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袖》三爷讲述中国古玩诡异秘闻,有些事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大头推了推他,周少鹏深吸几口气缓了缓,来不及细琢磨,就听董无忌侃侃而谈:“这是我瞎琢磨的。周大课长,你再想想,哦,事情就那么巧,你们考察队一失踪,这边燕大就出了凶杀案,谁的嫌疑大?我!刚被你救了,就拉到会贤堂看了那么一场鸿门宴。”

  “这个我保证,绝不是我和手下所为。那件案子猪鼻大佐也很惊诧。”

  “自然不是你,如果是你,今天我们就不会一起坐这儿说话啦。”董无忌调皮一笑接着说:“刚才那是第一个蹊跷处。其二,十三年前考察队失踪那事儿,过了这么多年,照片影像早得了,你们侵略中国也有三四年了,早不查晚不查,怎么今儿突然冒出另外一个考察队去找他们?为了找塑像?凭你们的神通广大,派几个特务就办了,搞那么大阵势给谁看?”

  “再有,猪鼻子大佐说要绝密,哼。热河一带归谁管?是满洲和关东军!连我这小老百姓都知道的事儿,你们上头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直接下令那边找就是了,用得着从北平派人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跑到人家地盘上?是担心什么还是怕什么?其四,派人也就派了,比如说你周大课长,又是中日亲善结晶,又是精英,为啥要逼我这个没出过门的少爷羔子去?不怕添乱么?看古董?嘿嘿,琉璃厂随便提溜一个就比我强百倍!其五,罗瞎子说的那话你不会不明白吧,这‘萧墙之祸’到底指得什么?是不是有人早就找他占过卦?我们是蒙在鼓里,恐怕周大课长也在鼓里呢!”
  “小董先生,你让我想想。”周少鹏有点头疼。

  “想什么!再有,你们考察队名单想必周大课长看过了,你没发现么?你们派的人都是所谓的文化精英,汉学精深,就那个村上队长还是教授,中国话说的倍儿溜,既然如此,找燕大的柳教授做顾问兼翻译,他们需要顾问、翻译么?!这不是闲的慌么?……这么个四面漏气八面走风漏洞百出的事儿,您周大课长还要当个‘案子’去查?您说,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着啊!”一直抽烟的大头一拍大腿站起来转了几圈,对着董无忌伸大拇哥说:“好家伙!小爷您可真灵!头天晚上我还晕乎乎的,你这么一说,连我也吓了一大跳!周科长,不是我夸我们小爷,你那什么查案子的想头压根不挨边啊。我看,这就像、像那个连环套!”

  “哥,我还是那句话,这事儿跟看古董一样,整个事儿就是个假古董,有人叫咱们一点点猜谜……”话音未落,就听门口小伍大喊:“什么人!”

  屋里众人一惊,大头伸手掏出把雪亮的匕首冲了出去,周少鹏一把拽过董无忌掩在身后,一面掏出手枪,躲在窗户后头往外张望。窗外黑漆漆的暗夜,惨淡的月光影影倬倬挥洒下斑驳陆离的幽光,这是个小镇店,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没什么玩的地界,夜深人静,众人吃饱喝足早已入了梦乡,只有后院传来骡马骆驼咴咴啾啾的嘶鸣声,只有几盏西瓜大的灯笼在暗夜里随风摇摆,瑟瑟发抖。

  片刻小伍和大头满头大汗回来了,小伍扶着惊魂未定的董无忌坐下,才说:“周课长,我怕这里不安宁。”,“怎么?”周少鹏紧盯他问。

  “刚才我去找老板换茶叶,人家嫌咱们事儿多,好容易找了一点,刚沏好,我准备端进来,就见两条黑影儿靠在窗户边探头探脑!”

  “几个?”董无忌吓得缩了脖子,“俩!”小伍笃定说:“今晚咱们可得小心了!我怕是……”
  大头沉着脸接话:“咱们叫人盯上了!妈的!谁他妈敢盯老子的稍?不该是江湖上的人,我虽年轻,西路上还会过几位坐地虎,再说咱们是秘密出城的,到了当地他们不知道也罢了,知道了绝不敢随便造次。小爷,你没事儿吧?甭怕,有哥哥在,没人敢来惹事。”

  可煞奇怪,刚才还吓得哆嗦的董无忌望着幽幽烛火漠然不语,半晌冷笑了一声,对一直仔细观察屋里屋外肃然沉思的周少鹏说:“我还忘了一点,周大课长。”

  “你说!”周少鹏示意小伍去门外望风,拍了拍董无忌肩膀。
  “我那天就跟猪鼻子大佐说了,既然要来,就得多派几个好手跟着,免得路上出啥事儿,你们在北平城里军警宪兵特务那么多,他只派了你一个来,说是文武双全!还是我叫大头陪了我来,伍哥是不放心,顾着我爷我爸来照应我。中国有句老话:双拳难敌四手,恶虎也怕群狼,你那么多手下不派几个,单叫你一个人来是什么意思?你想过没有?”

  大头抽着烟连连点头,周少鹏低头沉默良久,说:“小董先生,这些事我知道了,嗯,我要想想,明天咱们再聊。天不早了,你早休息。小伍先生,请你照顾好他。今晚我和小赵先生轮流值夜,你们好好睡。”

  “这不用你嘱咐。”小伍泰然自若说。

  董无忌烫烫脚上了床,小伍和衣而卧,屋里的灯昏昏暗暗,隔壁传来大头沉沉鼾声。三更过后,他隐约听到隔壁有人开门出去,片刻回来,他睡觉轻,又认床,睡得特别不踏实。不久,也不是墙太薄还是夜太静,不知打哪儿传来一阵“滴滴滴……滴滴滴”异常细微的声响,搅得他走了困神儿。烦躁的翻了个身,觉得对面床上的小伍轻轻下了床,过来给他掖了掖被子,慢慢出去了……
  十一 承德府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吃了早点,周少鹏抿着嘴慢吞吞说:“咱们换乘火车吧。”“嗯?”除了小伍,大头和董无忌莫名其妙问:“昨儿你不是还不愿意换火车?咋一夜就变了?”。

  “开汽车太招摇,也不安全。小董先生说的对。”周少鹏咽下一口烧饼,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还算不错,开了半天车赶到前头火车站,坐上了通古线,到古北口一下车,别人尚可,董无忌发了少爷脾气:“我说周大课长!我说带点厚衣裳,您说不用,好嘛!瞅瞅这天气!”

  周少鹏也诧异:怎么一出宣化温度就降了,白天还好,温度适宜,不像北平城那么炽热烤人,可夜里着实有点冷,禁不住董无忌闹,他拿出工作证件,从站长那儿“讹”了两件棉大衣,站长一瞧是特高课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安排了最舒适的软卧包厢,请四个人舒舒服服住了进去,又嘱咐人预备了美酒佳肴,香茶鲜果伺候着,四人坐上古承线直奔承德府。

  车厢里,董无忌躺在舒适的卧铺下层啃瓜果,吃得到处都是皮,小伍一面整理行李一边跟大头闲聊,只有周少鹏眉头紧锁,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一份份文件照片。

  “你吃东西的声音能不能小点?”周少鹏看着董无忌有些无奈。“嘿嘿,扰了咱们周大课长的工作喽!嘚,不吃了,大头哥,来根烟。”,董无忌一咕噜爬起来气定神闲接过烟点上。大头苦笑道:“我说小爷,你乐啥啊,刀都架在脖子上啦,亏你还笑得出来!”

  “愁什么?!天塌了有大个头顶着!”董无忌冲一脸肃然的周少鹏努努嘴说:“咱们解这个谜,有周大课长呢。周课长,来给苹果去去火,正经的烟台果子,你在日本可吃不着。”说着抖手冲周少鹏脑袋砸了过去,谁知他看也不看,顺手一抓就拿住,盯着嬉笑自若的董无忌半晌,狠狠咬了一口。

  “周大课长,你啊,甭一脑门子官司!说这事儿着急,我最急!你们不就想赶紧到承德找那件东西么?”
  周少鹏顺手扔了半个苹果,问:“小董先生有什么想法?”,董无忌笑笑:“我问你,你去了是先找人还是先找东西?”

  大头挠挠头:“那还不是一回事儿?你在客栈不是说猪鼻那老家伙要那尊塑像?”,周少鹏点点头:“这件事扑朔迷离,按照小董先生说的,我想大佐的想法也是那件塑像。我们应该一面探查失踪的考察队员下落,一面找到那尊塑像,然后……”

  “然后就是打道回府?”董无忌调皮地眨眨眼噗嗤一下乐了:“我说您一脑门子查案啊,官司吧!哎,我说您们日本人咋这么木头一样,真是花岗岩脑壳!”

  小伍憋着笑问:“不开窍?”“是那么一说!”董无忌摇头笑道:“咱们这是去承德府,不是在北平城!哦,这一去两眼一抹黑,光靠着你拿的地图一个猛子扎下去,大海捞针似得,等找到点眉目,黄花菜都凉了!”

  “黄花菜?”周少鹏一脸懵懂望着其他仨人,仨人噗嗤全乐了。董无忌无奈大笑:“得了吧我的周大课长!跟你说不明白!你没听说过咱们行里有句俗话:行客拜坐客?咱们到了那,也算出了‘国’,先得去见见当地的土地爷!”

  “你是说关东军驻承德守备队和警察署?”周少鹏眼前一亮。“着啊!”大头一拍大腿笑了:“还是咱们小爷聪明。周课长,我觉乎着小爷说的有理!您想啊,人家是地主,咱们是远客,猛不丁跑到人家地面上查案,不去说一声怎么也说不过去。谁叫人家是地头蛇呢,万一人家知道了计较起来,别说给咱使绊子,就是来个坐山观虎,袖手旁观,咱这趟差事就得坐蜡!再者,咱不找是咱的错,到时候有了差池,也多个顶缸的不是。”

  “还有,”董无忌望着窗外暮霭沉沉说:“大头说的是一方面。他们是坐地虎,咱们是外来户,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么大的事儿,我就不信当地没有一点消息!不找他们找谁问?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个管用的消息,就比咱们瞎蒙乱撞容易多了。”

  周少鹏盯着董无忌良久,点点头却说:“你们中国人太喜欢这套搞关系找门路的学问了,不然也不会……”。

  “打住!”董无忌冷笑道:“呵呵,甭一口一个‘你们中国人’!你老妈不是中国人?!不是你们耍手段逼着小爷来,你就是跪下求我,小爷也没工夫伺候你!好嘛,扔崩砸过来这么个又棘手又盘根错节的事儿,你倒嫌弃起中国人的法子?实话告诉你,我们这套法子比你在东洋学的那套管用!”

  


  细部

  昨晚更新一大篇,被和谐了呵呵,只剩下了避暑山庄离宫图。不知哪里犯了忌讳,改动了好多,再发一次。请系统手下留情!




  周少鹏盯着董无忌良久,点点头却说:“你们中国人太喜欢这套搞关系找门路的学问了,不然也不会……”。

  “打住!”董无忌冷笑道:“呵呵,甭一口一个‘你们中国人’!你老妈不是中国人?!不是你们耍手段逼着小爷来,你就是跪下求我,小爷也没工夫伺候你!好嘛,扔崩砸过来这么个又棘手又盘根错节的事儿,你倒嫌弃起中国人的法子?实话告诉你,我们这套法子比你在东洋学的那套管用!”

  “对喽!”大头笑着摆摆手和稀泥说:“周课长,您还别瞧不起咱们这土办法,咱们江湖上也是如此,不是说出了事儿就丁对丁卯对卯,得想辙!小爷说的法子我看成,不是有那么句话:不管啥猫,能逮耗子就是好猫嘛!”

  周少鹏哑口无言恢复了沉默,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火车到站。瞧着这座前朝闻名遐迩大名鼎鼎如今却荒芜凋敝残破不堪的塞外夏都,像整个老中国一样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城墙上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四外人烟稀少,董无忌忽然有点鼻酸。
  承德,原名热河,本没有城池,乃是塞外一处水草丰美、气候温和的旷野之地,北靠蒙古、东近辽东、西南俯临京畿,只因当年大清圣祖康熙皇帝天亶英明,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三次亲征准噶尔部,数十年间纵横天下统一寰宇,偃武修文,勤政爱民,成一代盛世伟业。那当儿满人入关不久,无论皇室贵胄还是八旗,在酷寒之地生活多年后,乍一遇到酷暑难耐的燕京,确实受不了那种滋味。所以从年轻起,康熙皇帝常常来塞外避暑,沿途便建立了数十处行宫。

  后来平定准噶尔部,天威远镇,四海升平,漠南、漠北、漠西三处蒙古臣服于大清,康熙皇帝深谋远虑,知道蒙古诸部落凶悍,叛伏不定,再说自大漠来北京城朝贺路途万里,行路坎坷,不利于天子统御怀柔蒙古诸部,就选中了这处凉爽湿润、平和温煦天造地设的宝地,作为天子秋狝、与蒙古各部落大汗会盟之处。

  自康熙四十二年起,仗着国库充盈,康熙皇帝下旨圈地设桩,修造了一座口外最大的避暑行宫——避暑山庄,围着山庄修筑城池,增设街巷商铺。历经数十年不断扩建经营,到了乾隆年间,这座气势宏伟千门万户的避暑离宫,便成了天子在塞外的夏都,统管沿途十六处行宫,专设热河都统总管守卫,宫中专称“热河园庭”,就如北京城外西郊的万园之园圆明园被专称“御园”一样,成了清帝心目中并驾齐驱日月双辉的两座夏宫。

  围绕山庄修筑的城池也日臻完善,绵延数十里蔚为大观,城墙高耸规矩严整,城里各按方位,修造了各蒙古王公大汗、台吉贝勒及朝廷皇室亲贵、文武大员的府邸宅院,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者也看中此地,蜂拥而至,不几年的工夫,昔日荒凉旷远的热河变成了繁华都市,城里百工齐聚,商贾云集,车马喧嚣,人烟辐辏,酒楼茶肆鳞次栉比,乃是当年塞外热闹繁华第一处所在。

  雍正年间,皇帝为表达“承受先皇福德”之意,改热河厅为承德州,归直隶总督直辖,乾隆年间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将承德升格为承德府,由此承德成为仅次于北京帝都的塞外夏都,康雍乾嘉四朝除了雍正皇帝,其余皇帝岁岁到此秋狝游猎,接见蒙古诸王公外国使节,将威震与怀柔融为一体,成就了承德辉煌的盛况。

  只是道光年间起,内忧外患民不聊生,道光皇帝下旨废除木兰秋狝大典,从此不再来承德巡幸,及至咸丰十年,英法联军攻入京师,咸丰皇帝带着嫔妃朝臣凄凄惨惨逃难到此,染疾驾崩,两宫回京后,皇室再也没有来过承德,避暑山庄中那些恍如仙境的山水丽色,便永远被封存在厚重高大的宫墙内,年复一年朱颜剥落玉色蒙尘,倒塌无存。
  民国肇始,设立热河省,承德府便成了省会,不料随之就是日本鬼子打了进来,热河省 汤玉麟带着数十年搜刮的珍宝金银大烟仓惶而逃,国土沦丧,七七事变之前,热河省就被划入满洲由关东军守卫,至此已然有七八年工夫了。
  晚上还有一更,敬请朋友们继续关注!
  看看四外倾颓城墙上鬼画符似得油漆涂抹着硕大的“建设王道乐土”的口号,董无忌狠狠啐了几口唾沫,冷冷瞅了瞅肃然的周少鹏说:“赶紧的吧,咱们先去拜拜地主!”,上了东洋车没走多远,果然见城内三街六巷还算热闹,四处饭馆、酒楼、茶馆、饽饽铺一家挨一家,街里老老少少们也算安宁。找了个巡警问了问关东军守备队方位,巡警叹息说:“您诸位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人家早就搬进行宫去啦,劝您几句,没事儿可甭往那里瞎溜达。”

  穿过牌楼街,往北边十丈长高大的朱红照壁外,一座高耸的重台城楼,上面楼殿三间,下头是三个一丈多高的方形城门,石头匾额上篆着朱红的满汉蒙回藏五种文体的大字:丽正门。只是如今城楼上头高悬着刺眼的膏药旗,下头站着些矮墩墩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站住!什么地干活!”日本兵见不远处四个人大摇大摆走来,立即枪对人大吼,周少鹏大跨步过去,嘟噜了几句日语,出来个大胡子班长,接过证件看了看,莫名其妙眨眨眼回身摇动电话,片刻“哈依!哈依!”了几声,领着几人进了西门往里走。董无忌低声跟大头说:“真拿自己当人了!瞅着跟个笨狗熊似得!”大头捂嘴直乐。


  进午门,过阅射门,董无忌小伍和大头的眼珠子就不够用喽!四周古树参天石凉绿苔,亭台殿阁琪花瑶草应接不暇,守卫的日本兵一个个木桩子似得警惕盯着几人,来不及细细游览,从澹泊敬诚楠木殿往西一拐,另外有个青砖素瓦的大院落,门口一个个鬼子兵虎视眈眈,还架着四挺机关枪!


  “你们的稍等!”大胡子班长直撅撅进去了,董无忌凑过来冲着周少鹏冷笑:“嗬!真他妈会摆谱,都住进宫里来了!我说周大课长,咱们这身份不成啊,我琢磨着人家看了证件,怎么着也得大开正门,红毡铺地,肃立恭迎啊呵呵,怎么连门都不让咱进?”
  大头也笑:“这可不是北平!小爷,您就消停会儿吧。”。周少鹏不以为意,摇摇头说:“这个你们不懂,关东军自成体系,跟华北派遣军有些……”话音未落,脚步声响,从里头出来个戴眼镜的军官,瞧军衔是个少尉,挺斯文的。冲四人道:“诸位久等了!请。”
  周少鹏过去嘀咕几句,四人这才进了大院。院子仿佛是当年朝臣们待漏朝房,又翻新过的,瞅着挺朴素幽静,花木也不多,拐了个小弯,正面是五间斋堂,少尉报告道:“客人们来了!”

  “请进。”

  董无忌进门就发觉,这根本不像个军官办公室。好家伙!四壁全是紫檀硬木雕龙凤纹家具,墙上一幅幅古色古香的画卷依次挂了好几十张,博古架、书架上密密麻麻隔着数不清的各色青铜、碧玉、玛瑙、青金的古玩陈设,大理石大画桌、方桌、琴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各色御窑官窑瓶尊杯盘,地下的青花大画缸里全是犀、玉、象牙轴画轴,角落里塞满了一摞摞的各色绢面的古书,地下东一堆西一摊的鼻烟壶、玉扳指、珐琅金表、象牙梳子、玉佩、宫扇、如意、玉碗和各种精巧的小件珍玩,连个插脚的地儿都没有。

  他是古董世家出身,打小耳濡目染惯了,一入眼心下大骇:全是珍品!大头、小伍也被眼前不计其数的古玩珍宝惊呆了,张着大嘴说不出话。不过屋里的东西虽多,摆的位置却根本不通,既不像古董铺也不像玉器行,说雅不雅说俗不俗,满眼望去,就跟北平鼓楼西大街那些乌漆麻黑卖旧货零碎的挂货铺和隆福寺地摊差不离。

  “诸位,失迎了!战地蜗居简陋。”西间里有人冷淡的说。往里瞧,里头那间才像办公室,墙上挂昭和皇帝相片,下头一张太师椅,写字台是新的,电话满桌,摆着一只流云四蝠异常精美的红缎锦盒,里头彩光隐隐,南窗下一排西洋沙发,北墙上挂着一副南宋马远的《秋江望远图》,下头木架上摆着一柄日式军刀。

  说话那人身量中等,穿着中佐军服,小干巴脸,招风耳,小黑胡,额头上贴着块纱布,两只斗鸡眼凶光四射,手里握着个鼻烟壶故作严肃盯住了四人。

  周少鹏走进去先敬了军礼,想握手,谁知人家连身子也没欠,只冲几人指了指额头用磕磕巴巴的汉语说:“我叫松井,喏,前阵子受了点伤,实在不便,请坐吧。野村,给诸位上茶。”,少尉倒茶去了,董无忌看着眼前这位像猴子成精似得鬼子和满屋的古董珍玩,看也没看他,拉着大头、小伍一屁股坐下了。

  周少鹏似乎没在意他的失礼,忙递过了证件,说:“此次我是奉华北派遣军文化委员会主任猪鼻大佐的指令,特意来贵处,探查……”

  “知道了,知道了。”松井撇撇嘴漫不经心说:“不是找那个失踪的考察队嘛?我真不明白,帝国圣战之际,你们华北派遣军在搞些什么东西!文化调查?呵呵,天晓得!”他在文件堆里胡乱扒拉了一下,翻出一份文件说:“前天新京关东军总部已经发了你们的委托协查通告,我也已经移文满洲热河警备司令部和承德警察署嘛,那么大的热河省,丢了十几个人,几天时间哪能这么快找到?再说你们四个人来,有什么用?”

  



  从老照片可以看出,直到清末民国,避暑山庄的景色依然非常优美。
  “知道了,知道了。”松井撇撇嘴漫不经心说:“不是找那个失踪的考察队嘛?我真不明白,帝国圣战之际,你们华北派遣军在搞些什么东西!文化调查?呵呵,天晓得!”他在文件堆里胡乱扒拉了一下,翻出一份文件说:“前天新京关东军总部已经发了你们的委托协查通告,我也已经移文满洲热河警备司令部和承德警察署嘛,那么大的热河省,丢了十几个人,几天时间哪能这么快找到?再说你们四个人来,有什么用?”

  “我们猪鼻大佐说,华北派遣军司令官希望关东军尽力协助,我们是直接奉了军令,人数虽少,全是猪鼻大佐精挑出来的,请问考察队出发前是否联系过您?当时是什么情景?您接到关东军总部协查通知后是否派……”周少鹏一板一眼问道。

  “特高课先生!”松井中佐提高嗓音沉了脸:“注意你的态度,你是在跟谁说话?你是在调查我——关东军驻承德守备队大队长么?!我没时间跟你和这几个支那人废话!你要搞清楚,我直辖于关东军总部,不是你们华北派遣军的下属!我的部队要防守承德和附近县城,维护治安!没有责任去帮你们找什么考察队!我不知道什么猪鼻、羊鼻大佐,也不想知道你们有什么任务,既然你们想找请随便呵呵,带着这几个支()那人去吧,但不要耽误我的军务!”

  一顿半生不熟的汉语夹在日语里嘀哩咕噜说完,周少鹏气得头上青筋都显出来了,吸着冷气运气想反驳,没想到一向狂傲的关东军果然不近人情!大头悄悄问董无忌:“小爷,啥叫支()那人?”,“操他大爷的!”董无忌脸狠狠说:“这老鬼子骂咱们呢!”可瞅着周少鹏被骂的脸色铁青,他又有点气闷,正后悔怎么在火车上说那些个行客拜坐客的屁话呢,周少鹏已然跟松井吵吵上了!


  “您是帝国军人,不应该如此无礼!这几位虽然是中国人,但是我的朋友,也是猪鼻大佐看中的人!您作为帝国军人视军令为无物!如此懈怠藐视派遣军、特高课以及中日亲善政策,我一定会向派遣军总部和内务省报告您的态度!”

  “哈哈,随你的便!我在满洲作战时你在干什么?还在学校跟小姑娘亲亲热热吧!一上战场就吓尿裤子的家伙!”松井冷笑几声嘲讽道:“你可以直接向陆军大臣报告,如果不满意,还可以去大本营告状!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不是给你们这些人随便使唤的派()出所巡()警!滚!”

  “你一定会为今天的无礼付出代价的!”周少鹏铁青着脸指着松井怒道,回头冲仨人说:“走!”,“混蛋!你们以为这里是游园会?”松井“啪”一拍桌子大叫:“野村,野村!”

  正端茶进来的少尉跟四人走了个对面,见屋里气氛大变,尴尬不已,赶紧把茶搁在桌上,说:“中佐,息怒,息怒。您忘了医生说的话?”。

  松井一瞪斗鸡眼怒道:“传我的命令:不要给他们任何帮助,让他们自己去找什么狗屁考察队!让他们现在就滚!”谁知刚走出门外的董无忌一拉周少鹏,摆摆手不顾仨人愕然表情,忽然转身进来了,他一脸微笑对着暴跳如雷的松井说:“松井,有个事我忘了告诉你。”

  “你、你是谁?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松井怒道。

  “是!我是没有资格,不过不告诉你你就成了大棒槌。”董无忌指指松井一直舍不得放手的鼻烟壶坏笑道:“你这个壶是假的。回见了您呐。”说罢扭头就走。松井一怔,张着嘴呆了片刻像个被针扎破了的皮球似得泄了气,陡然大喊:“快!快把那几个人追回来!那个年轻的!不,请、请回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野村看看前倨后恭的大队长莫名其妙,赶紧小跑追了出去。
  十二 守备队长的秘密


  承德街里最大的酒楼名曰松鹤楼,跟二仙居一样驰名远扬,打前清那会儿起,便是王公贵胄、富商大贾们来承德府吃美食必来的馆子。

  门上描金的匾额已然尘土覆盖,依然没挡住南来北往爱吃的饕餮老客们的脚步,今儿不同,楼下尽自满座,楼上的却是一片肃静,连掌柜的都目瞪口呆啧啧称奇,从不轻易跑到外头吃饭的暴虐傲慢的松井大队长,此刻正陪着四个穿戴不俗的年轻人在雅间里谈笑风声,本店伺候的人一个不用,执壶劝酒的都是松井的副官,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眼镜的野村。

  “好嘛!那四位好大的势派!连热河警备司令张大人见了松井都吓得腿肚子转筋,今儿这是唱的哪一出?伙计,可得小心伺候啊!赶紧去后厨催催,叫他们手脚都利索点!”掌柜的低声吩咐,小伙计一缩脑袋:“嘚来掌柜的,您就放心吧,谁敢拿脑袋开玩笑?!”

  “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正座上的松井皮笑肉不笑,斗鸡眼扫视董无忌一行,故作大方说:“这里毕竟比不得诸位在北平城的享受,请多用一些,我的诚心诚意。野村君,给诸位斟酒,说实话,我喝不惯中国的酒,对这些美食也是一知半解,请用呵呵。”,野村满脑门疑惑,给几人斟酒布菜,自己委委屈屈坐了下首。

  桌上全是有名的本地佳肴:五香鹿肉、大炒山鸡卷、平泉冻兔肉、青龙鼋鱼、烧狍子、红焖鹿尾,中间一个什锦八仙火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周围一溜粉彩小碟子里狍子肉、山鸡脯、野兔、冬笋、口蘑、青椒。旁边还有一个小桌,上头摆满了本地有名的点心:油酥饽饽、烧麦、二仙居碗坨、莜麦面小饼、南沙饼、鲜花玫瑰饼,五颜六色引人垂涎。

  董无忌和大头毫无顾忌,提着筷子大快朵颐,吃的一脸热汗,他一面吃一面说:“有手巾把儿没有?这里也太热了。好家伙,这鹿尾不错,周课长你也动筷子啊。”“手巾把?”野村拉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回头叫,周少鹏一脸懵懂,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拿出特别证件都让傲慢的松井怼回来了,怎么年纪轻轻的董无忌回去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松井立马前倨后恭变了模样!



  




  以上几道都是承德的名菜,喜欢的朋友可以去品尝一番呵呵。祝朋友们好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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