备等连主力到位后向守敌发起攻击。22时30分左右,19号高地与20号高地之间的鞍部又传来“轰隆”一声炸响,连主力第二次触雷了。越军营房灯火再次熄灭,开始胡乱打枪,伴随着吹哨声、喊叫声和跑步声,乱成一片。不久,越军一个巡逻队出动,向20号高地两侧搜索,并不断用手电筒向公路照射。因1排在草丛中和水沟边沉着隐蔽,未被越军发现。折腾了一阵,越军没有发现什么,返回营房,又点起灯火唱歌跳舞。张烨抓住机会带人抵近侦察,发现越军没有进入阵地,而是集中在营房里。



  经过抵近观察,张烨和聂光云发现敌情有了变化:据原先侦察,越军只有1个排的兵力,现在至少有1个连;越军原来一般每到夜晚都要上山进入工事,可现在都集中在营房内。而连主力因为两次触雷,官连长等人负伤,导致行动迟缓,未能按时到达20号高地,并且与1排中断了联系。张烨和聂光云商量后,决心抓住战机,指挥1排趁敌不备单独发起攻击,将越军全部歼灭在营房里。

  根据当面地形,确定了部署:1班配属重机枪1挺,在拉敏东南侧公路附近占领有利地形,切断越军退路,阻击东侧29号高地方向之敌的增援;2、3班秘密进至距敌十几米处占领冲击出发地区,战斗打响后交替掩护通过水沟上的小桥,直攻越军营房,然后2班向右、3班向左,由中间向两侧扩张;82无坐力炮和火箭筒在距越军营房100多米处的公路北侧山腰占领发射阵地,以火力支援各班战斗。规定枪声一响,立即发起冲击。

  23时许,连主力到达20号高地,通过861指挥机与1排沟通了联系。官连长和邓指导员同意了1排的战斗方案,决定2、3排在20号高地展开,配合1排战斗。
  

  23时,营房里灯火熄灭,越军相继睡觉。为保证战斗的胜利,张烨带着通信员朱顺国到各班检查最后的战斗准备情况。23时10分,张烨和朱顺国从1班检查完战斗准备返回时,在小桥上与2名越军突然遭遇。朱顺国迅速先敌开火将2名越军击毙,后来才知道其中一名敌人即是青年冲锋队大队长,另一名是卫生兵,是出来查哨的。听到枪声后,聂光云立即指挥82无坐力炮和火箭筒向越军营房射击,越军顿时大乱。

  3班迅速发起冲击,2班以火力掩护3班,并在3班后跟进。冲入越军营房后,2、3班以手榴弹、炸药包和抵近射击逐屋消灭敌人。越军被打懵了,死伤一片,溃不成军,部分残敌向20号高地逃去。迎头正遇见5连主力,又被击毙3名,俘虏1名,余敌逃回营房。23时20分,附近29号高地的越军用高射机枪、轻重机枪向1排扫射,并出动了约1个班兵力沿公路赶来增援。1班早已设下伏击圈,待敌人进至十余米处,全班同时开火,当即毙、伤越军各1名,其余越军转身逃回。

  越军营房的残敌夺占20号高地未成,转而沿公路向拔坡方向突围,又遭1班火力杀伤,被击毙8名,只好逃回营房附近的山脚防炮洞内。因喊话无效,为迅速解决战斗,张烨命令1班留下1个组原地阻击敌人,班长带2个组进入营房,协同2、3班战斗。3班副班长龙世江在班长余正富掩护下,以轻机枪对躲藏在防炮洞里的越军抵近射击,先后毙敌12名,俘敌1名。机枪手石国周猛打猛冲,以机枪和手榴弹先后消灭6名越军。张烨和聂光云身先士卒,一面组织指挥,一面英勇战斗,各毙敌5名。24时,战斗胜利结束。

  在夜袭拉敏的战斗中,5连1排共毙敌大队长以下57人,俘敌1人,缴获60炮1门、重机枪3挺、冲锋枪和步枪18支、子弹3万余发、炮弹140发;连主力毙敌3人,俘敌1人。5连此次战斗,总计毙敌60人,俘敌2人。1排仅配属的重机枪班伤亡各1人,创造了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夜间进攻战斗的经典战例。战后,1排被昆明军区授予“夜老虎排”荣誉称号。

  17日1时许,袁团长率团指少数干部抵达拉敏。了解了战斗情况后,袁团长命令5连1排由拉敏沿公路前出,防止越军反袭,连主力由20号高地向拉敏靠近。同时命令4连加速前进,尽快对29号高地之敌发起攻击。4连此时已进至28号高地北侧山沟,因坡陡林密而进展迟缓,且与营指的联络中断。

  2时许,2营与4连的联络仍未沟通。团指接报后直接呼叫4连,也未能呼通。不久,加强124团指挥的马树友副师长到达拉敏,听取了进展情况报告,并审问了俘虏。为进一步查明当面的敌情、地形,袁团长亲自带队到了5连尖兵班前沿抵近侦察。通过侦察和进一步审俘,得知防守拔坡地区的是越军黄连山省队254团2营,而不是先前估计的1个连。袁团长判断:与4连的联系中断,5连主力运动困难还未下山,如仍按原计划由4连、5连攻占拔坡的前沿门户29、30号高地,拂晓前很难完成任务,团主力将会被阻在29、30号高地前。袁团长和马副师长及团指其他成员商量后,决心改变部署,以3营7连和9连1排攻占29号高地,同时调团预备队2营6连配属5连1排攻占30号高地,于拂晓前解决战斗,打开向纵深发展进攻的道路。

  4时许,2营营长王文斌率5连到达拉敏。袁团长命令王营长指挥5连在6连攻击30号高地的同时,迅速攻占31、32号高地。为更清楚地观察到战斗情况,4时30分,袁团长率团指进至29号高地西南公路处开设。

  

  3营7连和9连1排受领任务后,迅速沿公路前进,越过拉敏,在公路以北的29号高地南侧展开。5时04分,7连由29号高地南侧发起进攻。9连1排迂回到29号高地东南侧山背,占领有利地形配合7连战斗。此时,4连已运动到29号高地北侧,听到枪声后立即向高地发起冲击。7连、4连各分两路对29号高地之敌南北夹击,猛打猛冲,连续攻克越军阵地上的4道堑壕,经过30分钟战斗冲上高地顶部会合。战斗中共击毙越军254团2营7连中尉连长以下29人,俘敌1人,缴获12.7毫米高射机枪和苏制重机枪各2挺。

  30号高地位于拔坡以西800米处的公路南侧,是391高地的前沿阵地。越军254团2营5连连部带1个加强排守在这里,在高地南北两侧构筑了3道堑壕和14个明暗火力点,以交通壕相连接,构成交叉火力网。

  2营6连领命进攻的30号高地,连长秦开洪和指导员陈朝发迅速部署,以副连长段瑞炳带领1排从正面主攻30号高地,2排随1排跟进视情况投入战斗,3排为预备队;配属的5连1排迂回到30号高地东侧,断敌退路,阻敌增援。


  4时50分,6连向前开进,边走边明确任务。5时10分左右,5连1排进至30号高地东北侧时,越军突然向公路一侧射击。秦连长判断越军的防守重点在30号高地北侧,命令1排迅速发起攻击。段瑞炳副连长带1排秘密进至30号高地北侧山脚,迅速成战斗队形展开向高地顶部运动。在距越军第一道堑壕约十几米时,被越军发现。1排长指挥各班投出成排的手榴弹,借着烟雾掩护迅速向前跃进,一举抢占了第一道堑壕。在向第二道堑壕接近时,遭到越军迫击炮、重机枪的火力猛射,段瑞炳副连长和6名战士相继负伤,进攻受阻。

  秦连长判明情况后,果断地使用2排投入战斗,沿第一道堑壕插至高地西侧鞍部。2排到位后,秦连长命令1、2排同时发起攻击。在连火力掩护下,1、2排从左右两侧成小群多路交替掩护前进,大胆向敌侧后迂回。越军遭到夹击,火力分散,很快就丢掉了第二道堑壕。在向第三道堑壕发起冲击时,带伤冲锋的段瑞炳副连长头中三弹,牺牲在了一座越军暗堡前。

  3排在1排后跟进,消灭了第一道堑壕中复活的一个越军火力点。东侧助攻的5连1排抢占了32号高地,又以火力歼灭了从30号高地东逃的残敌。1、2排继续向上猛攻,利用越军火力间隙分别实施穿插迂回,用手榴弹杀伤敌人,并点燃了越军平时驻守的草房,利用火光冲击越军的防线薄弱之处。经过激烈战斗,6时10分,1、2排攻占了第三道堑壕,全部控制了30号高地表面阵地。

  整个战斗中,6连及配属部队共毙敌22人,缴获82无坐力炮1门、60炮1门、火箭筒2具、轻重机枪各1挺、冲锋枪1支及弹药一批。6连阵亡5人,负伤25人。


  与此同时,王文斌营长也率5连主力攻占了30号高地南侧的31号高地。

  至此,124团2、3营连克拉敏、29、30、31、32号高地,给越军254团2营5连、7连以歼灭性打击,打开了进攻拔坡之敌核心阵地的道路。

  6连攻占30号高地后,忙着下山送交缴获的战利物资,并未对高地进行认真搜剿。9时许,王文斌营长和通信班长去团指开会,路过30号高地第二道堑壕时,遭到隐蔽在高地东侧暗掩蔽部内的4名残敌射击,王营长和通信班长当场牺牲。6连3排闻迅赶到,将掩蔽部内逃出的2名越军击毙,又用爆破筒将掩蔽部炸毁,歼灭了里面的2名残敌。此后,又在第一道堑壕东西两端和高地北侧发现残敌。3排沿堑壕逐段进行搜剿,用火箭筒摧毁了西端的掩蔽部,毙敌2人。至中午12时,全部肃清了高地上的残敌。

  王文斌营长牺牲后,袁团长命令各连加强搜剿,进一步肃清已占阵地附近的残敌。团后勤和收容队在进入拉敏越军营房时,也发现掩蔽部内有敌人。经10小时喊话,又有27名越军缴械投降,经搜索缴获60炮1门、火箭筒1具、冲锋枪和步枪25支。
  

  

  向敌后穿插的1营越过181号高地后进至187号高地附近。因山坡陡峭,沟深谷狭,前进困难,1营官兵采取手拉手的方法攀登前进,时速不到500米。直到6时左右,1营才进至192号高地附近的8号公路。越军发现后,即以炮火轰击1营。徐副团长命令各连隐蔽疏散,同时加紧判明现地位置。因与团指的电台联系中断,而且雾大观察不便,携带的地图也并不准确,钱营长错误地将192号高地判断为391高地。他命令2连攻占192号、193号高地,切断8号公路。营主力则继续向东南方向穿插,前进途中不断遭到越军零星炮火阻击,加上进入了茂密的丛林,进展缓慢。钱营长根据地图方位角和指北针辨认方向,并将全营的36把砍刀配属给尖兵连,分批、分队组织在前面开路,硬是从灌木丛林中砍出了一条路,全营人员手拉手逐米逐段地向前艰难推进。

  11时10分,师指命令125团1营接替124团已攻占的阵地,124团继续向拔坡、391高地发展进攻。袁团长召集了2、3营指挥员开会研究,决定兵分两路发起进攻。在师炮兵支援下,以3营沿45号高地实施主要攻击,2营沿公路右侧由32号高地向拔坡南侧无名高地攻击前进。

  下午14时,125团1营到达124团阵地接防。经过调整部署,17时30分,124团2、3营开始向攻击目标运动。18时,师炮兵群向45号、46号高地和拔坡实施炮火急袭,124团2、3营趁势发起攻击。


  

  任文志营长率3营从29号高地出发,成两路攻击,右翼7、9连进攻45号高地,左翼8连直插46号高地。18时30分,7、9连攻占45号高地,然后向拔坡及47号高地迂回。不久,8连也攻占了46号高地,继续插向47号高地。战至19时许,3营攻占了拔坡及47号高地,歼灭了溃散逃敌一部。

  2营从32号高地向东侧运动,进至拔坡西南侧无名高地沟谷,因山高坡陡而进展迟缓。19时30分,任文志营长命令7、9连以部分兵力向64号高地西北侧突出部攻击。7连1排和9连1排很快南进,在公路北侧遭到64号高地及391高地越军火力拦截,前进受阻。因天色已黑,难以查清越军动向,为减少伤亡,124团在请示师指后命令3营停止攻击,撤至47号高地前沿监视敌人。同时命令2营暂停攻击,收拢部队,防敌袭击。

  1营向东南方向穿插,绕了一个大圈后又回到了192号高地,未能按时插到龙嘎南山。

  17日夜24时,团指转移到拔坡东侧无名高地开设。在当日,左邻125团1营攻歼了那老公安屯,保障了124团和126团的接合部安全。


  18日6时许,根据越军不断射击的情况,袁团长命令3营以部分兵力搜索47号高地附近残敌,并派团参谋长到3营阵地前沿进行观察。8时左右,2营向团指报告,因当面地形复杂,不便运动。经过研究后,袁团长命令2营向拔坡靠拢,然后沿公路攻击391高地。9时许,1营发现将192号高地误判为391高地,立即向团指作了报告。请示师指后,团指命令1营在192号高地待命。

  9时36分,师指命令124团迅速攻占391高地。接令后,袁团长派宋保飞副团长到3营阵地前沿抵近侦察,并召集2、3营指挥员到团指研究打法。经过侦察,发现391高地是一座南北向的条形山,山体较大,山上长满了杂草。东西向距离不宽,东西两侧坡度很陡。北边的山脚稍偏向东北方,山脚坡度较缓,杂草较少。山腰以上坡度较陡,杂草茂密高深。北边山脚基本对着由东北方向而来的8号公路,公路就从山脚下而过,向西南方向而去。紧挨着公路北边是73号、74号高地,山顶东北侧有一条小路由北向南通到山脚下的公路。越军在391高地修有堑壕,半山腰偏上位置设有隐蔽工事,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加之山脚比较平坦,杂草较少,易守难攻。根据侦察到的情况,团指判断在此设防的越军不是战前估计的1个连,而可能是1个营部带着1个步兵连和1个火器连,利用有利地形构筑了较多工事。

  为迅速攻占391高地,袁团长决心改变原来以1个步兵营攻击的方案,组织全团攻击,集中主要兵力从391高地西北侧实施主攻,另以一部兵力从南侧助攻,于黄昏前攻占391高地。具体部署是:3营首先向64号高地及其西南侧3个无名高地攻击,得手后转为团二梯队,掩护2营进入战斗,保障2营右翼安全;2营待3营攻占64号高地后,在师、团炮火支援下,从391高地西北侧山背发起攻击;1营在391高地南侧实施助攻,配合2营战斗。部署完毕后,各部迅速进行战斗准备。


  下午14时50分,团指命令1、3营开始接敌。15时05分,师、团炮兵向391高地进行了10分钟炮火准备。随后,3营发起突击。9连攻向64号高地,7连从9连右侧向64号高地西南侧3个无名高地攻击,8连随9连后跟进。各连在运动途中遭到了64号高地的越军机枪射击和391高地北侧山背的越军炮火拦阻。团100迫击炮连很快开火压制越军炮兵阵地,3营也组织重机枪压制64号高地越军火力,掩护步兵冲击。在南侧,1营以1连在右、3连在左向前接近,分别进至191号、199号高地南侧。

  16时05分,3营攻占了64号高地及其西南侧3个无名高地。2营奉命进入战斗,副营长高风枝接替营长职务,率4连跑步向64号高地东侧冲击出发地区前进,教导员率5、6连随后跟进。4连通过391高地前沿开阔地时,遭到越军火力拦阻。袁团长当即命令团100迫击炮连以火力支援4连,3营也在64号高地以重机枪压制391高地越军火力。为保障4连左侧安全,高营长命令5连以1个排兵力占领63号高地东南侧突出部,监视他辣、那马方向越军。
  


  4连在团、营炮火掩护下快速突进,连续攻占越军3道堑壕,深深楔入越军阵地。在向第4道堑壕冲击时,遭到391高地顶端越军高射机枪和左侧树林内越军暗火力点拦阻,前进受阻。袁团长观察到情况后,呼叫师炮兵支援。师炮兵以单炮监视射击,摧毁出现的越军火力点。团100迫击炮连也校准射击,击毁了山顶的越军高射机枪。4连乘势猛攻,一举攻占了第四道堑壕。不久,1连从391高地南侧、3连从西侧也发起冲击,攀登陡坡向顶部接近。

  顶部越军拼命以火力阻击4连,连长周国庆亲自操纵重机枪压制越军火力,掩护火箭筒手抵近摧毁越军火力点。4连在团、营、连的火力支援下继续冲击,兵分两路沿60多度的陡坡夹击顶部,连续摧毁越军13个火力点和掩蔽部,于18时59分攻上了高地顶部,残敌丢弃阵地沿高地东北侧小路逃跑。19时28分,1连从也南侧攻上391高地顶部,与4连会合。因124团未在东北方向部署兵力攻击,炮兵火力也没有使用在这一方向,以致部分残敌逃脱。

  至此,拔坡地区进攻战斗胜利结束。124团攻占拔坡地区,基本歼灭了黄连山省队254团2营,打通了拉他简易公路,协同友邻团队截断了越南8号公路南段交通线,为师主力向纵深发展打开了道路。整个战斗中,共毙敌173人,俘敌32人,缴获火炮3门、火箭筒19具、高射机枪2挺、轻重机枪14挺、步枪及冲锋枪70支、各种枪弹5万余发及军用物资一部。战后,42师党委奖给124团100迫击炮连“打得准,打得狠”优胜锦旗。



  十四军四十二师一二四团二营六连文书梁卫星战友的回忆录



  一九七八年,我中华大地刚刚开阳,一片乌云却从我西南边境悄然而致。乌云压境,令人窒息。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下旬,卫星(本文作者)作为云南边防连队战斗班的一名普通士兵,正和所在的部队一道,于云南的路南(著名的石林景区所在地)、师宗一带参加预期为三个月的加强步兵师对野战阵地防御之敌进攻的作战演习,作为进攻部队的假想敌人充当配角。

  一天,部队突然接到命令——演习提前进行,提前结束。

  这么大规模的、经过周密计划的演习为什么会突然提前呢?一时间野战军营里议论纷纷,驰心猜测,后来更有传说,今年的退伍工作暂停了,怎么回事呢?但这些都是军事秘密,又不便多问。

  十一月二十六日,演习结束。次日上午,卫星同战友们一道辞别了演习驻地热情好客的苗族亲人,一路连续乘车,回到了阔别两月有余的驻地营房--云南省文山州城北郊。

  演习的提前、复退工作的停止、广播报刊的宣传,似乎使人们敏感的神经渐渐紧张起来了,虽然对于入伍不到两年的卫星来说,没有老兵那敏锐的感应力,但他也同样预感到了好像将要发生什么,心情既兴奋又紧张。仗是早该打了,当兵不到两年如果能出国狠狠揍越南鬼子一顿那可太过瘾了。但战争,它又是牺牲和流血的代名词,想想如果真的离开了人世,看不到未来世界,享受不到婚恋的幸福,卫星心情又不免有些紧张。两年前,他为了不受饥寒交迫之苦,毅然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亲人,幻想在军队以出色的工作赢得部队领导的信任,找到一席栖身之地,无奈,今天偏遇战争来临。他觉得自己命苦,但他更恨越南小丑仗势欺人、驱赶我华侨同胞、炮轰我边民等一系列罪恶行径。看看近段时间的报纸,听了近几天来各级的动员,他的心情似乎又平静了许多……


  南疆的边民危难,国家的尊严受辱,异乡的侨胞受欺,全中华民族都忍无可忍,作为军人你岂能袖手旁观呢?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怎能犹豫呢?别人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去呢,况且自家弟兄众多,舍我一人又何妨!这样想来,他的参战之心更加坚定了。于是一份出自内心的请战书同时呈到了连长、排长和班长的办公桌上……

  经过二十来天的忙碌,开赴前线的工作已全部准备就绪,正待机出发。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七日,上级的开进命令下来了——部队利用夜幕作掩护,全副武装步行开进,三个晚上完成120公里的行军任务。

  同日傍晚7时许,部队沿文(山)马(关)公路出发了,急促的夜行军,超负荷的负重,对弱小的卫星来说将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每人全身负重约40斤左右(背包、枕头包、56式半自动步枪、手榴弹、子弹、水壶、干粮、挎包、防毒面具、铁铲、铁镐等)。卫星预计,这点负重头两个晚上应该是轻松的。果然,头一个晚上过去了,经白天一休息毫发无事。这算得了什么呢?卫星想,比起在家时到岭上去挑柴禾,不知要轻松多少,比起送公粮、挑石灰,比起割禾、插田,比起双抢,比起……他越想越有劲,越走越顺利,不经意间第二个晚上又顺利过去了,他还感觉不出太艰难。


  行军中,他还时常帮助他的同乡蒋小个子背枪哩。小个子名叫蒋炳龙,他跟小卫星个头差不多,只因高中毕业就参军了,没有参加过生产队的强烈劳动,因此体力要比卫星差一些,在以后的时间里,他和他一直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友。

  第三个晚上的行军开始了。这是步行开进中最困难的时期,大部分同志脚上都起了泡,双肩也红肿了,天上又下着纷纷细雨,天黑路滑,步履维艰。这时的卫星也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昨晚一股子劲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他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劲,你可一定得坚持住啊,当初领导考虑到你体力弱小让你参加“收容队”,可你硬要呈能,说是要锻炼锻炼,现在可好,你要“抛锚”了大伙不得笑话你。想到这些,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着。他恨,他恨自己无能,想当年在家上大岭十多里地,送粮上山给父亲、挑着柴禾回山下,常来常往都不觉得怎么的,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他更恨跳梁小丑越南反华排华罪恶行径,如果没有那帮家伙辱我国民,犯我领土,我们怎么能吃这种苦。想着想着,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妈的(骂人了,虽然欠点文明但可以理解),越南鬼子,待我们上来,非得好好收拾你们不可。然而眼下——茫茫艰难路,何处是尽头啊!

  部队继续向前移动,速度似乎慢了许多,还不时从前面传来“向后传跟上”的口令。显然,有人掉队了。这时的卫星尽管比昨晚行军困难了许多,但他仍在坚持着,坚持着,紧跟前头始终没有落下一步。

  天刚蒙蒙亮,部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马关县南捞公社寸腰岩的坡头村。三个晚上的行军,使卫星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耐力和韧性,二百多里路,尽管艰难些,但毕竟还是坚持下来了,他感到欣慰、自豪。同时他在心底以此来鼓励自己,今后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事,一定要坚持坚持再坚持,只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部队扩编,卫星从五连调整到六连,担任文书兼军械员。根据工作表现和需要,卫星被列为第一批党员发展对象,被审核批准了。一九七九年一月七日,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天,连队党支部郑重地通过了他的入党志愿书。从即日起,他成了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了。孩提时代的夙愿今天终天实现了,他激动、他高兴。

  这一天,他想了很多很多。想起孩提时代在他大哥入党的时候,他曾幻想过自己将来一定要入党,虽然对党的了解只处在朦胧之中,但上学后常唱的“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他是深信的。入伍时,驻村工作队的秦海峰、李亚军送给了他一本《党的基础知识》和学习笔记本,并寄予了厚望。入伍后他谨小慎微,两年来所走的路并不平坦,平时他坚持勤奋学习,苦练军事技术,克服了体小力薄、左手使劲等生理缺陷。

  在第一年里,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对卫星来说“难于登天”的投弹、器械、刺杀、射击、战术等各项训练任务,他左撇子投弹由最初的26米提高到58米,曾受到过营长的表扬;他认真学习政治,积极为连里出版报写文章,写学习笔记,赢得了领导和同志们的信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始终信守 “生当为人杰”的信条,克服了种种困难,闯过了重重难关。

  今天,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他怎能不兴奋呢?与此同时,他又预感到自己身上的双重责任。他在给家里亲人的报喜信中写道:“……我如今是党的人了,这就意味着多一份牺牲的可能,因为共产党员是要冲锋在前吃苦在前的,这一点我大哥最清楚。但我自己愿意,假如我真的牺牲了,请不要悲伤,入了党后而为国捐躯是值得的……”。


  这一天,他给许多亲人发了信,他在心里宣誓:今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做一名名符其实的共产党员,为故乡争光,为党争光!为国争光!

  随着新兵的大量补充和临战模拟训练的展开,卫星的工作显得更加繁忙了。他除了白天跟部队一起参加训练外,晚上还得拟写训练日志、情况日报以及部队思想反映等材料,营部要求每周还要综合呈报一次;由于训练缺乏靶纸他还要手工绘制胸环靶半身靶等各种靶纸;有时还要为指导员拟写政治教育题纲搜集资料,以便对部队进行更有针对性的教育,激发大家的斗志和热情。尽管忙乱些,但他得到了意志和耐性的磨炼。每周三次的夜间穿林训练使他提高了山岳丛林地的行军能力,锻炼出了坚强的意志;全连100多人的自然情况询问登记、列表造册和枪支弹药的对号发放登记,以及亲手绘画训练靶纸、草拟文书等工作,磨炼了他的耐性,他感到很充实。

  随着时间的推移,边境气氛显得越来越紧张了。越南攻占柬埔寨首都金边,对我边境挑衅日益加剧,大批华侨遍体带伤而归,所见所闻,更加激怒我边防军民。六连尽管是新增编的,但经过深入细致的思想教育工作,全连指战员也和全军一样纷纷表示决心请战,要求完成最艰巨的战斗任务,狠狠打击越南小鬼子。决心书、请战书、保证书、主攻计划象雪花一样飘至连队党支部,飘至营团首脑机关,一致表示要为六连的连史谱写出光辉的第一章。


  看到这帮生龙活虎的战士,营、连领导放心了。刚组建时他们是多么担忧啊,全连干部班子九人来自六个单位,其中两人(指导员陈朝发,副连长段瑞炳)已是被列入编外的了,三个排长(谢尔亮、罗勇、李新民)都是由班长新提起来的,战士骨干来自七个单位,超期股役占70%,都是由老单位筛选出来的,可想而知他们参差不齐的素质。补充的新兵又占60%,如此一个连队能打仗吗?领导们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

  一个月后的今天,首长们的担心基本可以消除了,部队掌握了穿林本领,新兵学会了战术和射击,同时又有如此高昂的士气,还有什么任务不能完成呢?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想到这些,首长们都高兴了放心了。

  一九七九年元月二十日,部队接到了再次向前挺进、直指河口边境的命令。当日傍晚,临别时乡亲们一个个都含泪相送,一次次地祈求神灵保佑我们的大军能平安的归来,依依离别之情,感动得干部战士也眼含泪花。陈指导员动情地对大家说:“乡亲们,你们放心吧,打败越南鬼子我们就会回来的” 。

  卫星此时也在和乡亲们告别。一个月来由于工作的需要,他是连队接触群众最多的一个,他几乎每天都要到各班住处了解情况,和老百姓打交道。他那深沉的性格、谦和的态度、大方的谈吐、机灵的身材给乡亲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家都待他象亲人一样,走到谁家都给予热情招呼。


  这里待他最好的要数肖家大嫂,一个多月来她总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帮他洗衣服、缝被子,有时晚上写材料累了,她深夜为他做好吃的。她那亲切慈善而又美丽的面容,使离家两年的卫星不时想起自家的大嫂和二嫂。她,一个异乡的农村女妇与自家的嫂子多么的相像啊。今天就要离别了,他为自己的异乡侄儿买了文具盒,嘱咐他们好好读书,长大了好有出息。

  嫂子含着热泪依依送别,手里拿着亲手绣制的鞋垫,对卫星说:“弟弟,千万要保重啊。这是你嫂子给你做的两双鞋垫,愿你穿着它平安地回来看我们”啊!亲人的愿望,普通的鞋垫,寄托着多少深情厚意!卫星接过鞋垫深深地看了嫂子一眼就跟着部队出发了。此时此刻,他咽喉僵硬,鼻子发酸,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千言万语都寄于泪水之中。放心吧,亲人,放心吧,嫂子。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您的异乡弟弟一定会回来的。

  这一次出发不同于上次的步行,都坐上了汽车。上级命令我营乘夜色秘密赶到云南河口县橡胶林场第八分场集结待命。车队沿崎岖的山路前进着,由于天黑、坡徒、路滑又不允许开车灯,车队行进十分缓慢,再加上有的车常常出毛病,等全营到达林场八队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了。


  橡胶林场地处边境山区,是县属的国营林场,共13个作业队2000多人,多数是城市知青,一九六九年以来支边来到这里。自从跟越南关系紧张后,多数知青以各种理由返回城里了,留下的大部分人是本地人和“老住户”,当然也还有一部分老知青。在部队来到之前,他们承受着巨大的恐怖和压力,因此部队到达后他们非常高兴,负责接待我们连的一个林场工人激动地说:“你们来了,我们真是谢天谢地,在此以前,敌人的炮弹经常轰我们的住房和胶林。”并指着一堵零乱的残墙说:“这就是被越南鬼子炮弹炸坏的牲口房。有家的一个个都离开了林场,剩下我们这些‘座地户’就准备在这里等死了。我们天天盼部队来,今天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你们需要什么尽管找我们就是了” 。看着他们急切的心情,大家感到:危险的地方别人撤,军队上,这也许就是人民军队光荣而伟大的闪光之所在吧。

  八队林场与越南直接接壤,穿过林园上到山顶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越南的工事战壕。为了防止敌人偷袭,上级命令我连自盖草屋,隐蔽地住进胶林里去。胶木属阔叶木类,叶大,杆高,枝密,覆盖面积宽,主杆内含有大量的白色胶汁,如稍微破皮,白汁就会自动流出,等几分钟后渐渐变黄而富有弹性,这就是工业和日常生活用胶的重要原料。林带宽约100米,覆盖在半山坡上。

  接到命令后部队直接上了山,卸下行装,派出观察哨兵警戒,选好地形,一场紧张的既简易又特殊的“房产开发”工作展开了。当天全力以赴备料,平整场地。此处附近属原始林带,皮竹、吊竹和燕竹满山皆是,还有野芭蕉和香蕉,其宽大的蕉叶是天然的极好的“防雨瓦”。经过一天的努力盖房材料就备齐了,当晚用吊床在胶林里度过了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夜。


  第二天,以班为单位各自为战,叶当瓦,竹为梁,胶木做支柱,燕竹围壁墙,小草杆枝作屋架,大竹破开架为床。为了尽量不碰破胶木,大家小心翼翼,经过努力,时至傍晚,全连就基本完成了盖房任务。一片呈后三角战斗队形配置的自建房隐蔽地出现在橡胶林里,共12幢。一班(执行警戒任务)和连部使用帆布帐篷,这对于卫星和通信员等连勤人员来说可减轻了不少苦力。为了防敌袭击,连部决定每晚派一个班在山顶设置潜伏哨,另派一个小组在营区附近固定和流动执勤,干部和连勤人员带班带哨,以防万一。

  大森林里的夜是寂静的,劳累了几天的战友们都进入了梦乡。此时刚与连长查哨回来的卫星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辗转反侧,思绪万千,想得较多的还是近几天来他萌生的一个新的念头━━一个来月的文书工作虽然连首长都很满意,但工作显得太繁琐了,每天总有做不完的事,事后还看不出什么成绩,如今又马上要开战了,战时文书又一窍不通,我为什么不能下到战斗班里痛痛快快地去干一场呢,脱离开这些干不完的琐事,无牵无挂地去班里玩枪杆子多好啊。想着这些,他下决心要下班了!连首长能同意吗?他为此事患难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找出一个充足的理由来。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次日,部队没有出操,帮助炊事班拾柴禾,炊事点设在山脚下的一条小溪旁,吃水方便,便于隐蔽,靠近营部又比较安全,就是离连队远一点,约160米左右,下坡上坡不太方便。但为了安全这也许是最佳选择。


  吃完早饭,营里来电话通知说需要连长指导员和文书九点半赶到团部开会。于是准备了一下,连首长带着卫星出发了。团部离我驻地约十五华里左右,为了减少车辆运行,要求一律步行。卫星想这是一个向首长提出自己想法的极好机会,然而一路上相继汇同了营部和四连的与会人员,因此使卫星一直不便于提及自己的想法。9九点10分不知不觉来到了团部野战驻地。

  会议开了近两个小时,各连核对了实力,对战时的文书工作进行了全面部署,要求各连文书尽快熟悉全连人员的自然情况和各人的使用枪号,说出境时禁止携带一切有中文字样的纸张,这就更增大了文书的工作量。卫星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一百多号人啦,组建才一个多月,要一一记住每个人的家庭通信地址、入伍年限、政治面貌和携带的枪支号码是多么难啊,想到这些,就更加坚定了他要下班的决心。散会后,领了100多套防毒面具和两门六0迫击炮,连长指导员还领了9名听说是济南军区调来的补给六连的战士,一同坐车于13点多钟回到了连队。

  下午,部队继续修整住房。卫星吃完饭后,及时地对新来的9名同志按连首长意图进行了安置,并列出了花名册。回到帐房后他感到很累了,身子一软躺在了床上。与其说累,倒不如说工作没情绪了,通过一个多月的工作,他越想越觉得有下班的必要,下班痛快,下班能冲锋陷阵,下班少了许多繁杂琐碎之事,从营房出来不就是为了狠狠地揍越南鬼子吗?文书这事婆婆妈妈的,这哪是咱老兵干的活,再说自己军事素质好,懂战术,文书工作应该让新兵来干。对,让新同志干!首长会同意的,想着想着,他一轱碌坐了起来。“连长,我……”,“小唐,背枪,拿上望远镜,跟我看地形去。”连长似乎没有听到卫星的话,说完自己先出去了。看地形?好!机会来了,于是他背了两具望远镜,提了一支冲锋枪紧跟连长上山了。


  山很陡,一条小道滑溜溜的直达山顶。待他们上到山顶,太阳已经落山了。山脊比较平缓,长满了灌木杂林,与越南只一谷之隔,对面山脊就是越南的了,地势比我们低。连长和卫星先查看了连队的班级潜伏阵地,后又对越南阵地进行了仔细堪察。越军阵地离我方约700来米,在八倍望远镜的观察下草木清晰可见,工事战壕星云密布。小兔崽仔不知经营了多少年,卫星在心里暗暗骂着,但又十分激动——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看到国外的领土,多么不易啊!

  约莫半小时后他们下山了。一路上他试着向连长提出了自己下班的想法,连长却给他说了很多的道理,逐一分析了连队的现状,,听着连长的说理,他的念头渐渐地给平息了。是啊,军人应以服从需要为天职,马上就要出国打仗了,把文书工作交给新手,不更会给别人增加困难吗?自己已经干了这么长时间了,多多少少懂一些业务,你不干谁干呢?总得需要这样的“无名英雄”,你下班不就是为了杀敌呈能吗?可是文书工作也不能缺少呀,什么统计消耗、清领武器弹药、呈报实力增减、上缴战利物品、搜集战斗事迹、整理上报战况等等,这些都是需要人去干的呀。再说连长又那么信任你,专心地培养你,不就是需要你帮助他分忧吗?你这个时候离开他,不是成心给他出难题吗?想着这些,卫星的心软了,还隐隐为自己曾产生过那样的念头而感到内疚。放心吗,连长,在哪里我都会给你干出个样子的。回到帐房,他的心绪踏实了许多。

  第二天,上级从师政治部干事中给六连调来了副指导员龙汝敖,至此,六连按编制就全部到齐了。


  战前准备在继续进行。训练更加逼真了,动员更加深入了,全连人员在思想上已作好了最后的准备──为国捐躯。几天来,通过云南前线957号信箱66分队发出的信大多数都认作为最后的“遗言”了。卫星也和大家一样写好了“遗书”,并把两年来的所有照片和底板都邮了出去,洋洋数千言,使故乡亲人都流下了绝望的泪水,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啊。完了,卫星回不来了。数十年苦难辛酸,他没有享乐过一天,如今又要走向死亡。两年来还没有回家一次啊,怎不催人泪下呢?上帝啊,祖宗太太,你们可千万要保佑我们的卫星平安归来啊!

  卫星在家排行第五最小,上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小时候,他本份、勤快、尊重人、不淘气,深得邻里乡亲的喜欢。如今真要出国打仗出去了,生死难料,谁不担心、谁不悲痛呢?这里最难过的要数卫星的父母亲了,他们在极为困苦之中,在饥寒交迫之下,一天天地把他拉扯大,由于家境贫寒,迫不得已把他送到部队,实指望他过上几天好日子。谁曾想又碰上了打仗,打仗是要流血的呀,命运之神怎么这样捉弄我们呢?早知道有这一天,就是再苦也不能让他去当兵了。想到这些,两位老人痛不欲生,水米不思,心急如焚,毫无办法,只好天天祈求上帝保佑,生死由命了。

  其实,对于卫星来说,有关生死并无多少考虑,他的心绪是宽松的,自己弟兄四个,父母有人照顾,自己又没有婚娶,无牵无挂,死又何妨?人总是要死的,生活十多年,历经了十多年的艰辛,世间也没有我多少可值得留恋牵挂的。再说,这是为国捐躯,死也是光荣的。想到这些,他对生死也就不以为然了,只是想如何死出个样子来,决不能让敌人生擒了去!这是底线。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六日,渴望已久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上级命令六连作为团预备队,晚上5点40分随部队向越南进发。接到命令,六连的全体干部战士即兴奋又激动,大家伙紧张而又有序地忙碌开了。按照上级规定,全力整理行装,后送各类物资,把不是急需的东西都集中到营部。每人只携带枪支弹药、手榴弹、小铲小镐、防毒面具、干粮、水壶、挎包,穿两件衣服,右臂扎白毛巾(这是参战部队统一规定,以免混淆敌我),腿扎绷带,此外每班还携带一捆五公斤的炸药包,一节爆破筒。

  16时30分,吃完了在祖国的最后一顿美餐,起锅埋灶,全副武装,17时30分部队都集结到山脚下等待命令。卫星向营部书记交完最后一份名册,背上行装加入了待发的行列。他携带的全部装备是:手榴弹(4枚)、防毒面具、干粮、水壶、挎包、一卷白布(宽1米,长5.4米,是与我飞机联系的标志),一盒雷管、一包地图、一部上级配发的熊猫牌收音机。稍不同的是他缺一支枪,因为按编制装备文书没有枪。他想,没有枪不要紧,到战场上捡去,军械员还怕没枪用?有手榴弹、有雷管就不至于被敌人抓活的,没枪,他无怨言。

  17点40分,开进的命令下达了。六连成一路队形随大部队一道向越南开进了,一场大规模的惩越战争拉开了序幕。18点正,全体将士一个个陆续跨过了国境,向异国领土迈出了不平凡的第一步。


  越南位于东南亚中心,中南半岛的东侧,总面积约32万平方公里,北部与我国广西、云南接壤,边界线约1347公里。全国人口约8000万(一九七九年时约5000万)。地势狭长,山地和高原面积约占总面积的70%,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农业国。在长期抵抗外来侵略的斗争中,一直得到我国人民的大力支持,从一九五零年到一九七八年,我国共给予越南202亿人民币的援助。

  抗美战争结束后,黎笋集团背叛了越南人民的根本利益,公然凭借在战争中膨胀起来的军事力量,地区霸权主义恶性发作,在苏联的支持下出兵侵略柬埔寨,控制老挝,还梦想建立一个囊括印支半岛的“大印支联邦”以称霸东南亚,充当亚洲的“古巴”,同时,由于我国反对越南控老侵柬,威协他国,被其视为他们推行地区霸权和扩张政策的最大障碍。因此,越南当局便忘恩负义,大搞反华宣传,疯狂迫害和驱赶华侨。

  在越南的华侨大约有一百多万人,其中90%居住在越南南方,在历史上对越有过重要的贡献。从一九七七年初开始,越南当局采取了一系列歧视、排斥、迫害和驱赶华侨的政策,有组织有计划的往我国境内驱赶,从一九七五年西贡解放至一九七九年初,被驱赶的出境难民有近百万人,其中,数十万失落海上葬身鱼腹;数十万流落国外,无法生活,这是继当年希特勒残杀犹太人以来越南当局制造的世界第二次人间惨案。

  越南当局不仅大肆驱赶、迫害华侨,还不断在边界和领土问题上制造事端。中越边界线全长1347公里,是中国清朝政府和法国政府于一八八五年至一八八七年签订划定的,长期以来,中越边境一直是一条和平友好的边界,一九七四年以后,情况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越南方面开始在边境挑起种种纠纷,派遣武装人员公然入侵,打死打伤我边境居民,并在边界的中国一侧架设铁丝网,挖掘战壕,埋置地雷,严重地侵犯了我国的领土和主权,危害着我边境军民的生命安全,至我边境居民有家不能回,有田不能种。针对越南当局种种背信弃义、为虎作伥的行径和挑衅,我国人民实在忍无可忍了。


  1979年中美建交,邓小平随后立即访美,当被问及对越政策时,他胸有成竹地说:“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这样,在取得世界舆论的支持后,被迫对越进行自卫还击作战。

  这次作战,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惩罚越南当局为主要目的。同时也是为了检验一下和平时期我军的训练素质和作战能力,以实战锻炼部队。所以我军投入了数倍于敌的兵力,分多路向越南推进——用宰牛刀杀鸡。

  卫星所在的团队为云南前线之左路,主要任务是:扫清越南老街左翼地域之敌,主要是敌391高地守敌,为攻克老街创造条件,尔后向纵深得南守军第二五四团攻击,配合主力全歼老街及其附近地域之敌。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六日18时,部队跨过国境线。二营五连为第一梯队,先期向纵深推进。

  卫星所在的六连为团预备队由团指挥部直接指挥。跨过国境线后,连队秘密隐蔽在道路两侧的草丛中,等待团指的到来。大约19点过后,团指机关上来了。于是六连跟随团指机关缓慢地向前移动着。道路是宽阔的,但很不平整,坑坑洼洼的,隔不远就有一畦子水,映照着星光,在微风的吹动下一闪一闪的。同志们的心情是紧张的,尽管胸怀满腔怒火,但毕竟是走在生疏的土地上,一怕踏上地雷,二怕敌人袭击,因此前进十分缓慢。


  当进至越南境内约三公里时,团指停止了前进。经确认,再向前推进一公里左右就是越军边境的第一个踞点──拉敏。据侦察了解,拉敏是越军一个四面环山的公路要塞,据点守敌约100余人。敌营房周围工事星罗密布,有暗堡、有战壕、有陷阱和防步兵雷区,火力与周围高地相呼应。团指经过考虑后,向先期抵达拉敏附近的二营下达了由五连拔掉敌人踞点拉敏的命令,六连原地待命随时出击,接应五连。

  周围一片肃静,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压抑着每个干部战士的心,此时要数最高指挥官团长的心最为紧张担心了。团长姓袁名玉昌,四十来岁年纪,身体修长而不显得清瘦,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衬托出精干的身体,表面显得格外的冷静。他早年曾参加过中印边境自卫反击作战和援越抗美出国作战,有一套令人信服的指挥才能,半年前已调任42师副师职务,由于半年来团长一直缺位,上级考虑到他熟悉该团,因此战前又被调回124团兼职。他对自己的部队最了解。

  半个月前,召开团党委扩大会区分任务时,差点留不出预备队了,都想打头阵。得了,按平时的贯例,一营穿插(任务最艰巨),二营正面进攻,三营随后,这样才勉强平息。但要六连做预备队,六连可不愿意了。团营领导只好解释说,这只是暂时的,到里面有你们打的,服从命令吧。既然是命令,也就没啥说的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何况一整个连队呢?看到部队的高昂士气,他是欣慰的,但今晚毕竟是第一次呀,第一仗如果要是失利了,那将会影响全局的情绪。反之也将会大大鼓舞指战员的士气。第一仗一定要胜!想着这些,他又叮嘱六连随即准备投入战斗。


  五连是扩编前卫星所在的老连队,除新兵外,大部分老兵对于卫星来说是十分熟悉的,连长官绍能、指导员邓传浦都是任职了多年的老基层,有丰富的领导经验,连队的军事素质十分过硬,特别是夜训,他们连续几年取得了可喜的成绩,曾被军区授予过“夜老虎连”的光荣称号。副连长张烨,是昆明步校的高材生,毕业后学校有计划把他留校任教的,但在边境危难之际,他毅然提前回到了部队参加战斗。因此,确定五连深夜打头阵,首长们是放心的。

  接受任务后,由副连长张烨、一排长聂光荣带领一排从正面向前推进至西北面担任主攻,连指带领二排、三排从侧面迂回至拉敏东南,欲意对拉敏形成合围,断敌退路,全歼守敌。

  一排接近据点后,迅速分散潜伏在距敌据点约80米左右的水沟里,只等主力迂回到位后以鸣枪为号发起攻击。

  敌人似乎没有觉察到我军的行动迹象,整个村庄是平静的。只有其中的几间屋子有点微弱的亮光,并不时传出几声男女人说话声,虽然听不懂,但基本能判断出说话的人不多。显然,这几间屋子里住的就是越军所谓的公安屯、冲锋队了,而且一部分人已经入睡了。


  正当张副连长考虑如何对付这帮敌人时,突然,从连主力迂回的方向传来了“轰”的一声炸响。张副连长心里一紧--不好主力可能出事了。果然,电台里随后传来了邓指导员有关主力遭遇地雷的的声音,并要求他们见机行事,如果敌人出现大的骚动,要立即组织强攻,一定要打好这一仗。

  此时张副连长才真正预感到自己和一排肩上的重任。30对100,这哪是用牛刀宰鸡,分明是用锥子杀牛,敌众我寡,蚁啃牛骨。万一敌人此时一骚动出屋上了山,这全歼守敌之任务就难以完成了。此时,他全神贯注,审视着敌人的动向。一排全体将士也似待发之箭,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冲向各自的目标。无论怎样,他们均有要把这“疯牛”杀死的勇气和决心。

  但奇怪的是敌人并无大的骚动,只是敌营房里的灯火熄灭了,一挺机枪“哒哒哒”地朝一排埋伏的水沟方向打过来。右前方29号高地主峰一挺机枪向雷响处打了几个点射,同时,有10来个越军提着马灯,打着手电,边走边打了几个点射并向一排巡逻过来。同志们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好在敌人走到离一排埋伏区十几米处,又向炸点方向看了看,大概见没有什么动静,几分钟后又龟缩到屋子里去了。


  为什么敌人不在乎呢?莫非敌人有更大的阴谋?张副连长苦苦思索着——“近一个月的战前侦察,我团进攻之敌是敌二五四团一个加强营和边防冲锋纵队的兵力,在拉敏、391、29、30高地等地域组织防御,他们不知道我军的进攻意图,起初对我小分队袭击有些惊惶失措,后来敌人也就不那么兴师动众了……”在几天前作战计划分析会上,特务连连长的一席话提醒了他。此时敌人肯定没有发现我大规模的进攻企图,还以为是我侦察小分队踏响了他们的地雷。张副连长放心了,他为刚才的一时变化暗暗捏了一把汗,幸亏没有冒然行事,否则,在没有形成合围之前就会暴露我全局进攻企图,难以达到全歼拉敏守敌之目的。

  此时,整个夜空又延续着平静。张副连长指挥着五连一排在平静中慢慢向前摸索。摸着摸着,眼前突然一亮,随即听到房屋里发出一阵阵欢叫声,张副连长以为被敌人发了,他赶紧示意大家别动。过了一会,见敌人并没有出来,更没有开枪。原来敌人的叫喊是在打闹,在开舞会,在跳舞。

  这下张副连长放心了,他连忙示意大家往后退一退找好位置,继续隐蔽不再向前摸索了。只等主力到位,便发起攻击。

  等了几分钟,主力方向又是“轰隆”一声炸响,他们又触雷了。与此同时,一排面前的敌人营房灯火骤然熄灭,各种枪都响了,还有吹哨声、喊叫声、跑步声等此起彼伏——敌人又骚动了。


  敌人乱打一气后,又出来一个巡逻队,用电筒到处照了照,其注意力好像一直是在远处雷响的方向。并未注意到已经到它眼皮底下的我军一排。

  随后敌巡逻队有几个人来到了横跨水沟的一座小桥上,一排就有人隐卧在桥脚下,桥下的人紧张极了,枪口一直紧紧对着拿手电筒的敌人,张副连长想,只要被敌发现,必先干掉敌人的光源,如果敌人没有发现,也决不先打,因为枪响后就会在敌眼皮底下暴露无遗,影响全盘计划。

  然而,敌人在桥上停了停,见无动静,就又返回去了。

  此时张副连长放心地又去各班潜伏区检查嘱咐了一遍。当他与通信员小朱摸索着返回来再过小桥时,遭遇了敌人,由于天黑,双方均未发现对方,当双方擦身而过的时候,通讯员朱顺国的钢盔被什么碰了一下发出“当”的一声,刹那间,小朱的枪响了,一个敌人倒在了桥面上,另外几个敌人赶忙往回跑。

  “打”张副连长一声令下,一排的战士就开火了,说时迟那时快,大家一个跃进冲到屋子附近,一阵手榴弹、子弹、82无座力炮、40火箭筒、炸药包、爆破筒等武器乱打,并以火力控制了几个出口,这下屋子里可全乱了套了,叫喊声、撞击声、爆炸声响成一片。随着炸声的扩散,29号高地敌人的机枪声也响了。根据判断,五连主力已快到拉敏后山了。一排指战员们越战越勇,由于夜间漆黑,不知谁把屋子点着了,火光四起,一片通明,从睡梦中惊醒的越军男女全都懵了,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命就升天了;从后门逃出来的部分敌人也暴露在火光之下,他们手提着枪,有的还没来得及穿上衣裤,只顾逃命了。


  这时,张副连长命令三班抢占后山,断敌退路。逃出的一小部分敌人占领后山后,龟缩在洞内负以顽抗。三班副班长龙世江左冲右杀,一人就歼敌10余人。等五连主力赶到后,逃窜之敌很快就被我收拾干净了,整个拉敏之战从组织战斗到战斗结束,先后不到两小时,基本全残歼了踞点守敌。据统计,整个战斗全连共毙敌78人,俘敌6人,我伤12人,牺牲2人。消息传开,全团为之振奋。首战告捷,以少胜多,多么伟大的壮举啊。
  
  这是当年解放军报3月5日对夜袭拉敏之战的报道


  拉敏之战一开始,大家就一直以紧张的心情等待着,当五连主力第一次踏响地雷前进受阻时,团首长和六连以及后续部队就深知情况的严重性和五连一排的压力之大。当血淋淋的伤员由民工抬着路过后续部队时,更激起了大家对越的仇恨。来时活生生的同乡好友就这样断臂腿、破肚皮甚至牺牲了,大家都悲痛万分,愤恨不已,心里暗暗表示一定要为战友报仇,一定要狠狠扁揍这帮忘恩负义的越南小鬼子。

  拉敏之战结束后,五连继续清扫战场休整待命。


  此处缺失一段,待找到后再补发上。

  控制30号高地后,连指命令大家迅速抢占有利地形进行全面清剿,防敌反扑和炮火袭击。秦连长布置完毕后,这才意识到段副连长的不存在,他急忙问一排的同志,一班的战士说,占领第二道战壕时,他和他的通信员王仕阳同时负了伤。可能是送营救护所去了吧。救护组的卫星说“我们没有看到副连长,送下去的人我都记着的”。

  “完了”,连长暗想,“段副连长可能牺牲了”,大家赶快寻找!于是他急忙带领卫星、卫生员及一班的几名战士,向一排攻击路线寻去,找不多远,在一个暗堡口发现了一具面部血糊、头部冲下躺着的遗体,面部难以辩认。卫星急忙向前捡起遗体旁边的手枪,一看枪号“335086”,“是副连长的枪”,他大声呼喊着,同时他又急忙解开遗体上的裤腰带一看,“段瑞炳”三个字几乎使卫星昏过去。


  段副连长牺牲了。一位坚强忠诚的好干部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人间。战士们悲痛,干部们悲痛。此时,秦连长、陈指导员更加悲痛,他俩伏下身去,与卫星一道为段副连长擦干了血迹,整理好军装,安稳地扶上担架,并要求卫星亲自送副连长下山。他与陈指导员以及连队的其他人员站在山腰,眼含泪花,脱帽肃立,一直目送着段副连长的遗体被缓缓地抬下山去。

  段瑞炳,四川内江县人,秦连长、陈指导员与他共事多年,有着深厚的交往。他一九六四年入伍后,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列入编外后,战争的需要,他又积极投身于战斗。任新编连队副连长,他不计名利地位和得失,积极扶助比他晚入伍5年的连长工作,在连队有很高威信。战争前夜,他主动承担带主攻排的任务,当晚,他带领一班冲锋在前,曾两次负伤不下火线,为全连攻克30号高地做出了突出贡献。段副连长牺牲的消息传达后,全团上下无不为之悲痛,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要为段副连长报仇。

  6点过后,天空渐渐放亮了。经过一夜紧张的行军、潜伏、战斗,人人的眼里都布满了血丝,真像是打红了眼了,满身泥土,面部被火药熏得黑里透红,露不出一点肉色,一个个都没有人样了,但看上去却很精神,搜山搜洞,加修工事如生龙活虎,也许是兴奋?不管怎么样,我们拿下30号高地了,我们胜利了,指战员们没有一点困意。


  卫星怀着悲痛的心情,安置好段副连长的遗体后,又返回到30号高地。此时,他正在一一清点缴获的物资,呈报战斗减员和弹药消耗情况。他和同志们一样,一夜来他是紧张的辛苦的,从第一发炮弹炸伤石正清等人一开始,也炸掉了他最后的一丝怕意,他甚至想玩命,但工作脱离不开,他和卫生员同时学习过战伤紧急救护,伤员需要他。一夜之间他以最快的速度、准确的动作包扎了10余名伤员,登记了23人的负伤伤势、止血时间等情况,补给了4箱手榴弹。此刻,他虽然没有负伤,但他全身几乎染满了伤员的血,战争使他对人的鲜血已无所谓顾忌了。

  上报完情况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似的,感觉轻了,啊,收音机!上级发给连队的熊猫牌收音机!出国时是连长说要带上的,怎么没了呢?昨晚,上山前感觉还背在身上的,在哪儿丢的呢?赶紧找一找。

  于是他趁空和卫生员安顺华一起沿上山的路线找去。还好,在第二道战壕上沿一个坑道口附近找到了它,拾起来一看,是炸断了背带而脱落的。此时他全明白了,多危险啊,昨晚他正在给董群辉处理伤口时,一枚手榴弹就在不远处爆炸了,他顺势伏在小董的身上,当时人没有受伤,想不到把收音机背带给弄断了。现在好了,人没有死,收音机也找到了,他开心地笑了。


  打开收音机,恰好收音机里传来了我国政府向全世界发布的新闻公报:中国人民解放军广西、云南边防部队从即日起,对越实施正义的自卫还击作战……。公报重申,我们不要越南一寸土地,以惩罚越军为预期目的,达到目的后,我们将适时主动撤军。公报发布后,我边境全线强大的炮火终于发言了。广西、云南两个方面同时实施大规模推进,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总进攻开始了。

  听着新闻和炮声,看到山脚下我后续主力,正在踏着我强大的炮火凑鸣曲大踏步地向纵深挺进,我全体先期进来一步的指战员们兴奋了。有了炮火的支援,我们以后的进攻肯定会顺利得多,昨晚,在没有重火器支援的情况下,我们虽然胜利了,但我伤亡也较大。现在大可以放心了。

  随着大炮的发言、枪声渐渐的冷落,天色也大亮了。经过30多分钟的清剿,六连在30号高地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时,秦连长便指挥一排固守高地,二排三排将缴获的枪、炮、弹药等战利物资一一送下山去。卫星也跟着下去与团后勤交接去了。

  二、三排下山上交完战利物资不久,突然,30号高地又响起了枪声,怎么回事呢?山下的人震住了。不一会,山下的二三排长电台里传来了连长的声音“高地出现残敌反扑,请你们随时待命上山接应”。残敌?进行了那么长时间的搜山,没有发现情况,残敌是怎么来的呢?他们藏在哪里?大家都很惊讶!


  原来,30号高地有着极其重要的战术价值,纵深较深。敌人在高地上盖房住家经营阵地,工事之坚固是无疑的。但洞口伪装之巧妙,洞内复杂之程度,是六连的同志没有预料到的。

  攻下阵地,只发现17具敌人尸体,当时连首长就有所考虑:一个加强排只死了17人,这里面没有问题吗?于是连长指导员下令搜山,但由于敌伪装巧妙,暗洞纵横,山势险峻,近半个小时的搜山什么也没发现,大家也就没太在意了。因此,便派了两个排下山送战利品。敌人很可能窥见了六连兵力分散的行动,见山上人少了,在我力量薄弱时,企图趁机反扑夺回阵地。

  这时,二营营长王文斌看望六连正好来到30号高地。

  一排围歼暗堡龟缩之敌正在紧张地进行着,敌人依托着暗道,打一枪换一个位置,神出鬼没,加上坡陡林密,因而很难掌握敌人会在哪个洞口出现。于是,秦连长迅速指挥各班分别控制已知洞口,注意发现新的洞口。并用40火箭筒朝洞内射击,用爆破筒、炸药包扔进洞里一顿狂炸。但由于暗道较多而且很深,错综复杂,洞口炸塌了,仍没有控制住敌人的火力和冷枪。


  王营长见此情形,亲自与团部联系,要求增派两具喷火器上来协助六连歼敌。随后,他亲自指挥部队战斗。时过不久,喷火兵在三排的护送下,与卫星、卫生员等一起来到了高地。了解清情况后,喷火兵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向其中一个洞内喷射了两枪火柱。敌人的枪声停止了。

  过了片刻,营长和他的通信员马国和想前去查看洞口,但刚一起身,敌人的罪恶之枪在营长左侧数米处的“A”型工事内又打响了,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小马的头部,小马当场倒地。此时营长迅速卧倒,在一旁的卫星随即向洞内连续扔了两枚手榴弹,其他的人也对着洞口一阵乱打,敌人又没有动静了。卫生员迅速抢救小马,王营长和秦连长还有一班的同志前去观看洞口,发现有三具越军女尸,洞里内壁有一扇破竹席。

  难道暗洞就在这竹席下面?不可能呀。天亮之前寻找伤员时,卫星曾经到过这个洞口,一排攻占主峰时也搜过这个洞,但都没有注意到这床竹席,太疏忽了。这时,营长命令再往洞内投两枚手榴弹,把竹席炸开。竹席炸了,但什么也没有发现。然而,正当营长转身想去看看小马时,奇怪的枪声又响起了,两发子弹正中王营长臀部并贯穿至小腹部而出。营长倒下了,连长和一班的战士顿时傻眼了,并以最快的速度把营长抢到了相对于洞口的射击死角位置,其余的战士像疯了似的,一顿手榴弹向洞内乱投,然后迅速窜进洞里边打边进,全然顾不个人安危了,要为王营长报仇的愿望激励着他们,在洞内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几分钟过后,敌人在30号高地的枪声彻底灭迹了。经清点,几个洞口共歼敌10人,搜出洞内小型弹药库一个,我方牺牲2人,伤3人。营长和小马的牺牲,给六连干部战士带来了极大的不安和悲痛。秦连长、陈指导员为没有保护好营长而感到愧疚和痛苦,他们把营长和小马牺牲的情况及时报告了营团两级,并请求上级给予处分。

  上级查明情况后,迅速通告六连,要求大家不要过于悲伤,不要过于自责,王营长的牺牲与六连的组织指挥没有直接的联系。同时还表扬六连30号高地总体之战打得很好,说师党委的嘉奖令下来了,并要给六连记功,鼓励大家振奋精神,以利再战。得知消息后,六连的全体指战员悲喜交加,纷纷表示要化悲痛为力量,多杀越南鬼子,为营长报仇,为副连长报仇,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营长王文斌,是卫星印象深刻的老领导,1977年卫星入伍时就在他所领导的营属四连当战士,那时该营在云南砚山县平远街帮助回民重建家园。在一次投弹训练时,王营长看见个子小小的卫星用左撇子投出了58米的好成绩,当即就表扬了卫星,后来又在多次的全营军人大会上表扬过卫星,因此,对营长的印像很深。王营长个子也很小,与卫星差不多,高不过1.62米,但他行事干练,处事泼辣,说话声音高尖而宏亮,在营里甚至在全团有很高的威望。如果王营长当时不牺牲,随后完全有可能提升为副团长或更高的职务。然而,生命既逝,无力回天。现在我们只能在这里怀念英烈,告慰英烈,愿老营长的英魂在天国里安息吧。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临近中午时分,营长在六连八班的护送下,由担架组抬离了阵地。全连人员脱帽肃立,随后齐声鸣枪,为老营长送行——老营长,您放心吧,您安息吧,有我们在,就会有战争的胜利,有我们在,就会有祖国的安宁!

  过后不久,上级命令六连将阵地交给兄弟部队,而后撤离了30号高地,集结到东侧公路旁休整待命。

  亚热带的二月,中午的阳光是灼热的。从十六日早上6点起床后,紧张、忙乱了近30个小时的指战员们,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疲惫。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躺在草地上抽烟、吃干粮。昨夜紧张的第一线战场,如今变成了相对安全的休闲地带,同志们紧张的心情,此时都放松了许多。

  卫星下山后,迅速向营部书记汇报了实力,将伤亡人员的姓名、籍贯、政治面貌等自然情况和伤情一一进行了汇报。之后,他又到团后勤申领补充了各班排消耗的弹药,部队休整时他是最忙的。向营部核实实力后,又详细地向连首长汇报了整个伤亡和战绩情况。


  连长默默地听着卫星汇报,此刻他在想什么呢?没有人知道。29岁的连长在124团来说,是比较年轻的。从昆明步校提前回来后,领导便交给了他一百多号人。他起初是担心的,全连近140人,一半以上是刚入伍不到两个月的新战士,九个班长是七拼八凑凑合起来的。然而,尽管这样,第一仗我们胜利了。

  战争检验了自己的部队是过硬的——在漆黑的夜晚,在地形、敌情一点不熟悉的情况下,没有配备一样重火器,没有多增一兵一卒,全凭本连的力量,赢得了战斗的胜利,实践证明,自己的连队是能够战斗的。在今后的战斗中不管有多么残酷,他们一定能够坚持,一定能够取胜,一定能!

  天色渐渐昏暗,部队沿山腰小路又出发了。通过小半天的休整,再加上闷热的烈日消失,指战员们一个个都又精神了许多。小路通往拔坡方向,很陡、很滑,不时就有人跌倒。部队在密林的山路上艰难地爬行着,不多时,来到一个村庄,村中一片宁静,几处废墟旁点点微弱的死光在晃动着。可能是白天炮火的“余光”吧。

  部队观察了片刻,见无情况,又继续前进了。周围又恢复了黑夜的寂静,只有队伍中那不定时的“向后传,跟紧”“向后传,小心地雷”的传口令的声音。远处山上炮火轰鸣,但都觉得太遥远了。火光一点也照亮不了眼下的路。地形不熟,道路狭窄,行动缓慢。同志们的心显然又是紧张的。漆黑的夜,还要走向哪里呢?部队是多么的疲劳,一天没吃饭了,由于白天的炎热大伙带的水又都喝完了。然而,交战之际,岂能由人呢?!服从命令是天职。


  部队继续向前挪动着。不多时,一条哗哗流淌的小溪横跨在六连的面前,此时同志们多么想尽情地喝个够啊。可是不行,水没经过化验,谁知水里有没有毒呢?忍着点吧,就这样脚踏清泉望眼欲穿,大伙默默过着小溪,水打湿了绷带,双腿感到更加沉重了。过河不远,一座阴森的大山出现在眼着,无见透空。部队又要上山了。山路很陡,随着裤腿上的积水滴在路上,使山间小路越走越滑,同志们艰难地用双手撑支着路面向山上一步步爬行着。

  约摸30分钟左右,终于爬到了山顶。顶部比较平趟,树林茂密。上级命令在此原地休息。由于过于疲劳,部队一停下来,就有人员昏昏入睡了。晚风吹在被汗水浸湿了的身上,略有一丝寒意,但也没有冷醒他们的美梦。“分散构筑工事,天亮之前伪装好。”命令下来了,同志呼啦一下又全都起来了,并迅速按指定的位置开始了作业。

  卫星他们的救护组,找了一个土坑,周围草竹很密,天然的“伪装”很好,他们便一个个跳进土坑,迅速进入了梦乡。感谢天然土坑,减轻了卫星他们一场构筑和伪装工事的劳役之苦。

  二月十八日。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山上一片寂静,四处枪声全然停止。指战员们仍然养神于林子之中。大约7时左右,我军的炮群又开始炮击了。发发炮弹打在距离六连似乎很远的大山森林中,敌人的炮火也在还击。听着炮声,六连所在的高地又开始骚动了。一个个爬出隐蔽部,伸着懒腰,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环顾周围,远处的枪声也渐渐开始了。


  呵呵,原来团指机关也在这里——这应该是后方了。同志们胆子越发大起来了,神经一松,肚子也就显得不安份了。大伙一个个掏出干粮来想吃,咬一口,嘴唇干巴巴的——原来缺水了。

  怎么办?一定要去找水。要取水必须要下到山脚下的小溪里去取,途中有没有危险?溪水有没有毒?要不要化验?就是有危险、有毒也不能不喝水呀,必须去找水!连长定下决心后,经请示团首长同意,每排派一个班去取水,另派一名医生去化验。

  时隔40分钟,水被安全地取回来了,大伙都很高兴,饱饱地吃了一顿干粮,一切困倦全没了,但仍无战斗任务。指战员们着急的等待着。初春的亚热带,烈日炎热,高温使大家不停地留着汗水,取回来的水多数又喝干了,许多人又继续下山去灌水。这时卫星也跟着去了,他背着10来个水壶迅速地来到河边。清清的山间溪水驱散了人们的倦意,一个个都喝了个够,卫星更是喝了个痛快。

  啊,异国溪水也甘甜。

  随后,卫星手捧溪水扑向脸盘,惬意极了。他边洗脸边灌壶,不多时就把10来壶灌满了。玩着溪水不愿离去。

  大约半小后,10来个水壶背到了山上——看来附近是比较安全的。同志们喝着清甜的异国之水,都高兴地笑了。


  中午时分,有人报告说山下发现三个越南人。团指立即命令六连派兵抓获,谁知那三人主动向六连阵地走来,并举起双手,边走嘴里边喊着什么。他们越来越近,双手仍然高举着。六连潜出的一排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看得出来他们是来投降的。等他们走近后,我一班战士突然窜出,押住了他们。带到团指,经翻译审问,得知他们果然是来投降的。他们原是内地支边青年,不愿替越政府卖力,也不愿与中国人为敌,所以来投降了。经审问后送到了我军收容队。

  炎热的阳光在渐渐西移。天,仍然是那样的燥闷。指战员们一个个沉睡在树林之中,山上显得格外的肃静,谁能想到一场较大规模的攻坚之战正在孕育之中——围歼391高地敌人的战斗就在今时。

  391高地位于七号公路西侧,是敌二五四团防御地域的主峰阵地,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地域宽阔,纵深弹性大。从山脚到山顶足五六里地,是敌一个营的防御要点和经营了多年的“老窝”,阵地内暗堡星罗密布,战壕纵横交错,投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组成了阶梯式的多级防御体系,易守难攻。但是,必须要拔掉这颗钉子。这是124团第一阶段的主要作战任务。现各部队正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再过些许,将集中全团主要的兵力,在炮火掩护下对其发起攻击,十八日天黑前,一定要夺下高地主峰,这是团指决心。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空气还是那样的热。昨晚过小溪被水打湿了的双腿,在闷热的绷带里发烧了,但谁也没有解开来晾一晾,为的是应付紧急情况,如今虽然觉得很安全,但指战员们一个个都严格地执行着战前的规定。

  好不容易盼到太阳西下,空气清凉了,指战员们也精神了许多。这时,押送俘虏的六连三班战士和炊事班抬着饭菜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米饭、菜香扑鼻而来,顿时激起了大家的食欲。啊,出国三天没有看见大米饭了。多香啊,连长命令大家快吃快散,防止敌人发现和炮击。六连全体战士,大家都没碗没筷,因此,有的用毛巾,有的用芭蕉叶,有的用漱口缸,“碗筷”五花八门。分班分组前去盛饭打菜。

  说来也巧,就在大伙吃饭之际,一发炮弹从敌纵深呼啸而来。“快散”,连长大声命令,同志们迅速分散隐蔽起来,瞬间,一发炮弹正中“餐厅”,在饭锅与菜锅之间爆炸了。饭菜二锅被双双掀翻,喷香饭菜洒满一地,幸好没有炸着人,但饭菜没了,吃的没了。“王八蛋!”、“小鬼子!”……同志们你一句他一句在漫骂着,卫星和连部人员以及担架救护组的同志也没吃上饭。


  敌人的炮击在继续。为了减少伤亡,上级命令六连下山。六连随即沿着小路赶在敌人炮击空隙向391方向进发了。

  留下一个空阵地,让敌人的炮火见鬼去吧。

  部队进至简易公路后,我军强大的炮火向391高地开始实施第二次炮击了。整个阵地硝烟弥漫,浓烟四起,炮声轰鸣,我部指战员们无不为之振奋。

  为了轻便进攻和冲击,上级命令部队都卸掉了各自身上的干粮、防毒面具、挎包等多余的装具,只带作战武器和水壶。卫星也把多余的东西全扔了,几天来他背的东西除了用掉两枚手榴弹外,其它都没派上用场,还累得他够呛。打下30号高地,他留了一支冲锋枪,当时就想把其它的东西扔掉,但请示上级不同意。现在好了,一支冲锋枪、二百发子弹、四枚手榴弹,全身多利索。轻装后,部队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了。

  炮火象扎鞋底似的,在391高地持续了几十分钟,与此同时,进攻部队都占了攻击出发阵地。六连作为营的第二梯队,此时也赶到了。大家都憋足了一股劲,似待发之箭。一旦我军炮火延伸,部队就会立即发起冲击,与敌进行殊死博斗,夺下主峰。


  17时30分左右,我军炮火移到了主峰阵地,攻击开始了。

  第一梯队为二营四连,攻击发起后,敌人也相继占领了阵地,各种火力响个不停,在昏暗的夜空中构成了壮观的火网,乒乒乓乓的枪声、手榴弹声、地雷声响彻了整个阵地,一挺“哒哒哒哒”的机枪声显得特别震耳,有经验的人知道这是高射机枪在平射,打飞机的机枪用来打人,可见它的威力。“他妈的,多么卑鄙的敌人。”但指战员们没有丝毫的害怕,机警地向上冲击着。

  伤员不时从阵地上经过二梯队往下送,各救护组和民工忙个不停。六连随四连向前推进,卫星他们也投入了战场救护,一边随连队往山上跟进,一边帮助四连急救伤员。

  不多时,一副担架抬到了卫星身边,“唐文书,你的老乡杨贵荣,他…”“他怎么啦?”卫星听完抬担架人的话,赶紧扑下去…

  他牺牲了,怒瞪着双眼躺在担架上,卫星看着他亲密的战友,流下了悲痛的泪水,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用手帮他合上了双眼,便默默地示意民工抬走了。卫星愣立在半山坡上,目送着他的老乡久久舍不得离去。


  杨贵荣是卫星的同乡挚友,他出生在广西全州县,一九七七年入伍后,两人同分在一个新兵班里,两个多月的新兵生活使他俩建立了真挚的友谊,亲如兄弟,情同手足。新兵下连后,虽然不在一个连队,但他们始终保持着联系。第一年,相距二十来里,他俩还常用书信来往交流感情。

  部队向前线开拔后,在外扩编训练,他俩就一直没有见过面了。可是今天,今天一见面,他竟…,要不是抬担架的民工认识卫星、要不是前几天让民工帮助他找同乡,他俩就永远见不着面了。“可恨的越南鬼子,不把你们碎尸万段,誓不罢休。”他呼喊着向前冲去…人的情绪在此时是最容易被激怒的,来时活生生的人,今后却永远不存在了,况且还是同乡挚友。他愤恨,怒火中烧,完全忘记了敌我的存在,没有一丝畏惧,只有满腔仇恨,一定要为战友报仇!!!

  由于白天我强大炮火对高地实施了长时间的打击,敌人防御体系已损失了一半。所以整个战斗只用了近三小时,就全部被我控制了391表面阵地。

  六连此时在清剿第三防线之敌,抢修工事,补给弹药,防敌反扑,整个部队在忙个不停。十九日凌晨两点左右,被我军冲散了的越军残敌在夜幕的掩护下,凭借着地形熟悉的优势,向第一、二、三道防线同时发起了猛烈的反扑,企图夺回表面阵地。


  其实,我部占领阵地时,敌人并没有全部被消灭,作战中他们采取了顶、散、钻、反等游击战术。初时,与我军硬抗,当抗不住时就分散成小组与我周旋,再不行的话就钻入暗洞侍机反仆。此刻,敌人趁我立足未稳,向我四连、六连等阵地发起了全面反扑。秦连长判明情况后迅速组织部队抗敌反冲击。

  由于391高地纵深很大,加上天黑路陡,在立足未稳的防御战斗中一般伤员处理后很难及时后送,因此,这一夜卫星的事少了很多。于是,他提着冲锋枪,在抗击敌人的反冲击战斗中,可过足了瘾,共打出两个弹匣的子弹,投出4枚手榴弹。在黑暗中,只要战壕外的密林里面一有动静,首长就下令射击。经过一夜的战斗,全连打退了敌人的三次反扑,以伤一人的代价,守住了阵地。
  
  上图为1979年4月2日《解放军报》对我团攻打391高地的报道


  二月十九日,天亮之后,大家忙着加修工事,以防敌炮火袭击。上级通报说:391高地是敌人的主峰阵地和防御要点,天亮之后,敌人可能要进行大规模的反击,请注意加固工事加修隐蔽部,补足弹药,准备固守。所以,此时同志们顾不上疲劳,一个个都忙碌开了,砍木头的砍木头,挖洞的挖洞,没有一个闲着的。

  此时,卫星带着一付担架,将昨晚被敌手榴弹炸伤的六班战士宋尤龙同志抬下了山。卫星将小宋交给营救护组后,向营部要了8名民工加上送小宋的2人共10名民工,便急忙到团流动军械库领了4箱步枪弹(5760发)、1箱机枪弹(1200发)、3箱手榴弹,又匆匆往山上赶,当他们刚爬到四连防线即第一道战壕附近时,敌人的炮火打来了。山顶山腰一片浓烟,炸声四起。但卫星想到,如果不把弹药送上山去及时补充给大家,敌人反扑时,全连就难以抵挡了。于是,他不顾个人安危,动员民工利用地形一步步往上爬。

  这些参战民工,大部分来自我边境居民和农场的工人,对敌怀有刻骨的仇恨,有的于战前在敌人的炮火袭击中丧妻丧子,有的住家被炸塌,平时无法安身,早就盼望军队来为他们报仇出气了。如今他们身临战场,同志们勇敢、能吃苦,不怕牺牲,一个个都表现得特别突出。在卫星的带领下,经过20多分钟地艰难爬行,他们安全地到达了连队阵地。


  此时,敌人的炮击也停止了,但并未发现敌人有反扑迹象。补给弹药后,上级命令六连前出一公里,拿下391西北突出部的72号高地,以稳定我整个防御体系。六连受命后,沿小路直奔72号高地,到高地后全连迅速展开,形成合围,但上到山顶只发现一个伤而未死的越军,龟缩在暗堡里负隅顽抗,被我六班战士结果了性命,其余之敌都早已逃之夭夭了。清剿时,搜出了大量地雷、竹签、弹药和日用品,还有几发“一二二”铜质炮弹壳。返回391阵地时,战士们都把战利品带回来了。

  返回到391高地,放下战利品,此时看到营部也来到了高地。二营营长王文斌在30号高地牺牲后,班子进行了暂时的调整,副营长李德斌接替营长职务,其他成员亦作了相应的调整,营指显得更加年轻精干。通过昨天进攻391高地的部署和作战,足以看出他们的指挥才能是高超的,不亚于过去的老班子,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同志们见到了营领导,总觉得有了精神支柱似的,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安全感。

  营部的到来,让民工把昨天扔下的东西也带上来了,让大伙进行了认领,物资一样也不少。而后,让民工顺便把六连缴获的战利品全都带下了山。民工下山后,营指命令各连队继续加固工事,休整待命。


  当晚,六连党支部在隐蔽部里召开了首次战地支委扩大会,回顾小结了二月十六日以来的战况。4天来,我连以牺牲3人负伤24人(后送)的代价,赢得了毙敌28人,缴获战利物资不计其数的重大胜利。会议表扬奖励了一批同志——

  副连长段瑞炳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几次负伤不下火线,顽强指挥战斗直至牺牲,为夺取30号高地做出了重大贡献;十一班班长张和平同志在攻打30高地战斗中,英勇顽强,奋不顾身炸碉堡,他一个人炸毁了敌人4个暗堡,消灭敌人4名;战士王光伟在30号高地之战中,不顾个人安危孤胆深入山洞内生俘了1名残敌(拖出洞后不久死亡);二班战士罗会生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不叫,全身中弹片19块,仍坚持战斗。

  会议决定对以上4人分别报请上级荣记二、三等功;会议嘉奖16名同志。卫星前运(弹药),后送(伤员),表现突出,清点统计清楚及时,也在奖励之列。会议同时宣布了上级对连队干部班子进行的调整:原一排排长谢尔亮接替副连长职务,七班班长曾会明任一排排长(原来拟定的一排长代理人一班班长陈志国负伤);会议提出了“发扬30号高地敢打硬拼的精神”、“为牺牲的战友报仇”等战斗口号。作为文书和“秘书”身份的卫星自始至终参加了会议全过程,并在微弱了灯光下快速记录了会议内容。散会后卫星更“详细”地回忆和书写了几天来的点点滴滴。

  各排传达了连队党支部扩大会议精神以后,全体干战精神振奋,群情激扬,纷纷表示,要向功臣学习,杀敌立功。

  至此,我们以小的代价赢得了战役第一阶段的全胜。据了解,四天来,全团共毙、俘敌205人,基本歼灭了敌二五四团第二营。


  19日午后至20日夜全团奉命暂时转入防御,准备抗击敌人反冲击。

  20日一大早,敌人对391进行了长时间的炮击,但我无一人伤亡。天亮后,炮声虽然没有一早那么激烈,但冷炮还在不定时地轰炸着。在炮火间隙,同志们努力的抢修了被炮火炸坏的工事,另抽出一部分人下山去领取了军需补给和慰问品,其中有香烟、罐头、压缩饼干等,一部分人还背回了少量的水,下山的同志途中被敌人拦阻的炮火只炸坏了几箱罐头,但无伤亡。

  同志们吃上干粮喝上水,个个都很高兴,特别是吃上祖国人民慰问的水果罐头,抽上祖国人民馈赠的“大重九”、“红塔山”和“红山茶”,更是感慨万分。我们有这样的人民,有这样的坚强后盾,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够战胜的呢?

  由于天气炎热,扛上来的水果罐头很快就吃光了,剩下的红烧猪肉等肉类罐头无人分领了。没办法,卫星只好叫人抬进了救护组的隐蔽部里。

  敌人的炮火在继续,大家稍稍放风休息后,又都缩进了加固的隐蔽部。闷热的工事里使大家的汗水流个不停。这样,喝水量也急剧增加,冒着炮火背上山来的水很快就喝光了。但炮火仍在零散地轰炸着,要喝水只得夜间下山,大家在枯燥乏味中忍受着渴和热。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上级指示下山抢水应分批次轮流下山,不可一轰而下,最多不超过4人。这样,连队安排一、二、三排连勤各为一个组,按次序下山。经过4个多小时的轮番背水,一、二、三排都安全地弄到了水。

  轮到连勤已是深夜零点多了。他们小组由文书卫星、卫生员安顺华、通信员邓林华、号兵张安明等4人组成,4支冲锋枪、16枚手榴弹、4个“761压缩干粮”桶、11个水壶,在文书的带领下,他们下山了。一路上虽然黑一些,但似乎也很安全。当他们提着沉重的水行至第一、二道防线之间的一个石崖下面时,忽然听到右侧不远处发出一阵踏树叶的哗哗声。卫星听到声音,赶快示意大家卧倒。

  这时,由于反映过度紧张,号兵张安明没有把干粮桶放稳就松手操枪去了,水桶一倒发出“哐、哗”一声,随即“哒哒”从树林里射来一个点射,“敌人发现我们了”,卫星心想,“可能是敌人的残兵想逃出山外去”。卫星示意大家不要害怕,同时指挥大家投弹射击还击敌人。几分钟过去了,石崖子右侧没有了动静,但由于天黑地形不熟,他们没有前去探看,提着剩余的水警惕小心地回到了阵地。


  上到阵地后,连首长询问卫星刚才枪响发生了什么?卫星向连指说明了情况,并请示是否下去清剿,可能有敌天然岩洞。连指考虑到地形不熟,同意天亮时再去察看,当晚无话。

  二月二十一日天刚蒙蒙亮,连首长派出三排七班由卫星领着,前往石崖子处察看,发现了两具尸体,可能是昨晚被卫星他们打死的,但没有发现暗洞,看看周围无其它情况,部队就返回了阵地。

  二月二十一日,对于卫星所在的团队,是一个黑色的日子。

  中午时分,上级来电说二营于13点30分出发,向纵深推进,开始实施第二阶段的作战计划。接到命令后,六连开始了出发前的准备,卫星给大家分发罐头时,给谁谁也不要,特别是午餐肉的更是无人问津。是啊,圆不隆咚的肉罐头带又不好带,吃了以后人又渴,谁愿意捡这个累赘呢?还有40余听哩,看来是发不出去了,但又不能随地丢弃呀,干脆都埋起来吧,兴许哪天回来了还能吃上哩。于是,他与连勤人员把剩下的40余听肉罐头全都埋了起来,随后紧跟部队下山沿8号公路出发了。

  部队走了约三、四里路,突然敌人猛烈的炮火轰向我方,敌人实施炮火拦截了。我部利用炮火间隙,机警地向前移动着,但由于敌人炮火异常猛烈,我先头营的部队伤亡惨重,前进受阻。团部随即命令二营后撤,各连救护组担架队前去抢救三营伤员,并派少量部队支援三营,保护车辆运送伤员。


  敌人炮火一直在持续。

  六连接到命令后,由二排长罗勇带领二排和卫星与救护组的人员上去了。一路上伤员比比皆是,民工担架忙个不停,鲜血洒满山间小路。这次伤亡是我部开战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实在是令人痛心,完全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为了快速后送伤员,我部还沿公路上来了数台汽车投入到后送伤员的工作。

  卫星与他们的救护组上去之后,积极参与对三营伤员的包扎和抢救,担架组来回往返于各阵地与公路之间,短时间内他们在炮火的袭击中包扎、抢救和运送了14名伤员至公路的车上,卫星的军装又一次被战友的鲜血染红浸透了。

  就在这一天,他又亲眼目睹了与他只有一田之隔、同时入伍的同乡战友蒋德友牺牲后躺在担架上的血肉模糊的遗体惨状。

  他与德友一同入伍,一同乘车来到部队,后来虽然他俩没分在同一个营,但由于老家只有一田之隔,战前的来往还是十分密切的。当他得知担架上躺着的是自己的同乡好友时,他悲痛万分,眼闪泪花。但战局容不得他多想,别的伤员还在呻吟,他只用手为战友整理了一下斜歪了的军帽,又投入到了紧张的救护工作之中。


  天色渐渐黑暗,伤员已全部撤出了谷地。由于天黑,再加上卫星、救护组和二排的人员过于疲劳,当晚就没有再去找本连的主力了,经请示同意后,他们与三营的九连在一起度过了艰苦的一夜。

  二月二十二日。天亮后,二排和卫星与救护组的人员又返回到391高地与连主力会合了。昨天攻击失败了,大家都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部队的士气受到了一定的挫折。针对这一情况,六连党支部又在391的隐蔽部里及时召开了战时的第二次支委扩大会议,指出:对于兄弟连队的伤亡,我们在悲痛的同时,更应该要思考如何从中汲取教训,绝不可因此丧失斗志,要化悲痛为力量,多杀敌人,为牺牲的战友报仇。通过细致的思想工作,指战员们的情绪慢慢恢复了正常。当晚又固守391高地,休整待命。

  二月二十三日清晨,我军强大的炮火又开始发言了。与此同时,部队也接到了出发的命令,六连全体指战员随即沿小路下山,在8号公路走了约六七百米又岔小路直奔得南方向进发了。途中,我军的炮火在继续,敌人的炮火却一反昨日的常态都哑了似的,无一点拦阻的迹象。所以六连行进速度很快,不多时就接近了得南。


  得南原是越南的一个小山村,四面环山,地势险要,风景秀丽。两国关系紧张后,敌军二五四团驻军防务,其团部就设在这里。今天,在我强大的炮火打击之下,敌人已分成小股都上山钻进山洞了。等六连和其他部队赶到时,只看见一片废虚在燃烧。令人痛恨的是,据点各隘口的工事,均是用“中国制造”的袋装大米堆砌而成…….

  六连的干部战士看着越南小鬼子这些忘恩负义的罪恶行径,满腔怒火中烧,大家迅速扩散冲上原计划的208高地。

  208号高地为得南的后山,地势较平坦,树木不多。冲上高地后,与龟缩在暗堡里的敌人展开了激战,经过近半个小时的清剿,歼灭敌人4名,其中还有一位越军中尉军官。同时缴获大量枪支弹药手榴弹电台发电机等战备物资。六连轻伤一人,消耗弹药120发,手榴弹10枚,火箭弹2发。当晚,对消耗进行了及时补充。

  二月二十四日,连队向前推进1公里左右,便又返回的208高地,当日待命。

  二月二十五日,六连奉命清剿206高地一带,其三排在206高地的西北侧无名高地毙敌一名,缴获冲锋枪2支,火箭筒2具等敌作战物品。当部队返回得南后,看到了二月十六晚负伤回国治疗痊愈返回部队的二班战士王光伟同志,大家都围了上去问长问短,当听小王说祖国人民对全体参战人员特别是对负伤回国人员如何如何关怀时,指战员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出来十来天了,没有听到祖国的声音,没想到祖国人民这样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们,关注着我们,期待着我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为国争光的呢?指导员看着大家一个个高兴的样子,就提议全体立正,举起右手,面向祖国方向,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二月二十六日,六连继续清剿。卫星与张安明跟随一排执行清剿任务,在得南东北侧无名高地上的密林中发现一个山洞,他和炊事员小王手持冲锋枪小心翼翼地进入洞内,洞里没有了敌人,但获得了很多战利品,其中有步枪2支,步机子弹8000余发,82迫击炮一门,炮弹84发,引信29盒,这是他亲手搜出物资最多的一天。

  自从到达得南攻占208号高地之后,连队开展了第二次评功评奖活动,火线发展了第一批党团员,申报了部分立功人员,对此卫星都一一为他们拟写简要事迹和报告。
  从二十四日开始六连围绕得南轴心,先后前出206、208、75等高地、板甘、7号公路等多处进行清剿,以排为单位轮流出击,几天来,清出了大量越军战备物资,发现并炸毁了越军团部一个野战弹药库。毙敌一名,俘敌一名。其中,抓获这名俘虏时还有一段令人震憾的故事哩。

  自出国后,我们除了武器和身上穿戴的外,就没有别的行装了,特别是没有被子毯子,晚上天凉时,就用越军的铺盖对付着。

  三月二日下午,由于二班战士王光伟归队后,连队没有多余的铺盖,便利用空闲时间与三班战士何祖贵、新兵马斌上北山去找铺盖去了。北山编号为206高地,几天来已被我部清梳好几遍,安全系数自然是很高的。因此,小王他们上山时只带了2支枪(一支冲锋枪、一支半自动步枪)、12枚手榴弹,并且都很大意地在山上进洞出洞找东西。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此时在他们要进的第三个洞里有一名越军正等待着他们。当他们走至洞口约10米处,洞内点射出一串子弹,3连发正打在走在最前面的小王身上,左腋下贯穿了。其他两人听到枪声迅速占领有利地形,向洞里投掷了4枚手榴弹,洞内的枪声停止了。这时小何立即赶上前去抱起小王顺势滚下一个土坎,一边给其包扎伤口、监视洞口,一边示意小马赶快下去报告部队。

  其实,当一听到枪声,在山下的六连全体指战员就已注视着山上的情况,但观察不到具体进展,当看到小马一人往山下跑时,秦连长知道事情不好,便立即派一排长曾会明(原一排长谢尔亮提升为副连长)带一班前去接应。卫星带担架组也跟了上去。上到山上后,一排长一边问明情况,一边迅速指挥大家抢占有利用地形围住洞口,并分头查看了附近有无相连的其它洞口。

  几分钟后见没有其它洞口,知道这是一个死洞,便组织进行越语喊话:“拉(姆)松,空(姆)耶”——缴枪不杀,“牙德依”——出来。但敌人在里面不出来,只是“噫哩哇啦”直叫,说了什么,谁也听不懂。有的主张向洞内放烟雾弹,闷死他们;有的要求要直接进去,生擒俘虏,大家众说不一。


  曾排长此时十分冷静,他想,敌人在说些什么呢?为什么只说话不打枪呢?如果敌人想投降,放烟把他闷死岂不可惜。但如果敌人想投降为什么又迟迟不出来呢?如果敌人狡猾,我们直接进洞岂不是白白送死,要能听懂越军的话就好了。对,请翻译。这时,他想到配给营部的华侨翻译,随即将情况和想法向连指作了汇报。

  卫星上山后迅速对小王的伤口作了急救处理,小王的伤势很严重,左腋下肋骨间贯穿,呼吸时听到伤口处“吱吱”的叫声,包扎后立即护送下山,随即卫星又领着翻译返回到了山上。

  翻译到后,立即和洞内越军进行了对话。翻译告诉一排长:“越军说,只有他一人在洞内,已被手榴弹炸伤,不能动弹,请人进去背他出来,不会有危险的。”

  在旁的炮排班长张和平听到后,便自告奋勇地要求进洞。排长经考虑同意了他的请战,随即,张班长便就地拿了一床破被顶在头上,将一个手电筒捆在一根木棒上左手拿着伸向一侧,以防敌人突然射击,右手提着冲锋枪一步步向洞里走去,其余的同志都为之而心情紧张起来。

  他这样进洞有没有危险呢?这是生与死的交界线!是走向死亡的步伐。但张和平却坚定的毫无惧色地向深处挪动着,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胆量!这一举动,集中表现了六连全体共产党员在战争中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半个月来,六连的共产党员谁人不是冲锋在前退却在后的呢?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有共产党员的出现。


  当张和平走进去10余米时,发现了一名越军躺在地上,满身是血,同时见到了洞的尽头,没有了其它岔洞,这才知道越军说的是实话,便迅速向前捡起了越军的冲锋枪,并拖住越南兵的手臂将其拉了出来。

  看到张班长平安的出来了,同志们紧张的心情才渐渐平和。经翻译审问得知,这是越军二五四团特工队成员,来这里是执行炸毁弹药库任务的(怎知弹药库早几天就被六连发现,缴获运回去大批军火,剩下的炸掉了),他说他来好几天了,看到我军没有撤走,不敢下山。一直在山上转着,今天看到有3人向他洞口走去,以为是发现了他,所以他先开了枪……。审问完后,派人进洞缴获了“六三式点火器”一部。

  与此同时,卫星和卫生员给越军进行了包扎,卫星心里好不情愿啊,然而,这是人道罢了,这更是战场纪律要求,不情愿也还是认真地做了。不过,听说后来送到营部一小时以后就死了,也许是流血过多的缘故吧。活该!

  王光伟同志的再次受伤,使同志们都感到很惋惜,但又无可指责。为了生存,为了保持战斗力,就得想办法改善条件。半个月来,大家没睡过一夜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没有洗过一次澡,脸、脚也顾不得洗了,有的人由于脚爱出汗,被胶鞋闷得开始溃烂了,有的战友甚至开始烂裆了。这几天紧张空气稍微有所缓和,在“后方”(第二阶段主要是由兄弟部队接替往纵深攻击的)找点铺盖以便晚上御寒,又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


  从二月二十四开始至三月五日,六连横扫敌团部,基本肃清了得南附近区域之敌。

  三月五日,新闻里传出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国人民解放军广西、云南边防部队惩罚越南的自卫还击作战消灭敌有生力量数十万,已达到预期目的。军委命令从即日起,陆续往国内撤军。军委重申,如果敌人胆敢再次反扑,我们坚决予以再次还击!

  消息传开,全军无不为之振奋。十多天来,大家出生入死,为的就是狠狠打击敌人,如今达到了预期目的,马上就可以回到祖国的怀抱了,谁不高兴、谁不兴奋呢?!

  为了防止敌人反扑和干扰,以便第一线部队安全顺利地撤离,上级命令二营在145、231、196地域构筑工事,阻击敌人,掩护纵深部队撤离。六连接到命令后,于三月五日18时进至七号公路北侧的196高地,修筑工事,阻止敌人沿公路追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部队一队一队撤离。夜寒昼烈的艰苦环境使同志们的皮肤溃疡一天比一天严重。不过,但看到前线部队安全地通过自己防守的山脚下时,他们没有一个有怨言。“为了同志们的安全,我们忍了。”他们常常这么想,同时也是这么做。为了不暴露企图,六连的全体干部战士每天忍受着三十六、七度的高温整天猫在洞里,吃不上喝不上,晚上还不能入睡,为部队站岗放哨。

  不过,没有了搜山清剿,闲着也是闲着,卫星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又详细回顾记录了几天来的点点滴滴,完善了火线入党入团和报功材料,清理了连队武器装备的现状,整理了连队的伤亡情况和消耗情况……


  六天过去了,我深入纵深的一线部队已经全部撤出。

  可能是由于敌人畏惧,几天来一直没有任何追击的迹象。三月十一日中午,六连奉命掩护工兵埋设地雷,毁拆桥梁,一路上边撤边干,以防敌人快速追击。经过一整个晚上的忙碌和行军,三月十二日早上6点正,部队安全地跨过了国境线,回到了祖国的河口农场八分场曾经为国舞动过的橡胶林。

  铁拳惩越寇,谈笑凯歌还。

  祖国啊,您的儿女凯旋归来了。为了您的尊严,为了您的完美,您的儿女们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历时20余天的自卫还击作战,重创了敌军有生力量,取得了重大战果,达到了惩罚之目的。

  六连的指战员自二月十六日出国后,历时23天,共歼敌37人,俘敌1名,攻下了30号高地,打退了391高地残敌的疯狂反扑,消灭了72号高地防守之敌和208高地的暗堡之敌,连续清剿了11个高地,缴获各种枪13支、电台4部、火炮5门、火箭筒4具、子弹10万余发、炮弹300多发、手榴弹242枚、地雷等大量军事物资。六连牺牲3人,伤47人,圆满地完成了这次出国作战任务,荣立了集体三等功。


  三月十二日早上,六连回到河口农场八分场橡胶林后,仍旧驻扎在本连出国前自盖的草房里。“老朋友”相见格外亲,亲爱的“老屋”,我又回来啦,我们六连又回来啦,带着胜利的喜悦,带着失友的悲伤,带着弥漫的硝烟,带着异国的尘土,我们又回来啦!

  为了安全,连队继续派出潜伏哨和营区流动哨。安置好后,部队进行了三天的休整、清洗。23天的硝烟、雨露、汗水、鲜血以及闷热、紧张的生活,几乎使每个人全身都发霉了,发臭了。三天来,经过洗澡、睡觉、洗衣、换装、整理,这才显出了大家的本来面目。一个个都精神了许多。

  其实,苦点、累点、脏点、臭点、闷点都没啥,大家活着回来了,这是最大的万幸。而牺牲的战友却永远地离开了人们,这才是最大的不幸。想起牺牲的烈士们,大家痛心疾首,悲痛万分,一个个都想去看一看烈士的遗骨和坟墓。

  三天后,看看边境没有什么情况了,同时部队经过休整体力也恢复了。于是上级命令我营于十五日凌晨4点出发,开赴马关县城进驻夹寒箐地区继续休整,处理善后。

  部队乘车开进,心情轻松了许多。

  当部队进至距县城约两公里时,上级指示部队下车,整理装具步行进城,说县政府已组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在等待着124团全体指战员的胜利凯旋。


  部队下车后,随即整理成四路纵队,整齐地向城里开进。一路上,街道两旁排列着手拿鲜花的各族群众,各种彩门横跨街道,五颜六色。鞭炮、锣鼓齐鸣,衬托出近四华里街道的热烈场面。青少年学生们正在忙碌着给过行的车辆和火炮、给队形前的连队干部献上朵朵鲜花,两旁的群众向队形递着鸡蛋、香烟,撒着鲜花,一路上的热闹繁忙景象充分表达了祖国人民对子弟兵的爱戴和崇高敬意。当后续部队都走过城区后,欢迎的人群才久久不舍地离去。

  行至城郊,在远处的半山坡上看到了一片五彩缤纷的花环,大家刚才喜悦的心情顿时消失了----那一定是烈士陵园了。

  “今天的喜悦和欢乐应该全部让给死去的英烈,功劳归功于为国捐躯的烈士。”

  同志们纷纷下车涌向陵园。

  这是一个还未经修整过的陵园,半面坡上,块块木牌纪录着坟下英烈的姓名和生平。由于敬仰的人很多,一批批上来后,只静默了几分钟,把刚才由欢迎人群递给的东西恭敬地放在墓前,点支烟,鞠鞠躬,就下山了,没有来得及一个个去查找自己熟悉的生前好友之坟墓。

  下山了,“回家”了,烈士战友们,祖国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我们是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你们将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下到山下,部队正准备登车出发。这时,卫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夹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四处张望,“是她?”卫星心想,对!是她,是那日夜关心过自己的肖家大嫂。卫星急忙转身向人群中跑去。

  “大嫂!”

  “是你?”肖大嫂用惊喜的眼神看着卫星。

  “是我,我活着回来了。”

  “是你?真的是你,总算见到你了。好弟弟,总算把你们给盼回来了,我来城里走亲戚,天天来这里等,听说你们六连今天到这里,我就买了一筐鸡蛋煮熟拿来了,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见到的第一个还是我的弟弟,快拿着,看连队去。”说完把鸡蛋递给了卫星。

  来到车前,一一看望了大家,当听说副连长牺牲了,她流下了悲痛的泪水。一个普通的妇女之心是多么的善良、高尚和伟大啊!

  车辆继续前行,大嫂,再见了。

  下午6点20分,部队开进了夹寒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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