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六连进驻于河边大队的河边生产队。当晚,生产队给六连准备了热腾腾的米饭和清炖鸡肉。队长说:“前几天就听说有部队要来我们这里,想到大家为我们出国打仗,很辛苦,这是我们全村人的一点心意。”看到清香的饭菜,六连的同志感动了。

  “人民是多么地爱戴我们。”

  与此同时,队长领着文书根据人员和住房,很快安排好了全连人员的住房。吃完晚饭,秦连长和陈指导员向部队提了几点要求,各班就被领到各家各户去了。

  连部共11人被安排在两户人家,连长、指导员和各自的通信员加文书住在队长家里,其余的住在一名姓雷的老师家里。

  队长大概有40多岁,中等身材,在适中的面部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眼角略现出几条匀称的鱼尾纹,看上去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他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去年结婚分居出去了,他和老伴带着一个担任大队团支部书记的女儿过日子,生活显得比较宽裕。

  队长家亮敞的大瓦房楼上楼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堂屋正中的壁上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剪纸异花,两个虽然不太刚劲的“欢迎”剪字在纸花瓣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显眼,这大概是队长女儿的“杰作”吧。


  文书和连长指导员及其他们各自的通信员等5人被安排在其楼上。待他们把铺盖收拾完后,队长的女儿回来了,她急忙来到楼上,高兴地说:“你们来到俺家,太欢迎了。早就盼望你们回来,我们团支部还准备给你们献花哩。”卫星他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了几句表示谢意的话,并随便打量了她一眼。她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较小的身体却显得匀称而丰满,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更显出姑娘特有的魅力。

  收拾完后都下到了楼下。队长说:“收拾完快洗洗吧。”同时转向女儿说道:“仙儿,快去倒热水。”

  热水很快一一端了过来。两名通信员看着她忙不过来,想去帮忙,可都被她阻止了,并开玩笑说:“到我们家来了,就得听我的,不许你们乱动俺的东西,你们以后的任务就是休息。”说完,爽朗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是那样的动听,显露出一位山村少女的天真、纯洁和大方。

  洗漱完毕,队长和文书领着连长、指导员去村里的各家各户走访了一遍,乡亲们的热情和言谈给卫星和连首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里感概万分,我们的人民多好啊,这大概要感谢战争,荡涤了污蚀,净化了灵魂?

  回到队长家里已是22点多了。他们相互之间闲谈了一会儿家常,但由于一天来的行军和奔忙,大家均有点疲劳和困意,就各自休息去了。


  几个小时的忙碌,所见所闻使卫星怎么也难以入睡了,此刻他想了很多很多。战争、洪水和地震难道真的是军民关系矛盾的净化剂吗?记得在平远街、文山和田心驻防时,那里的群众可不象这样的呀,有时搞点农副业生产,想去借点工具都不是很情愿借给的,有的甚至一见到当兵的就横眉冷对。一九七八年春季文山发大水后,部队出动了大量车辆和人力帮助抢险,之后关系略有改善,但时隔不久又“横眉冷对”了。如今战后回防,为什么这里的人有这样大的不同呢?难道是这里长期不驻兵的缘故?难道是这里的人民真的爱戴子弟兵?

  对,还有这位队长女儿,言谈举止怎么这么无拘无束,轻松大方,这和一般的农村少女能相称吗?这难道是她担任团支部书记接触年轻人较多的缘故?或许是……回忆过去,想着今天,他有些茫然了,想不出更多能说明事情的答案。唉,想这些干什么,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做哩,他一个翻身便昏然入睡了。

  不知什么时候,楼下响起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天快亮了?卫星想,是该起床的时候了。为了不惊醒两位连首长,他摸黑穿好衣服,轻轻叫醒熟睡的通信员,而后下楼了。走到灶房门口看见队长女儿正在灶房里烧水,看着冒着热气的锅台,卫星断定她已起来有些时辰了。卫星走进去打了声招呼,就帮着忙开了。


  她连忙责怪卫星不该起这么早,应该休息好。卫星说,平时起早已经习惯了,并开玩笑似地说她既象一个大胆泼辣的团干部,又是一个勤劳听话的好女孩。

  她听完可不高兴了。“说我是女孩子,不害躁,听你们指导员说你是五九年出生的,我比你都大,你还得叫我姐姐呢。”

  卫星想,这个家伙怎么嘴这么快,几个小时就把自己的年龄说得这么清楚。他在心里埋怨指导员不该乱讲。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指导员在与她父母谈话时一时不在意说出来被她听见的——这丫头真有心计,不愧为团部书记。

  “哎,小唐,你知道吗,我们还是一家门族的哩。你姓唐,我也姓唐,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吧,我比你大一岁哩。”

  这丫头,连自己的姓也知道了,真行!说真的,自从昨天部队达到后,他与队长接触最多,但还真不知道队长姓啥,有个“队长”二字称呼也就足够了,卫星也没在意问。连队领导住她家是她自己安排的,其余各班、排根据人员的多少,在不太分散的前提下都是队长亲自给安排的,文书只给他提供人数。在登记他安排各班住户主人的姓名时,卫星没发现一个姓唐的人家,唯一一个唐姓的户主,他又写成为“队长”二字,所以至此以前还真不知道远离自己家乡的边境山区竟有一个与自己同姓的家门。此时一股亲切之情由心而生。难怪队长女儿要自己叫她姐姐时似乎不象是开玩笑似的。也许她的心情跟自己一样吧。但此时卫星不愿意流露出自己的思想,他想,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能随便地叫人家姐姐的吗?那多让人笑话。但她那想当姐姐的期待的目光在死死的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了,端起刚打好热水的脸盆嘴里说了声“仙女,你真行!”就走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她赢得暂时的胜利还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她高兴得笑了起来。笑声传来,他仍然觉得是那样的纯洁和动听。

  天还没有大亮,但袅袅炊烟已出现在各户的房顶上,显然部队和住家都陆续起床了。这时,两位通信员按照连首长的布置——早操整理内务卫生,都分别去各点通知去了。连长和指导员也相继起来,“仙女”便一一给他们准备好了热乎乎的洗脸水。卫星却早已把院内打扫得干干净净。

  早饭是在各住户家吃的,这是众乡亲的盛情。

  队长家的早饭非常丰盛,杀了一只大公鸡,炖好了猪脚,猪肝、猪肚和肘子等等,肉全是烘腊了的,这也许是过春节后特意留下的吧。菜盛在盘子里摆了一大桌,一大早弄这么多好菜,真是难为“仙女”了,难怪她今早上起那么早。

  饭菜很可口。队长邀连长、指导员喝酒,并一个劲地往文书和通讯员碗里挟菜。餐桌上,队长和老伴俩对文书显得特别热情,这也许是昨晚得知卫星也是姓唐的缘故吧。几杯酒下去,队长似乎有些晕糊了,随即话也多了起来:“当兵远离父母在外,不容易啊,为了保护俺边境这些老百姓,你们上前线打仗,俺心里感激。俺十多岁逃荒从四川来到这里,在边远山区日子好混一些,就在这里落户了。光景时好时坏,混到如今,没想到那忘恩负义的家伙又不让我们过安宁的日子,天天往我们大后山打炮。多亏你们上前线去揍了他们一顿,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敢干扰我们了。俺高兴呀,以后,同志们需要啥,只管跟我队长说,我河边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来,喝……”一杯酒又下去了。


  中午,河边团支部举行了“为最可爱的人献花”仪式。文书由于忙于清点上缴的物资和装备,便没有去参加仪式,听说是比较隆重的,这足以显得“仙女”超凡的工作才能和领导水平。开会回来后,她把一朵用鲜艳的丝绸扎得非常精致的红花送给了文书,并说:“这是我特意送给你的,我的……小弟弟。”她看着卫星一副似乎很严肃的脸,不敢叫弟弟,但最后还是叫了出来。

  姐姐、弟弟,弟弟、姐姐,多么亲切而又令人思念的字眼啊,此时卫星突然想起了自己家的亲姐姐。艰难的童年,他的姐姐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当兵出来后,一直没能见上一面,如今卫星征战在外,生死不明,不知道亲人们是多么地担心呢。他想念自己的姐姐,想念自己的哥嫂,更想念自己的父母。两天来,队长一家虽然对自己亲似骨肉,但这蕴藏的意义却毕竟不同。想着这些,他默默地接过她手中的花,说了声“谢谢”,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她以为卫星在生气,也没有多说话就走了出去。

  他开始想家了。父母亲人能知道自己的情况吗?如今在此似在自家一样,享受着人间“天伦之乐”,不知道亲人们有多担心呢?赶快写一封平安信吧。于是放下手中的活,提起笔来就写。他汇报了自己出国作战情况和现在回到祖国的情况……。信发出去后,他心里感到踏实了许多。

  心情舒畅了,时尔唱上几句。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作战在外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毕竟是活着回来了,连长说还准备给自己报功哩。他兴奋、舒畅,如今又住在“自己家里”,还有一个一心想当姐姐的“姐姐”,他感到生活是充实的愉快的。

  自从部队安置好后,一切工作就相继展开了。接踵而来的是各式各样的材料、报告、总结和报表,还有慰问组织的欢迎接待、慰问信、慰问品的分发,记者、干事采访时的陪同、失散武器的追踪和还原,欠缺装备的申报请领等事项,这自然就落到了文书卫星身上,因为他是团支部副书记、文书兼军械员呀。他不干谁干呢?工作量大他毫无怨言,白天他陪同采访,出去查找伤员失散的武器,请领物资装备;晚上专门拟定材料稿,由于材料多,催得紧,他几乎经常熬到深夜一两点,有时还熬通宵。

  超负荷的运转使他渐渐消瘦了,但他是乐观的,精力是旺盛的。因为他知道,这是在写连队的荣誉,材料的及时好坏、事迹的挖掘整理,将直接关系到今后连队的地位。还有使他感到乐观的就是写材料时,他异乡的“姐姐”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她把她的房间和梳妆台收拾得干干净净让给他写作,为他创造了一个幽静的写作环境,并常常帮助他抄写第一稿材料到深夜,为他半夜做好吃的。别人都入睡了,她总是能说出充足的理由陪伴着他。


  刚开始时,文书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家的“闺房”里办公。她常说:“我能把你给吃了?你在楼上写,又经常有人打扰你,再说你点着灯还影响你们连长、指导员的休息。” 后来卫星征得连长指导员的同意——“既然是她的盛情,你就下去吧。”他这才去的。看着她出奇的举止大方,真正的把自己当弟弟看,他也就不那么拘束了。

  20多天来,除了去观看过一次中央慰问团的演出和电影《红珊瑚》外,其余的电影、演出,她都因为帮助和照料她的“弟弟”而放弃了。卫星很感激她,看着她是那么真诚地对待自己,卫星终于被感动了。在第23天的晚上,第一次深情地叫了她一声“姐姐”,她高兴极了。

  此后,他俩似真的姐弟一样,相互照顾,无话不说。她勤快、利索、大方,常常发动同伴们为部队洗衣服、洗被子,卫星他们几个人的衣服几乎全由她承包了,她的行动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弟弟”了。

  一天她与文书在一起洗衣服的时候,她告诉了卫星一件在她的同伴和部队之间发生的似乎比较神秘的事。

  她说:“你们连队的理发员和雷琼在搞对象。”

  卫星听了感到很惊讶:“你别瞎说。”

  “真的,是雷琼自己跟我说起的。”她很认真。


  雷琼是老师的妹妹,卫星认识,人长得很漂亮,也很本份老实,今年才刚满十九岁,没想到还懂得挺多的。卫星想,理发员平时也很本份,还真没有看出他还有这一手。战士谈恋爱是不允许的呀,传出去就没他的好。

  理发员去年初入伍,和卫星的关系很好,也很听卫星的话,此事一传出去不就把他给毁了吗,应该替他保密。于是他把想法告诉了“仙女”。起初,她觉得不在乎,而后听了文书向她反复讲清道理,她才诡秘地说:“好吧,听你的,保证不会说出去,就我一人知道。她是请我帮她相相的,拆散了他们的姻缘找你算帐。”说完神秘的一笑,又继续洗起衣服来。

  卫星说:“既然有缘,我也不想拆散他们,但现在是绝对不行的。等部队走了以后再谈吧,反正他也是云南的。”

  “你的心反倒还不错的。”

  “那可不,不然的话,能把你当姐姐吗?”说着,俩人都开心地笑了。


  一个月过去了,一切善后工作已基本完成。处理了烈士遗物,召开了追悼大会,失散混乱的20多支枪支都全部还原,现装备一样也不少,连队还保存二万多发机动弹。文书也轻松了许多。

  30来天,他一共完成了49份个人事迹材料,六个班排单位事迹材料和连队事迹材料,拟写了两份追认党员报告和三份烈士死亡经过说明,一份追悼词,起草了一份连队组建以来的情况总结和一份即将撤离时送给生产队的感谢信,共计4万余字。虽然累了一点,但在精神上他很充实。

  闲暇之余,最让卫星挂念的是他家里的亲人,他们能收到自己的信吗?听说半个多月前,马关县邮局发生了一起火灾,还说烧了很多信。他听了很不放心,紧接着又发了一封电报。他担心此时家里一定很着急,部队本来就撤回来比较晚,其他同乡的部队早就撤回来了,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有信,自己的孩子没信,父母亲人们肯定着急。

  果然不出所料,卫星的信真的被烧了,发出去的电报到四月八日才收到。


  在此之前,同公社的其他当兵的都早已有信回来了,就连牺牲了的蒋德友、蒋和生的家也有部队的人来了,可就是没见到卫星的信,部队的人员也没有到家去,父母亲人快要急疯了,生死不明,又没处找,老人们整天茶饭不思,傻想静哭,好心的的邻里乡亲都来相劝,就连大队的干部也来安慰。特别是大队支书蒋功发,几乎天天来家里劝慰卫星的父母。

  当听说部队来人去了烈士家处理后事,他就赶忙去帮着打听,但最终还是没有获得卫星的消息。他分析:既然卫星和德友他们是一个团的,来处理的烈士名单中有“二蒋”,而没有卫星,这说明卫星肯定没有死。但为什么没有信回来,他也无法解释和想象了。卫星没有牺牲他是坚信的,他把自己的分析告诉卫星的父母,劝他们不要傻想了,会有卫星的消息的。

  然而,老人们没有见到自己孩子的信,哪里能相信呢,认定自己的孩子出事了,别人的劝言都是骗人的,说什么也要跟部队的人出去找自己的孩子去。于是卫星的母亲赶到蒋德友家,然而部队的人早已走了。

  啊,茫茫苍天登其无路,神州大地何处寻儿?!

  待母亲从德友家回到自家,乡亲们又劝慰老人再等几天看看,大家商定,如果在四月十日还接不到卫星的信的话,就让卫星的哥哥出去寻找。为了分散母亲思儿之心,卫星的姐姐把母亲接了过去。


  四月八日这天傍晚,卫星报平安的电报终于来了。这是邮局里的王师傅连夜赶着送过来的,因为在此之前卫星的亲人天天去邮局问卫星的信,王师傅深知骨肉之间的思念之心,所以当一收到卫星的电报他便连夜送了过来。

  真是一人之安危,牵动众人心啊。

  接到电报,大家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真是前一辈子的造化啊!乡亲们一一地看着电报“卫星平安回国。”都高兴了。这时,有心计的人突然发现一个“疑点”,“这字怎么不像卫星写的?”一句话给那些不懂得收发报知识的人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是不是部队上骗咱们的?这时,王师傅急忙解释说,收电报时不是他本人写字,而是通过电传由我们译写的。听了王师傅的话,大家才放心了。

  这时才想到,赶紧给姐姐家里送去,让他母亲和姐姐、姐夫、舅舅、舅娘们都知道,好放心。于是由卫星的父亲等人将电报又连夜送到了卫星的姐姐家。

  这样,几个月来悬在心上的石块终于放下来了。自头年十一月以来,邻里乡亲、亲戚朋友,无不为之担惊受怕,茶不思、饭不想,没有不为之消瘦的。现在好了,虽然没有看到人,但总算知道他活着回国了,以后有机会去看一看也可以。有这思想,就必有其现实,当年八月,卫星的三哥还真的赶到部队,当时六连的驻地42师农场云南开远卧龙谷看望了他,这是后话,此不赘言。


  四月中旬的一天,部队开始撤离了。良好的军民关系已经达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临别时,互相赠送了礼品,六连由卫星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指导员临别赠言,激起了一阵阵潮水般的掌声。乡亲们难舍难分,一直送至夹(夹寒箐)马(马关)大路。

  卫星走在连队的最后。出发前,他走访了驻军的各家各户,征求意见,检查群众工作。群众反映都十分满意,因为六连全体指战员尊重群众,遵守纪律,助民劳动,赢得了居民群众的信任。所以,当卫星上门询问时,没一人说部队闲话的。

  在雷老师的家,他见到了雷琼。她今天没有去参加团支部组织的欢送活动,独自一人端坐在一张竹椅上发愣,当发现有人进屋时,连忙掏出手绢擦了擦双眼,起身让坐,显然她是在哭。卫星没有落坐,看了她一眼,便开玩笑似地说:“要走了,还怪难受的,怎么不去送送他呢?”

  她深知身边这个小文书掌握了她心中的秘密,前几天“仙女”告诉了她,他说还准备帮助他(她)们,帮他俩保住秘密。几天来,心中的他也没有什么异常情绪,仍然对自己一往情深,这显然是文书没有“出卖”他们。想到这,她向文书苦笑了一下,便不好意思地说:“文书,你的心真好,我和他感激你。”说着,细柔的声音哽住了。

  @批量马甲 2019-08-15 09:10:22
  这段,是十八岁的哥哥遇上了小英莲[d: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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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个同乡战友,战时在凭祥人民医院住院,和护理他的现在叫志愿者的小女生好上了,后来相互通信被连队发现,要处分他,两人中断了联系。

  前几年他拜托好几个战友寻找那位小女生,均无果。二0一七年我去凭祥,又肩负找人任务,你猜怎么着,真被我找到了。


  “不要这么说,也不要难过,都在一个省,隔不远,有情人终成眷属嘛,有时间可以去或者复员时他也可以来,对吧。”卫星安慰了她几句,觉得时间不早了,就告辞退了出来。

  “文书,你等等,我想问你一句话。”小雷急忙追了出来。“你觉得仙姐怎么样?”

  仙姐怎么样?姑娘的一句问话牵动了他心中一丝微妙的心理,他深知她这句话的含意,是啊,她怎么样呢?他没想过。一段时间来,他们总是以姐弟相称,她对他关怀备至,洗衣缝被,无所不为。她虽然多次向他暗示过超越姐弟关系的意思,但他怎么也不敢往那一层关系上想,他觉得自己幼稚还年轻,无立业之基,家境不济,根本无心谈及联姻之事。人家对自己好,多叫她几声“姐姐”,也就觉得于心无愧了。

  “你说怎么样?”他转过身看着雷琼,又接着说:“她人好,热情,勤快,会关心人体贴人,是我心目中永远难以忘怀的好姐姐。”他把“姐姐”两字说得特别重。聪明的雷琼似乎听出了他说这句话的含意,领会了仙姐在他心中的真正位置,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再见了,雷姑娘,再见了,河边村。从雷老师家出来,他一路小跑地追上了六连的队伍……


  部队在公路上已开始列队登车了。送行群众中炮竹喧天,锣鼓声、鞭炮声、道别声响成一片,显得格外的热闹。团支部组织的青年敲锣打鼓,手里拿着各种颜色的小彩旗,五彩缤纷,十分耀眼。这显然又是“仙女”的“旨意”和“杰作”。她今天穿的特别显眼,淡黄色的紧身上衣衬托出她那丰满的身姿,更显示出“仙女”匀称的身材和曲线美。她发现了自己的“弟弟”,急忙向前招呼了一声。卫星觉得,此时不应说更多的话,便说了声“再见了”,随后转身就前去登车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一个多月来,他俩可以说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彼此姐弟相称,不越雷池一步,这是一种多么圣洁纯真的友谊啊。该说的昨晚都说了。昨晚他俩谈了近三个小时,她后悔当初不应该把他认作“弟弟”,如果以另一层关系发展友谊该多好,那样就可以离开这炮声轰鸣、毫无安全感的山沟了。可这个“死心”的“弟弟”硬不松一句口,总是“姐姐”、“姐姐”的叫着,使自己毫无办法,其实自己才比他大四个月。唉,悔不当初。

  而他呢?他深知自己的境况,二十刚出头,一无成就,二无事业,家境又贫,过早的涉足婚恋是绝对无益的,他理智地思考了全局,婉言谢绝了她最后的一次暗示。

  她很失望,又不便明说,最后还是用理智的头脑结束了这最后一次的谈话。她送给了两双由她亲自缝扎的鞋垫,密密麻麻的针脚寄托了她无限的深情。他送给了她一支曾给她帮助抄过材料的钢笔,并给她父母买了两瓶酒,以表示真挚的谢意——礼轻情意重——当时兵龄第三年每月津贴只有8元。


  他觉得,他这样处理是明智的。一个月来,他们全家对他好,他也没做出一件对不起老人的事,对待“仙女”就像对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日夜相处,无愧于心,更无一丝想超越姐弟关系的念头,始终保持和发展着这份圣洁纯真的友谊。甚至直到昨晚,他都保持着自己始终如一的洁净心理,他的心灵是坦荡的。

  而她总觉得有些后悔、自卑,没能发展和深化俩人的关系,使自己单方的夙愿落空了。她恨自己无“素质”,更恨卫星无“人情”。卫星深知她此刻的心情,最后以“经常通信,保持友谊”而达成了余心未了的“协议”……

  汽车开动了,将开向文山,开向师农场……

  在汽车起动的时刻,欢送锣鼓、鞭炮声掀起了最后一轮高潮,他和她久久地凝视着,直至消失在朦胧的视线中。

  再见了河边,

  再见了“仙女”,

  再见了队长,

  再见了热情好客的乡亲!

  他仰望山的那边,在心中发出了心灵的呼唤……


  短短二十三天,人生珍贵一页。

  战争留给了人们太多的思考,但作为军人又无须思考,当年十七八岁,何力去思考战争?兵者,服从是也!

  当祖国召唤的时刻,我冲上去了,我们的战友冲上去了,成千上万的军人冲上去了,我们义无反顾,我们履行天职,短短二十三天,我们以舍生忘死书写历史,我们用血肉之躯见证战争,我们无悔当年,我们无悔此生! “生命中有了当兵的生涯一生也不后悔,当兵时有了作战的经历一世都很珍贵”…….

  战争轰轰烈烈,生活在在实实。死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回到生活现实,三十年来,笔者既很幸运又很不幸。

  幸运的是,当年我没有死。

  离开夹寒箐后,124团六连没有回文山的营房——其实文山根本没有六连的营房,而是直接开进了红河州的卧龙谷——42师农场——由战斗队转为生产队,承担了600亩的水稻种植任务,以充实连队家底。

  同年九月,正当水稻丰收之际,六连有包括我在内的八名幸存者也是幸运者被选送进了军校学习。
  
  八名入校人员前排右为唐卫星,中为秦连长,左为号兵张安明



  我被送入沈阳军区步兵学校,学业一年半,毕业后分配到内蒙科尔沁草原深处的沈阳军区守备第三师,先后当过排长、师团政治机关干事、副主任等职,一九八四年结婚娶妻,当然,此妻并非当年河边的“仙女”,那时笔者还没有驾驭那份遥远感情的能力,只得乖乖地回到老家“明媒正娶”。

  一九九二年,恰逢边防守备部队裁军,我34岁以正营职少校职务转到了地方,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一转,可转入了我人生的低谷——服从分配——又是服从!进入了一个当年还算可以后来日益不景气的企业--现在已成了特困企业,从此生活一蹶不振,朝不保夕,月入不过800元,身份不保,温饱不保——这就是我所谓的不幸。

  近几年来耳闻目睹众多的企业军转干部、当年越战老兵纷纷以上访形式,祈求应得。于是乎,我困惑,我迷茫。军人意味着流血,军人意味着牺牲,当祖国需要时,他们义无反顾,然而,现如今,他们却成了某些人的一块心病和“累赘”……我找不出说服的理由和答案。

  不久前,笔者有幸偶遇“战友联盟”,跨进“中越战争”,使我找到了一块荡涤心灵的净土,一个平和心境的家园,一剂解我困惑的秘方——面对网上灵堂,面对冰冷的墓碑,面对庄严的陵园,面对成千上万长眠于南疆的战友同伴,我流泪,我心痛,我悲伤,我无语——活着就好,活着就是幸福。

  活着就好!

  活着就是幸福!


  与唐卫星文书同在一二四团六连的华安战友,战时任六连火箭筒班班长,他也有一篇回忆文章,从另一个角度回顾了六连的作战经历。


  今年,是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胜利35周年。35年前的3月12日是我一二四团二营全体人员胜利凯旋的日子。在哪23天中是我们永远难忘的日子,35年前在我团战斗过的地方,都留有烈士的血迹,为国捐躯的先烈们的革命精神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永远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对于我们亲身经历了那场战争的人们来说,是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在那炮声隆隆和枪林弹雨中,在哪冲锋呐喊声中,在堑壕或是在猫耳洞里思念亲人的瞬间,在攻占一道又一道堑壕时,当自己的战友倒下时,难以忘记长眠在南疆的战友,在凯旋与祖国人民庆贺时,这一幕幕都是那样清晰和历历在目,时光已逝三十五载,记忆还是那么犹新。在自卫反击战三十五周年之际有感而发、实属难忘激情冲动而已。我们的124,我们英雄的团队,我们的骄傲、我们的自豪。

  在这里,华安用这笨拙的笔、用这真诚的心重新再现那段亲身经历。感谢当年六连文书保存了35年前的战地日记整理的部分内容,结合华安在战火一线的真实感受及战友们的讲述,再次将终身难忘的哪些日子展现给参加自卫反击战的兄弟们,华安当时是一名火箭筒班的班长,论职务、年龄、视野均有局限性,但在此文中所展现的是最精华、最真实、最真情的过去。作为对越作战35周年纪念而已,流水般的再现历史而已,还望战友们给予理解、支持、原谅。其中涉及到的人物、地名、数据、事件等,如有出入,请予批评和谅解,还请知情者给予赐教。


  我124团于一九七八年十二月接到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命令后,于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七日离开文山驻地,向马关县城以东的马尾冲集结待命,开始临战前的准备工作,部队利用夜幕作掩护,全副武装步行离开文山,(部队离开文山时,沿途都有居民围观目送,当地居民俗称我35217部队为0282部队,战后都说“0282部队走了大半夜才走完”,对越作战后再也没有回文山,有许多老百姓不知我们部队换防,说“这场战争打的太残酷啦、0282部队的兵一个都没有回来”)。经两昼夜行军要完成近一百公里的行军任务。

  对华安来说困难还是大的,平时华 安走路就不怎么多,1972年在工厂当武装民兵时曾背着背包扛着步骑枪拉练过,可每天才走十几里路,还要休息好几天后才再走,从安宁走到易门县走四五天到不累。可现在是全副武装,背包、挎包、水壶、口缸、吃饭工具、防毒面具、三天的干粮(炒大米、炒面块)备战铲、砍刀、火箭筒、四枚手榴弹,晚上不睡觉急行军,白天睡觉。这种超负荷的负重行军,对华 安来说将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每人全身负重约40斤左右,有的战友走着走着睡着了,等碰到树枝或山体时又醒了,第一个晚上华 安还基本坚持下来了,等到了宿营地后一个个躺下就不想动,冷青松排长最关心的是华安和全排每个战士双脚是不是起水泡还是血泡,他逐一的检查每位战士,华 安也不列外,脚上已有四个水泡,天呀!怪不得华 安的脚这么痛,冷排长还端来了热水给华 安烫脚。


  烫完脚,冷排长帮华 安把四个水泡挑破,华 安躺下就睡着了,这一路冷排长就担心华安能否坚持下来,论军事项目的完成华 安没有问题,可他担心的是华 安虽然是班长但是他的身体偏弱,体力能否支撑下来,好在华 安所在的火箭筒一班班副肖本荣身体素质很好,肖本荣一九七八年一月从云南富源县入伍,军事技术、身体素质都没问题,战前由战士提升为副班长,有肖本荣在火箭筒一班就昼夜行军应该没有问题,可是谁也没想到肖本荣两条大腿太胖,长时间走路两腿内侧早已磨破了,可他硬是忍着不报告,还抢着帮战友背物资和弹药。冷排长知道了心疼呀!他挨个挨个替战友们拉好被子,又出门查岗去了。

  第二天晚上的行军开始了。这是华 安步行开进中最困难的时侯,大部分同志脚上都起了泡,双肩被枪和背包带磨的红肿了,天上又下着绵绵细雨,天黑路滑,步履艰难。这时的华 安已经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昨晚哪股子劲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华 安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可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劲,你可一定得坚持住啊,你是班长、是共产党员,你可要带好这个头,别让其他战友看不起你,想到这些,华 安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着。

  此时的华 安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怎么在夜行军这个科目上的训练这么差劲。你可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想着想着怎么路走偏了也不知道,就在哪个晚上闹了许多笑话,连队里的兵来自全国各地,什么方言都有,特别是广东和广西兵,传口令训练,连长在前面传“加快速度”最后就变成了“加块石头”最后一个兵又往前传,“背不动了”前面又传下来“坚持—不许掉队”结果中途休息时三排排长鲁江问一个老广你背那么多石头干什么?老广兵说“口令叫我背,我只好背,我已经丢了许多,实在是背不动了,大家笑个不停,你别说,说说笑笑腿也就不怎么痛了。大家都在坚持着,坚持着,紧跟着前面的战友,困了就拉着前面的背包打个盹,全连始终没有谁掉队一步。



  天刚蒙蒙亮,部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马关县南捞公社坡头村。该村座落在马(关)南(捞)公路西南约三公里处的深山中,顾名思意就是坡的尽头,山峻坡陡,不通公路,由南捞的撑腰岩(地名)插小路一直爬坡约六里地便是此村。全村两个生产队,大约400余人,杂居着汉、苗、土等多种民族。

  两个昼夜行军,锻炼了自己的毅力和耐力,一百多公里路,尽管走的艰难,但毕竟还是走下来了,华 安感到一丝丝地欣慰和自豪。同时也在问自己如果再走一天你还行吗?行也好,不行也罢,你今后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事,只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不要给老子昆明兵丢人就行。

  为适应战争的需要我团由乙种编制扩编为甲种编制。全团各营原来只有两个步兵连、一个枪炮连,总共三个连队,现在要扩编到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一个炮兵连全营共五个连。

  一下要扩编那么多连队,要多少干部和骨干,华 安原老排长汤排长已确定转业又重新回到部队参加作战,在那个时候,大家都是以党和人民的利益为重,顾大局,识大体,个人利益服从党的利益,局部利益服从全局利益。经过几天的繁忙,一个建制的新编连队六连基本形成了。


  全连56名干部战士来自本团的13个单位,思想不清,体质不清、军事技术底子不清。怎样才能将这些来自各连的骨干拧在一起呢?这是连队党支部的工作重点,也是思想政治工作的首要任务。党支部首先对连队队进行了“服从命令顾大局,为新连队普新篇”等教育,建立健全各种规章和制度,培训了思想骨干队伍,同时在战前发展了一批党团员,使部队保持了相对稳定。华安所在老连队(四连)的罗 勇、李兴明、陈友华、曾明会、张连应、文才良、杨和森、秦天学、李正光、赵清华和华 安等十多个和五连调来的十多个老兵,加起来二十多人就算是步兵六连的战斗骨干了,新兵很快补充到位,一个连队一下子就组建起来了。

  130人的连队新兵就占60%之多,干部、战斗骨干加起来还不到40%。这仗怎么打?当干部的急!华安当班长的也急!当然更急的是连长秦开洪。秦开洪1950年生,云南麻栗坡县人,1969年入伍,1970年入党,1975年任排长,1976年任副连长,任副连长后在昆明陆军学院住校学习,在任副连长期间也曾长期在师教导队担任战术教员,是一名优秀的基层指挥员,战前到六连任连长;政治指导员:陈朝发、副连长:段瑞炳、副政治指导员:龙汝敖、一排长:谢尔亮、二排长:罗 勇、三排长:李兴明、炮排长:张明学、事务长:陈友华。

  秦开洪连长对这支新组建的连队连他自己也没底,大战在即,这只队伍怎么带,这成了他的心病。党支部在营团党委领导下,充分发挥全连党员模范带头作用,认真查思想,查现有骨干军事技术底子,了解各战士身体体质,针对连队新兵多骨干少的现状,秦开洪连长根据营团训练计划,首先展开了临战训练,从单兵战术、班战术、排战术开始练习,在展开这些训练的同时,各班利用早、中、晚餐空余时间练习射击训练和队列训练,争分多秒地为适应打好这一仗准备着。


  陈朝发指导员号召党员充分发挥共产党员老兵的模范带头作用,认真分析每一名新兵的思想动态,针对城市兵多思想起伏变化快的特点,多从思想上、生活上给予照顾,坚定他们为谁扛枪为谁打仗,树立仇视鄙视越南黎笋反动集团的思想,开展一个老兵带两个新兵的带兵方法,把带技术、带作风、带思想捆在一起的练兵热情在六连开展的热火朝天。连队仅用了40天的时间就完成了新兵三次实弹射击、两次实弹投弹,全连进行了山地射击、投弹、土工作业、防空、防化学及单兵战术、班战术、排连战术、爬山穿林开路等训练。战前准备暂告一段,

  为更适应锻炼部队热带山地丛林环境,更好地完成对越反击自卫战,全团向河口方向开进。二营驻扎在河口农场十队南面约600米的山上,山的顶部是橡胶林,六连就在大山的半山腰偏下扎营。山下有一条沟,沟底是时有时无水的小溪,全连就靠这条半枯的水源解决吃饭喝水,小溪旁土路距越南边境约八公里左右就是拉他公路。

  到达河口第一天晚上“天公”不做美下着小雨,大家只好睡在吊床上度过了哪个晚上,那晚的雨绵绵地就是下个不停,我团此时还没有接到具体作战时间的命令,部队战士不能每天睡在吊床上吧!吊床都是栓在橡胶树上,细细的吊床绳子深深地勒在橡胶树上,橡胶就顺着树干白白地流在地上,多可惜呀!


  天一亮,秦开洪连长就召集全连班排长到炊事班集中,讲述了营里的要求,等天一晴就盖草房,并把各排各班要建盖的位置都进行了定位和划分。盖草房华 安可没盖过,华 安所在班六人(火箭筒一班),古开个班务会问题就全解决了,等天晴按组分工,华 安(1976.12月安宁入伍昆钢兵)和副手赖安详(1979年1月入伍贵阳知青兵)一组,按规定尺寸划线,平整地形,大约20多平米的房子,挖好排水沟、割一些碎草和稀泥搅在一起;林昌华(1978年1月入伍贵州兴义兵)和副手申保林(1979年1月入伍贵阳知青兵)一组上山砍竹子;副班长张金国(1976.12入伍贵州德江兵)和副手颜克旭(1979年1月入伍贵阳知青兵)上山割不短于一米长的山草和树藤,做房顶和捆绑房梁连接用。

  第三天,“天公”总算笑了,全连都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华 安所在班按照分工编组绝不落后,紧张有序,忙而不乱地干了起来。全连乃至全营都在盖房子,山上的竹子、附近的山草早早地就砍割完了,只好到其他山上去砍和割草,华安和小赖干的混身是汗,干脆脱了上衣干,下午三点左右,华 安所在班能用的竹子和草全用完了还是不够,全班出动共同砍竹子割草,天黑之前必须把房子盖好,太阳落山了天也渐渐快黑了,华 安所在班的房子总算盖好了,全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身上都有小的擦伤,林昌华身上划破了好几处,有的浑身都是泥,个个都是灰头灰脸地,大伙开心地笑啊笑!

  各自躺在自己做的竹床上,静静地品着华 安传给他们两头可以点火的春城牌香烟。就在哪个晚上大家总算睡了一个可以翻身的踏实觉。草房盖好了总算有个临时的避雨遮阳的地方了,每天还是坚持训练,学习战场喊话,每晚都看打仗的电影,什么《平原游击队》、《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许许多多的老片子几乎都看完了。电影里有枪炮声伴随着边境上时常也听到越军的枪炮声。每个战士都想着这仗要打早点打,早日解救咱们的边民,给他们一个安定平安的环境。


  越南位于东南亚中心,中南半岛的东侧,总面积约32万平方公里,北部与我国广西、云南接壤,边界线约1347公里。全国人口约 (5000万一九七九年时数据)。地势狭长,(如同我们腰上的裤带)山地和高原面积约占总面积的70%,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农业国。在长期抵抗外来侵略的斗争中,一直得到中国人民的大力支持,从1950年到1978年,中国共给予越南202亿人民币的援助。

  抗美战争结束后,黎笋集团背叛了越南人民的根本利益,公然凭借在战争中膨胀起来的军事力量,地区霸权主义恶性发作,在苏联的支持下出兵侵略柬埔寨,控制老挝,还梦想建立一个囊括印支半岛的“大印支联邦”以称霸东南亚,充当亚洲的“古巴”,同时,中国虽说是一个大国,一贯反对任何霸权、军国主义的侵略行经,越南控制老挝,侵略柬埔寨,威协他国,中国早被越南视为推行地区霸权和扩张政策的最大障碍。越南当局忘恩负义,大搞反华宣传,疯狂迫害和驱赶华侨。我国在越南的华侨大约有一百多万人,其中90%居住在越南南方,在历史上对越有过重要的贡献。

  从一九七七年初开始,越南当局采取了一系列歧视、排斥、迫害和驱赶华侨的政策,有组织有计划的往我国境内驱赶,从1975年西贡解放至1979年初仅四年,被驱赶的出境难民有近百万人,其中,数十万失落海上葬身鱼腹;数十万流落国外,无法生活,这是继当年希特勒残杀犹太人以来越南当局制造的世界第二次人间惨案。越南当局不仅大肆驱赶、迫害华侨,还不断在边界和领土问题上制造事端。


  中越边界线全长1347公里,是中国清朝政府和法国政府于1885年至1887年签订划定的,长期以来,中越边境一直是一条和平友好的边界,1974年以后,情况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越南方面开始在边境挑起种种纠纷,派遣武装人员公然入侵,打死打伤我边境居民,并在边界的中国一侧架设铁丝网,挖掘战壕,埋置地雷,严重地侵犯了我国的领土和主权,危害着我边境军民的生命安全,至我边境居民有家不能回,有田不能种。

  针对越南当局种种背信弃义、为虎作伥的行径和挑衅,我国人民实在忍无可忍了。每天都有边民遭越寇炮击和枪杀,堂堂一个大国怎能咽下这口气。大家时常都在想,华 安你一定要继承老一辈和父辈的精神,把父辈没有打完的仗打下去,华 安的父亲1947年曾在过晋翼鲁豫军区炮兵团,一二四团的前身就是从晋翼鲁豫军区第四纵队十一旅三十三团而来的,华 安的父亲不希望再有战争,希望中华民族平安,才给他取名华 安,可是可恨的黎笋当局偏要挑起这场战争,我们没有退路,只有拿起枪,为了中华民族,为了国家,必须打好这一仗,为了国家的平安,为了民族的尊严,华 安啊!不能给父辈的老部队丢脸。只能给我们的战旗再添光彩。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六日傍晚,全团在农场十队召开誓师大会。每个战士手里都端着一缸酒,团首长做了最后的战前动员,大家都静静地听着,“发扬勇猛顽强的精神,为正义而战!为中华民族而战!为祖国安宁而战!干杯!干杯!干杯!......。响亮的回声在山箐里久久不息......。

  17:00全体人员整装待命随时准备向边境进发。我六连的全体干部战士即兴奋又激动,大家伙紧张而又有序地忙碌着。按照上级规定,整理行装,把不是急需的东西都集中到营部(许多战友把遗书和最后要寄给亲人的信件也一同放在多余的衣物中,华 安也把寄给家人的信件放在衣物当中,再给亲人的信件中,他写到,“请父母和家人不要牵挂你们的儿子,当祖国需要时,父亲曾参加了解放战争,现在祖国又再召唤,自古就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咋家还有哥和弟,你们放心,他会毫不犹豫地冲在第一线,他为的是中华民族,是为了每一个小家,没有国家哪有我们自己的小家,只有守护住祖国的疆土,才能守住各家各户的亲情,放心吧!你的儿子绝不做孬种,就是光荣了肯定也要做个英雄”)。

  每人必须携带装备的枪支弹药、手榴弹、备战铲和十字镐、防毒面具、干粮、水壶、挎包,穿两件衣服,检查领章、衣服、裤子是否写上自己部队代号和自己的名字和血型号,右臂扎白毛巾(这是参战部队统一规定,以免混淆敌我),腿上要扎绑腿带。

  17点20分,开进的命令下达了。此时的六连在大部队还未到边境时,就已经在边境线上埋伏在道路两侧的灌木林和草丛中担任掩护主力出境的任务。我团大部队一步一步地向越南边境开进了,一场正义之战,对越拉开了自卫反击战的序幕。18:00点正,全体将士陆续跨过了国境线,向越寇实施惩罚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一路上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在说话,整个大部队没有人发现六连就在草丛和灌木林中设伏保卫着他们出境。



  大部队走完后六连尾随大部队继续向前开进,同时还承担着整个部队的后方掩护任务,渐渐地能听到一些零星的枪声,远远地好像还看的到一些灯光,华 安和战友都在猜想是不是已经快接近越寇的营房了,大家关心的是六连什么时候打,打哪里?华 安便悄悄地问张明学排长,他说“六连目前还没有具体作战任务,是团里的预备队”。
  什么呀!预备队!华 安听了半天都没说话,是不是我们六连是新连队,团首长对六连没有底,所以就没安排六连任务,华 安的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着,真不该来六连,如果还呆在四连肯定是主攻连,可这怎么搞得,弄个预备队,跟着团指挥所,只能听听枪炮声了,太没劲了......。

  六连为团预备队由团指挥部直接指挥。跨过国境线后,六连秘密隐蔽在道路两侧的草丛中,等待团指的到来。大约19:00点过后,团指机关上来了。于是六连跟随团指机关,缓慢地在拉他公路上向前移动着。拉他公路是宽阔的,但很不平整,坑坑洼洼的,隔不远就有一畦子水,映照着星光,在微风的吹动下一闪一闪的。战友们的心情是紧绷着,尽管胸怀满腔怒火,但毕竟是走在生疏的土地上,一怕踏上地雷,二怕踩到陷阱被竹签刺伤,三怕越寇袭击,因此前进地速度十分缓慢。当进至越南境内约三公里时,团指停止了前进。

  经确认,再向前推进一公里左右就是越军边境的第一个踞点──拉敏。据战前侦察了解,拉敏是越军一个四面环山的公路要塞,(作战命令中的打开通道就是从这里展开)据点守敌约100多人。敌营房周围工事星罗密布,有暗堡、有战壕、有陷阱和防步兵雷区,火力与周围高地相呼应。团指经过考虑后,向先期抵达拉敏附近的二营下达了由五连首先完成拔掉敌人踞点拉敏的任务,六连随团指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出击,接应五连。


  周围一片肃静,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压抑着每个干部战士的心,此时要数团最高指挥官团长的心最为紧张。团长姓袁名玉昌,四十来岁年纪,身体修长而不显得清瘦,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衬托出精干的身体,表面显得格外的冷静。他早年曾参加过中印边境自卫反击作战和援越抗美出国作战,有一套令人信服的指挥才能,半年前拟调任42师副师职务,由于半年来团长一直缺位,上级考虑到他熟悉该团,因此战前仍留124团兼职。

  他对自己的部队最了解。半个月前,召开团党委扩大会区分任务时,差点留不出预备队了,各营连都想打头阵。得了,按平时的贯例,一营穿插(任务最艰巨),二营正面进攻,三营随后,这样才勉强平息下来。但要六连做预备队,六连可不愿意了。团营领导只好耐心解释说,这只是暂时的,到里面有你们打的并把最艰巨的战斗交给你们,服从命令吧。既然是命令,也就没啥说的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何况一整个连队呢?看到部队的高昂士气,他是欣慰的,但今晚毕竟是第一次呀,第一仗如果要是失利了,那将会影响全局的情绪。反之也将会大大鼓舞指战员的士气。第一仗一定要胜!想着这些,他又叮嘱六连随即准备投入战斗。


  五连在扩编前是二营第二个步兵连也是个老连队,除新兵外,大部分老兵跟华安还是熟悉的,连长官绍能、指导员邓传浦、副连长张烨、副指导员梁青斌、一排长聂光云、二排长杨嘉义、三排长张 平、炮排长文玉明、司务长李建基都是华 安所认识的,他们都有丰富的基层领导经验,连队的军事素质也十分过硬,特别是夜训,他们连续几年取得了可喜的成绩,曾被军区授予过“夜老虎连”的光荣称号。

  副连长张 烨,是扩编前的四连三排排长,还是昆明步校的高材生,毕业后学校有计划把他留校任教的,但在边境危难之际,他坚决提前回到了部队参加战斗。因此,确定五连夜间打头阵,团首长是放心的。

  华安曾和张 烨都在过四连,1977年初,四连驻地在文山红甸乡茂克生产队搞投弹训练,新战士华 安投出一枚教练弹,对面报来成绩华安42米,此时张烨刚好路过,忙问“是谁才投42米”,对面又报是华 安,张烨问“你是昆明兵怎么才投这点成绩,你看好,老子右手捏着左卵子都比你投的远,说完照他所说,左手顺手捡起一颗教练弹,大声喊着,华 安你给老子看好了”,说完教练弹已嗖嗖地投出去了,对方报来成绩46米,张 烨说“我给吹牛啦!好好练,千万别给昆明老乡丢脸,记的起我俩还是山西老乡呢?”

  当时的华安好惭愧呀!现在的华 安在老班长鲁江的帮助下早已纠正了小臂用力的错误要领,随便投也有五十多米,华 安心里惦记着曾和他同在四连的战友,五连一排排长聂光云(整编前四连二排六班老班长,他的单兵战术、班战术曾获过团里名次);二排长杨嘉义(整编前五连班长,新兵连任过华 安和李 向的班长)还有刘云山班长(安宁曙光机械厂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入伍)。


  五连接受战斗任务后,由副连长张烨和一排排长聂光云带一排从拉敏守敌营房正面向前推进至西北面负责助攻,连指带领二排、三排从公路侧面迂回至拉敏后山,欲意对拉敏形成前后夹击合围攻势,切断敌退路,力争全歼该据点守敌。

  五连一排接近拉敏据点后,乘着夜晚,猫着腰边走边观察,交替掩护,逐段前进,21:00时已接近拉敏守敌据点,五连一排迅速分散潜伏在距敌据点约80米左右的水沟一侧,只等主力迂回到位后以鸣枪为号发起攻击,配合主力全歼拉敏越军。敌人似乎没有觉察到我军的行动迹象,整个据店内显的很平静。只有其中的几间屋子有点微弱的亮光并不时传出几声男女人说话声,虽然听不懂,但基本能判断出说话的人不多。显然,这几间屋子里住的就是越军所谓的公安屯、冲锋队了,而且一部分人已经入睡了。

  正当张烨副连长、聂光云排长考虑如何对付这帮敌人时,突然,从连主力迂回的方向传来了“轰”的一声炸响。张烨副连长和聂光云排长心里紧绷了一下,不好我五连主力可能出事了。果然,电台里随后传来了邓传浦指导员的说话声音,“是谁踩响地雷了?”聂光云排长身背861指挥机急忙向连队追问 “主力知否到达位置,刚才爆炸声怎么回事”,指挥机里传来,连长官绍能、二排长杨嘉义还有十二名战士刚才被地雷炸伤了,营指命令我们沉住气,按原定计划执行,并要求我们见机行事,如果敌人出现大的骚动,要立即组织强攻,一定要打好这一仗。


  此时张烨副连长和聂光云排长才真正预感到他们和一排肩上的重任。现在连长、二排长还有十二名战士负伤,这等于二排有一半人战斗还未打响就要被抬下去,连队主力减员这势必会给连队二、三排主攻带来困难,不管有多么大的困难,我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再权衡我一排33人,班用机枪三挺、四0火箭筒一具、冲锋枪十多支、团里配属了一个无后坐力炮排、还有一个重机枪排、一个工兵班,师里还配属一个喷火班,从实力上讲双方悬殊应该是我强敌弱,我们有这么多硬货怕什么,重要的是不要轻易暴露目标,一定要稳、准、狠,突然发起进攻,先消灭敌大部有生力量,争取全歼,此时,一排全神贯注,审视着敌人的动向。

  全体人员已似待发之箭,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冲向各自的目标。无论怎样,他们均有要打好第一仗的勇气和决心。但奇怪的是敌人并无大的骚动,只是敌营房里的灯火突然熄灭了,一挺机枪“哒哒哒”地朝一排埋伏的水沟方向打过来。右前方29号高地主峰一挺机枪向雷响处打了几个点射,同时,有几个越军提着马灯,打着手电,边走边打了几个点射并向一排潜伏地巡逻过来。一排全体人员摒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好在敌人走到离一排埋伏区10几米处,向炸点方向看了看,大概见没有什么动静,几分钟后又龟缩到屋子里去了,这次爆炸声没有人员伤亡,估计是山上动物听到第一声地雷响后,吓的到处乱跑,又跑到一排潜伏区前方又踩响地雷了。

  为什么敌人不在乎呢?莫非敌人有更大的阴谋?张烨副连长苦苦思索着——“近一个月的战前侦察,我团进攻之敌是越军二五四团一个加强营和边防冲锋纵队的兵力,在拉敏、391、29、30高地等地域组织防御,他们不知道我军的进攻意图,起初对我小分队袭击有些惊惶失措,后来敌人也就习惯了也就不那么兴师动众了……”


  在几天前作战计划分析会上,特务连连长的一席话提醒了他。此时敌人肯定没有发现我大规模的进攻企图,还以为是我侦察小分队或是动物踏响了他们的地雷。张烨副连长放心了,他为刚才的一时变化暗暗捏了一把汗,幸亏没有冒然行事,否则,在没有形成合围之前就会暴露我全局进攻企图,难以达到全歼拉敏守敌之目的。

  也在此时聂光云排长也在考虑就在战前的前几天,团指曾让他先后两次带一个班在拉敏前沿阵地附近侦察敌情,他对拉敏后山阵地的构筑、火力点的配置、地雷排放区域已基本掌握,但是团指也做了规定,只能在规定的区域侦查,两次敌情侦察都想抓个俘虏,可是运气不佳,那几天越军都没在他们侦察地域附近出现,由于是在边境完成侦察任务在一定的区域并在规定的时间内要想更多地、更详细的了解敌人在拉敏更多的火力和兵员配置还是有一定局限,不管怎样现在就在敌人眼皮底下,要尽快把还没有搞清的敌情尽量搞清楚,在战斗打响后为我排减少伤亡有效的控制敌火力,多杀越寇多做几手准备......。

  此时,整个夜空又延续着平静。张烨副连长和聂光云排长指挥着一排在生与死的寂静中慢慢向前慢慢地推进,眼前突然一亮,随即听到房屋里发出一阵阵欢叫声,张烨副连长以为被敌人发现了,他赶紧示意大家别动。过了一会,见敌人并没有出来,也没有开枪。原来只是敌人的叫喊声、有的屋子里还有人在相互打闹,有的屋子里像是在开舞会,这下张烨副连长和聂光云排长放心了,他们连忙挥手示意大家往后退一退寻找最佳隐蔽位置,等大家都隐蔽好后,聂光云排长又匍匐行进到各班班长所在位置,重点再次明确战斗打响后,各班攻击的重点位置、团配属的重机枪、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要重点消灭的火力点。


  交代完新发现火力点的消灭任务后,聂光云排长又匍匐行进到自己的指挥位置上,大家静静地等待主力到位后便发起攻击。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整个一排都盼望着攻击的鸣枪声音。忽然五连二、三排主力方向又传来“轰隆”一声爆炸声响,是谁又触雷了?还是炮弹声。一排面前的越军营房灯火骤然熄灭,各种步枪、冲锋枪、重机枪又都打响了,各种枪打响了就是没有准确目标的乱打,还有吹哨声、喊叫声、跑步声——敌人又骚动了。

  越军乱打一通后,又从营房里出来一个巡逻队,用电筒到处照了照,其注意力好像一直是在远处雷响的方向。并未注意到已经只有七八米就在它们眼皮底下的我五连一排。随后敌巡逻队有几个人来到了横跨水沟的一座小桥上,一排就有人隐卧在桥脚下,桥下的人紧张极了,枪口一直紧紧对着拿手电筒的敌人,聂光云排长想,一旦被敌发现,先干掉敌人的光源,重火器压制敌火力点,如果敌人没有发现,也决不先打,因为枪响后就会在敌人眼皮底下暴露无遗,影响全连计划。然而,敌人在桥上停了停,见无动静,就又返回去了。

  23:00时敌营房灯全灭了,张烨副连长和通信员小朱返回一排潜伏区域在过小桥时,越军敌大队长带着卫兵也来查哨,由于天黑,双方均看不清对方,“口令”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张烨大吼一声“打” !刹那间,张烨和通讯员小朱的枪响了,敌大队长和一个敌人倒在了桥面上,另外几个敌人赶忙往回跑。


  聂光云排长当听到枪响后,心想张烨副连长肯定与敌相遇已开火,此时不打也得打,聂光云排长一声令下,打、全排的战士全开火了,说那时迟那时快,大家按照预先布置的任务,飞快地冲过小桥,迅速展开进攻队形,大家排成战斗队形边打边冲到了越军屋子前,一阵手榴弹、枪弹、82无座力炮、40火箭弹、炸药包、爆破筒等武器向潮水一样的打击敌人并以强大火力忽然控制了几个出口,这下屋子里可全乱套了,叫喊声、撞击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随着炸声的扩散,29号高地敌人的机枪声也响了。根据判断,五连大部已到拉敏后山了。此时的一排由助攻改为了主攻,一排指战员们越战越勇,由于夜间漆黑,不知是枪炮还是弹药还是谁把屋子点着了,火光四起,拉敏据点内一片通明,从睡梦中惊醒的越军男女全都懵了,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命就没了;从屋后逃出来的部分敌人也暴露在火光之下,他们手提着枪,有的还没来得及穿上衣裤,只顾逃命去了。

  这时,张烨副连长命令三班抢占后山,断敌退路。逃出的一小部分敌人占领后山后,龟缩在洞内负以顽抗。三班副班长龙世江左冲右杀,利用地形作掩护连续攻克了敌八个掩体,一人就歼敌12人。俘敌一人,广西籍战士王文华机智勇猛,当发现敌人躲进猫儿洞时,连续向猫耳洞内投掷两枚手榴弹,敌人负伤后嗷嗷叫喊着朝王文华射击,王文华两个点射结果了她俩的性命。

  为尽快解决战斗,五连一排除留一挺机枪监视29号高地敌人外,一班在公路边待援敌增援时突然开火毙敌五名,援敌见势不好丢下尸体仓惶逃命去了,等五连主力赶到后,逃窜之敌很快就被收拾干净了,整个拉敏之战从组织战斗到战斗结束,先后近一小时,基本全残歼了该踞点守敌。



  在整个战斗中,一排长聂光云一面指挥,一面英勇战斗,冲锋在前,打死敌人五名,机枪手石国周毙敌六名、据统计,整个战斗全连共毙敌大队长以下87人,俘敌24人,我伤12人,牺牲2人。消息传开,全团为之振奋。自解放战争、剿匪战斗后,中国军队近三十年没有打仗了,没想到这近三十多年来我一二四这支部队仍是一支能打的部队,夜袭拉敏首战告捷,多么伟大的壮举啊!

  拉敏之战一开始,六连就一直以紧张的心情等待着,当五连主力前进受阻时,团首长和六连以及后续部队就深知情况的严重性和五连一排的压力之大。当血淋淋的伤员由民工抬着路过后续部队时,更激起了大家对越南敌人的仇恨。来时活生生的同乡、好友就这样断了臂断了腿、破肚皮甚至牺牲了,大家都悲痛万分,愤恨不已,每一位干部战士心里暗暗表示一定要为战友报仇,一定要狠狠揍扁这帮忘恩负义的越南小鬼子。拉敏之战结束后,五连继续清扫战场休整待命。



  二月十七日凌晨三点过后,团指命令六连后卫变前卫跑步通过拉敏,继续向前推进。(六连是掩护我师、团大部队出境、入境唯一的一支步兵连队,随时听命于团指挥所的调遣和担负团指挥所安全保障的连队)六连接到命令后,人人似离弦之箭一般,迅速跑步挺进。通过拉敏时,火光一片通明,全据点房屋几乎都被烧着了,一股刺鼻的焦味扑鼻而来。显然这是越军尸体被燃烧倒塌的房子烧着。

  路旁横躺着十来具没穿好衣裤、鞋袜的越军男女死尸,看了令人恶心。“活该,这就是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应得的下场。”大家在心里暗暗地漫骂着。

  六连跑步通过拉敏时,一路上看到横七竖八的死尸,忽然他们右则响起了枪声,子弹朝六连行进的道路上射来,赶快卧倒,华 安的副手赖安详同他一下子就卧倒在一棵“圆木”后面,枪声还在响着,华 安认真地观察他们周围的环境,战士赖安详急促地推着华安说“班长我俩前面这个东西不是木头,是具死尸“,“什么,是死尸”,华安急忙把这个东西推了正过来,还真是一具越军死尸,华安连忙跟赖安祥说,别怕,咱们就先利用他做个掩护,要消灭敌人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等枪声停了我们再换地方,赖安祥看看华安拉了拉华安的手顿时胆子大了,沉着地卧在华安的身旁,华安悄悄地告诉赖安祥,你看拉敏拿下了,好多战友负伤了,华安的战友刘云山从安宁曙光机械厂入伍的他就在五连(他父亲在昆钢平顶山炮团任参谋长,他也是出生在革命军人家庭),还有张 烨、聂光云、杨嘉义、张平不知他们的情况怎样......?


  此时的华安和赖安祥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尽管眼下横尸遍野,危机四伏,他们已不知道什么是畏惧了。快速通过拉敏后,在五连控制的拉敏后山无名高地右侧小道旁,袁玉昌团长把连长秦开洪、指导员陈朝发叫到跟前,指着近方位的一个高地说:前方这个高地是30号高地,我们的左后侧就是29号高地,五连拿下拉敏后,29、30高地一直用高射机枪对公路实施火力封锁,30号高地的右后侧远方是391高地,左后侧是8号公路,要完成围歼391高地之敌,必须首先拔掉眼前这颗钉子,也就是这个30号高地,你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拿下高地,天亮后如果敌人发现我们的企图后,肯定会对后续主力实施炮火拦阻,那时我军的伤亡和困难就大了。因此,团指命令你们六连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天亮之前拿下30号高地,为部队安全通行打好这一战。

  随后团长平静了一下语气说,这是一场硬仗,你们是强攻高地,敌人居高临下,五连打拉敏基本是在平地作战,讲的是突然攻击取得了胜利,你们就没那么容易了,据侦察,敌人可能是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和部分青年冲锋队在30号高地组织防御,工事坚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现在我军已经惊动了敌人,敌人已有准备,你们地形不熟,一定要慎重、勇猛顽强、在拂晓前拿下30号高地,在此时你们营长王文斌率五连攻占31、32高地;四连、七连、九连一排同时向29号高地发起攻击,也为你们减轻重火力对你连左后翼的牵制,在此段打一个开花战,怎么样……。


  “请首长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连长、指导员异口同声回答。连长、指导员回到连队队伍中间,紧急召集各排长进行了部署,连长传达命令说:“我连奉命攻打30号高地,团首长要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拿下高地,现在离天亮还不到两个小时,任务紧迫,地形不熟,连指决定按原计划进行,“副连长段瑞炳与一排长谢尔亮率一排担任主攻,二排为助攻,三排为预备队随后跟进。炮排配属一排火箭筒,张明学赶快布置,任务来的突然,任务是这么地艰巨的,我们六连一定要打好……。

  各排回去准备立即出发,各排前进时成一路队形一个跟着一个,以免踏上地雷,暴露目标,要秘密抵近阵地,到达阵地前沿再展开队形”,为了抢时间,秦连长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完成了战斗任务的部署。华安和赖安祥跑步到了谢尔亮排长面前报告“火箭筒一班长华 安赖安祥奉命前来报到”,一排长命令华安和赖安祥跟着一班随时准备摧毁敌火力点” 。

  十七日凌晨4时50分,部队向30号高地进攻出发了,时间紧,如果走小路势必会有更大的牺牲,因为那条小路是越军的重点防御方向。此时天色灰暗,四处冷枪声未停。连长秦开洪果断下令从30号高地正面的稻田向敌阵地靠近,战友们在泥泞的山谷烂田里艰难地、一步步地向前挪动着。一会儿猫着腰爬过倒置的巨大朽木,一会儿踏进浠淋淋的烂泥里。这哪里是路呀!太难走了,如同走进了沼泽地一样。

  其实,这正是一条天赐的、绝妙的进攻之路,从军事上讲,越是没有路的地方,越难走的地方,也就是敌人防御最薄弱或是容易被忽视的地方。果不其然,六连现在的行动虽然缓慢一些,但保证了这把利剑正一步一步的接近敌人。


  大约凌晨5时20分,六连主攻排靠近了30号高地山脚,并迅速成战斗队形展开摸向高地纵深。二排、三排随后也展开跟进。30号高地是越军防御体系的前沿要点,扼守着拔坡公路,平均坡度都在50度左右,顶部和左翼靠大路一侧坡度更陡一些,朝我方山脚下有一条长约40米左右的土坎,土坎高约1.5米。上土坎后,稍为平一些,山上树林茂密,不利于我方快速冲击,但也不便于敌人过早发现。

  当华安和赖安祥随一排摸索到距敌战壕10来米左右时,还是被敌发现了。顿时,堑壕内“哇哇”一阵乱叫,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像鞭炮一样在30号高地响开了,六连一排与敌人激战开始了。

  此时,敌人的正面火力、侧后无名高地的火力和29号高地主峰的交叉火力射向六连主攻地带。枪声、炮声、手榴弹声响成一片。秦开洪连长命令一排赶紧拿下第一道战壕。一排指战员按照预先的布置各自为战,利用夜幕交替掩护乘机靠近战壕。

  一排长谢尔亮摸索到战壕前两三米,突然一个跃进,随着枪声首先冲到了敌壕内,与此同时,一、二、三班也都冲到了各自正面的战壕里,一举攻克了第一道战壕。此时,二排、三排的全体人员和救护组人员也全部上了30号高地左翼土坎。



  突然,“轰”的声,一发炮弹在土坎处爆炸了,“有人负伤,救护组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灰暗中,队部文书和卫生员急忙冲了过去,伏在地上一一查看。“陈加荣,左臂负伤,卫生员快”,“夏小南大腿贯穿伤“,“石正清,后脑部负伤”……文书唐卫星和卫生员安顺华一边快速为伤员包扎伤口,一边查看并登记伤员的伤情,经过短时快速抢救,很快将石正清等到4名伤员抬了下去。

  一排抢占第一道堑壕后,进行了短暂的观察,又继续向30号高地纵深发起了攻击,由于敌人纵深阵地坚固,火力凶猛,一排攻击受阻。此时,秦连长判明情况后,果断地使用二排投入战斗,沿第一道战壕大胆向敌右后迂回,分散敌人火力,以解一排正面之困境,并尽快对敌形成合围。

  二排边打边插,一排趁机再次发起猛攻,这时敌火力点非常有节奏的响起了点射,我一排被敌火力压的头都抬不起来,排长谢尔亮大声的叫着华安的名字,快用火箭弹消灭他,华安急忙招呼赖安祥装弹,并让后面的战友远离火箭筒,可在战壕里高度不够只有爬出战壕,在视线好还不伤自己人的位置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可是子弹打的如同下雨一样,子弹嗖嗖的从头顶飞过,稍不小心就要挂彩。


  怎么办?时间就是生命,必须尽快消灭敌火力点,否则六连还会有更大的伤亡,为了战友,赶快消灭敌火力点,不能等了,刚好敌人射击换弹夹停顿时,华安嗖的一下越出了战壕,不好,华安的右大腿热热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插了一下,华 安想糟糕了我可能负伤了,我的腿,不知还能不能动,热乎中带点火辣辣地感觉,华安轻轻地伸了伸腿,诶,还可以动,没事,没打着骨头,赖安祥请求他上来打,华安急忙说别动,就在战壕里注意隐蔽,此时敌人的火力点又开始叫了,华 安专注地瞄准敌火力点击发,“轰”一声巨响,敌人火力点哑巴啦!

  一排趁势又连续往敌战壕内投了十几枚手榴弹,一排趁势一举夺下了第二道战壕。此时华安和赖安祥都笑了笑,与一排快速跟进至第三道战壕的前沿。正当部队继续向前推进时,华 安班的战士林昌华(火箭筒手)中弹负伤,还被一棵大圆木压在头上,董群辉五班机枪手也中弹负伤,二人伤势过重,还没等处理好伤口就停止了呼吸。
  林昌华、董群辉二人牺牲的消息马山就在战壕里传开了,此时更激起了六连全体指战员们的满腔仇恨,此时天色已见鱼肚白,必须要在天亮前攻克30号高地,这可是军令,军令如山不可违,不知是谁在战壕里大喊着“为战友报仇!” !“共产党员冲啊” !“杀啊”的呼声,这一声整个阵地顿时沸腾了。

  杀啊,杀啊,杀啊!三声呐喊、三声怒吼,更是激起了六连为战友报仇的激情,喊的越寇心惊胆战,枪炮声,喊杀声、汇成了一片。越军以为只是一小股解放军的特工来攻阵地,没想到三声呐喊,三声怒吼,吼的整个阵地都抖起来了,不知中国解放军来了多少人,夜间打仗会有这种打法吗?会有这种先例吗?从未听过,也未见过!也许正是这种反其道而行之起了作用,整个怒吼声震撼了越军,越军胆怯了。


  我们每个战友都一次又一次的接受着血与火的考验,全连干战如同沸腾的铁水瞬间冲向30号高地顶峰,杀的越寇纷纷倒地,杀的越寇四处逃避躲藏,几乎也在同时,副连长段瑞炳也中弹负伤。为了打好第一仗,鼓舞士气,副连长负伤后,他以顽强的毅力仍然坚持指挥战斗,当指挥一排准备夺取主峰时,他头部连中三弹倒在了敌人暗堡前沿。

  当时战斗正在激烈之际,他的负伤直至牺牲当时谁也不知道。攻歼主峰的战斗在继续。二排在排长罗勇的带领下,四班长文泽良、五班长杨和生与原一排长谢尔亮和火一班班长华 安等人,采取交替掩护的战术向前冲击,先后冲向三十号高地顶端。与正面的一排对敌形成了夹击之势,并随即点燃了越军平时龟缩的草房,利用火光击敌之虚。在二排助攻的配合下,一排发起连续冲击,天亮之前,六连全部控制了30号高地主峰和表面阵地。此时天空中已露出了一线亮光,

  十七日早6时左右,各排汇总情况后,连指向营里通报了情况: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六连已全部控制了30号高地,共歼敌27人,以牺牲两人(当时还不知道副连长的情况)、负伤24人的代价,取得了30号高地攻坚战的伟大胜利。


  团指机关知道后,迅速通报全团嘉奖了六连。二营的王文斌营长更高兴,说要给六连请功,并说他要亲自到高地来看望大家。这时,我六连的全体指战员兴奋、激动,一个新组建的连队能首战告捷,近两个月来的训练、动员没有白费,实践证明六连这支新连队是能打的连队,秦开洪连长和陈朝发指导员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控制30号高地后,连指命令大家迅速抢占有利地形进行全面清剿,防敌反扑和炮火袭击。秦开洪连长听完各排汇报、布置任务完毕后,这才意识到段副连长怎么还没有在连队露过脸,他急忙问一排的同志,一班的战士说,占领第二道战壕时,他和他的通信员王仕阳同时负了伤。可能是送营救护所去了吧!救护组的文书说“我们没有看到副连长,送下去的人我都记着的”。

  “完了”,连长暗想,“段副连长可能牺牲了”,大家赶快分头找!加强警戒注意残敌,大家顺着一排攻击路线寻去,找不多远,在一个暗堡口发现了一具面部血糊、面部朝下躺着的尸体,面部难以辩认。文书唐文生急忙向前捡起尸体旁边的手枪,一看“335086”,“是副连长的枪”,他大声呼喊着,同时他又急忙解开尸体上的裤腰带一看,“段瑞炳”三个字,大家的头轰地一下,懵了。


  段副连长牺牲了。一位任劳任怨、憨厚朴实、敢打敢冲、勇猛坚强、忠诚的优秀基层指挥员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战士们悲痛,干部们悲痛。此时,秦开洪连长、陈指导员更加悲痛,他俩伏下身去,与文书一道为段副连长擦干了面部血迹,整理好军装,安稳地扶上担架,并要求文书送副连长下山。华安和一排的其他人员站在山腰,眼含泪花,脱帽肃立,一直目送着段副连长的遗体被缓缓地抬下山去。

  段瑞炳,四川内江县人,秦连长、陈指导员与他共事多年,有着深厚的交往。他一九六四年入伍,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战前列入编外,战争的需要,他又积极投身于战斗。任新编连队副连长,他不计名利地位和得失,积极扶助比他晚入伍五年的连长工作,在连队有很高威信。战争前夜,他主动承担带主攻排的任务,当晚,他带领一班冲锋在前,曾两次负伤不下火线,为全连攻克30号高地做出表率、贡献突出。段副连长牺牲的消息传达后,全团上下无不为之悲痛,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要为段副连长报仇。

  林昌华、贵州兴义人,1958年10月生,1978、4入伍。在当时也算老兵了,自六连组建以来他工作积极,任劳任怨,脏活重活抢着干,新兵未来之前一直睡在华安旁边,他为人耿直,性格直爽,从没有跟战友红过脸,记得一次练单兵战术卧到时,他的动作不够快,向前扑滑距离不够,华安罚他做二十次,他一点怨言都没有,他硬是练到全班都说达标了才停下,哪晚他的左大腿外侧擦伤了一大片,华安看见了,他没吱声,可华安心痛呀!事后华安问他,恨华安吗?他说“班长你为了谁,你是为我好呀!只有平时多流汗,战时才少流血呀”!连里练习土工作业,他总是全班最快完成科目的,连里组织全副武装走夜路,他总要帮战友背弹药,连里派公差,他总是积极报名参加,多好的兄弟呀!咋说没了就没了,华安流着泪帮他擦尽脸上的斑斑血迹,最后看了看那张被压扁了的脸......。

  董群辉、贵阳人、1979、1月入伍,六连二排五班机枪兵,和华安班申宝林、颜克旭、赖安强几人关系很好,平时训练空隙时间总来同他们唠嗑,有时他们几个老乡为战术动作,射击要领还争的面红耳赤,才入伍不到60天也没了,小董出生在革命干部家庭,从他身上看不到有什么优越感,说话做事都很低调,小董入伍以来就积极肯干,努力学习苦练军事技能,很快被连里认定小董是个机枪手的好苗子,华安和许多老兵都一直认为他是来自农村的孩子,咋就没了呢......。


  6点过后,天空渐渐放亮了。经过一夜紧张的行军、潜伏、战斗,人人的眼里都布满了血丝,真像是打红了眼了,满身泥土,面部被火药熏得黑黑地,看不到一点皮肤的肤色,一个个都没有人样了,但看上去却很精神,搜山搜洞,清剿残敌,加修工事,大家忘记了劳累,挥动着手中的铲子和镐子,如生龙活虎,也许是兴奋?不管怎么样,我们六连拿下30号高地了,同时也检验了六连的训练素质和作战能力,以实战锻炼了我们,我们胜利了,全体人员没有一点困意。

  看到山脚下我后续主力,正大踏步地向纵深挺进,全体指战员们从心底里感到兴奋。再看看炮兵也上来了,有了炮火的支援,我们以后的进攻肯定会顺利得多,昨晚,在没有重火器支援的情况下,我们虽然胜利了,但伤亡也大。这一仗华安所在班牺牲一人林昌华;负伤三人张金国、申保林、赖安详。班里只有华安,(华安虽负了点轻伤一直坚持到这场战争胜利部队撤离),和颜克旭俩人了,排里做了调整颜克旭做华安的副手,从此颜克旭同华安一直搭档到我军主动撤回祖国。

  天色也大亮了。经过30多分钟的清剿,六连在30号高地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时,秦开洪连长指挥一排固守高地,二排三排将缴获的枪炮、弹药等战利物资交给民工一一送下山去。


  上午九时三十分,30号高地传来了枪声,一排一名新战士大声向连长报告,“在我高地右上侧一隐蔽处有越军隐蔽部,刚才的枪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看样子越军想逃跑” 。连长秦开洪连忙指挥大家注意隐蔽,并叫周围战士准备战斗,看看周围全是炮班和队部的战士,怎么办?调其他班排上来需要时间,刚攻克下的阵地还需要加强固守,这时炮班一名新战士说,我来投弹。

  秦连长说,“你看看有多少米,要是你投弹能投到敌隐蔽部,我早投啦”!少说也有一百三四十米,秦连长看了看卧在不远处的全体炮班战士,心里想着,攻打30号高地,全连的火器全用上了,唯独六0迫击炮还没用,就在此时炮班班长黄欣和新战士沈志忠同声说,“连长我们用迫击炮干” 。秦连长说,我正有此意,你们看看有没有把握,黄欣班长急忙上前仔细观察敌隐蔽部位置后说,“应该可以” 。“什么?应该可以,是完全可以” 。

  秦连长命令炮班准备架炮,炮班迅速架好一门六0迫击炮,新战士沈志忠(1979年1月入伍贵阳知青兵)刚来部队就编入步兵连迫击炮班,由于他是高中生安排他当瞄准手,说句实话步兵连原来就没有迫击炮,这是要打仗了才在步兵连里的炮排减少了一个火箭筒班,同时增加一个迫击炮班,就连老兵也都没有这迫击炮班的专业知识。


  新兵沈志忠赶上了自卫还击战,入伍才一个月的新兵就要用小钢炮教训越军小鬼子了,他心里是多么地激动和担心,激动的是昨天一夜枪炮声响成一片,自己所在炮班跟着连指一会卧倒,一会匍匐,没放一枪一炮,现在炮班派上用场了,可以用自己手中的小钢炮打击敌人了;担心的是才学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我能打好吗?关键时刻我可不能给我们贵阳兵丢脸呀!

  什么都别想了,新战士沈志忠连忙把距离、坐标、角度、及气候和风向对弹道的影响和修正数据报告给班长黄欣,炮班班长黄欣又将准备完毕报告给秦连长,秦连长急忙到炮位上又检查了一遍,其实秦连长他也担心,炮班还未上过阵,全是一帮新手,看看那快要笔直的炮管问新战士沈志忠“你是打敌人还是打自己人,打不好送你上军事法庭” 。小沈说“打敌人呀”!“怎么炮管都直啦”,小沈说“距离太近了,才一百四十米” 。

  再检查一遍,黄欣班长又检查了一遍报告没有问题,是否可以装弹发射,秦连长沉着的说,“可以” 。这时炮班又传来报告声“一炮手沈志忠瞄准完毕,二炮手陈忠付装弹准备完毕,秦连长果断的命令 “发射” !“打的太准啦!第一发炮弹就落在敌隐蔽部入口处,再打两发”,秦连长抬着望远镜高兴地大声的叫喊着,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都击中了敌隐蔽部。秦连长高兴地说,“打的好,打的好,回去后连队给你们班和沈志忠报功”。


  整个高地又开始了修筑工事,修筑工事大约一个小时左右,30号高地右侧又响起了枪声,怎么回事呢?山上山下的人楞住了。不一会,二、三排长电台里传来了连长的声音“高地出现残敌反扑,你们随时待命准备接应”。进一步清剿残敌?进行了那么长时间的搜山,没有发现情况,残敌是怎么来的呢?他们藏在哪里?大家都很惊讶!

  原来,30号高地有着极其重要的战术价值,纵深较深。敌人在高地上盖房住家经营阵地,工事之坚固是无疑的。但洞口伪装之巧妙,洞内复杂之程度,是六连的同志没有预料到的。攻下阵地,只发现27具敌人尸体,当时连首长就有所考虑:一个加强排只死了27人,这里面没有问题吗?连长指导员一直不放心,下令加强警戒,但由于敌伪装巧妙,暗洞纵横,山势险峻,近半个小时的搜山清剿什么也没发现,敌人很可能窥见了六连兵力分散的行动,见山上人少了,正是我力量薄弱时,企图趁机反扑夺回阵地。

  就在这时,二营营长王文斌接团指命令到团里接受新的任务顺道看望六连,正好来到30号高地。此时敌人的罪恶之枪在营长左侧数米处的“A”型工事内又打响了,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营部通讯班马班长的头部,马班长当场倒地。就在营长王文斌迅速卧倒时,奇怪的枪声又响起了,两发子弹射中王营长臀部并贯穿至小腹部而出。营长王文斌也倒下了,在一旁的六连文书随即向洞内连续扔了两枚手榴弹。五连班长方锦星和副班长龙世江此时也在该工事附近,和华安所在一排同时对着洞口一阵猛打,敌人又没有动静了。


  秦开洪连长听到枪声后,快速跑了过来,大声叫喊着火力封锁坑道工事,赶快把王营长和小马抢到安全地带。一排报告工事战壕内发现有三具越军女尸,掩蔽部里内壁有一扇用竹子编的竹篱笆,竹篱笆编的很密也很厚,也很严实。秦开洪连长和华 安想着很有可能就是这竹篱笆背后有名堂,秦开洪连长快速地撤到安全地带,大声地叫着华 安的名字,其实华 安就在他左前方五米处,华 安也仔细观察该工事的蹊跷在哪里,如果派人去打开竹篱笆势必还要有人牺牲,只用手榴弹炸还是炸不到里面,用子弹射击只要该工事转弯还是无济于事,看样子非要上火箭弹了,华 安把想法告诉了秦开洪连长,秦开洪连长果断地说“行,注意安全,一排掩护,二、三班负责左右隐蔽部出入口监视,只要有动静就开火,掩护华 安用火箭弹摧毁敌暗道。

  此时五连班长和副班长见六连一排已占领了有利位置,便撤到了自己连队安全地带隐蔽起来了,二班和三班分别负责封锁了左右两端出入口,华安和颜克旭快速匍匐运动到工事口,要打必须打隐蔽部靠山体的后方,打竹篱笆的地方才可能摧垮敌暗道,华 安和颜克旭急忙又调换了位置朝洞内竹篱笆上打了一发火箭弹,“轰”的一声,地都震动起来了,毕竟太近了,也就六七米远的距离,华安和颜克旭急忙又绕到另一端又向竹篱笆上又打了一发火箭弹。

  这下好了,被击中的上方土都下陷了,火箭弹在六平方米的竹篱笆上打了两发火箭弹,就算是坦克也被打掉一半了,就是震也把越寇震死了,再说没了进风口,憋也憋死你小越寇,为尽快结束30号高地的残敌,秦开洪连长急忙向团里报告请求喷火器支援,师配属我团的喷火器很快到位,向敌“A”工事隐蔽部又发射了数发喷火弹。


  这下好了,被击中的上方土都下陷了,火箭弹在六平方米的竹篱笆上打了两发火箭弹,就算是坦克也被打掉一半了,就是震也把越寇震死了,再说没了进风口,憋也憋死你小越寇,为尽快结束30号高地的残敌,秦开洪连长急忙向团里报告请求喷火器支援,师配属我团的喷火器很快到位,向敌“A”工事隐蔽部又发射了数发喷火弹。

  随后兄弟部队在30号高地该坑道“A”工事隐蔽部里嗅出尸体臭味,挖开该工事隐蔽部里发现越军24具尸体,据此统计六连在30号高地毙敌51名,缴获八二无后坐力炮一门、六0迫击炮二门、四0火箭筒二具、重机枪、轻机枪、冲锋枪各一挺(支)手枪一支、各种炮弹二百一十九发、枪弹一万三千二百余发。六连在该高地牺牲3人,负伤24人。

  二月十七日,临近中午时分,营长王文斌同志的遗体在六连八班的护送下,由担架组抬离了阵地。六连全体人员脱帽肃立,默默为老营长送行。老营长,您安息吧,您一路走好,您的血不会白流,有我们在,就会有这场战争的胜利,有我们在,就会有祖国的安宁!您放心吧,随后齐声鸣枪,为老营长送行。(王文斌营长是我团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最高职务的干部)。

  营长王文斌和通讯班长马国和的牺牲,给六连干部战士带来了极大的不安和悲痛。秦开洪连长、陈朝发指导员为没有保护好营长而感到痛苦和内疚,他们把营长和小马牺牲的情况及时报告了营指和团指挥部,并请求上级给予处分。团指查明情况后,迅速通知六连,要求大家不要过于悲伤和自责,王营长的牺牲与你连的组织指挥没有直接的联系。

  同时还表扬六连30高地打得很好,说军党委的嘉奖令也下来了,六连是集团军里第一个获嘉奖令的连队,还要给六连记功,你们要鼓励全连干战振奋精神,以利再战。华安和战友们得知消息后,全体指战员悲喜交加,纷纷表示要化悲痛为力量,多杀越南鬼子,为营长王文斌报仇!为副连长段瑞炳报仇!为壮烈牺牲的马国和、林昌华、董群辉战友报仇!。


  当五连拿下拉敏后,29、30高地一直用高射机枪对公路实施火力封锁,敌妄图阻止我大部队向纵深前进,团指挥所开进至29号高地附近时,与原受命攻击29号高地四连联系,此时四连已抵近29号高地敌前沿阵地,当团指呼叫四连,四连为不惊动越军,不暴露团指所在位置,为发动突然袭击的效果没有及时回答团指。

  团指考虑联系不上四连,29号和30号高地都是我部打通要道的咽喉之口,六连原是团预备队已抽上去攻打30号高地现在已经打响,一营负责穿插早已在穿插路上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调三营七连、九连一个排从29号高地东南侧发起进攻,而此时十七日五时三十分四连在李德斌副营长的指挥下已在29号高地北侧打响,并向团指报告说明刚才没有回答的原因,团指告诉四连29号高地东南侧是七连和九连一个排很快就要打响。

  四连进攻到敌前沿二百多米时,忽然遭到高射机枪的火力阻拦,一排长方 林沉着冷静,指挥一排继续前进,当再推进了七十米处,四连配置的重火器开始发言了,敌火力一时被压制着哑巴了,一排趁势发起攻击,十几枚手榴弹突然飞向敌战壕内,一排急忙跟进一举攻下了第一道战壕,副连长田维改平时就是团里的投弹尖子,此时充分发挥其特长连续朝敌第二道堑壕投了好几枚手榴弹,炸哑了敌机枪,张玉成副班长始终冲锋在第一线,当他击毙一名顽敌时,忽然遭敌轻机枪和冲锋枪的两面射击,张玉成机智隐蔽在一颗树后,连续投出两枚手榴弹炸哑了敌两个火力点。


  在四连一排与敌激战时,连长周国庆果断命令三排加入战斗,三排排长鲁江带领三排一上阵地就击毙敌一名机枪手,缴获一挺轻机枪。火箭筒射手王玉章摧毁第二道堑壕一个火力点,敌遭我四连一、三排攻击后,特别是在三排加入战斗后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仓惶逃窜。二班长唐朝生只身追敌毙敌两名,击伤数名,他自己也不幸身负重伤,仍然坚持战斗至呼吸停止。

  此时三排八班班长李向带八班已从左侧迂回过来断敌退路,鲁江排长带七、九班已跃进第三道堑壕,在敌隐蔽部两侧围堵敌人,防敌逃窜。七班副班长李茂荣和许明寿连续向隐蔽部投掷手榴弹,在师喷火组的协同下攻克敌隐蔽部,毙敌二人,俘敌一人。此时七连在该连火力掩护下已突入29号高地南侧,一排长韩方礼带领全排交替掩护前进,一班长为吸引敌火力边喊边打,不幸左臂负伤。七班长徐永才带领一个战斗组首先攻击并占领前沿第一堑壕,七班战士罗永贤消灭敌一暗堡内两个敌人,七连仅用了二十多分钟的激战就冲上29号高地与四连汇合。

  九连从29号高地东侧发起进攻,毙敌六名,仅用三十分钟也攻上29号高地与四连、七连汇合,九连在缴获敌阵地日记中记载,在29号高地之敌为第七连,仅剩官兵十四人。


  在六连攻占30号高地后,29号高地也被我四连、七连、九连一排完全拿下。四连一排长方 林、三排长鲁江、副指导员吴金陵、牛保平、刘玉宽、安德荣、朱小平、王 健均与六连华 安都有较深的友情,他们在一九七七年七月,共同参加了昆明军区连队演唱组,曾在云南、贵州团以上部队做过巡回汇报演出,并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三排长鲁 江还是华安的入党介绍人之一,29号高地拿下后华 安的双眼曾死死地盯着拉他公路和29号高地,他是在惦记着这些战友,担心他们是不是还健在,有没有负伤,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在一起相聚。

  送走老营长后不久,上级命令六连将阵地交给兄弟部队,而后撤离了30号高地,集结到拉他公路东侧旁休整待命,这时六连也知道了他们还是团里的预备队,同时还承担着保护团指挥所安全的任务。亚热带的二月,中午的阳光是灼热的。从十六日早上6点起床后,紧张、忙乱了近30个小时的指战员们,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疲惫。一个个都无精打采,有的在打盹,有的躺在草地上抽烟、吃干粮。

  昨夜战斗过的战场,今天变成了相对安全的休闲地带,战友们紧张的心情,此时都放松了许多。华安不时的伸伸腿,看看他这条右腿是否还正常,也不知道这腿到底伤的怎样,肯定没有伤着骨头,动也能动,伸也能伸,又不敢叫卫生员来处理,如果叫卫生员来处理,万一叫下去怎么办,这仗才刚开始,这么点小碰小擦就坚持不住了,你还是华 安吗?先忍一忍吧!

  华安一边抽着他那两头可以点火的春城烟,把上衣衣扣解开,绑腿打开,然后把胶鞋里的臭脚拉出来凉快凉快。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下,哪种感觉好爽好爽呀!休整时间大概两小时多点吧,马上又要往前开进了,闷热的烈日逐渐消失,全连干战一个个都又精神了起来。小路通往拔坡方向,很陡也很滑,时不时有人跌倒。

  部队在密林的山路上艰难地移动着,不多时,来到一个村庄,村中一片静寂,几处废墟旁还有微弱的火光在晃动着,可能是白天炮火燃烧下的“余光”吧。部队观察了片刻,见无情况,又继续向前推进。周围又恢复了黑夜的寂静,只有队伍中那不定时的“向后传,跟紧” ,“向后传,小心地雷”的口令传递声音。

  远处还听的到炮火轰鸣,但都觉得还很遥远。地形不熟,道路狭窄,行动缓慢。大家的心显然是紧张的。漆黑的夜,还要走向哪里呢?部队是多么的疲劳,一天没吃饭了,由于白天的炎热大伙带的水又都喝完了。然而,交战之际,必须服从命令,岂能由着自己呢?忍着吧!部队继续向前挪动着。


  不多时,一条哗哗流淌的小溪横跨在六连的面前,这时同志们多么想尽情地喝个够啊。秦开洪连长命令水不能喝,小心越军投毒,华安和颜克旭悄悄地趴在小溪边喝了几口,估计这事没人知道,当时华安和颜克旭假装擦把脸顺手就捧了几捧水喝下去了。那水好甜呀!大伙默默走过了小溪,水打湿了绷带,双腿感到更加沉重了。过河不远,一座阴森森的大山出现在眼着,不见透亮。部队又要上山了。

  山路很陡,随着裤腿上的积水滴在路上,使山间小路越走越滑,战友们艰难地用双手撑着路面向山上一步步爬行着。约摸30分钟左右,终于爬到了山顶。顶部比较平趟,树林茂密。上级命令在此地休息。由于过于疲劳,部队一停下来,就有战友昏昏入睡了。晚风吹在被汗水浸湿了的身上,略有一丝寒意,但也没有冷醒他们的美梦。

  张明学排长大声喊着,“连里命令分散构筑工事,天亮之前伪装好。”命令下来了,战友们呼啦一下又全都起来了,并迅速按指定的位置开始了土工作业。炮排和一排挖了一条弧形战壕,大约有40多米长,在战壕的中端还加建了圆木盖顶的掩蔽部,山上到处都有砍到的树,估计是越军为看清该高地上的情况砍到的,全连大概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土工作业才算基本达标,此时刚睡下不久天就亮了。


  二月十八日早晨。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山上一片寂静,四处枪声全然停止。指战员们仍然养神于树林之中。大约7时左右,我军的炮群开始炮击了。每一发炮弹都打在距离六连似乎不太远的大山森林中,敌人的炮火也在还击。此时我团三营在师122榴弹炮营和团炮连的火力支援下正攻击拔坡地区64号高地及附近的多个无名高地。

  十七日下午我三营七连、九连一部兵力攻击64号高地,但因天色已晚,目标不易看清,经师指同意十八日再组织攻击。听着这炮声,华 安断定我三营必定在攻击64号高地,要拿下391就必须肃清391附近的敌人,这是为保证拿下391高地做准备,391一旦拿下再将周围残敌清剿干净,我团的第一阶段任务就完成了。六连所在的无名高地上又开始有了兴奋的色彩了。一个个爬出隐蔽部,伸着懒腰,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环顾周围,远处的枪炮声也渐渐开始了新的奏鸣曲。

  哈哈!原来团指挥所也在这里,这该是后方了吧,其实很多新兵还不知道我六连是预备队,还担负着团指挥所的保卫任务。许多新战友们胆子越发大起来了,神经一松,肚子也就显得不安份了。大伙一个个掏出干粮吃了起来,咬一口,嘴唇干巴巴的,没水怎么吃,原来缺水了,早就没水了。


  怎么办?一定要去找水。要取水必须要下到山脚下的小溪里去取,途中有没有危险?溪水有没有毒?要不要化验?就是有危险有毒也不能不喝水呀,必须去找水!秦开洪连长决心定下后,经请示团首长同意,每排派一个班去取水,另派一名医生去小溪边上化验。

  时隔40分钟,水被安全地取回来了,大伙都很高兴,饱饱地吃了一顿干粮,一切困倦全没了,我六连仍无战斗任务。六连指战员们着急地等待着。

  初春的亚热带,烈日炎热,高温使大家不停地流着汗水,取回来的水多数又喝干了,华 安和颜克旭随一排的战友又继续下山去取水。华安和颜克旭来到小溪旁,没有马山到小溪里去灌水,而是又往前走了二十多米,还在昨晚擦脸喝水的地方停下,本想好好擦个身子,可是,糟了,华 安恶心,颜克旭急着问班长怎么啦?,华 安说你看,颜克旭顺着华 安的手势方向看去,相距他们五六米的小溪底部有越军尸体两具。

  怎麽办?颜克旭问华 安,“班长水还要吗”?华 安说“要啊!看看上游在哪里,咱们就到上游去取水” 。华安丢了片树叶辨明了上下游,急忙灌满了10来个水壶,迅速返回连队。一路上华安反复交代颜克旭回去不要说见到越军尸体,战友们也会恶心的,再说军医都做了化验,都说没问题。回到了排里,清清的山间溪水驱散了人们的倦意,个个都喝了个够,华 安和颜克旭不敢再喝,因为那是个“秘密”。


  中午时分,连队潜伏哨向连指报告说山下发现三个越南人。团指挥所立即命令六连派兵抓获,谁知那三人主动向我六连阵地走来,远远地就举起双手,边走嘴里边喊着什么。他们越来越近,双手仍然高举着。六连潜出的一排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看得出来他们是来投降的。等他们走近后,六连一班全体战士突然窜出,押住了他们。带到团指挥所,经翻译审问,得知他们果然是来投降的。他们原是内地支边青年,不愿替黎笋当局卖力,也不愿与中国人民为敌,所以来投降了。审问后送到了我军收容队。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天气还是那样的热。昨晚路过小溪被水打湿了的双腿,在闷热的绑腿带里发烧了,但谁也没有解开来晾一晾,为的是应付紧急情况,如今虽然觉得很安全,但指战员们一个个都严格地执行着战前的规定。好不容易盼到太阳西下,空气清凉了,指战员们也精神了许多。

  这时,押送俘虏的六连三班战士在返回中和炊事班抬着饭菜呼哧呼哧的上山来了,热气腾腾的米饭、菜香扑鼻而来,顿时激起了大家的食欲。啊!出国三天没有见过大米饭了。多香啊,秦开洪连长命令大家分班分组前去盛饭打菜。快吃快散,防止敌人发现和炮击六连全体干战,大部分都没碗没筷,因此,有的用毛巾,有的用芭蕉叶,有的用漱口缸,“碗筷”五花八门。


  出门在外管不了啦,吃饱了再说,说来也巧,就在大伙吃饭之际,一发炮弹从敌纵深呼啸而来。“赶快散开”,秦开洪连长大声叫喊着,战友们迅速分散隐蔽起来,瞬间,一发炮弹正中“餐厅中央”,饭锅和菜锅双双被掀翻,喷香饭菜洒满一地,幸好没伤着人,饭菜没了,吃的没了。“这帮狗日的、王八蛋!”、“小鬼子!吃饭都不让老子安宁!”……战友们你一句我一句在漫骂着,华 安和颜克旭也没吃上这快到嘴边的饭菜。

  部队沿山腰小路又出发了。炎热的阳光在渐渐西移。天仍然是那样的燥闷。指战员们一个个半睡半醒在树林中补充体力,山上显得格外的肃静,谁能想到一场大规模的攻坚战正在孕育之中——围歼391高地敌人的战斗就在今天(二月十八日)打响。

  391高地位于七号公路西侧,是越军二五四团防御地域的主峰阵地,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地域宽阔,纵深弹性大。从山脚到山顶足有五六里地,是敌一个加强连和一个营指挥所的防御要点和经营了多年的“老阵地”,阵地内暗堡星罗密布,战壕纵横交错,投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组成了阶梯式的多级防御体系,易守难攻。


  我团必须要铲除这里的敌人。这是我团第一阶段的主要作战任务。现各部队正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此时三营已夺取了64号高地转为团二梯队,坚守64号高地并保证我二营右翼安全,当我二营发起攻击时给予我二营火力支援,华 安的老连队四连在中午13:00时就受领了主攻391的任务,并抵近勘察了391高地的地形,此时的副营长李德斌已担任我二营营长正组织四连连长周国庆、指导员苏明春,副连长鲁江、副指导员吴金陵、一排长方林、二排长杨文富、三排长冷青松、炮排长于万朝、司务长王儒华正商议最后主攻部署的调整会议。

  四连这些战友都是华 安在四连时的排长、班长,有四连打主攻华安心里非常的羡慕他们。六连现在不再是预备队了,已改为主攻营的二梯队。

  下午四时二十分在师榴弹炮营、团炮连、无后坐力炮、重机枪连的炮火(火力)支援下,我四连向391高地发起攻击。我一营在391高地南侧进行助攻,此时六连已进至简易公路。我师强大的炮火向391高地开始了第二轮炮击,整个阵地硝烟弥漫,浓烟四起,炮声轰鸣。我部指战员们无不为之振奋。为了轻便进攻和冲击,上级命令六连丢掉各自身上的干粮、防毒面具、挎包等多余的装具,只带作战武器和水壶。

  华 安也把多余的东西全扔了,几天来背的东西除了四枚手榴弹、火箭筒,其它都没派上用场,还累得华安够呛。轻装后,部队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了。炮火象扎鞋底似的,在391高地持续了几十分钟,与此同时,主攻、助攻连队都占领了攻击出发阵地。六连作为营的第二梯队,此时也赶到了。大家都憋足了一股劲,似待发之箭。一旦我军炮火延伸,部队就会立即发起冲击,与敌进行殊死博斗,夺下主峰。


  17时30分左右,我军炮火逐步向391主峰阵地移动,四连沿391高地北侧长形山背实施突击,一连在391高地南侧实施助攻,攻击发起后,敌人拼命抵抗,各种火力响个不停,在昏暗的空中构成了壮观的火网,乒乒乓乓的枪声、手榴弹声、地雷声响彻了整个阵地,一挺“哒哒哒哒”的机枪声显得特别震耳,有经验的老兵知道这是高射机枪在平射,打飞机的机枪用来打人,真是下了血本了,“他妈的,多么卑鄙的敌人。”

  但指战员们没有丝毫的害怕,机警地向上冲击着。伤员不断的从阵地上经过六连隐蔽地往下送,各救护组和民工忙个不停。 “可恨的越南鬼子,不把你们碎尸万段,誓不罢休。”四连战友唐灿双就是在攻占敌第一道防线的木薯地时被越军12,7高射机枪击中因流血过多,当时就没气了。来时活生生,去时静悄悄,说没就又没了,唐灿双他是安宁八街入伍,和华 安是一个新兵连还是一个新兵排的挚友。每个人都在愤恨,完全忘记了害怕的存在,没有一丝畏惧,只有满腔仇恨,一定要为战友报仇!!!我军强大炮火对391高地实施了长时间的打击,敌人防御体系在我炮火袭击下已损失了过半。

  我四连二排、三排连续攻占敌四道堑壕,当要冲过三十多米宽,一百多米长的开阔地时,再次遭到敌人火力的疯狂扫射。连长周国庆立即向团指呼叫炮火压制并组织配属的重火器对敌进行压制射击,指导员苏明春和三排长冷青松带领三排七班班长李茂荣、副班长许明寿,左后侧是八班班长李向、副班长杜玉书、右后侧是九班班长张玉聪带领各班已加入战斗,在我师榴弹炮营和100炮连强大火力支援下,四连分两路向高地纵深冲锋,连续攻占了敌十一道堑壕,十三个隐蔽部,像一把铁钳死死地咬住敌人往死里打,残敌看看大势已去,丢下大批武器弹药狼狈逃窜,整个战斗只用了近两小时,我四连首先冲上391高地。


  一路是连长周国庆二排六班班长朱小平和一名战士及一排大部人员;另一路是指导员苏明春和三排长冷青松带领的七班班长李茂荣、八班班长李 向、九班班长张玉聪、田平生和全排战士同一营的连队先后在391高地汇合。晚七时我二营已全部控制了391高地表面阵地。六连此时在391高地第三道防线,抢修工事,补充弹药,防敌反扑,整个二营在391高地上忙个不停。整个391高地战斗毙敌副营长以下二十余人,缴获了一大批武器弹药和大量的文件材料。

  当天晚上拔坡越军并扬言“第二天要派王牌部队夺回391高地,华 安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想着完了,人家王牌师明天就要来了,我们就一个团不知过了今天明天我们是否还健在,我们中午饭还没吃呢,就是光荣了也要当个“饱鬼”,颜克旭把刚领来的肉罐头统统搬出来,华 安数了数六个,你三个,我三个,华 安一边说一边找来砍刀几下就把所有罐头打开了,“咋全是红烧猪肉的,太油,找瘦肉吃,别浪费”,华 安一边说一边吃开了,不一会华 安和颜克旭把打开的罐头基本吃光了,剩下的全是油,油就别吃了,就在战壕里挖个坑埋了。

  几个罐头吃下肚舒服多了,“口渴班长”颜克旭叫开了,他这一叫华 安也渴了,这山上哪来的水呀。这时华 安肚子开始造反了,难过呀,叫又不能叫,咋办,就在战壕里打几个滚吧,就是打滚都打不开,也只有左一下、右一下的打,你别说,打了几个滚好像好点了。没水喝,颜克旭说“班长,三班老广韦汉庭那里有水,刚才我找他要水,他不给,你试试” 。华安说“是我们中午打来的水吗”?颜克旭说“是,管不了啦,大伙中午就喝了,我们也喝点吧” 。华 安找到小韦把水壶拿过来递给颜克旭,颜克旭猛喝了几口,华 安只喝了两小口,水壶里没水了。水喝了,罐头也吃了,抽根烟睡会吧!


  刚躺下凌晨两点左右吧,被我军打散了的越军残敌在夜幕的掩护下,凭借着地形熟悉的优势,向391高地第一、二、三道防线同时发起了猛烈的反扑,越军残敌企图夺回表面阵地。其实,我团占领阵地时,敌人并没有全部被消灭,作战中越军一贯采取了“顶、散、钻、民”等游击战术。刚开始时,与我军硬顶,当顶不住时就分散成小组与我周旋,再不行的话就钻进暗洞侍机反仆,再不行就换衣服装成老百姓。

  此刻,敌人趁我立足未稳,向我四连、五、六连等阵地发起了全面反扑。秦开洪连长判明情况后迅速组织部队抗敌反冲击。由于391高地纵深很长,加上天黑路陡,在立足未稳的防御战斗中我方还不熟悉地形,都不能冒然追击,因此,只要战壕外的密林里面一有动静,秦开洪连长就下令射击。经过一夜的战斗,全连打退了敌人的三次反扑,以伤一人的代价,守住了阵地。敌人的冷炮从天亮就开始射击了,但并未发现敌人有反扑迹象。难道越军的王牌师不来了吗?华安自己问自己,昨晚所有的罐头都吃光了,把胃撑坏了,真不划算,早知不来,何必死撑烂撑呢?现在胃还难过呢?

  十九日上午九时左右,六连接到团指命令向前推进一公里,拿下391西北突出部的72号高地,以稳定我整个防御体系。六连受命后,沿小路直奔72号高地,到达高地后全连迅速展开,形成了合围之势,六连分三个方向在冲锋号的召唤下,一举拿下72号高地,当冲到山顶时发现一个受伤而未死的越军,龟缩在暗堡里负隅顽抗,被六班战士结果了他的性命,其余之敌不知什么时候已逃之夭夭了。有了30号高地的经验和教训,各班排在搜剿高地残敌时都特别仔细,在72号高地搜出了大量地雷、竹签、弹药和日用品,还有几发“一二二”炮弹壳。返回391阵地时,战友们都把战利品带回来了。


  回到391高地,放下战利品,此时看到营部也来到了高地。二营自营长王文斌在30号高地牺牲后,营班子进行了及时的调整,副营长李德斌接替营长职务(李德斌营长原是华安入伍时四连的老连长),张绍贞代理副营长,教导员文治国、副教导员尤清泉,四位营领导有三位出自老四连,营指班子更显得精明更能干了。通过昨天进攻391高地的部署和作战,足以看出他们的指挥才能是过硬的,是完全可信赖的。战友们见到了营领导,总觉得有了精神支柱似的,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安全感。营部领导的到来,让民工把昨天扔下的东西也带上来了,六连指战员进行了认领,物资一样也不少。而后,民工又把六连缴获的战利品全都带下了山。民工下山后,营指命令各连队继续加固工事,休整待命。

  当晚,六连党支部在隐蔽部里召开了首次战地支委扩大会,回顾小结了几天以来的战况。六连以牺牲3人负伤25人的代价,赢得了毙敌52人,缴获战利物资不计其数的重大胜利。会议表扬奖励了一批同志——副连长段瑞炳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连续负伤不下火线,顽强指挥战斗直至牺牲,为夺取30号高地做出了极大的重大贡献;火箭筒一班班长华 安同志在攻打30高地战斗中,英勇顽强,轻伤不下火线,右大腿外侧受伤仍然坚持战斗,他和战友颜克旭密切协同催毁了敌人4个暗堡,灭敌4名;二班战士罗会生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不叫,全身中弹片19块,仍坚持战斗。会议决定对以上4人分别报请上级荣记二、三等功;会议嘉奖16名同志。


  会议同时宣布了上级对连队干部班子进行的调整:原一排排长谢尔亮接任副连长职务,七班班长曾明会【华 安四连三排七班的战友,雅号“铁匠” ,这个雅号的起源于,曾明会一九七六年三月在贵州兴义县入伍,入伍新兵训练结束后分配到四连三排七班任战士,当时连队驻地在平远街,云南巍山入伍新兵龚XX在平远街水库溺水身亡,全连在水库中打捞了两天都没打捞到尸体,连队召集全连干战士出主意想办法。当时曾明会只是个新兵,憨厚朴实,只知道埋头苦干,练好军事技能,话也不多,等班长、副班长、老兵都发完言了,他才说出他的想法,他建议到铁匠铺打一个像轮船上的锚,但要大一点,底部稍微平一点,在底部和上面打一些小铁爪子,用两根绳子各栓在这个像锚一样的两端,同时放入水中,在新战士落水周围来回拖拉,只要挂到衣服或裤子就能打捞到尸体。这个办法连队采用了,照此办法找铁匠铺做了个像锚又像耙田用的工具,很快就把尸体打捞上来了,从此连队干部和老兵给曾明会起了一个雅号“铁匠”,铁匠最早在四连叫,后叫到五连、六连,二营乃至全团都知道曾明会的雅号“铁匠”】 接任一排排长(原来拟定的一排长代理人一班班长陈志国负伤回国疗伤);会议提出了“发扬30号高地敢打硬拼的精神”、“为牺牲的战友报仇”等战斗口号。各排传达了连队党支部扩大会议精神以后,全体干战精神振奋,群情激扬,纷纷表示,要向功臣学习,多杀敌多立功、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二月二十日。一大早,敌人对391进行了长时间的炮击,我部队无一人伤亡。天亮后,炮声虽然没有一早那么激烈,但冷炮还在不定时地炮击着。在炮火间隙,战友们努力的抢修了被炮火炸坏的工事,另抽出一部分人下山去领取了军需补给和慰问品,其中有香烟、罐头、压缩饼干等,一部分人还背回了少量的水,下山的战友途中被越军拦阻的炮火炸坏了几箱罐头,但人员无伤亡。


  二月二十三日清晨,我军强大的炮火又开始炮击了。与此同时,部队也接到了出发的命令,六连全体指战员随即沿小路下山,在8号公路走了约六七百米岔小路直奔得南方向进发。途中,我军的炮火在继续,敌人的炮火却一反昨日的常态都哑了似的,时不时的打点冷炮,无一点拦阻的迹象。所以我六连行进速度很快,不多时就接近了得南。
  得南原是越南的一个小山村,四面环山,地势险要,风景秀丽。两国关系紧张后,越军二五四团驻军在此防务,其团部就设在这里。今天,在我强大的炮火打击下,我一营担任主攻猛打猛冲,仅用三十分钟就攻占了南当,三营从右侧加入战斗,沿201、207、210等阵地向南征地区发起攻击,我一、三营相互配合,密切协同,勇猛冲杀,切断了七号公路,直逼班甘地区。

  我一营一部和二营沿七号公路向得南的二五四团团部发起猛力攻击,枪炮声响成一片,迅速捣毁敌二五四团团部,歼灭敌直属工兵八十九团二十五营一连和敌一二四团二营大部,我一连毙敌一二四团大尉副团长多俄运以下官兵八十六名,三营俘敌三名,缴获大批军用物资,等我六连赶到时,敌人已分散成多股小分队上山的上山,钻洞的钻洞。只看见一片废虚在燃烧。

  六连按原计划攻击208高地。208高地为得南的后山,地势较平坦,树木不多。冲上高地后,与龟缩在暗堡里的敌人展开了激战,这时第一道战壕隐蔽部里又打起了冷枪,秦开洪连长命令一排左右包抄堵住堑壕,防止敌人逃窜。“华安班长用火箭筒摧毁敌隐蔽工事”,此时天还没有黑,射击位置比30号高地的位置要好打,华安和颜克旭匍匐前进至隐蔽部的左侧八米处向里打了一发火箭弹,又绕到隐蔽部右侧十米处又打了一发火箭弹,敌隐蔽部已完全坍塌。


  经过半小时的清剿,我六连歼灭敌人4名,其中还有一位越军中尉军官,俘敌一名(伤员),同时缴获大量枪支弹药,电台发电机等战备物资。我六连轻伤一人,当晚华安所在一排就在越军254团南侧的竹棚里休息,夜里的冷风顺着竹棚的缝隙钻了进来,多少还有点凉嗖嗖的感觉。

  由于天黑,地形不熟,营指挥所还不知在哪里,还有一名越军伤员由我一排轮流看守,华安只好和其他战友轮流看管着越军俘虏。越军伤员快到十二点了就开始大喊大叫,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听的懂他叫什么?战前训练只学了“缴枪不杀、出来,举起手来,跟我走”的越语,其他什么都不会,张明学排长只好请示连指挥所,连指挥所回答,”检查他的伤口,如有流血,帮他包扎止血,再大喊大叫给予他适当的制止千万别把越军引来”。

  战前包扎大家都练过,华安仔细检查他的全身并为他包扎了右胸和腹部(弹片伤),左大腿的枪伤,这下好了,他不怎么叫唤了,到夜里三四点的时候越军俘虏又开始大喊大叫了,三班战士韦汉庭(老广)只好暂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避免把越军引来,等天亮时这名俘虏他再也不叫唤了,天已大亮了,一排三班挖了个坑把他埋了。


  二月二十四日,我六连又向纵深推进了1公里左右,在清剿残敌空隙中,华安肚子疼,他从出国那天到24号整整八天没解大手,实在是憋不住了,华安享受了一次特别待遇,“铁匠”排长大声喊着,“一排警戒,华安班长快点”,华安很快把这些天来吃的761干粮、红烧猪肉罐头全解了,肚子好舒服呀。

  此时趁机赶紧看看腿上的伤,右大腿髋骨外侧贯穿枪伤,长五公分,深一公分没有伤到骨头,好险啊!再往左两公分,右腿就残废了,再往左十公分将打断大动脉或是把命根子打掉了,苍天保佑他呀!只是这几天出汗,加上天天都这么紧张早忘了他的伤,再是没有做任何处理,有些发炎了,“卫生员给点酒精棉球”,他大声的喊着,卫生员小安急忙跑过来打开药箱取出棉球,华安说不急,华安取了一根火柴,把伤口上的黄脓用力刮干净,小安快点消毒,时间很快,从解手到处理伤口就四五分钟吧!看看裤子上留的俩个洞,还有少量血迹在裤子上,没什么走吧!

  部队在附近搜索了一会又返回了208高地,我一排还在越军254团部南侧竹棚里休整待命。华安和颜克旭在竹棚里实在是无聊就溜到越军254团仓库,哎呀!咋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有中国大米,苏联鸡肉罐头,牛肉罐头,水果罐头,还有许多军用物资还没有拉完,“小颜你看,这狗日的越南小鬼子的子弹比我们的好呀,子弹壳是塑料的,比我们的轻,好带呀!我们带上150发子弹就感觉重的很,如果带塑料弹壳的子弹带个300发没问题”!华安和小颜不敢多看也不敢长时间离开战友,拿了几个鸡肉和牛肉罐头装在挎包里就又回到了排里。这天晚上除了站岗,其他时间基本都睡着了,多美的一觉。


  二月二十五日,我六连奉命清剿206高地一带,我三排在206高地的西北侧无名高地毙敌一名,缴获冲锋枪2支,火箭筒2具等敌作战物品。当部队返回得南后,看到了二月十六晚负伤回国治疗痊愈返回部队的二班战士王光伟战友,大家都围了上去问长问短,当听小王说祖国人民对全体参战人员特别是对负伤回国人员如何如何关怀时,指战员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出来十天了,没有听到祖国的声音,没想到祖国人民这样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们,关注着我们,期待着我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为国争光的呢?指导员看着大家一个个高兴的样子,提议全体立正,举起右手,面向祖国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三月五日,电台新闻里传出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国人民解放军广西、云南边防部队惩罚越南的自卫还击作战消灭敌有生力量数十万,已达到预期目的。军委命令从即日起,陆续往国内撤军。军委重申,如果敌人胆敢再次反扑,我们坚决予以再次还击!消息传开,我六连无不为之振奋。十多天来,大家出生入死,为的就是狠狠打击敌人,如今达到了预期目的,马上就可以回到祖国的怀抱了,谁不高兴、谁不兴奋呢?!

  为了防止敌人反扑和干扰,以便第一线部队安全顺利地撤离,上级命令我二营在145、231、196地域构筑工事,阻击敌人,掩护纵深部队撤离。我六连接到命令后,于三月五日18时进至七号公路北侧的196高地,修筑工事,阻止敌人沿公路追击。短短十多天过去了,四连的弟兄们怎样了?五连的战友你们还好吗?还有和华安一起入伍的其他十一个昆钢兵来自轧钢分厂的董开宽、后勤处的孙 林、炼钢分厂的赵小海、氧炼钢的余广云、耐火材料厂的周志强、汽车管理处的李 向、服务社的王晋滇、动力分厂的周明生、烧结分厂的宋俊琦、维修队的李从福、基建处的董建云、你们都没事吧?枪炮声不再密集了,华安心里想的是战友,是和他一起在四连的战友,还有一起从昆钢来的战友+工友+朋友不知还能见到谁......?不知会失去谁......?


  1979.03.06是华安的生日,不过这一天华安跟谁都没说,就连同他最好的战友颜克旭他也没告诉,华安所在排在196高地脚下的山崖边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洞,外面全是灌木林和树藤盘为一体的天然帘子,华安就在哪个洞里度过他24岁的生日。那天晚上,大伙都睡了,华安还没有睡,华安心里想着,昨天中央军委已下令,部队都陆续开始撤退,要想回国过生日已经不现实了。

  华安所在的二营早就受领了出征时要拉开国门,打通通道,消灭拔坡一带敌有生力量,组织防御,掩护主力回撤,这下好了,这个生日无疑只能在洞里过了,能否度过华安二十四的生日,华安从出征那天就天天在心里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地数着,不知道能不能数到过生日的这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过生日的那一天,如果在自己祖国的营房里,连长指导员总会在每个战士过生日的时候,为你端来一碗面条,面条上还放着两个荷包蛋,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哪有那个条件,出征那么多天连口热汤都没喝上一口,还能活到二十四,看来老天还是照顾华安的,华安想着那一碗面条,面条上还放着两个荷包蛋,想着想着肚子都饿了,想着都二十四了,如果还能活着回到祖国,还可以找个女朋友,谈恋爱。

  记得部队在马关县马尾冲坡头村扩编后,华安班的新兵赖安强是华安的助手,他们在完成土工作业中途休息时,华安问小赖,“你怕死吗”?小赖想了想说“班长我不拍死,怕死我就不来当兵,我只是不该做这件事”,华安急忙问“做什么事” ?小赖接着说“我不该认识我现在的女朋友,她很天真,很单纯、我很爱她,到现在我还没拉过她的手,我也不知道拉女孩子的手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如果光荣了,她会难过的”。


  华安和全班战友都认真的听着,谁也没吱声。大家都在想着自己的家人和恋人,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拉女孩子的手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华安在班里年龄最大,他也没有女朋友,为了安慰小赖,华安说了谎话,华安说“他的女朋友在华安出征前就没有同他通信了,就连华安出国参战都没有告诉女朋友,如果活着就戴着军功章去见她,如果光荣了,就让她断了这个念想吧”!

  华安要真的回到祖国怎么跟班里的几个战友交代,看来回国要谈恋爱了,想着想着肚子里的肠子又开始打架了,华安叫醒了小颜,悄悄地说,把咱们缴获的鸡肉和牛肉罐头一样拿一个来,肚子饿了不吃点睡不着,小颜不耐烦地把罐头递给了华安,华安悄悄地把罐头打开静静地品尝着苏联罐头和中国罐头有什么区别,又看看他身体的左边右边全班战友都不在身边,赖安强、申保林、张金国、十七号都负伤了,林昌华牺牲了,全班只剩华安和颜克旭坚持到这场战争的胜利。

  此时的小颜睡意正浓,先是不搭理华安,后来可能是耐不住罐头的香味诱惑,也凑过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你别说先前的华安吃东西还挑肥捡瘦,小颜一来,华安不再挑了,忙着吃,华安说“你刚才怎么不吃” ?小颜说“深更半夜的吃什么呀!后来再想这几天这几个罐头把我背的好累呀!我要不吃不划算,再说吃完了,我也少累点” 。

  是呀!这小子学会小转转了,华安和他悄悄的笑了,“要有口酒就好了”,小颜说“有个罐头吃就不错了,还想喝酒”,就把水当酒吧!他俩又悄悄的笑了,吃完了,喝完了,美美地抽了支祖国人民慰问的宝石牌香烟,就这样华安在自卫反击战中,在196高地东侧山洞里度过了他那以忘怀地、别有情趣的24岁生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部队一批一批地撤离。夜寒昼烈的艰苦环境使许多战友的皮肤溃疡,不过,当看到前线部队安全地通过自己防守的山脚下时,他们没有一个有怨言。为了战友们的安全,他们忍了。他们常常这么想,同时也是这么做。为了不暴露我军企图,六连的干部战士每天忍受着三十六、七度的高温猫在洞里,吃不上喝不上,晚上还不能入睡,为部队安全撤离站岗放哨。

  六天过去了,我深入纵深的一线部队已经全部撤出。可能是由于敌人还在畏惧,几天来一直没有任何追击的迹象。敌人不来,我们就养着,你要来了,我们就揍你。三月十一日中午,六连奉命掩护工兵埋设地雷,拆毁桥梁,一路上边撤边掩护,晚十左右连指接到团指命令迅速支援我师炮团某连,该连在撤回中遭越军特工围堵。
  我六连接到命令后,迅速跑步前去支援该连,由于越军特工人员少,对我步兵连忽然出现,冲锋枪、班用机枪一起开火,越军特工不敢恋战,仓惶逃命去了。三月十二日早上6点正,一二四团六连最后一个连队安全地跨过了国境线,回到了祖国的怀抱,铁拳惩越寇,谈笑凯歌还。

  我六连指战员自二月十六日出国,历时23天,共歼敌57名,俘敌2名,攻占了30号高地,打退了391高地残敌的疯狂反扑,攻占并消灭了72号高地防守之敌和208高地的暗堡之敌,连续清剿了11个高地的残敌,缴获各种手、步、冲、轻、重机枪13支(挺)、电台4部、火炮5门、40火箭筒4具、子弹10万余发、炮弹300多发、手榴弹242枚、大量地雷和大批军用物资。全连牺牲3人,伤47人,圆满地完成了这次作战任务,连队荣立集体三等功。集体一等功六班;集体三等功一排、二排、一班、二班、四班、七班、火箭筒一班;全连立功人员共四十人,荣立二等功六人(其中二人牺牲) 三十四人荣立三等功。


  三月十二日早上,六连回到河口农场十分场橡胶林后,仍就驻扎在出国前自盖的草房里。“老朋友”相见格外亲,亲爱的“草屋”,华安又回来啦,我们六连又回来啦,带着胜利的喜悦,带着失去战友的悲伤,带着弥漫的硝烟,带着异国的尘土,我们又回来啦!

  为了安全,连队继续派出潜伏哨和营区流动哨。安置好后,部队进行了三天的军容休整和清洗。23天的硝烟、雨露、汗水、鲜血以及闷热、紧张的生活,几乎使每个人全身都快要发霉、发臭了。三天来,连队轮流在南溪河洗澡、记得华安洗澡的那天,和小颜还有其他几个战友先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洗净晒在草丛上,然后大家集体搞了个解放式的搓澡,你帮我,我帮你,战友们一会就洗的干干净净。

  不好,华安的肚脐被什么小动物咬了一下,他急忙游到浅滩处,小颜帮看看,小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说“什么也没有啊”!不可能,华安总觉的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这会衣服也快干了,上岸再来个日光浴,开心呀!“小颜这小东西出来了,像是个袖珍小螃蟹,还死死地咬在肚脐的边上”,华安急忙用手指堵住肚脐,生怕它再爬进去,华安和小颜怎么弄它就是死死地咬住不放,哨音响了,赶快穿衣归队,可这小东西怎么办?


  一排战士韦汉庭递来一把旅行剪,剪掉,没时间了,快剪,华安眼睛一闭右手一使劲,剪了。华安抱着衣服一边跑一边穿,等回到他的草屋时肚脐已不疼了,可耳朵开始阵阵地痛,华安自新兵打第一发火箭弹就震昏了,还闹了笑话【记得战前打靶时的那天晚上,华安是最后一个打,他前面是李正光、王友明,还有一个新兵他们都打的很好,都是首发命中目标,轮到华安了,他真有点怕哪个响声,太响了,怕也要打,华安按动作要领很快就准备好了,当华安打出火箭弹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被震昏了,震昏后滚到一侧的洼地里,战友们一时都没找到他,都大声的叫喊着他的名字,华安、华安,鲁 江老班长拿手电筒在一侧低洼地才看见他,连忙把他叫醒,华安醒后只知道耳朵吱吱叫,别的什么都听不见,罗阳锡班长要背他,他执意自己走回连队。第二天,华安问班长他打靶成绩怎么样?打中了吗?班长告诉他,“打的很好,就是打完了找不到你了”,华安好惭愧呀!

  事后他悄悄问鲁江老班长,他说你打中了,只是弹着点没其他几个战友好。华安从这次实弹射击中认真反思,找出了是他的畏惧心理造成的,他好羞呀!这件事四连好多战友都知道,事隔那么多年大家早忘了,可华安一直没忘,在自卫反击战中他反复证明了,他什么困难都能战胜。过去的笑话已被大家淡忘。】可在这次自卫反击战中,17号他连续打了三发,耳朵就叫了好多天,23号又连续打了二发,耳朵其实一直都在叫,那段时间每天都有枪炮声,时时都有敌情,脑子和神经随时都绷的紧紧的,也就没再意,现在枪炮声没了,有了舒适的生活环境,全身都放松了,耳朵开始阵阵隐痛,时不时还流些黄水出来,连队肯定也看不好,只有到师团医院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几天来部队人员有了充足的睡眠、洗衣、换装、整理,这才显出了自卫反击英雄们的面目。一个个都精神了许多。其实,苦点、累点、闷点、脏点、臭点、都没啥,大家总算活着回来了,这是最大的万幸。而已去的战友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们的亲人,这才是最大的不幸。想起牺牲的烈士们,大家痛心疾首,悲痛万分,个个都想去看一看我一二四团烈士的遗骨和坟墓,为他们再添一把土,再跟他们说说那些没有说完的话,再同他们干一杯老白干,再抽一支祖国慰问的香烟。

  三天后,边境没有什么情况了,同时部队经过休整体力也恢复了。上级命令我营于十五日凌晨4点出发,开赴马关县城进驻夹寒箐等地区继续休整,处理善后。部队乘车开进前往马关县城,所有战友们心情轻松了许多。当部队进至距县城约两公里路时,上级指示部队人员下车,整理作装步行进城,因县政府已组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部队下车后,随即整理成四路纵队,整齐地向城里开进。

  秦开洪连长兴奋地喊着口号,向祖国人民学习!向祖国人民致敬!正步走,可,可新兵太多,刚入伍就练战术、射击、投弹,根本就没好好练过队列训练就上战场了,一下就走正步,这可笑坏了老兵,有左脚左手的,还有手来腿不来的,乱成一团。秦开洪连长马上反映过来了,就齐步走吧!



  一路上,街道两旁排列着手拿鲜花的汉族、苗族、彝族群众,各种彩门横跨街道,五颜六色。鞭炮、锣鼓齐鸣,欢迎队伍绵延四华里。青少年和学生们正在忙碌着给过往的车辆和火炮送花环,给队形前的连队干部献上鲜花,两旁的群众向队形中的战士递着热腾腾的包子、馒头、鸡蛋、花生、瓜子,还有老乡们都舍不得吃的水果糖、红糖、香烟全拿出来奉献给了战友们,少女们撒着鲜花花瓣,一路上的热闹景象充分表达了祖国人民对子弟兵的爱戴和崇高敬意。

  转眼三十五年过去了,再想一想当年二月十七日出征,我部队的代号是35217部队,这也许是巧合,但这种巧合永远不会再碰到了。思前想后只有这场战争给我们留下了难于忘记的思考,给我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我们义无反顾,我们履行天职,短短二十三天,五百五十二个小时,华 安和他的战友们经历了枪林弹雨的考验,以军人的品质、军人的气质、军人的职责书写了这段历史,他们用血肉之躯见证了战争,他们无悔1979,他们无悔此生!

  生命中有了当年戎马的生涯,一生都不后悔,当兵时有了作战那一段经历,一生一世都是那么的珍贵。战争它不仅是一种形式,对于华安他认为它还是一种磨砺和荣誉,对于这场战争它对许多战友是一种肯定,它是一种赞颂,其内涵有一种潜在的凝聚力,它还有较高地文化水准同时还具有大爱的精神。

  这么多年过去了,华安深信战友之间最重要的还是那份信任,特别是经历了生与死的洗礼后建立起来的战友情,是这种大爱驱动着华安战友之间向往着快乐和幸福,这种战友之情在共鸣,在交融,不管这种友情受何种的滋扰或是受到何种病毒的侵害,这份战友情总是奔着幸福快乐而去......。

  当兵人的眷念永远是部队,当兵人的喜爱永远是军装,当兵人的战友永远是兄弟,当兵人的领导永远是班长,当兵人的品质永远是忠诚,当兵人的品德永远是善良,当兵人的追求永远是正义,当兵人的精神永远是担当。有了这种博大的精神,中国的军队会更强大,中国的军人会更值得眷念......。



  尹鸿伟扫描并提供的反映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历史图片。


  
  被越军开枪打死在位于云南省金平县中越友谊桥上的解放军士兵。


  
  解放军在红河岸边埋伏准备进攻。


  
  解放军准备进攻。

  
  反坦克火箭筒手李光辉在战斗前沿准备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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