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威德金刚,又称大威德明王,是密宗八大明王之一,镇守西方,是文殊菩萨的忿怒相。
不动尊明王。是大日如来的教令轮身,由密宗三轮身之分类而总判,不动明王为一切诸佛教令轮身,故又称为诸明王之王,五大明王之主尊,镇守中部。

关于金刚、明王之说,中原大乘佛教比较多传“金刚”,藏地的密宗关于“五大明王”和“八大明王”的分类,有种种不同说法,还由于密宗在唐代流传时的“唐密”和流传到日本时的“东密”,各个体系的发展也不相同,其源流传说也有差异。所以本故事采用的是流传较广的一种。
后面的故事里还会有五大明王和八大明王的出现,那是另外一个体系,朋友们可以互相参阅。
“快、快跑!”小伍把柳教授扔出去,又把大头扔了出去,周少鹏此刻软塌塌靠在董无忌身上,实在快不了,被小伍一把接住,也塞了出去,“轰隆!”地宫的券顶塌了一大块,董无忌临出门时,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回身一瞥,“轰隆隆”墙倒屋塌中,搁石头的七宝莲台下“咔咔咔”竟然裂出个大方口,莲台竟然慢慢沉了下去,“咣!”一块券顶巨石砸在了上面,一片尘土飞扬。
“快出来啊!小爷。”小伍一使劲儿,终于把他拽出了门。
甬道里也是一片轰鸣,四处的尘土石块纷纷掉落,险象环生,四个人齐心协力抬着柳教授终于钻出了大殿神台,“咣!”大殿上早已腐朽的横梁一条条砸落,溅了四人满身的灰土。
“这里待不住!快走!”小伍此刻成了主心骨,或背或抬,冲到了庙宫院里。“轰隆隆!”大殿再也经不住如此大的冲击力,片刻房倒屋塌,成了一片废墟。
而院子里原先池塘早已没了水,形成了一个骇目的大洞,几人刚绕过去往外逃,洞里忽地传出嘈杂凌乱不计其数的“呱呱呱呱”声,大头吐着嘴里的灰土叫道:“妈呀!快快看,这里头是个蛤蟆窝!”
“轰隆隆!”大洞越陷越大,里头“咕噜噜”什么东西扭动,“噗!”涌出一股股黑黄不堪的泥水,霎时成了泥潭。
山门外实在跑不动的众人瘫在地下,此时天光大亮,骄阳温暖。人迹罕见的崇山峻岭,绿草幽幽,水流潺潺,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头菊花青大骡子“嗬嗬、嗬嗬”悠闲自在甩着尾巴,项下铃铛“叮铃铃”脆响,瞅着这群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人。
倒在地面的几人忍不住大口呼吸,董无忌见周少鹏伤重,叫小伍帮他拔了箭簇,撕了自己内衣凌乱包扎一下。
“活着真好!”,董无忌从怀里掏出那尊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找到的合金神像,忍不住红了眼圈。回头看看苍山云海下更加破败萧索残垣断壁的庙宫废墟,长叹一声,所有的诡异、传说、隐秘和真相,永远守住了。
菊花青大骡子排上了大用场,昏迷不醒的柳教授趴在上头,由小伍照顾,董无忌揣好了素光刀,把神像搁在骡子背包里,跟大头一左一右搀起周少鹏跟在后头。
“呱呱、呱呱”,一只漂亮的五色小蟾蜍蹲在山门里,眨动着晶亮的小眼,仿佛在目送众人逶迤而去。
三十七 “黄雀”在后
流水潺潺,微弱的“哗哗”声传入耳中,把昏昏沉沉的周少鹏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了,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周围的声音很奇怪,似乎有人喋喋不休的争吵,还有水里“噗通、噗通”摸鱼的响动,“噼噼剥剥”的柴火燃烧声,冲入耳中,意识也越来越清晰。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硕大的长脸伸了过来“嗬嗬、嗬嗬”欢快叫唤起来,吓了他一跳,等看清了,原来是那头一直安然无恙撒欢儿的菊花青大骡子。
“醒了!周少鹏你个孙子!吓着了我了!”不远处一个身影扯着哭咧咧的嗓子一头扑了过来,压在了他怀里。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才觉得全身四肢百骸没一处不疼,身子骨散了架似得,上半身几处伤口又痛又酸,晕乎乎热燥燥,眼前这人慢慢清晰:头发乱草似得,衣衫褴褛,白净漂亮的脸跟涂了锅底灰一样又脏又臭,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捧着自己脑袋摇晃呢!
“别、别晃,我头晕。”一说话,周少鹏嗓子撕裂一样疼的发抖,说出话的嘶哑,喷出不少干涩的血沫子。
“好、好,我不动,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认识我么?妈哟,你发着烧呢!”眼前的灶王爷似得董少爷呼噜一下脏兮兮的脸,惊喜交加,赶紧离开他的身子,往上托了一下,斜靠在自己身上。
四周还是绵延青黛的山峦,绿草如茵的原野,远处天边澄净明亮的碧空万里无云,暖洋洋的阳光四射,温煦而宁静。
“咱们跑出来了?”周少鹏一阵眩晕,闭了眼问。“没错!”董无忌摸了摸他额头,小声说:“全出来了,一个没落下!你瞧,小伍正照顾昏迷不醒的柳教授呢,大头在河水里摸鱼,万幸万幸!要不是你……大恩不言谢,小爷我就交代在这儿了!要喝水么?”
见周少鹏醒了,一直悬着心的董无忌终于如释重负。甭看他年纪小玩世不恭少爷脾气,可底子良善,这些日子,这么多危难,一多半都是眼前这位高大挺拔的而冷漠的汉子几次救了自己,虽说他是个“日本人”,又是特高课课长,毕竟是救命恩人,又救出了柳教授,种种劳累、惊恐、忧郁、辛劳、感概掺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让董无忌真下不了狠心忽视他。
如今这位一向傲然坚韧冷峻的脸身负重伤,为着大家的生死存亡软塌塌成了个重病号,董少爷就不得不加意关怀喽。
幸好骡子背上还有一个破水壶,董无忌灌了水,一点点喂进了周少鹏的嘴里,看着他干裂的嘴唇上斑斑血迹,董少爷不禁提心吊胆。年纪虽小,他也是见多识广,听老人说过,越是身强体壮的人,瞅着身子骨特皮实,横行无忌本领高强,一旦遇上伤病就越厉害越邪乎,眼前的周少鹏早没了往日精力旺盛神采奕奕,脸色惨白有气无力,额头热的能烙饼,这副德性,跟坐月子受凉的小媳妇有一比。
“喝点润润,有血伤的不能多喝水。”董无忌见他如饮琼浆,赶紧拿开了水壶,又去河边张望了一下,脱下脏兮兮的小褂洗了洗,拧地半干,跑回来敷在他的额头上。
“你懂得还不少?”周少鹏眉头舒展了一下,嘴唇似乎翘了,“那是!史书上有记载,后唐庄宗遇上兴教门之变,中了箭口渴喝了一肚子水,血流不止驾崩的……嗐,我给你说这个干吗!”董少爷一面嘀咕一面揭开他的上衣查看,浸透了半片衣衫的血迹触目惊心,翻开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背后的弓弩周围肿的老高,看得董无忌一阵阵心里发凉。
“皮肉伤,暂时死不了。”周少鹏叹气说,“死个屁!你死了,我们可真说不清了!娘的,这可怎么办啊!血越流越多,后头的箭弩也得拔出来啊。”董无忌被一手的血惊得不知所措,大叫:“大头!你不是会找草药啊,赶紧弄点来!不介周少鹏死了,咱回去说不清,也对不住他救我一场啊。”
正在水里聚精会神抓鱼的大头也是一肚子火,被那头到处撒欢儿的大骡子搅得心烦意乱,上去就是一脚,踢得骡子“嗬嗬”直叫,说:“我的小爷!这会子上哪儿采药?!采药得上山啊,一来一去得好几个时辰,他的伤太重,咱的土法子不成,得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出去才行!”
看看天色,董无忌犯了难,他知道大头的意思:最好日落之前越过鸡子山,想起山口那恐怖惊悚场面,后脖颈子直发凉,可周少鹏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儿,能撑到那时候么?
注:兴教门之变,后唐庄宗之死,《旧五代史庄宗本纪》《新五代史唐家人传》有载。后唐庄宗率禁军侍卫在兴教门之变中奋力拼杀掉乱兵数百人,中了箭弩,伤势严重,口渴要喝水,刘皇后派人送了一些水(一说奶酪),庄宗喝完后血流不止,驾崩于绛霄殿廊下。医学上看,应该是喝水加强了血液的流动速度,在没有止血药物的情况下很危险。

后唐庄宗李存勖。
看看天色,董无忌犯了难,他知道大头的意思:最好日落之前越过鸡子山,想起山口那恐怖惊悚场面,后脖颈子直发凉,可周少鹏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儿,能撑到那时候?
“伍哥,你说呢?”
小伍匆匆跑了过来,见董无忌光着膀子披着脏兮兮的外衣,小褂摁在了周少鹏额头上,就是一皱眉,蹲下扶过他,检查了一会,忧心忡忡:“小爷,周课长伤太重,土法子不成!弄坏了,怕他真撑不过去!这箭弩也拔不得,咱没药啊。”
“那不崴泥啦?”董无忌摸着周少鹏脑袋急问:“他这脑袋能烙饼了,再不急救就完了。”
“我能撑过去!”周少鹏脸色潮红,额头上的冰凉水汽令他更加清醒,只是浑身直冒冷汗,半个膀子疼的厉害,强忍着坐起来,认真看了看太阳,说:“小董先生,别瞎忙活,我这种伤只有专业的外科医生能治疗,小赵先生说的对,咱们得赶紧出去!过了鸡子山,到张三营有驻军。放心,我不是纸糊的,撑到那儿没问题!”
坚毅而敏锐的目光扫视了众人,董无忌只好说:“你就强撑吧!”略一思索,忽然问:“伍哥,柳教授怎么样了?你说咱没药,周少鹏这伤除了金疮药,还用什么?”
“柳教授是枪伤和内伤,也很重,气息若有若无,也是拖时辰,得急救。周课长外伤严重,得用消炎药,现在都没有,如果要拔箭,用止血药也成!”小伍眨眨眼。
“消炎药、金疮药……”董无忌似乎思索着什么,大头抓了几条鱼,大步过来嚷嚷:“你就别费事啦,老子带的金疮药和从承德搞得药,都叫那几匹马带跑了,这会儿上哪去找?我瞅瞅,哎,这箭弩是厉害,再不拔出来,流血不说,准得化脓。”
“止血药,对喽!我、我这儿有!”董少爷急切间想起什么,赶紧撩开衣服解皮带,把众人看了个呆。
“小爷,你这是干啥?这会儿就是脱裤子也没用啊!”大头这会还不忘嘲讽一句,哪知董无忌怒道:“你懂个屁!看看,这不是止血药?”,只见他忙乱的从要带上撸下一个巴掌大的五彩缂丝万代福寿纹的小荷包,又拽出素光刀,比比划划忙说:“伍哥,我晕血,你来打下手!大头,找块干净的石头,周少鹏那皮包里有干净纸撕几张来!”
几人都莫名其妙,周少鹏一脸虚汗盯着这位小爷要干啥,小伍疑惑问:“小爷,这是啥,拔箭我成,这是您这是……”
“你不是要止血药啊,这不就是。”说着话董无忌拉过小伍的手,从荷包里掏出俩物件:一块比烟盒略大的笔锭如意的牌子,提鼻子一闻,异香扑鼻,还有一枚鸽子蛋大,亮晶晶油润光泽半透明的石头子儿!
“这、这哪是药啊!您这玩啥呢?”大头只觉的这俩物件好看,有来历,可绝说不上是干啥用的。
董无忌有些为难,看看一脸伤痛的周少鹏,咬牙蹙眉说:“这是我入私塾启蒙,拜在沈老师门下时,他老人家送我的降真香的牌子,那颗珠子是琥珀的,是当年庄王府败落时王爷朝珠上的‘佛头’,爷爷送我的,这会儿说不得了,就用它俩!”
“啊?降真香!”大头咋呼:“听说这玩意儿价比黄金,你、你真舍得啊!”,周少鹏略微吃惊,他不懂古玩珍宝,可听明白了:俩物件对于董无忌都是有特别意义的纪念物,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少爷竟能拿出来,救自己这么个日本人?!
“别扯淡了!救人要紧。快点啊!”董无忌发了急,几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只得答应。小伍把素光刀在水里洗了洗,放在火上又灼又烤,大头找了纸和石头,嘀咕:“您这要开坛做法啊还是?”
“小董先生,我非常感谢您的情义,可是……”周少鹏虚弱的说道。
“来不及了!你先甭说话。我这是拿死马当活马医吧!你忍着点!”说完,董无忌指着大头:“你来!把牌子掰成小块,砸成粉末,再把珠子砸成粉末子。”
“啊?!”不等大头裂开大嘴吵吵,董无忌严厉目光制止了他。
“得!您真是爷!”大头吭哧吭哧摆开了牌子,又举起石头望着幽光四射的琥珀珠,实在下不了手,这么大的琥珀最少得值个百八十两银子吧。“啪!”,一石头下去,周少鹏就觉抱着自己半边身子的董无忌就是一哆嗦,喘息笑问:“小董先生,你还懂医术?为了我,值么?”
董无忌其实心疼的要命,憋着劲儿还得装份,小脸绷着满不在乎:“值不值得,就俩玩意儿,我们老中国人绝不会见死不救。你啊,就甭琢磨喽。”。
大头细细砸了一通儿,俩物件霎时变成了一大摊粉末子,藤黄紫红相间,还怪好看。董无忌招呼道:“大头,先分出三分之一来,拿水,叫他喝下去。”
“得嘞!”,大头灌了水来,董无忌把纸包递到了周少鹏嘴边:“喝吧,喝完了拔箭。”
周少鹏也是条汉子,尽自对这种神神叨叨的法子瞧不上,然而面对董无忌真诚期待的目光,舌头一卷粉末入口,一口水送了下去。咂咂嘴,说不上是啥味儿。大头坏笑着问:“小爷,这玩意儿喝下去不会泻肚子吧?”
“滚吧你!这东西在京城,闻闻味儿就得几十块大洋,哎,也就是咱爷们,得局气!伍哥,动手!”
京绣缂丝荷包:清末至民国初期的工艺品,清末八旗子弟流行佩戴“京绣八件”,包括表套、扇套、鼻烟壶套、扳指套和眼镜盒套,多为纳纱、刺绣作品,材料精贵、技艺超凡。缂丝作品少见,多为富贵豪门所用,清亡后,流落民间很多,价格不贵。后来多为老北京本地少爷少年时佩戴居多,多穿于腰带上,内中多装有辟邪祝福的珍贵佩饰,20——30年代中期流行,抗战胜利后逐渐消失。
“滚吧你!这东西在京城,闻闻味儿就得几十块大洋,哎,也就是咱爷们,得局气!伍哥,动手!”
小伍早端着刀预备呢,他示意董无忌搂紧周少鹏的臂膀,蹲下身子,叮嘱一句:“周课长,您可忍着。”话音刚落,刀尖可就奔着周少鹏肩膀下去了,董无忌手一紧赶紧闭了眼,大头常走江湖,见得多,就见闪亮的刀尖贴着红肿的伤口一下轻切了进去,小伍神色如常,刀尖顺势轻轻往外一挑,三棱箭簇掉落在地,污血顺流而下,周少鹏脸眉头一皱,只轻轻哼了一声。
小伍驾轻就熟,又是一刀,另一只箭簇也被挑了出来,小伍手脚麻利地用董无忌那件内衣小褂擦了伤口周围的脓血,长舒口气笑道:“齐活!小爷,赵爷,您瞅瞅。周课长,您觉得怎么样?”
董无忌哪敢看,喊道:“快撒药!”,大头顺势把纸包里的粉末子结结实实糊在了两个伤口上,几人可都提心吊胆呢。只见脸色煞白的周少鹏剑眉紧皱,冷汗如雨,嘴唇抖得厉害,嗫喏着一言不发,脖颈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老高,双手死命抓着董无忌右臂,缓缓吐出几口粗气,强忍痛苦的眼神有些失神,愣是一声都没吭。
董无忌小脸憋得通红,胳膊差点叫周少鹏给掰下来,嘶嘶抽着冷气,见他疼的厉害却一声没叫,心里赞道:真爷们!忍不住给他呼噜了几把冷汗。半袋烟工夫,周少鹏缓了过来,脸色也有了血色,扫视了一圈众人,点点头说:“我的感谢大家!”
小伍检查了伤口,说来也怪,那香牌和琥珀药末在伤口周围不仅止住了血,还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状,不禁惊奇说:“小爷!您这法子真绝了!真神!”
“捏疼你了吧?小董先生,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周少鹏一向冷峻的脸异常柔和,不知是不是伤痛,他说话还是有气无力,董无忌一摆手:“得,您也别谢我,咱俩扯平啦,大家赶紧预备好,咱们得赶路呐!”
大头颇玩味的笑吟吟瞅着俩人说:“妈呀,我要知道这药末子管用,咱的屁股也得上点呢!”
“你?你皮糙肉厚的,那点伤算啥?赶紧烤鱼去,我饿了。”董无忌笑骂一句,四周找寻绷带,小伍眼尖,顺手把骡子头上的大红布花薅下来拆散了给周少鹏勒上,又给他穿上了外套,便转身去照看柳教授。
“闭上眼歇会吧。”董无忌扶着他脑袋斜靠在自己腿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冲大头傻笑。大头笑呵呵忙活烤鱼,说:“周课长这也是入了行啦。”
“嗯?这话怎么说?”
大头乐呵呵道:“咱们江湖门里,受了伤大难不死,还有红布包裹,您这就叫‘披红挂花’啊,怎么说呢,也叫个‘开门红’!”说笑归说笑,一低头他心里可犯了嘀咕:别人不懂行,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门儿清!大凡刀剑弓弩外伤,不怕伤口大,就怕伤口深,没有上好的金疮药止血,伤者血流不止也得玩完。可方才这情景,小伍一个古玩铺的大伙计,手疾刀快,十分麻利,剜肉割皮,章法严密,非得不晕血,连呼吸都特平稳,竟比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还地道。这……大头冲照顾柳教授的小伍扫了几眼,若有所思。
除了周少鹏身有重伤,不能吃荤腥,几人吃了些烤鱼,还是大头精明,踅摸了些小蘑菇洗干净烤熟了,董无忌喂了他大半个,剩下的自己全吃了。看看天色,招呼众人启程。
骡子就一头,伤者可俩人,咋办?周少鹏咬牙硬挺着,由大头和董无忌一左一右搀扶着竭力赶路,小伍步行赶着大骡子驮着柳教授,在茫茫围场里急速前行。
天到黄昏时分,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鸡子山麓,都出了身臭汗,尽自周少鹏身强力壮底子厚,重伤之下也累得嘴唇发白,直流虚汗,被董无忌喂了口水,坚定说:“再加把劲儿,咱们就出去了!”
“你走山路不成,大头,你背着他,我在一旁扶着。”,大头背上了周少鹏,深一脚浅一脚开始爬山,董无忌累的直喘,在前头分开大片的枯藤败叶,弄得一头一脸腌臜不堪。
大头问:“小爷,您这止血的方子真不赖,哪儿淘换来的,给咱念叨念叨,以后有哥们弟兄行走江湖,碰上了能用得着,咱也算积德行善呐。”
大头问:“小爷,您这止血的方子真不赖,哪儿淘换来的,给咱念叨念叨,以后有哥们弟兄行走江湖,碰上了能用得着,咱也算积德行善呐。”
董无忌懒洋洋笑道:“我都快累挺了,念叨这个干啥?不就是写土法子偏方嘛。”
“偏方治大病啊,快说,不然老这么走,我快闷死了!”,董无忌无奈,吐了几口嘴里的草叶,头也不回,说起了缘由。
原来降真香乃是香料中之上上品,真品出自南洋海外,自唐朝开始,便是海外藩国进贡给中原天子的上佳贡品,可谓价比黄金,十分稀有,历代以来,皆为皇室亲贵异常喜爱的香料宝物。此香与龙涎香、瑞龙脑香那种举世稀有的香料还不同,龙涎、龙脑诸香,焚烧之际,香飘十里,浓烈氤氲,用以熏衣袍,百日不散,熏宫殿内室,可辟邪祟各类毒虫,但味道过于浓烈霸道,不仅味压百香,与其他各种香料不能同时使用,又极其罕见,万金难得,所以明清以来,即便皇室也少用龙涎龙脑。
降真香不同,此香醇和甜润,淡雅芬芳,香而清远,醇而不张扬,静心品味,沁入心脾,安神入定,其中最贵重的上品降真香,还有“只闻香气不见香烟”的妙处,南洋海外土人虽知道此物珍贵,并不懂得锻炼和合之法,所以传入中原后,经过中原香料高手再经锻炼和合,便可以提纯出更为清冽甘醇之味。明朝以来就成为王公亲贵、豪门显贵常用的香料。明末奢靡之风大起,市面上更是因其流行,所以用降真香料,制造出各式各样精美异常的香牌,豪门大贾王孙公子随身佩戴,去秽留香,熏着衣袍的同时,也成了可以斗富比阔的工艺品。
只是很多人不知道,降真香还有特殊的药用价值,内服可以定喘平肝风,治心腹疼痛内伤吐血,外用可以治疗烫伤、刀伤、毒虫叮咬,止血止痛等等。董无忌这块牌子,就是当年他的启蒙老师沈老先生送给他的礼物,乃是雍正年间大香料铺仿的内廷工艺制作,董无忌佩戴多年,不想今天派上了用场。
众人翻山越岭,董无忌滔滔不绝说得头头是道,也算解了闷。周少鹏挪动了一下微微笑了:“小董先生,您是第一次用这个?”“那是呀!这玩意儿这么金贵,谁闲着没事用这个止血!我现在心疼着呢!就这块牌子,现在至少值1两黄金呢。”
“啊?!”大头一个趔趄,差点把周少鹏扔出去,咧嘴大惊:“小爷,您没开玩笑吧!”
“你以为呢!小爷我有病啊,拿这个开玩笑!沈老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哎,还不是拿我当关门弟子?不介能送我这个?他要是知道了我把牌子砸成末子当药用了,必得难过哦。”
“那琥珀珠子呢?”大头眨眼问。“琥珀在《本草纲目》里,本来就有记载,内服可以镇定安神,解毒,外用可以散淤止血,止疼。你觉着伤口怎么样?”
周少鹏仔细举了举手臂:“好些了,伤口有一种酸麻冰凉的感觉,不那么疼了。”。
董无忌一撇嘴不满说:“那是的呀,那颗琥珀珠子少说也值个百十两银子,我十二岁那年爷爷给的生日礼,哎,啥也甭说了。都说这古玩啊,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其实你只有用心,它们的作用往往很神奇!能救人一命,也算它们物有所用了。”
周少鹏侧身握住了董无忌脏兮兮的手,有些动容,小声说:“别担心,回去我赔你。”
董无忌一怔,甩开手不屑的瞅瞅他,笑道:“拿钱可买不来啦,您就省省吧。咱俩还是互不相欠,不然,以后指不定还出什么事儿呢!”
周少鹏看他一会儿装渊博、一会儿拿腔作调,一会儿又恢复成少爷样,嘴角弯了弯没说话。
终于出了鸡子山,回到官道上,大家伙都松了一大口气,周少鹏恢复了一些体力,指挥众人在伊逊河边夜宿,还是来的时候那地儿。小伍把柳教授背了下来,让骡子吃草去了,大头忙活地脚不沾地,拾柴火、点火、抓鱼,都是他的活儿,董无忌照看周少鹏。吃了饭,夜色袭来,月照空山,风吹荒林,小伍和大头轮流守夜,董无忌把周少鹏脑袋搁在自己腿上,自己斜靠地下,冰凉的地咯得他腰疼,可瞅瞅周少鹏,他还不敢翻身,只好迷迷糊糊打瞌睡。
“哗哗哗哗”河水依旧潺潺,火堆一明一暗,细碎地发出噼噼剥剥声,大头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实在忍不住,眼皮慢慢合上了。董无忌睡得特难受,浑身又是泥又是汗,又脏又臭,好像还有些虱子在头发里钻来钻去,闹得一向没受过这种罪的少爷,只想发脾气,听着河水声,他忽然灵光一闪,看周少鹏沉沉睡了,便脱了外套,垫在他脑袋下头,自己光着膀子悄悄走到河边。
河水真清啊,墨晶一样润泽发光,水面上还有一层薄雾,盈盈水气看得人十分舒坦,董少爷伸手试了试,发觉水里的温度并不很低,就悄悄脱了早已臭烘烘的鞋袜裤子,下了水。
“嗬!真舒坦!”他先憋着气呼噜了几把脑袋脸颊,一使劲搓出好几条又黑又脏的泥条,又抄起水一把把轻轻拍在白皙的胸口、肚子上,月色如银,董无忌越洗越来劲儿,想起当日在老北平清华池最好的单间里洗澡,也没这么痛快过,以后真得多出来走走!
可惜没有毛巾肥皂,董无忌自失笑笑,把伊逊河当成了大澡堂子,洗了个干净,忽一时童心大发,摸着两块石头,把身子慢慢沉了下去,只露出个脑袋,仰望星空,呼吸清冽湿润的空气。河里的鱼不时凑上来啃咬他的小腿和脚丫,又麻又痒,他呼噜了一把脸,打着哈欠闭上了眼。
舒坦地真想睡,董无忌正搓着耳朵后边的泥呢,一阵悉悉索索声音传来,他以为是大头,便笑骂道:“小爷洗澡你看个屁!”嗯?怎么没声?董无忌一睁眼,河水倒映出一排黑乎乎的影子!他顿时一惊,刚要大喊,“唰!”两柄雪亮的刺刀逼住了他的脖子,岸上传来一阵阴森森笑声:“呵呵呵呵,啊哈,好一副月下美人洗浴图!”
舒坦地真想睡,董无忌正搓着耳朵后边的泥呢,一阵悉悉索索声音传来,他以为是大头,便笑骂道:“小爷洗澡你看个屁!”嗯?怎么没声?董无忌一睁眼,河水倒映出一排黑乎乎的影子!他顿时一惊,刚要大喊,“唰!”两柄雪亮的刺刀逼住了他的脖子,岸上传来一阵阴森森笑声:“呵呵呵呵,啊哈,好一副月下美人洗浴图!”
惊慌失措的董少爷抖成一团,这才发觉身后是俩凶神恶煞般矮墩墩的强壮日本兵,正虎视眈眈举着刺刀,说话的那人嘴里嘀咕了几句听不懂的日本话,慢慢走了下来。水面幽光闪烁,隐约倒映出三个鬼子军官。
方才阴笑那人用生硬的日本话说:“皇军的俘虏应该是体面的呵呵,尊敬的小董先生,你的大大不体面哦。”说罢俩鬼子笑成一团,剩下那声音却很熟悉,嗫喏喊道:“小董先生,我、我们又见面了。”
董无忌猛回头,顿时吓了一大跳,左边那个竟是前些日子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的老熟人——热河守备大队的野村少尉!他看起来比董少爷还紧张,脸色煞白,异常尴尬,身边站着俩陌生的鬼子军官:一个中等身材,一脸横肉两眼凶光,扶着军刀瞪着他,看军衔是个中佐,另一个身材高挑30来岁的年轻少佐,一张容长脸留着一字短须,神色轻佻目光阴鸷,微微笑着。
咦?这人怎么看着也有点熟?尽管董少爷此刻心乱如麻,可一眼发觉这人自己绝然在哪儿见过,听他的语气和野村少尉的出现,心思灵透的董无忌颤抖着立即意识到巨大的危险:不是承德避暑山庄松井中佐暴死的事发,就是这群人是冲着自己一行和那尊怪异的金像来的!
野村少尉见他苶呆呆傻了一样抖成一团,以为吓破了胆,立即跟身材高挑的少佐嘀咕了几句,少佐阴笑着点点头,挥手让士兵退下,自己拍着手走了过来,提溜起岸边的脏衣服装模作样捂着鼻子说:“小董先生此次历险很是辛苦了呵呵,山本君,我们有多余的衣服么?”
“不用!”董无忌咽了口唾沫扬起了头,一把夺过自己的脏衣服手忙脚乱穿上,鼓起勇气问:“你们是什么人?!”
“啪!”话音未落,董少爷就觉脸上火辣辣疼,被面前少佐一个耳光扇的眼冒金星,嘴里咸涩,倒退了好几步。野村一惊,刚要上来劝,就见少佐阴沉一笑:“你不能跟我们这么说话,因为你是支那人,我们是胜利者,所以,应该是我们来做自我介绍。看看,多嫩的肌肤,泛着少年人特有的光泽呵呵,我们的德国盟友特别喜欢用年轻犹太佬的皮肤做皮具,真是完美的工艺!小董先生,过来,我先做自我介绍。”
董无忌捂着脸,被眼前这个风度优雅却恶毒疯狂的人吓得毛骨悚然,少佐慢慢走近,瞅着他惊慌无助的样,笑眯眯说:“这位是山本中佐,关东军特别派遣队的队长兼承德守备大队的新任大队长,我叫川田隆二,是大日本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第731部队的医生,对,技术很好的军医。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野村少尉,你们熟悉。我的中国话说的还不错吧?好了,”少佐拍拍手笑道:“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下面就全是我们的职责了。”
说着一把拉住董无忌的手腕把他往岸上拖,董少爷刚一挣扎,又被川田隆二回身狠狠一巴掌抽在脸上,“啊哈,漂亮的少年,请注意,我可没有周少鹏那个家伙‘怜香惜玉’,如果你想活命,最好乖乖听话,不然,你的小命可要完蛋喽!”
“呸!”董无忌这辈子哪受过这个?又惊又怒之下,小脾气又冲了上来,冲川田狠狠啐了一口,正吐在他鼻梁上,这可坏喽!川田大怒,撕下了伪装,狠狠一脚踹在他小肚子上,疼的他眼前一黑跪在地下,噼里啪啦拳脚齐下,把个董少爷揍得满地打滚,却死命咬着牙一口也没喊。
“勇气可嘉啊呵呵,听说小董先生的胆量不大,真是出人意料。”川田提溜死狗一样把董无忌提溜起来面对自己,鼻青脸肿的董少爷眼瞅着他从腰间抽出军刀,搁在了自己脸上。冷森森冰凉一片,激地他双腿发软,川田笑道:“虽然不是在实验室,也没有手术刀,我照应可以轻松的剥下一张美丽精致的人皮,小董先生知道从哪儿开始割么?从脖子后面,切开一个细长的小口,把皮肤使劲儿往上翻,翻到头皮那儿,用长柄勾刀顺着切口快速地……”
川田犹如一个技艺精妙掌控了待宰羔羊生死的屠夫,用最科学、最简洁的语言把分割整张人皮的技术说了个清楚,山风袭来,山本中佐司空见惯狞笑,野村少尉脸色惨白,眼睁睁看着这个衣冠楚楚心狠手辣的少佐,把军刀慢慢贴在了董无忌后脖颈子上!
川田犹如一个技艺精妙掌控了待宰羔羊生死的屠夫,用最科学、最简洁的语言把分割整张人皮的技术说了个清楚,山风袭来,山本中佐司空见惯狞笑,野村少尉脸色惨白,眼睁睁看着这个衣冠楚楚心狠手辣的少佐,把军刀慢慢贴在了董无忌后脖颈子上!
“川田隆二你个疯子!快住手!”岸上怒吼声传来,众人一怔,原来是周少鹏被三个鬼子兵押着,剑眉倒竖惊怒交加,一面挣扎一面大吼,他后面是几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押着被捆起来的大头和小伍。
“小爷!”
“小爷!!”
大头气得蹦高,二目圆瞪破口大骂,小伍脸上带伤,死命扭动,被后面的鬼子拳打脚踢,周少鹏青筋暴跳,大骂道:“川田隆二!你放了他!要杀就杀我!我们的恩怨跟其他人无关!我执行的是华北派遣军总部的任务!是司令长官亲自签署的特别证件!你们关东军有什么权力扣押殴打我们!这是违反军纪的严重……”
“省省吧,你这个杂交品种。”川田隆二轻蔑瞥瞥他,优雅的弹弹军刀微笑说:“这里是关东军的地盘,我们是关东军总部派来的特别行动队,有处置一切的权力,包括杀掉你们,什么华北派遣军,见鬼去!怎么?帝国的大好青年警界精英,对一个支那人开始‘怜香惜玉’啦?哈哈哈哈,如果那个老家伙在天国看到你今天这副可怜的模样,还会像当年那样对我么?!放心,我是很善良的军人,不会轻易杀人,不过这个支那人的皮肤是我喜欢的种类,很不错!我想尝试一下我们德国盟友的那种工艺手法!”
“疯子!!魔鬼!”周少鹏像一只困在牢笼里被激怒的狮子,红了眼大骂不已,他拼尽全力左冲右撞摆脱了身后的人,忍着剧痛飞身如猎豹一样冲了过来,“不要开枪!”山本中佐摆摆手,看得津津有味。
还有几步,周少鹏一拧身凌空飞跃,直踢川田的后腰,川田异常镇定,手腕一拧,硕长的军刀“唰!”一刀回砍,一道寒光冲着周少鹏小腿而来,他急速收左脚,右脚狠狠踢在了川田的手腕上,“当啷”,军刀落地,就地一骨碌,他站起身推开川田,挡在了董无忌面前。
“啪!”不顾伤口迸裂,周少鹏铁青着脸,狠狠给了川田一巴掌,怒吼道:“你疯了!你已经变成了魔鬼,该下地狱!”
川田隆二捡起军刀缓缓入鞘,摸了摸红肿的脸,眼中仇恨恶毒的凶光刺穿了周少鹏,看看他已然迸裂血肉模糊的伤口,狞笑道:“杂交品种的身手负了伤还是那么好,你说得对,我是魔鬼,可现在是好人下地狱,魔鬼在人间哈哈哈。山本君,带上咱们的俘虏,走吧。”
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心胆俱裂的董无忌此刻浑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哆哆嗦嗦眼皮直打架,潮湿的衣服黏糊糊粘在身上又凉又难受,乍一看周少鹏肩膀上的箭伤大片大片的流血,脑壳像挨了一闷棍,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昏过去刹那,一只坚实的臂膀快速抱起了他,直到一片黑暗袭来。
山本的特别行动队只有30人,都是关东军总部的精英,携带了大量的军械、药品、装备、电台和食物,野地里还停着两辆卡车,整个行动队就像他们的身高一样,短小精悍。河边搭起了几顶军用帐篷,鬼子兵一边忙碌着烧水做饭,一边嘀哩咕噜说着什么。山本和川田一个帐篷,而周少鹏等几人一个帐篷,小伍和大头被捆的结结实实仍在一边,柳教授毫无知觉,正被道貌岸然穿着白大褂的川田做全身检查。
周少鹏毕竟是日本人,没有被绑,他的伤口已经被川田处理过,换了身并不合体的军服,怀里抱着高烧不退鼻青脸肿的董无忌,神色焦急忧心冲冲。
“小董先生?小董先生?”周少鹏瞅着川田隆二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可这会儿成了阶下囚,周围凶险莫名,怎么下手?
“放心,他死不了,退烧针没这么快起作用。”川田回身嗤笑道:“你们都死不了,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容易就死。比如这位教授,嗯,他的伤势和体表变异,很有意思,非常值得我们防疫给水部研究,所以我要把你们都带回新京去,介绍给我的老师石井四郎。”
“你妄想!”周少鹏怒道:“你们关东军这是明显的违反军纪,我要向派遣军总部和东京军部控告你们!”
“随你的便!”川田转身掏出个烟盒,点燃了一根香烟,目光阴鸷的盯住了周少鹏:“大本营不会为了你和这几个蝼蚁一样的小人物处罚关东军,他们管不过来呵呵,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做我的实验对象吧。你怀里那个,也可以做‘马路大’,不过我舍不得,还是把他做成人皮工艺品,送给我们的德国盟友比试一番更好。”
周少鹏瞪着他,眼露杀气:“你敢!只要我活着,不会让你得逞!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拉你一起下地狱!我真不明白,战争怎么会让你这个败类变成了疯子和魔鬼,甚至更可怕的鬼畜!你的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弹弹烟灰,川田笑眯眯说:“你老是一副正义凛然令人作呕的样子,怪不得那个老家伙喜欢你哼哼。战争就是战争!它有其本身的残酷性。你算个什么?别告诉我,你们特高课天天在念经拜佛给穷人赊粥!手上都有人血,你能分得出谁杀的人多?只不过我不信什么‘大东亚圣战’,为天皇陛下献身,我要做我喜欢的事业,扬名立万,在医学界成为大大的名家。不像你,学了一身虚伪的垃圾。”
“滚!赶紧滚!”周少鹏大吼:“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那可不一定,”川田摆摆手:“或许我会死在你怀里那个胆小鬼手里,也绝对不会死在你手里,我的生命长着呢!中国人的话光大祖业,光耀门楣的事业,在我,而不是你。对了,警告你,千万不要想逃跑,山本中佐可没我这么好心。晚安。”
“滚!赶紧滚!”周少鹏大吼:“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那可不一定,”川田摆摆手:“或许我会死在你怀里那个胆小鬼手里,也绝对不会死在你手里,我的生命长着呢!中国人的话光大祖业,光耀门楣的事业,在我,而不是你。对了,警告你,千万不要想逃跑,山本中佐可没我这么好心。晚安。”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周少鹏长叹一声,帐篷外不时出现哨兵的身影,大头示意他解开绳子,他指了指外面,示意俩人安静,又等了会儿,没人进来,周少鹏侧身低头,从皮靴根部轻轻一按,掏出一小块亮闪闪的刀片,手一扬扔了过去。
“说话。”周少鹏示意他俩,小伍接了刀片,警觉地贴在帐篷上听了片刻,说道:“周课长,小爷怎么样了?”说着话,刀片开始割绳子。
“还是不太好。不过药物应该会起作用。他是受凉重感冒了。”周少鹏的大手试探了一下,依旧火热。
“哎呀!我们小爷哪儿受过这个罪!这下褶子啦,咱们的东西和千辛万苦找来的金像,都让他们弄走了!带着俩病人!咋办啊!”大头扯开大嗓门,俩人故意嘀嘀咕咕说话吸引外头的监视,同时掩盖了割绳子的声音,不一会儿绳子被割断了。
周少鹏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能立即脱下绳子,指了指董无忌和柳教授,告诫俩人不能轻举妄动。
大约半小时左右,怀里的董少爷轻轻哼了几声,身子抖了几下,开始出汗了,大量的汗液如同雨下,本就烧的通红的脸颊显出一阵晦暗浅淡的桃红色,更显得眉目如画。“热……热……”,喊了几声,挣扎着要脱衣服。周少鹏惊讶地翻了翻他的眼皮,试了试额头,放了心。他本以为川田给董无忌打了什么毒药呢,看来,这会儿应该没事。
忧心忡忡的给他灌了些热水,把不老实的手压在胳膊下,一向沉稳的周少鹏莫名心慌起来:看来自己的这次行动背后有更深的内幕,关东军在满洲地盘上一向是骄横跋扈的,有时连大本营的命令都当做耳旁风,然而据可靠消息,自从鼓动关东军和苏联对抗的陆军大臣板垣征四郎被天皇严厉训斥并赶出大本营坐了冷板凳,连关东军司令植田谦吉及主要参谋官也被全部革职,新上任的关东军司令梅津美治郎早就是天皇嫡系近臣,怎么会如此莽撞,对于会引起关东军和华北派遣军两大集团冲突的行动,如此放任?
山本、川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金像?还是那块早已沉入地窟成为绝密的陨石?
“水……”怀里的董无忌慢慢睁开了眼,似乎做了一个沉沉的噩梦,刚刚睡醒。就着周少鹏手里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通儿,他的脸色变成了粉红色,无精打采问:“这是哪儿?”
“小爷,你醒了!”大头和小伍惊喜叫道。“嘘!”周少鹏望着他,剑眉一挑,试了试额头:“小董先生,好多了?我们变成了俘虏。”
“柳教授呢?”
“柳教授还好,川田已经检查过,注射了强心针。”周少鹏左右看看,找了块纱布给他擦了擦脸,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只要你活着,我们就有办法。”
“您可别这么奉承我!”董无忌闭了眼嗤笑道:“我没那么大能耐,我早就说,你们日本人办事从来就没谱,怎么样?如今咱们两眼一抹黑,千辛万苦一趟,弄得毛干爪净叫人家端了一窝,这才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要灰心,我正在想办法,咱们会逃出去的。”
“逃?怎么逃?周大课长,不,我应该称你川田大课长!你们日本人这是自己窝里斗啊,哼!自家兄弟还乌眼鸡似得,恨不得他吃了你,你吃了他!你以为就凭你把你那个日本爹的头骨带回来,就能启发你哥哥的天良?叫他不杀咱们?”
就这一句话,惊得大头、小伍目瞪口呆傻傻瞪着同样震惊的周少鹏,董无忌烦躁的想支起身子,可大病初愈没力气,又被周少鹏摁倒在怀里。“你怎么知道的?!”周少鹏剑眉倒竖,目光如一柄利剑带着杀气和不可捉摸的怪异直穿人心盯住他。
董无忌不说话,抢过杯子又喝了几口,喘息说:“我得睡会儿,大头、伍哥,你俩凑过来,一会儿咱们再聊。”说完合眼轻轻睡了,气得脸色通红的周少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啥。
大头小伍俩人凑过来,还装着被绑的模样。大头小声嘀咕:“周课长,小爷说的是什么啊,我、我怎么糊涂啦!”,周少鹏轻轻抚着董无忌的额头,带着歉意冲大头一点头,沉默片刻喃喃说:“他很聪明,不,是太聪明了……”
夜深,山风呼啸,帐篷外的篝火依旧昏黄,巡逻的士兵脚步声不停,不知是不是川田留了话,一直没人进来检查。也许,山本和川田,早把他们当成了掌中之鸟。
周少鹏方才震惊之余,很快平稳了情绪,他觉得董少爷做事真是出人意料,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和章法能形容这个看起来少爷羔子一样少年。最多半小时,退了烧的董无忌,缓缓睁开眼,仿佛故意调侃似得:“咦,你们都瞅着我干啥?没睡会儿?”
“睡个屁!”大头挤眉弄眼凑过来挥了挥拳头:“小爷你说了几句淡话,闭眼睡了!我们还糊涂着呢!对吧小伍?”,小伍讪讪笑了:“小爷,您可真能睡得着!一会儿天上一会地下的,我也懵了。”
“懵什么?让周课长说清楚不就得了?”董少爷觉得全身黏湿,想换衣服,左右瞅瞅,被周少鹏一把摁住:“小董先生,小心感冒!”
“感冒?咱们以后生死难料,我还担心感冒?呵呵,周课长,你可真沉得住气!实说了吧,我刚才讲的关于你的身世对不对?”,董少爷明亮的眼眸在周少鹏脸上扫了一圈,故作深沉问。
周少鹏轻轻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温度,似乎下着决心,一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董无忌歪头笑道:“我是‘察见渊鱼者不祥’!很简单啊,一目了然的事。你是日本人,但叫了个中国名,朱鼻大佐介绍过,你的母亲是华侨,爸爸是日本人。所以你的姓‘周’,必然是你来中国后,为了方便行动,特意改成了母姓!那么你的日本爸爸姓什么呢?”
大头猛然大惊:“小爷,你说他姓川田?!可这咋算出来的?”
“呵呵,这还用算么?”董无忌咕噜噜喝了几口水:“周课长作为特高课驻北平课长,放着那么多杀人放火的事儿不做,为啥偏偏到燕大救了咱?又为啥特意奉命来塞外这荒山野地找什么考察队?这我早就说过,其中有异。然而,到了庙宫外发现了那么多的尸骸骷髅,庙宫里也有,为什么他哪一个人的都不带回来,却偏偏又是悲痛又是磕头,对川田教授那颗脑袋如此恭敬?还请我专门念经超度。所以,我隐约断定,周课长跟川田教授,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精彩……”周少鹏目光炯炯,意味深长。大头小伍回想庙宫外发现第一次考察队尸骸后,周少鹏的状态,不由恍然大悟。(这里看着迷糊的朋友们,可以翻倒前面看那段)
“另外,这个叫川田隆二的关东军少佐军医,似乎是个疯子,但听他的话和他的作为,并不是。他打了我一顿,可说出的话,却实实在在是对着周课长和早已死去的川田教授的!这就说明,你们不仅早就认识,而且你们俩还有更为隐秘的关系!川田隆二……川田教授,是一个姓,从他的年纪看,应该是川田教授的并不喜欢的亲人,而促使心胸狭隘的亲人对另一个亲人嫉妒痛恨的,只有你,周课长。他叫你‘杂交品种’,可以看出他十分了解你的家庭隐秘,如此了解家庭隐秘的人,只有你的家人,所以你俩都是日本川田家族的人!而你的日本姓氏,就是川田。你的年纪比他小,自然可以算弟弟喽。”
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周少鹏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算是默认。片刻说:“小董先生,你真该去学警政专业,丝丝入扣的分析。我的日本姓氏确实是川田,但我自己并不怎么承认,因为我不喜欢那个家族的一切!”蹙眉抿嘴,紧紧握紧了拳头,言下大有感慨。
或许大头和小伍潜意识里早把周少鹏当成了中国人,忽剌巴变成了日本人,俩人面面相觑,有点转不过弯。董无忌懒洋洋的拍着他说:“那是你们家族的事,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无关,我们也不想听,不过,事已至此,我想咱们应该想想咱们怎么逃跑。不然,真的被带到东北去,只怕有去无回吧!”
“有那么玄乎?”大头咧嘴:“咱们全部的东西都叫他们抢去了,金像、素光刀和那些考察资料。”
“当然有。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的731防疫给水部是什么地方,可瞅川田隆二,必然要拿周课长作伐子,咱们就得被一勺烩灭口。”
周少鹏看看身上的军服,忽然有些烦躁,立马说:“小董先生,我同意你的看法。现在我有三个方案:一,假装生病,让川田来治疗,同时扣留他作为人质,让山本放我们出去。二,明天路上趁机逃走。三,硬拼,我和小赵先生杀掉几个守卫作掩护,让小伍先生趁机带你逃走。”
“你这话跟没说一样。”董无忌毫不在意脑袋摇得似拨浪鼓,这下周少鹏有些怒意,刚要反问,却听他说:“你的三个方案,没一个能用。做人质?我恐怕除非把山本和川田都抓起来才管用,山本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川田又是个神经病恶魔,只抓一个,另外一个肯定毫不顾忌什么人质。明天大白天上了路,四周守卫森严,这里又不是咱们老北平,上哪儿跑?再有,你和大头硬拼?怎么拼?他们荷枪实弹,都不是善岔,只要一出动静,咱们就得玩完。野村是个胆小怕事的,可做不了主。”
小伍突然提议:“小爷,我想周课长是日本人,可否让他先除掉一个日本兵,趁夜溜出去呢?”
“溜出去上哪儿呢?”董无忌反问:“他跑了,咱们仨可就成了替罪的。再说这里不是直隶,他跑出去也搬不来救兵啊。”。“这不成,我不能丢下你们,只是现在我们的实力太弱,又带着柳教授,实在没有妥善的方法。”周少鹏望着帐篷外,想起川田隆二这个疯子,他的火气在胸膛里横冲直闯,可为今之计又不能莽撞,攥紧的拳头越来越红。
“还有一个办法!”董无忌冷眼扫视了一眼仨人,咯咯冷笑道:“可以叫他们尝尝咱老中国的玄门秘术!”
注:察见渊鱼者不祥,典出《列子说符》。
全文是: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意思是如果一个人的眼睛好到能看清河里每一条正在游动的鱼,那是很不吉利;如果一个人的智慧高到别人的想法、隐私即便不告诉你你也能一看便知,肯定会招来大祸。
这一章有两个伏笔,一个是川田隆二的真实意图和身份以及死亡结局。一个是董无忌自己显露的聪明以后会招来的大祸。将在后面几卷揭秘。
“溜出去上哪儿呢?”董无忌反问:“他跑了,咱们仨可就成了替罪的。再说这里不是直隶,他跑出去也搬不来救兵啊。”。“这不成,我不能丢下你们,只是现在我们的实力太弱,又带着柳教授,实在没有妥善的方法。”周少鹏望着帐篷外,想起川田隆二这个疯子,他的火气在胸膛里横冲直闯,可为今之计又不能莽撞,攥紧的拳头越来越红。
“还有一个办法!”董无忌冷眼扫视了一眼仨人,咯咯冷笑道:“可以叫他们尝尝咱老中国的玄门秘术!”
周少鹏闻言有些激动,是啊!既然单凭几个人的能力怎么也逃不掉,何不用用鸡子山两侧山岭中,数百年前的玄秘之术来对付这群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的关东军呢!随即迟疑了一下:“他们能中招么?”
“那就得看咱们的啦!”董无忌表情奇怪看着他道:“除掉他们,你不心疼吧?”,周少鹏摇摇头:“这个计划很难操作,危险性也大。”
大头也显出惊喜的模样,立即跃跃欲试,小伍忙问:“小爷,这恐怕不成,柳教授咋办?再说咱们用什么法子引他们上山呢?”
“柳教授在这儿比上山安全,咱们杀两个守卫,分头跑!”周少鹏提议。“对!直接往山上跑。而且要分成两路跑,右边山麓有‘鬼抬轿’和七星图守尸鬼,不知道左边山麓有什么。只要跑进密林里,激发阵法起了阴风,赶紧找地方躲起来,看看这群关东军怎么玩完的吧呵呵。对喽!咱们带的东西被他们夺了去,切记。”
众人随后商议了逃跑引路细节,大头本想跟董无忌一行,被周少鹏拒绝,他的意思是,大头和小伍一组,往右侧山麓跑,那里的环境最起码在进山时遇到过,自己带着董无忌往左边山麓跑,只要引得他们追上山,就有了五分胜算。
“跟你一组?”董少爷指着周少鹏嗤笑道:“你懂啥?到时候是你救我,还是我救你?”
“无论如何,我要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承诺。”周少鹏很严肃,董无忌只好答应,摸了摸还在疼痛的脸,不由凶狠骂道:“川田隆二你个东洋孙子,这回叫你尝尝老中国的手段!”
夜色越发深沉,几个人准备妥当,周少鹏眉骨一挑,忽然发觉外头有些异样。“咋了你?”董无忌见他拧暗了汽灯,悄悄贴近大帐,仔细观察外头。
“嘘!”周少鹏一把将他掩在身后悄声说:“不对劲儿!怎么刚才那些巡逻士兵没动静了。”
这当儿,几人才发觉大帐外守卫严密的士兵身影不见了,小伍跪下耳朵贴地静听了片刻,猛然抬头说:“外头情况不对!”
“伍哥,这还用你说……”董无忌话音未落,就听外头哗啦啦仿佛刮起了旋风,“噗噗噗”几声沉闷细微的响动,周少鹏脸色大变,一把摁住他,“砰!砰砰!”四外陡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枪声!
“快趴下!”,周少鹏匍匐掀开大帐露头细看,果然,整个日本关东军特别行动队炸了营!漆黑幽深的夜空里,金黄夹着橙红的子弹横冲直撞嗖嗖乱飞,宛如一片片愤怒爆开的花朵照亮夜色,猛烈的枪声中除了手枪,竟然还有轻重机枪声!“嗒嗒嗒!”如金蛇怒吼怒涛汹涌覆盖了整个营地。
关东军这群鬼子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精锐的士兵事先竟然毫无发现,从帐篷里一个个钻出来的兵并不惊慌,被山本扯着驴嗓门大声吆喝着,摆起了防御阵势,开始还击,哪知对方的火力太猛,关东军训练有素的士兵一个个被击毙,受伤的在地下乱滚乱爬,瞬间被不远处的机枪打成了筛子!
硝烟和血腥气散发开来,不远处帐篷门口传来一阵阵狂叫:“快!快发电报!我们受到了攻击!请求附近驻军支援!快!派几个人去那边,杀掉俘虏!不能让他们活着!”,董无忌趴在地下大气不敢喘,一听就是川田隆二那条疯狗的叫唤。
“杀掉俘虏?!周少鹏,他们要宰了咱们呐!快、快跑!”
周少鹏一拍他脑袋:“不,这个时候逃跑无异于自寻死路。小董先生不要害怕,我想,发动攻击的不一定是对我们来的。”
大头急红了眼:“不是冲咱们来的?难道是来救咱们的?周课长,你别做梦啦!”,小伍却点头:“小爷,赵爷,您瞧,对方的子弹好像长了眼,其余几顶帐篷周围全是死人,就咱们这儿没事,我觉得,还是听周课长的,不能轻举妄动。”
“你还磨叽呢!鬼子兵来了!”,董无忌透过缝隙,隐约瞧见三四个端着枪的日本兵急匆匆跑了过来,眼看举枪就要杀进来,周少鹏立马抱着他就地一骨碌滚到了一边。“嗒嗒嗒!轰!”剧烈的枪声响过,又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灰尘飞舞。要冲进来的几个鬼子兵顿时丧了命。
外面又响起几声叫声,周少鹏偷眼观瞧,怒气冲冲的山本叽里咕噜乱叫几声,川田隆二朝这边乱开了几枪,气急败坏跟着山本带着残兵朝鸡子山方向落荒而逃。
周围一时死寂,空荡荡的帐篷,弥漫的硝烟和血腥气充斥四野,篝火依旧,噼噼剥剥的柴火燃烧声细碎,死尸枕藉的营地刹那安静了下来。黑黝黝连绵起伏的山脉,哗哗的河水,令人感到愈发惊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