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


  三连经过反复争夺,攻占一无名高地时遭敌炮火拦击,战至11时,不得不暂停进攻。因团和一营无线电联系不上,对战况无法了解,团领导十分着急,即派副參谋长王德武赴一营了解情况。

  王副参谋长从一营返回,向团首长汇报后才得知:一营3月3日接团命令后,即令三连向敌侧方迂回,二连向敌后穿插准备打援,因为天黑、山高、林密,无法实现迂回穿插任务,故对敌无法形成合围态势。

  团首长了解上述情况后,即令后勤为一营补充弹药。一营经过短暂休整,总结经验教训,营长果断调整进攻部署,在营属炮兵火力支援下,向敌发起冲击。战至18时,一营攻占了该高地,毙敌63名,缴获部分武器弹药,胜利地完成师交给我团的作战任务。

  这一胜利来之不易!他们是在敌情不清、地形不熟、通讯不畅、在前进中展开、仓促投入战斗的情况下取得的胜利,靠的是全营指战员不怕牺牲、英勇顽强、敢于拼搏,靠的是指挥员临危不惧、灵活机智、果断指挥。一营攻占郭参后,立即加修工事,团向师报告了攻占郭参战况,师令我团原地待命。


  3月5日下午,师令我团立即炸毁南卡大桥,防敌追击,掩护部队后撤。

  南卡大桥建在两山之间,完全是钢结构,是越南境内的一座重要桥梁,据郭参5公里,有越军看守,我团接师命令后,立即研究决定,令三营加强团工兵排执行炸桥任务。但率三营作战的一位副团长对敌情顾虑严重,找各种借口迟迟不行动,最后抱病而归。

  团里不得不临阵换将,决定由一位1943年入伍的老副团长赵旺海同志率三营担当此任。赵副团长是山西人,他的传奇故事不少,平时生活很简朴,买东西都精打细算,买什么东西他都要货比三家,就是买双线袜,也要跑两三个商店才能成交,连他的警卫员也不愿跟其进商店。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他在西南剿匪中任营长,有一次执行押送100多名俘虏任务的途中,遭土匪团团围住。为了率全营杀出重围,在对待俘虏问题上犯过错误,最后在首长的力保下,留下一条命,又从战士干起。


  赵副团长受领带三营炸南卡大桥的任务后,二话没说就去了三营,在师炮群的火力支援和师侦察连的配合下,歼灭了守桥之敌,于3月6日24时前,炸毁了南卡大桥。我团于3月7日黄昏,沿七号公路回撤到为麻登车,3月8日下午回撤至建水县的秧田,在这里主要是静观敌人动向,搞好作战总结。

  我自己认为,此次自卫反击作战,就我团情况来看,组织准备存在不足,地图太陈旧(法国版四十年代测绘),通信联络不畅,歼敌数量不多,且多数是越南边防公安部队,共歼敌300余名。越军守而不坚,遇到我部攻击,采用三十六计逃为上策,这似乎是越军对我反击作战的一个策略?

  1979年3月初,我团奉命攻打郭参之越军后,撤回云南境内的建水县休整。

  这些天,团领导主要是每日接待各级慰问团,部队主要是清点武器装备,打扫个人卫生,3天假期也只能在驻地休息。3天休整过后,各营连按团的统一部署,进行自下而上的作战总结,大找作战经验,查找不足,评功评奖。


  万万没想到,四连在组织总结时,因一名战士给其副班长提了一条意见,导致这个副班长情绪失控,出现严重事故。

  在部队反击作战凯旋欢庆胜利之时,突然发生这一恶性事件,造成严重恶果,令全团上下感到万分震惊。因为我在二营任职七年,对四连情况比较了解,团长,政委就派我和保卫股长处理善后事宜。

  我到四连去,发现干部之间互相埋怨,战士们情绪低落,干部战士都说反击战连队仗打得好,全连可以荣立集体三等功,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功是邀不成,反而给全团抹了黑。看到四连干部、战土思想很不稳定,当即我就召集四连干部开了个会。在会上,我讲了三条意见:

  一是连队已经出了事故,首要的是我们每个干部勇敢地面对,最重要的是善于总结经验教训,把未来的事办得更好。二是要变压力为动力,越是在困难时越要讲团结,绝对不能互相埋怨,各自应查找自己的问题。三是继续搞好战评,带好部队,鼓舞士气。


  会后,我就到出事的班召开座谈会。下午四时,团里派庄副政委接替我的工作,当时我想可能团长、政委认为我来处理此事不太合适?还是感到司令部战后工作太多?没再多想,当块好砖任党搬吧!

  回团后,我同王德武副参谋长搞完司令部的作战总结,又同作训股的同志一块搞典型战例选编,部队转入正常训练。


  1979年5月14日,96团凯旋回到临沧博尚。中为作者



  

  5月11日,我团奉命回撤,5月14日,返回到团驻地临沧博尚,受到当地的隆重欢迎。在部队营房的大门外的公路两侧,站满了欢迎的人群,人们敲锣打鼓、载歌载舞迎接胜利凯旋的部队。

  临沧地区和县里来部队慰问演出的活动不断,整个营区如同过节样热闹,一周后才恢复了往日一样的平静。部分干部战士开始休探亲假,部队转入正常训练。团里组织了若干小组,分赴全国各地,看望慰问在作战中牺牲的干部、战士家属。

  

  7月初,我被任命为副团长,任副职虽说权力不大,但压力小,无论遇到什么事,上有团长、政委负责,具体工作有司、政、后三个部门去干,比当主管轻松多了。此时,我似乎坐在了河岸上,观看微风吹动的河面,心情是那样的平静。

  可是好景不长,10月初,我被任命为一团之长。在短短的三个月里,“连升两级”真是“官运亨通”。任命前一点风声都未听到,太突然了,思想上一点准备都没有,如何当好这个团长,如何与老政委配合好等一系列问题,都摆在我的面前。

  我团政委李清存是东北人,1947年入伍,参加过辽沈战役,南下广东追歼蒋军残敌,抗美援朝、对印反击战等,工作经验丰富,在各种会议上没成熟的意见不轻易表态,给人一种成熟老练的印象。

  同这样一位老同志搭档,不把全团工作搞上去,说不过去。我该怎么办?首先查找我自己的不足,我最大问题是有不谦虚、骄傲情绪,在工作中主观、急躁,听不得不同意见,我想在工作实践中,一定要认真克服这些毛病,争取收到好的效果。


  1984年4月底,我军一举夺取了老山、者阴山作战胜利后,昆明军区首长又给我32师(注:作者时任32师师长)下达了作战任务,命令我师年底前要夺取被越军占领的苗皇帝山。

  我们于7月8日到达边境小镇董干,安顿好后,我们按计划开展了工作。7月11日,突然接到军前指电令:“立即停止勘察地形,速返回军前指西畴接受新任务。”

  这突然的变化,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电后,我们立即驱车2个多小时,赶到西畴军前指作战室,11军何其宗副军长、蒙进喜副参谋长已在这里等候我们。因时间紧迫,何副军长当即向我们明确了如下情况:

  近期很多迹象判断,敌人不甘心失败,准备了1-2个师的兵力,将于8月中旬,对老山实施大规模反扑。军区要求你师“寸土必争,长期坚守”。另,军区已向你师下达了“预先号令”,你师第一梯队于明日出发,向马关地区集结。于8月1日凌晨前接防完毕。


  时间这么短,要求我师完成向战区开进的任务,我师将面临严峻的考验。我了解情况明确了我师的任务后,立即按照军的意图,将我师勘察地形人员兵分两路:我率各团长和师机关同志立即返回部队驻地,负责全师部队向集结地域开进;杨参谋长率各团参谋长到40师见学,熟悉情况了解敌情,见学结束后,返回马关,为迎接全师部队做好各项准备。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又很突然,真是心急如焚。我们中午饭都顾不得吃,立即驱车向回返,1000多公里的土山路,要在24小时赶回师驻地谈何容易,我们只能昼夜兼程。

  此时,因为刚接受紧急作战任务,既紧张又亢奋,一点也不感到疲劳,任凭飞驰的汽车颠簸。我坐在汽车上想,从收拢部队到组织部队向战区开进,军区只给我师2天的时间,这个难度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师部队高度分散在几百公里范围内,师政委李正贤带领全师100多名干部,正在军教导大队补习文化,师里只剩下王德武副师长和刘先诚副政委两个领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完成全师向战区开进的一系列准备工作,难度实在太大。


  7月12日下午,我的车行到南涧县大山上。看到了我师第一梯队96团正在向战区开进,我悬着的心落了地。原本随我往临沧去的96团团长徐光辉立即调头,带令本团开向战区。

  晚饭前,我回到了师部驻地,没进家门就直奔办公室,听了王德武副师长的简短汇报,又看了全师向战区开进的命令,心想他们能在短短的两天里,把全师部队向战区开进的准备工作做得如此完美,真是太辛苦了!

  我对王副师长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们一起上路。”从办公室出来,我又去看李正贤政委,他先于我从教导大队返回师部。我俩简短地碰了碰头,就回到我的小家吃晚饭。

  7月13日早晨,师直部队整齐地排列在师大操场和公路两侧,地方领导前来为我们送行,随军家属也带着小孩儿,看看即将奔赴前线参战的丈夫,个别家属都哭出声来,要说像生死离别吧,不吉利,就算是惜别吧!


  我们和地方领导握手后,即乘车向战区开进。为了麻痹敌人、隐蔽我军企图,师大功率电台原地未动,和军保持正常联络,开进途中小功率电台一律关机,路上唯一的通讯工具就是电话。每到宿营地,通信兵就忙于架设电话线。

  在开进的路上,汽车在奔驰,尘土在飞扬,形成了一条黄龙。只有在前面汽车上鲜艳的红旗,迎风摆动,啪啪作响。经过一个个县城、交通要道,都有我师派出的交通调整哨,威风凛凛地站在交警的岗位上,指挥全师部队向战区开进,车队顺利通过。

  每日到达宿营地时,战士们都变成“土地爷”,互相都不敢相认,经四天的行军,到达了师集结地域——马关县城。


  1984年7月,32师抵达老山地区,准备接替40师老山防务

  

  1984年7月,我师到达马关地区后,准备接替老山防备,各团和师直部队都进行了战前动员,大搞临战训练。

  在此期间,部队部分干部也听到了一些负面消息,说越军特工队深入我境内炸毁了我军的一个雷达站,因而也产生了对越军特工的畏惧心理,各部队对此进行了针对性的教育,但个别人的心理仍埋下了阴影。

  7月18日,我带各团团长和师机关部分同志,分乘两辆大卡车到老山现地勘察地形。那天雾很大,能见度不足十来米。后面一辆汽车没有跟上,因为我们两眼只盯着前面的路况,没发现此情况,继续往前行。

  一会儿,听到有人敲打汽车驾驶棚,我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方知第二辆车未跟上。我们等了一会也不见踪影,因为时间关系,不能再久等,我就带部分人员先到14军指挥所——交趾洞。


  进了指挥所,看见了14军军长刘子波(曾任11军参谋长),我赶忙跑过去先敬礼,和刘军长握手。他笑哈哈地对我说:“刘玉尊,没打仗你就把人给弄丢了!”

  对刘军长的话,我是不会在意的,因为他说话是有名的风趣。我笑着说:“军长!我出师不利是你之过,是你没把我培养好!”

  说着,刘军长就在沙盘上给我们介绍当面敌我态势和相关情况。我们喝了点水,掉队的那台车也赶到了。

  我们告别了刘军长,驱车直奔南温河。南温河距老山主峰很近,驻有40师的预备队,并有一个野战医疗所。我们的车经过南温河不远就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无公路,我们就徒步上老山。


  走了半个多小时,巍峨的老山展现在我们面前。主峰1400多米,巍然屹立在中越边境线我方一侧。此时,大雾早已不见踪影,火红的太阳当头照,照得全身火辣辣使人难耐。我们爬到半山腰时,随身带的水早已喝完,汗水湿透了衣衫,每个人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汗渍。

  96团团长徐光辉中暑了,我们只得停下来休息一下。在我们中间,徐光辉的身体最棒,平时他打起球来满场飞,有“单打冠军”之称,连续打两场篮球也不说累。今天他可在众人面前栽了,躺在一块平地上喝了一瓶“十滴水”,休息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我正坐在一块石头上遥望着老山峰顶,我的警卫员小郭走到我跟前,小声地对我说:“我背了两个西瓜,是不是拿一个给你吃。”

  我说:“都拿来,每人一小块。”

  大家一听说有西瓜,都围拢上来抢西瓜,抓起西瓜就用拳头砸,没有了往日的斯文客气,都嚷着吃西瓜。除了我的警卫员没吃到外,其他人连西瓜皮都啃了。


  经过休息和抢西瓜吃,大家又有了精气神继续爬山。路上遇到一位40师战士,光着膀子下山,他对我说;“这个山上都是一个性别,你们这样穿衣服爬山不行!”

  为了给友军一个好的印象,我们爬山时都扎着腰带,风纪扣扣得好好的。他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让大家把腰带解下,外衣扣都解开,这样轻松多了,爬山的速度也似乎加快了。

  在一个平坡处,有一个小竹棚,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男子在这里开了个小卖部。里边有烟、酒、饮料和日常用品。我看后心里想,这人不仅胆子大,也有经商头脑,敢发“战争财”。

  一道山泉从小卖部前流过,我们在此洗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服装,直奔老山主峰。接近主峰时,迎面微风吹来,感到有些凉爽,这里山脚和山顶温差挺大。


  在主峰上,40师的同志给我们介绍了当面敌情,带我们参观了部分阵地。我们在主峰上详细观察了地形,看到老山上的树林已“残肢断臂”,竹林里到处是弹坑和雷场,老山上的兰花也被炮火硝烟熏染,吐不出她那往日的芬芳香味。

  因为太阳已西下,我们一行小跑着下了老山。上山不易,下山也难。到了老山脚下,已不见了太阳的余晖。我们驱车返回马关时,已是万家灯火。


  32师师长刘玉尊勘察老山阵地

  

  1984年7月,我师(注:指11军32师,作者任师长)准备接替老山防务时,7月18日、7月20日,我带各团团长和师机关部分同志分别到老山和那拉口子662.6高地勘察了地形。

  7月21日,师和各部门领导研究老山防御作战方案。会上,杨子谦参谋长讲了到40师见学情况,我除了简单讲了勘察地形情况外,重点讲了敌情。


  32师师长刘玉尊(右)与王德武副师长(中)、参谋长杨子谦在研究作战


  

  为了节省时间,根据敌情、地形和上级的作战意图,我先对师老山防御作战的部署和各部队的任务区分讲了个人的意见:

  一、步兵96团加强师炮团,在154号、142号、116号、140号、662.6号高地组织防御,担负师主要防御方向的作战任务;

  二、步兵94团加强炮兵16团、33师榴炮营,在17号、42号、75号、81号、1072号高地组织防御,负责师次要防御方向的作战任务;

  三、步兵95团为师预备队,在南温河地域待命,随时准备支援一线团作战;

  四、师炮兵群由炮兵第5团组成。


  我的建议得到大家赞同。我对杨参谋长说:“按照会上对各团任务的区分,对师直各分队也要明确任务,建好各预备队,要细化,写好各种作战文书,敌我态势图要标好,为开好师的作战会议做好准备。”

  因为时间紧迫,师司令部要完成我交给他们的任务,必须分秒必争。从书写作战命令到步炮协同计划,然后还要一一标在图上,给他们的时间只有几十个小时。杨参谋长带领司令部各科,奋战到22日5点多,终于完成了任务,我审阅后感到非常满意,他们为老山防御作战建了头功。


  刘玉尊师长(右)和师参谋长刘子谦(左)在研究敌情,后为师作训科长陈代明


  

  7月22日上午8点半,我步入会议室,看到各团参加作战会议的同志,都站在我师醒目的防御决心图前看,面部表情似乎有些紧张。大战在即,我的心情也不是那么平静。

  会议开始,首先由我代表师党委,宣读了师老山防御作战的决心。然后我讲:

  当前敌情很严峻,我们当面之敌是越军313师,配备有炮兵18旅和2个特工营、1个工兵营,在黄罗、清水、南达地域组织防御。越军企图重夺老山,从其国内调其精锐316A师、356师赶往清水地域,可以说是大战在即。

  我师接防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在熟悉敌情的同时,抓紧抢修、加固工事,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我们一定要争分夺秒,昼夜奋战,不怕疲劳,抢在敌人进攻前,把工事抢修加固好,为打好我师接防后的第一仗奠定基础。


  遵照昆明军区命令,我师要在1984年8月1日凌晨前,完成与40师在老山防御阵地的交接任务。为了保证交接任务的安全、隐蔽,接防任务全部安排在夜间进行。

  这样做难度较大,为此,师司令部拟定了交接班的详细计划,按“先一线营连、后二线营连,先步兵、后炮兵”的顺序对口交接。为了交接阵地更加稳妥,我师派出作战骨干,提前进入每个防御阵地,熟悉阵地,了解情况并按时在指定地点,引导接防部队进入阵地。

  7月27日夜,由王德武副师长、副参谋长高凤鸣率一线团的副团长及师、团机关部分人员进入40师师、团两级指挥所“见学”。

  7月28日夜,一线营、连、排、班,进入“对口”接防阵地,师炮团一个榴炮营进入阵地。


  7月30日,师一线团队进入阵地,师机关和师直分队40师指挥所——曼棍洞。

  车队经过麻栗坡县城后,均关闭大灯向前行驶,山很陡,弯多且急,行驶非常缓慢。到了“三转弯”前,我们下了车,因为这里是敌人的炮火封锁区,坡更陡,弯更急,汽车闭灯行驶很不安全,只能徒步行进。

  夜很静,只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因为一路均是下坡,行进速度比较快,不到1个小时就看到了路两侧的炮兵阵地,沿着公路配置,形成了一字长蛇阵。这样配置师炮兵群,我在军事学院没学到,这就叫“有什么地形打什么仗”,因为事前炮兵部队知道接防部队到来,也没问口令,我们就静悄悄地从阵地旁经过。

  1个多小时后,我们经过盘龙江上的小铁桥,穿过一片橡胶林,就听到不远处发电机的轰鸣声。我们师的王副师长、高凤鸣副参谋长把我们带进了曼棍洞师指挥所。


  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进出。洞口两边有警卫战士荷枪站岗。进了洞,看到了洞里灯火通明,40师师长刘昌友、参谋长王继堂,把我们接到洞里的“作战室”。

  王继堂参谋长简要介绍了情况后,刘昌友师长就说:“今晚你们刚刚进洞,先休息,明日再详谈。”

  进了指挥所,心里很兴奋,躺在床上睡不着,何况不停的电话铃声在“伴奏”,人们手握话筒高声地讲着话,我一点睡意都没有,独自一人观赏这曼棍洞。

  这个洞很大,足有20多米高,各种奇特的钟乳石悬挂在洞上。下面有很多奇特的石笋,非常壮观。可惜这地方遭到战火破坏,要不然简单地装饰一下,就可以成为旅游景点。


  洞里大致分为三个平台,一进洞口的左边是师政治部,顺小路下去是个大平台,那是师司令部和师后勤部。由师司令部沿阶梯向下走,那是司、政、后三个部门的炊事班。炊事班的下边就是洞中的一条河,河水从洞中穿过,流入盘龙江,然后再流入越南境内的清水河。

  洞里非常阴暗潮湿,从洞顶上不停地往下滴水,如下小雨,可以用一句俗话来形容,“外边大下,洞里小下;外边不下,洞里还下”。师指挥所的人员天天就战斗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32师师长刘玉尊(中)在曼棍洞指挥所



  

  在师炮兵科的对面,是用木板架起的一溜通铺,上边用塑料布遮着从洞顶掉下来的水珠,这就成了“战地招待所”。

  此时此刻,我们成了现代的“山顶洞人”。洞里的电话铃声不断,使我彻夜难眠,躺在床上闭着眼,数着从洞顶掉在塑料布上的水珠的啪啪响声,一、二、三…

  因为洞中湿度太大,早晨起床后,我一摸被子,全都湿漉漉的。用完早餐,首先参加了40师每天例行的作战交班会,由值班参谋汇报头天晚上各团上报的各种情况和接到的上级指示,然后师长对当日工作重点提出要求。


  1984年7月,40师曼棍洞指挥所“主厅”,石洞内搭了许多棚屋,分隔成不同的功能室

  

  交班会结束后,王继堂参谋长详细给我们介绍情况,主要是当面敌情和40师在老山地区的防御部署,然后介绍了40师是如何搞好战场管理和需要关注的事项,最后看了40师指挥所在洞中的布局。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洞中还有总参搞技侦(利用监听技术获取敌人情报)的两位同志。巧得很,其中一个姓马的还是秦皇岛人(1984年前归唐山管辖),在战场上见到老乡,真的格外亲热。我们在作战室唠了一会嗑,我就转到洞外。

  一出洞口,大阳照得眼都不敢睁开,就在洞口适应了一会儿才向下走。这里是天保农场的一个割胶点,在路的左边有几间车棚,放有两台发电车,一台正在工作,供指挥所照明和师医院、野战医疗所用。右边有不少房屋,全是空房,没人居住。为了躲避战火,天保农场的几千名割胶工全部疏散到了后方,故不见到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这里只有荷枪实弹的兵哥哥,坚守在这个大庄园里,随时准备消灭来犯之敌,我们现在就成了这个庄园的主人。


  漫山遍野的橡胶林,棵棵都残肢断臂,胶林里没有看到一只小鸟,也不知道它们飞到哪里去躲避战火了。

  沿小路向前行,前面是一条河,此河就是从师指挥所的洞中流出来的。过了小桥。在40师同志引导下,走到河的右岸,伸手去触摸河中的水,感到热乎乎的,水温怕有40来度。这就是兵哥哥口中的“南疆第一泉”,是洗热水澡的唯一去处。

  河的对岸,就是师医院和野战医疗所,医生护士正忙碌着抢救伤员,经过止血包扎处理后,均转到后方的野战医院,伤病情重者,就转到昆明军区总医院。

  作者在曼棍洞旁的野战医院前留影

  

  我师按照上级命令,要在1984年8月初接替40师老山防务。7月30日,师一线团队进入阵地,32师师机关进入40师指挥所曼棍洞见学,准备接替指挥。

  40师指挥所最忙的时间要数晚上,当一线阵地没出现敌情时,参战的民工、军工利用夜暗,把前线急需的作战物资,如弹药、食品、枕木等,用肩扛、马驮等方式运到前线,返回时把病号、伤员抬回师医院救治。

  越军一般白天不敢大动,只是用炮火打击我前沿阵地,主要是利用晚上对我前沿阵地进行骚扰偷袭,每日我们要到凌晨一两点钟才能休息,几乎成了夜猫子。在见学期间,我们只是跟班听、看,没有话语权,当一名好学生就是了。

  7月31日,94团、96团二梯队营和师炮团机关及其余各分队交接完毕;

  8月4日,95团进至南温河。至此,我师顺利完成了与40师防御阵地的交接任务。1984年8月4日零时,我师开始行使对老山防御作战的指挥权。


  此次两师换防交接,难度相当大,敌我双方阵地犬牙交错,呈胶着状态,距敌阵地最近的只有几十米,可以说是在敌人眼皮底下换防,又是利用夜间进行,几千人同时上阵地,又有几千人同时撤离阵地,在组织指挥上稍有不慎或疏漏,哪怕只有一个战士出一点问题,就可能造成严重后果。但由于我们两个师工作做得细,准备充分,敌人丝毫未发觉我们的换防行动。


  11军32师秘密接防老山,越军自始至终不知道我军已完成换防

  

  在营区的清晨,唤醒沉睡战士的第一个声音是嘹亮的起床号声,而我们在阵地上的干部战士,清晨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越军阵地前广播站刺耳的高音喇叭声。广播的内容是无休止的重复:“XX军的战友们,我是X连副指导员,你们不要为战争而流血牺牲……”王母娘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我们一了解,原来是友军的一个副指导员,在夺取老山战斗中被俘,敌人利用他作宣传,每日都如此,从越军广播中的“XX军”称呼也说明,越军对我们与40师换防一无所知,并不知晓我们已经换了一个军的番号了。

  我师黎德富副师长原来是炮兵团团长,他建议我用单炮打敌广播站,我采纳了他的建议,让他试试。结果,他用了七八发炮弹,敌人的喇叭就哑了。以后天天都打,一周过后,阵地一线就很少听到刺耳的喇叭声了。



  打越军广播站使我受到启发,用单炮打敌广播站可行,若是打敌人的前沿阵地也一定可行。我就让黎副师长组织单炮,打击敌前沿对我威胁最大的阵地,效果很好,大大减轻了我一线阵地的压力,这就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我师行使指挥权的第一天,师党委研究决定,为了更好地粉碎越军的大反扑,减少伤亡,全师一、二线部队要抓紧时间,按原部署继续抢修工事,作为部队当前一项重要任务。

  师的指示立即传达到部队,干部战士利用雾天和夜晚,都在抓紧抢修工事。这是老天爷给我们安排的最佳时机!一定要在越军大规模反扑前,把工事抢修好,一切为了死守老山,寸土不丢,圆满完成防御作战任务。


  32师老山防御作战部分文书


  

  1984年8月4日零时,我师(注:指11军32师,作者时任师长)开始行使对老山防御作战的指挥权。

  8月6日午饭后,11军何其宗副军长(后任副总长)来到师指挥所。他来前没通报我师,故感到很突然,我赶忙上前去敬了个军礼,因为都很熟,他笑哈哈地对我说:“刘师长,这回要看你的了。”

  我说:“我在前边出力,全靠何副军长指挥。”


  1984年8月6日,11军副军长何其宗(挥手讲话者)来到32师曼棍洞指挥所,其左侧为刘玉尊师长

  

  何副军长是四川人,1961年入伍,虽然身材不是那么高大,但身体很敦实、很精神,从不拿架子,在全军人缘很好。在作战室里,我汇报了全师今后工作的设想和要抓的紧迫工作。他对我师的安排很认同,说:

  “你们师是在敌人要对老山进行大规模反扑的紧急时刻,受领作战任务的,可以说是临危受命。各项准备工作不够充分是必然的,但一定要在大战前,抓紧分秒时间继续准备,尤其是抢修工事,这是防御作战的重中之重。

  者阴山进攻战斗,31师打得很不错,这次你师搞老山防御作战,一定要打好,积累作战经验。这样我们11军,攻和防的作战经验都有了,比搞演习锻炼人,这是难得的机会。”

  何副军长讲完后,在师指挥所走了一圈,看望了指挥所的人员后,就返回军指挥所。


  8月8日,11军军长马秉臣来我师视察工作。他来前有通报,吃完早饭,我们师的几个领导就来到曼棍洞外迎接,马军长一下车,看到我们就说:“你们辛苦了!”

  我同马军长边走边谈,进了师指挥所作战室,马军长说:“这个山洞作为师的指挥所,安全没问题,敌人再大的炮拿它也没办法。洞里就是太潮湿,水珠从洞顶落下来,地下都是泥浆,上边用塑料布遮好,下边用木板垫起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要实现长期坚守,这样怎么能行!”

  我说:“我们已写了报告申领材料,准备彻底改善一下师指挥所的条件,材料一到我们马上组织施工。”

  11军军长马秉臣(签阅电报者)在前线视察

  

  马军长接着说:“防御作战是被动的,我们一定要把被动转为主动,敌人大规模反扑,这是我们消灭敌人最佳时机。他们不反扑我们也要打,你们全师要开展神枪手运动。神枪手运动积小胜为大胜,用不了很长时间,战果就大了。

  利用实战锻炼部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锻炼部队,锻炼干部,利用实战来培养各级干部的作战指挥能力。除此之外,你们要全面加强政治思想工作,要让干部战士树立敢打必胜的决心。不要遇到一点情况,不加分析判断就惊慌失措,自己打自己的人。”

  我知道,军长对我师炮团的误伤事件很生气。误伤事件是师炮团换防的第四天晚上,榴炮一营医助,正在坑道附近执勤,发现有3个黑影一晃就进了营指挥所坑道。因为天黑,能见度很差,他认为是敌人的特工队来偷袭营指挥所,就惊慌失措地开枪射击。


  坑道里营指挥所的人员听到坑道口有枪声,也误认为是敌特工来偷袭,慌忙用火力封锁洞口,防“特工”进入抗道。对进入坑道的3个黑影,形成了火力夹击,天亮时才发现是通讯排长陆海林和2名通讯战士躺在血泊中。

  原来,他们是到营指挥所架设通往营观察所线路时,被误击而牺牲的。第二天一清早,师炮团就报告了此事。师政治部立即派工作组对此事进行调查,并协助处理善后工作。此事件对我的触动很大,深感教育的缺失。

  马军长临走前告诫我们,现在不管多苦多累,一定要把一线工事抢修好,这样才能减少部队的伤亡。

  马军长走后,我们师的几个领导进行了认真研究,认为马军长的指示拓宽了我们搞好防御作战的思路,我们立即将马军长的指示传达到各团,要求立即按马军长的指示,展开积极主动的防御作战。


  1984年8月初,我师接防老山后,本师与配属我师指挥的部队,总兵力达到一万四千多人,师属以上大口径火炮100多门,团营属火炮112门(不包括连队的60炮),还有防空导弹连、坦克连、反坦克导弹连等。

  这么多的兵力兵器如何配置、运用,是指挥员指挥作战要考虑的大课题,因为这是作战的核心,因为这关系到作战的成效。

  我师接防时间仓促,完全照搬友军的部署,是否合理我心中没底。过去在军事学院学习师防御课,学的是军事理论,是在图上作业,是在地图上排兵布阵,是纸上谈兵。作业完成得好,教员就多给你两分,关系不大。现在交给我的是实兵、实炮、实敌,是刀光剑影、炮火连天,是你死我活地较量,是关系到国威军威,来不得半点虚假和丝毫的疏漏,必须走出指挥所,看地形、查实情,根据作战需要,调整好我师的防御部署。


  在师指挥所忙忙碌碌十来天,各项打敌反扑工作基本得以落实,我就带作训科长陈代明到师的主要防御方向那拉口子,一是看望一线阵地的干部战士,二是检查防御工事构建情况,三是到现场看地形。

  临行前,我让警卫员到后勤服务社自费买了10条香烟带到一线阵地,让干部战士们尝尝,就当是见面礼吧!

  因为在这个方向,我师阵地地势较低,而越军阵地较高,均在敌人的火力控制之下,且两军阵地距离较近,要去阵地,必须要经过敌人的炮火封锁线,我们只能利用夜间上阵地。

  为防路上遭到不测,师警卫连派了一个警卫班与我们同行。这个方向,由96团二营坚守7个高地,我今夜上阵地,通报给了各连,所以每到一个连都有人接送,很顺利地到了阵地。


  因为四连的防御阵地最靠前,所以我首先到了四连。连指挥所是越军留下的一个短洞,经过四连抢修,成了上下两层。这是一般的小炮炮弹炸不坏的,相对比较安全。在这里,听了连长和指导员的简要汇报,我就顺着战壕走了一段。

  此时,干部战士都趴在战壕上,两眼目视前方。我钻进一个猫耳洞,用手一摸战士的被子、垫子,都潮乎乎的。我在里面蹲了一会,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老山地区的猫耳洞,历经30多年风雨,至今完好

  

  我问四连连长:“白天情况怎么样?”

  他说:“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吃不好,也睡不着。到了晚上,还有‘不速之客’经常来阵地骚扰。我们刚上阵地时很少发现老鼠,因为战士们的剩饭剩菜无法处理,都向战壕前边扔,吃不了的罐头,连桶一块扔。

  时间一长就把老鼠引来觅食,老鼠越聚越多,又把蛇引来了。原来这是一条生物链儿!它们不仅白天出来活动,在猫耳洞里,还把成士的背包带咬成几段,把战士的日记、家书咬碎。特别是在晚上出来觅食,把战壕前边的空罐头弄得直响,战士们起初误认为是敌人已摸到战壕前,就开枪射击,弄得一线部队整夜不得安宁。后来才发现是老鼠搞的鬼。在这样的环境里要生活要战斗,只能是硬挺。”

  我认为他说了大实话,白天这里气温高达40度,猫耳洞里热得如同一个大蒸笼,遇到雨天里面都是泥浆。白天,猫耳洞里的干部战士热得睡不着觉,饭菜是装在橡胶袋从后方送到阵地上,打开后都馊了无法吃下去,只能吃压缩饼干和各种蔬菜罐头来充饥。“硬挺”两个字用得太准确了。


  我对连长说:“我要去142高地看看战士。”他说:“师里来电话通知了,你绝对不能上142高地。”

  我知道,该高地是我师防御最突出的一个阵地,距敌人的阵地只有几十米,敌人经常向该高地炮击和偷袭,上这个阵地危险大,我只能尊重他们的意见。

  我又去五连、六连,到六连看完阵地后,已是第二天凌晨三点钟。我就在六连的指挥所里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利用晨雾作掩护,回到了师指挥所。

  

  1984年8月,我师接防老山后,我先去了主要防御方向那拉口子检查。一天后,我又带原班人马去662.6高地。

  临行前,参谋们告诉我,白天上662.6高地,越军只对两种人不开炮,一种是对单个人上阵地不开炮,二是对只穿短裤光着膀子的人不开炮,因为越军认为这一定是士兵。对两种人必开炮,一种是手拄拐杖的,另一种是服装穿得非常整齐且很多人一起上阵地的,因为越军认为准是大官。

  我肯定是用不着拄拐棍的,我当然也不能因为怕发生危险,就穿着短裤去阵地看望干部战士,如果那样,像什么话!


  【32师师长刘玉尊在老山前沿阵地】


  

  早饭后,我还是穿着比较整齐的军衣上了阵地。96团的指挥所设在662.6高地,此高地暴露突出,四周没什么植被可以遮挡,高地四周均是深深的弹坑,指挥所就设立在敌人留下的一个洞中。

  洞不大,只能容纳几十名官兵。我们进洞后,一眼就能看到指挥所的全体人员,他们正在紧张地忙碌。这里不能发电,晚上只能用小马灯照明。

  96团团长徐光辉是我的老部下。我当连长时,他就是我连里的一名战士,听了他的简短汇报,我们一行就去了一营所属连队。

  离开团指挥所十多分钟,就遭到了敌人的炮击,炮弹就在我的四周爆炸。我想再跑回团指挥所是不太可能了,就直接向前跑。还好,跑了不远,就到了一个隐蔽部。跑进去一看,原来是一营指挥所。


  这个指挥所更加孤立突出,四周全是用沙袋围起,顶上有一层原木,上面垒了三层沙袋,只有北面留下了一个能进入的小口,这就成了野战隐蔽部。如果炮弹准确地落在顶上,一两发就可能被摧毁。

  营指挥所很简单,有4部电话,3部通往3个步兵连队,1部通往团指挥所。当时营长、教导员、军医和营通讯班在位,营的副职全下到连队。

  炮击过后,我们一行继续前行,顺着战壕往前去,到了三连阵地。三连连长带我在阵地上转了一圈,最后他用手指着前方一个怪石林立的高地说:“师长你看,这就是116高地。该高地全是石山,因此没有一条战壕、一个隐蔽部,就是猫耳洞也没有一个,白天派出一个观察哨,其余干部战士都躲在石缝里。”


  116高地是96团一营防御方向上最突出的一个高地。因为敌人经常炮击该高地,几乎每日都有伤亡的干部战士抬下阵地,因此也是我最关注的一个阵地,但我对该高地的实际情况了解不够,看了后我非常震惊,这叫什么“阵地”!连个猫耳洞都没有,这叫干部战士如何防?又怎么守?就是敌炮击时炸飞的石头落下来,对我干部战士都可能威胁生命。

  当时我想,此阵地如此凶险,代价这么大,有必要坚守吗?要放弃这个阵地,我没这个权力,向军里写报告吧,军里的命令很明确“寸士不丢”,军里肯定不敢批,我的心情特别沉重。

  既然这个阵地不能撤,我这个当师长的,能为坚守该高地的干部战士做点什么?

  我想,改变该高地的防御条件是当务之急。离开三连阵地后,我们直奔二连阵地,我曾在这个连队当过一年多的连长,原来是英姿飒爽的仪仗兵,是专门在机场迎接外国元首的,如今也是重任在肩,坚守阵地。


  本想在这里吃顿中午饭,看看阵地上的伙食做得咋样,但一到二连阵地,就接师电话通知,要我立即返回师指挥所。我就叫作训科长陈代明他们继续检查一、二连的阵地。

  我返回师指挥所才知道,昆明军区政委谢振华已到了军前指,要我前往汇报32师防御作战情况。

  我立即乘车赶到军前指,在一个小会议室里见到了谢政委,没有一位军的领导参加,我就向谢政委汇报了作战和一线阵地干部战士的情况。汇报完后,他问我还有什么困难问题需要军区帮助解决。


  【开国少将谢振华,1982年任昆明军区政委】



  

  我说:“我们师政委住学,我的压力很大,请军区为我师选派政委,4个团长只有1个在位,这种情况如不及时改变,要出问题,请军区尽快给我师配齐团长,不然对作战会有一定影响。”

  谢政委对我说:“92团团长你了解吗?他是你们唐山老乡。”

  我说:“没见过面,只是听说这个人很全面,者阴山作战92团打得也很好。”

  谢政委说:“很好!暂时给你们派来,到94团代理团长。”

  汇报完,我又见了军长、政委,就立即返回。

  第二天吃完早饭,我们一行又上老山主峰,因为94团的地形、工事情况,我在战前就看过,这次主要是看望干部战士。


  我们走到半山腰时,看见有一孤立的猫耳洞,有一个战士怀抱一支冲锋枪坐在里面,旁边放着一部电话机。

  我觉得很奇怪,这里四处没一个人,他在这干啥?

  我上前就问他:“你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赶紧从猫耳洞里出来,站到我面前说:“报告师长,我是通信营有线连的战士,在这里维护线路。”

  我问他负责维护多少距离的线路?他说只有500公尺。

  我又问他,晚上一个人害不害怕?

  他说第一晚上有点怕,以后逐渐习惯,也就不怕了。

  我问他每天都吃些什么?他回答很干脆:饼干、罐头。


  通过和他交流,我了解到,通往4个团的电话线路,每500公尺都有一名通信战士守护。在这荒山野岭上,这些战士为了保障防御作战的胜利,克服种种困难,忍受着孤独和寂寞,付出实在太多了!

  我记得在布置任务时,只强调要千方百计保证有线、无线通信要做到畅通无阻,保证师不间断指挥。这就是通信科长贺传信、通信营长李久合的“千方百计”,他俩想的做的,也真够厉害了!

  

  爬了2个多小时,终于到了94团指挥所,指挥所设在老山主峰的最顶端,是由原来越军的一个短洞改造而成。和团部的几位领导交谈了一会儿,就到吃午饭的时候。午餐是大米饭,一桶红烧猪肉罐头,一个青菜,一个炒竹笋。

  吃完中午饭,就到各阵地看干部战士,走堑壕,蹲猫耳洞,感到这里比96团的条件好多了。首先这里的山高,敌人对此阵地构不成直接威胁:战士们无论白天黑夜,行动不受限制;其次,这里气温比较凉爽,越军对老山阵地炮击也不多。通过观察分析,对94团的防御情况心中有了底数,返回师指挥所,太阳已经落山。

  在第二天作战交接班会议上,我即提出:师、团侦察分队要前出堵口;师、团预备队要前移,增强防御的弹性和支援的及时性;加强战场建设,完善防御体系。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