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民国第一风水世家的惊天往事

  陈阿七说道:“既然是伙盗,现在大家就是自己人了,闲话不多说,井大,大家都透个底好了。”
  井大略有迟疑,自然要看孔令铮的脸色,孔令铮说道:“能够来到这里,自不用说,是为了袁大头的墓而来,大家一起下去,各自行事,互不冲突。”
  “好,这样最好。”陈阿七说道:“老六,盗洞继续打下去,今天晚上正好可以行事。”
  陈阿七对于盗洞的要求非常高,方正的盗洞继续往下打,井大也下去帮忙,只余下几人站在上面,场面突然尴尬起来,孔令铮看一眼杨砚卿,沉默不语,心中却已经盘算起来,此人表面上是戏院老板,但私底下的能耐却是风水术数,按理说,他在十里洋场混生活,犯不着去巴结千里之外的魏士杰,但他却能跑到云城攀附魏士杰,这个人,与自己要找的杨三年的孙子,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杨砚卿被孔令铮灼热的眼神看着,面上依然坦然,此时,陈阿七突然走到杨砚卿身边:“杨老板,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边,陈阿七问道:“杨老板一会儿随我们下去,如何?”
  “我?有这个必要吗?”杨砚卿说道:“我来只是点穴而已,任务已经完成,其它的事情,我不想参与。”
  陈阿七便为难道:“杨老板对我们这一行看来了解不深啊,我们现在虽然是伙盗,可是属于碰上的,盗墓这一行,亲兄弟都未必可以信任,更不要说碰到的同行了,现在有活碰在一起,但若是真发生利益冲突,必须是你死我活。”

  “同为北派也会如此吗?”杨砚卿问道:“对方只有井大一个人。”
  “我不认为只来井大一个,他们极有可能是来探路的,还有人马过来,下墓不可能只有一个人。”陈阿七说道:“杨老板留在上面看似安全,但若是发生冲突,留下来的人反而是最危险的,既然是我让你来的,就一定会保障你的安全,所以,一会儿随我下去,在地底下,还没有人玩得过我陈阿七的。”
  陈阿七说得没错,盗洞打通之后,井大脸上就出现焦灼的神情,待到傍晚,又有两人赶来,与井大会合。
  傍晚时分,突然刮起来了一股子风,卷着地上的尘土往前嗖嗖地跑,井大终于打破了沉默:“是时候了吧?”
  陈阿七点头:“刘贵,大力,你们俩留下望风。”
  井大也交代下去:“罗三,你留下。”
  两边互留人望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准备好了一切,众人相继下去,孔令铮也往盗洞走,方副官说道:“少爷,你就不用下去了吧?”
  孔令铮置若罔闻,一巴掌拍到方副官胸口:“你当我们是来玩的吗?”
  虽然不信什么风水命数,但线索总要找,洪三与谢七已经利落地下到盗洞中,见被她们两抢了先,齐石有些按捺不住了,攀住绳索便下去,杨砚卿刻意留到最后,在陈阿七的护送下进入墓道,见他身子轻盈,落地极稳,陈阿七感慨道:“不愧是多年训练的结果。”

  杨砚卿微微一笑,打小就进行各种训练,身子骨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身手好坏,自然分明,这关中式盗洞打得方正至极,因为土质干躁,身子一蹭到土墙,就有灰土掉下来,直至盗洞深了,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吴老六的手法极好,这盗洞直通到一道拱形门前,边上是一个坑,这是民国时最常见的一种墓葬手法,称为暗葬。
  拱形门后就是放有棺木的墓室,从拱形门的大小来看,不像是袁大头的风格,此人生前极为奢靡,这道拱形门低矮得很,井大便说道:“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墓室啊。”
  “进去才知道如何。”陈阿七一示意,吴老六便去开门,手触上去,轻轻地动了一下,便感觉门背后绷得紧紧地,他示意所有人后退,掏出一把匕首,卡进缝隙中,一点点地往下割,触到阻力时,吴老六的头埋在地上,几乎都与地面平齐,右手用力地往下一划,左手一推门……
  绷住门的铁丝断开,门打开的同时,里面有个东西呼呼作响,直朝他们打过来,吴老六离得最近,哪怕是紧贴着地面,那东西也是擦着他的头皮过去的,孔令铮从西洋留学回来,接触的都是新式玩意,几时见过这种东西,等那东西的惯性过去了,停在那里,便看到那是一块钢板,上面布满尖利的钢钉,刚才若是打在吴老六的身上,凭着这股力道,吴老六已经是血筛子了!。
  吴老六避开了这道钢板,两只手兴奋地搓了起来,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普通人的墓还弄什么机关,师父,杨老板找的地方真准。”
  谢七柔声说道:“想不到杨老板已经可以做到寻龙点穴,今天见识了。”
  “谢七小姐也知道寻龙点穴?”杨砚卿有些惊讶。
  “略听说一些,知道一点点皮毛。”谢七说道:“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看了一些相关的书籍。”
  “大哥,不要闲聊了,赶紧进去看看吧。”齐石想着里面可能有《气运录》,已经沉不住气了,跟在吴老六的身后就钻了进去。
  吴老六抢在井大的前头进去,看到另一侧有个盗洞,不由得呆在那里:“师父,已经有人进来过。”
  陈阿七一声不吭,另外一个盗洞在棺木的另一侧,看这洞打了有些时日,他伸手抚着这个盗洞:“像是我们北派的技法。”
  “可是最近并没有这样的风声,从未听说已经有人动了袁大头的墓。”井大疑惑道:“这盗洞也不是新近打的。”
  杨砚卿打量了一下四周,便看到棺木放的位置不对,入殓是极讲究的事情,死后棺木摆放的位置更是至关紧要,阴宅风水事关子孙后代的祸福,因此要避开凶位,可这具棺木的位置却在正北方坎位,也就是五黄大煞星,黄星在正北,五黄灾星飞临一方,主病灾瘟疫、血伤、无妄之灾等。

  这里若是爷爷布置的,他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难道?杨砚卿心中浮现一个念头,这是爷爷故意而为之?
  这墓室的机关一般,仅在拱门处设置了一处,但其所在地却十分隐密,虽然在风水穴上,可是因为棺材的摆放位置在凶位,活活浪费了这大好的风水穴,齐石围着棺材绕了几个圈,想到杨砚卿的交代,又不敢贸然下手,只有挠挠头:“要开棺不?”
  “这不是废话嘛,要不然我们下来干什么?”吴老六不耐烦地说道:“外行就是外行。”
  齐石嘿嘿一笑:“那是,要不然怎么你们唱主角呢?”
  棺盖有两层,袁大头好歹称过帝,虽然是秘藏,但使用了双层棺盖,外面的大盖与材实之间用木销上,因是死人棺,避金,因此不能用铁钉子,采用了木质的销子,吴老六与井大动手取下木销,揭开大盖,大盖下面铺着五彩绸,再下面就是子盖了,其实就是一层薄板,棺是好棺,是最佳的柏木。
  棺木讲究厚度,越厚越好,棺材板的木板数则要越少越好,这袁大头的棺木用的最好的柏木,而且厚度相当,用的还是四块板组成的盖底帮,这是四独货,棺木中的上品。
  众人正被这棺木吸引时,杨砚卿冲齐石悄悄地打了一个手势,这棺木内外两盖,若是在中间藏上《气运录》,不失为一个好地方,齐石装作对棺木惊叹的样了,上下其手,迅速地在棺盖上摸索着……
  齐石微微摇头,杨砚卿知道,这下子是落了空了,他一转身,却看到陈阿七的胳膊往内一缩,他心下警觉,身子便靠了过去:“陈老先生!”
  陈阿七面色坦然:“怎么了,杨老板?”
  杨砚卿笑道:“不知道陪葬物要怎么找?”
  “先看棺内,然后看看是否有专门的陪葬墓室。”陈阿七意味深长地说道:“一般来说,重要的东西是随身携带。”
  两人说话的空当,孔令铮并没有闲着,两人的对话皆落在他的耳中,刚才陈阿七的动作虽然快,但却让孔令铮瞧了个正着:“陈老先生摸的是什么?能否拿出来共赏?”
  “棺盖上的红绸布罢了。”陈阿七从口袋里把东西掏了出来,赫然是刚才蒙在棺盖上的红绸布:“老朽听说这红绸布有些用处,和降龙木一起用,可以避邪,刚才动了一点私心,怕年轻人和我抢,就先藏起来了,见笑了,见笑了。”
  降龙木其实就是桃木,不少盗墓者都会佩戴桃木挂件下墓,用以辟邪。
  那个方向正是刚才杨砚卿扫到陈阿七有所动作的方向,见不是《气运录》,他就松了一口气,对孔令铮的及时发现倒有些感激了,这孔公子倒不是个皮囊货,很是精明。
  一股异味传来,谢七与洪三都皱起了眉头,洪三更是拿袖子挡住了自己的鼻子,方副官笑道:“两位姑娘还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吧?”
  “呸,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才不想看到这种东西,七妹,你干什么?”
  谢七已经探着身子往下看过去,她这份胆量就是陈阿七也觉得惊讶:“姑娘,不要用手去触碰,小心挨着尸液。”
  “谢谢提醒。”谢七指着棺材里半腐的尸身:“他的嘴里好像有颗珠子。”。
  棺材里的尸身身着华丽的寿服,身材中等,因为腐烂的原因,寿衣与身子紧紧地粘在一块,棺材底部铺着七彩绸,七枚铜钱分别在头部,两肩、两臀和两脚,铜钱下面是七个如铜 钱大小的圆孔,刻槽一道使七孔相连。
  “这是七星板。”杨砚卿说道:“七星板则是求寿之意,意思是超度死者的灵魂升天成仙。”
  “人死,就只剩一具皮囊罢了,什么升天成仙都是哄骗无知的人罢了。”孔令铮冷冷地说道。
  杨砚卿不以为然道:“民间习俗看似荒诞,但既然流传下来,自有其道理。”
  陈阿七见尸身已露,急于确认他的身份,小心地扒开耳朵,看到那颗黑痣,这才笑了出来:“是袁大头没错。”
  杨砚卿故作庆幸:“幸好,幸好!”
  “大哥,你真厉害。”齐石兴奋道:“你太神了!”
  这个齐石,做戏也太假了,幸好齐石外表也如语言一般浮夸,他的浮夸马上引来洪三的讥讽:“马屁精!”
  “他是我大哥,我爱怎么夸就怎么夸,你管得着嘛。”齐石反讽道:“不愿意听就把耳朵捂上,没有人求你听。”
  谢七拉了洪三一下:“三姐,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办正事要紧。”
  洪三“呸”了一声,赌气地扭过头去。
  谢七无奈,三姐就是这样的脾气,才经常被大姐教训。
  陈阿七笑道:“谢七小姐说的是,现在是办正事的时候,这人是袁大头无疑,接下来,我们各取所需。”

  死尸双手左金右银,嘴里含着的一颗珍珠,这也只有富贵或有权势之人可以如此,普通老百姓死后,也只能用红纸包着一小撮茶叶而已,因说人死后有三魂,一魂守尸骨;一魂投胎转生;一魂奔赴西天。而西天路途遥远,又有恶狗林、鬼门关拦路,一旦遇有危难,便可用手中物品帮助脱险。
  看到陪葬,陈阿七对井大说道:“交由杨老板与孔公子手中,事后平分,如何?”
  杨砚卿与孔令铮都不是北派中人,且各自代表一方,井大没有异议,当下,两人取出里面所有的陪葬,棺内的陪葬物并不多,口中珍珠,左金右银,还有一把手枪,方副官看到了十分欣喜,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少爷,你看,这枪是德国毛瑟C96。”
  孔令铮接过来:“射击方式为单发和连发,射击速度每分钟900发,有效射程50-150米,这枪现在很常见,时间往前挪,就格外珍贵了。”
  陈阿七见孔令铮对这把枪爱不释手,马上做了一个顺水人情:“那就送给孔公子好了,井大,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井大痛快地说道:“多谢陈老前辈。”
  孔令铮马上将枪交给方副官:“送你了。”
  方副官刚才就看中了这把枪,现在听到孔令铮如此说,欣喜不已:“少爷,你真的给我?”
  “你陪我这么多年,一把枪算什么。”

  洪三的眼睛亮晶晶地,她偷偷地扯了一把谢七,轻声说道:“这孔公子倒是蛮有人情味的,七妹,越看越觉得有魅力。”
  谢七只是笑:“三姐真是的,这种时候还讲这个。”
  “你这是害羞吗?”洪三话锋一转:“不过,这个杨老板也是,唉呀,天底下怎么有长得这么英伟的男人?听说在台上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呢。”
  谢七看向杨砚卿,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盯着吴老六和井大的动作,眼神专注,表情严肃,她并没有留意到,孔令铮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眼神炽热,
  棺木里除了陪葬外,一无所获,尸身躺得直直地,整体而言,陪葬并不多,陈阿七与杨砚卿都志在《气运录》,里面根本没有书的样子。
  幸好,这间墓室后边仍有一间小小的墓室,里面才是真正规模的陪葬,这袁大头生前也是当过一阵子皇帝的人物,死后虽然秘藏,料想不至于太寒酸,走进陪葬室,众人大跌眼镜,里面摆满了各种纸扎!
  用纸扎陪葬并不稀奇,丧家根据自家财力之厚薄来确定纸扎的多寡和精细程度。袁大头的墓室里摆满了各种种类的纸扎,人物有金童、玉女,书童等等,还有飞禽走兽,生活用具也有。
  在纸扎的后面,几个铜箱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井大与吴老六同时往前,两人的身子撞到了一起,陈阿七不禁握紧了双手,井大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吴老六性子急躁,当下说道:“怎么?现在反悔了?”。
  井大仍有自制力,现在从人数来说,自己并不占优,何况上面还有一个孔令铮,如何行事必须看他的眼色,他马上赔上笑脸说道:“吴老弟,不要着急嘛,我们有言在先,我一定会遵守承诺。”
  吴老六这才悻悻然地缩回手:“好,大家就一起来好了。”
  一共六个铜箱子,上面都挂了锁,两人尚未反应过来,孔令铮掏枪打中其中一个锁,他的枪法奇准,井大用力一扯,锁被扯下来,同时赞道:“好枪法!”
  锁被打开了,这个箱子里放满了瓷器,其中不乏唐三彩这样的罕世瓷器,吴老六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个袁大头,生前倒是敛了不少东西。”
  另外的箱子也用同样的方法打开,箱子不多,但里面的东西份量很足,满满的银元与金条,还有各种玉器,也有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烟具和酒,虽然陪葬众多,但陈阿七脸上的颜色不怎么好看:“明明有盗洞,可是陪葬没动,进来的人不是为了明器?”
  明器指的是古代人们下葬时带入地下的随葬器物,即冥器。同时还是指古代诸侯受封时帝王所赐的礼器宝物,战国至汉代早期,厚葬之风甚盛,许多王公贵族死后往往将大批他们生前所用的奴仆、器物一同下葬,这也催生了盗墓之风,古往今来,已有不少盗墓大户。
  杨砚卿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从盗洞里进来的人就是自己的爷爷——杨三年!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杨砚卿又想到了刚才的棺木所处的凶位,爷爷被称为风水王,袁大头的墓室是由他设计的,没道理最基本的凶位都没有避开,袁大头临死以前,身边若是还有其他的风水先生,也会在第一时间戳穿这一点,那么,会不会是事后产生变化的呢,改变材木方位的人正是自己的爷爷,他要做的是破坏这里的风水穴,而不是明器,他不是盗墓贼,自然就不会对这些明器有什么念想,所以,装有明器的箱子安然无恙!
  那么,《气运录》呢?也被爷爷取走了不成?
  陈阿七也是志在《气运录》,如今见没有收获,相当沉得住气,面对几箱子明器笑呵呵地:“想不到,秘葬也有这么多的明器,老六,就辛苦你们了。”

  齐石说道:“不要忘记我们,这个?要怎么弄?”
  装疯卖傻的齐石又惹来洪三的斜视:“自然是要搬上去了。”
  齐石上前抱住箱子,凭一人之力搬不动,只见吴老六过去,一人就将箱子放在了肩膀上,齐石大受打击:“真是的,这力气……”
  “自己没用而已。”洪三走上前,居然也抱起一个箱子,这让齐石的面子彻底挂不住了:你这个家伙,吃什么长大的?根本就是女力士啊。”
  “对姑娘家说话一定要这样吗?”方副官有些看不下去了:“就算洪三小姐是江湖人士,可是人家是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小气?”
  “多管闲事。”齐石没好气地抱着箱子离开。
  杨砚卿无奈地说道:“我这位小兄弟从小无父无母,又在市井长大,说话向来没有礼数,请方副官不要在意。”
  “我才不和他一般见只。”方副官早就看着齐石不顺眼了,现在被齐石明着无视,心里更加窝火。
  眼看着其他人都在忙着搬装有明器的箱子,谢七却忙着查看四周,连同墙上的花纹也不放过,奈何这里与袁大头生前的身份息息相关,与杨三年有关的信息却不多,谢七后退了几步,试图从整体上再研究这里一下,身子不小心撞到墙上,一边的杨砚卿扶了她一把:“小心。”
  谢七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走神了,咦,这是什么?”
  那东西并不大,混在地面的尘土里,谢七素来敏感,脚只是微微触碰到,她便发现了,弯腰拾起来,是一颗钮扣,这是一枚白铜花形钮扣,花是兰花状,杨砚卿看了一眼,心内已是动荡不安,这枚钮扣,父亲身上就放有一颗,父亲还说过,这钮扣一共有两枚,都是母亲留下来的,可惜,中间有一枚被他不小心弄丢了。
  因为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自己孩童时经常问父亲要来把玩,心里也觉得惋惜,如果另外一颗没有弄丢,自己与父亲一人一枚,该有多好,所以,他也曾问过父亲,另外一枚钮扣掉在哪里,父亲只是笑笑,说了一句话:“那个地方,恐怕没有人可以找到了,所以,就让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吧!”
  这枚钮扣若是再符合一个特征,那么就是父亲掉的那一枚,杨砚卿若无其事地伸手接过谢七手里的钮扣:“让我瞧瞧。”
  他看了一眼,顺势将钮扣翻转过来,上面依稀有个字——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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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砚卿的母亲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宛眉,小的时候只觉得这名字特别有意思,长大了便能想得多了,一个会叫宛眉的姑娘,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至少父母是有些学识的,才会起得这样温婉的名字给自己的女儿。
  这个名字让杨砚卿对母亲的身份背景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小时候,父亲会独自坐在一边,抚摸着那颗钮扣,是在爷爷看不到的角落里,也只有在那时候,父亲才会让自己的情感完全显露出来,待回头,站在爷爷面前,他又成了那个严肃的中年男人,将对母亲的思念完全藏起来。
  多年以后,杨砚卿便明白父亲的行为了,爷爷在去世前说过,因为他一个错误的决定,害死了奶奶与母亲,父亲对母亲越思念,爷爷心中的内疚越盛,所以,父亲选择将思念放在有限的地点,有限的时间里,这份心思,幼小的自己怎么可能明白?
  这枚带有“眉”字的钮扣让杨砚卿之前的猜想完全翻盘,爷爷找到的风水穴,他日后有没有过来不得而知,但父亲是一定来过的,这枚钮扣是他遗落的。
  握着那枚钮扣,杨砚卿再沉稳,脸上也多了几分不同的神情,谢七柔声问道:“杨老板,你怎么了?”
  “看到这枚钮扣,不禁想到,会在钮扣上刻字的人,肯定是个多情的人。”杨砚卿笑道:“这东西怎么会落到这里?”
  谢七并没有拿回那枚钮扣的意思,而是走开,杨砚卿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叫谢七的姑娘似乎看出自己对这枚钮扣的情节,是刻意让给自己的,看着谢七的背影,杨砚卿突生一个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抗拒不已,他握紧那枚钮扣,转身对上孔令铮的眼神,眼神里的敌意十分明显,杨砚卿一笑,便尾随齐石走出这间陪葬室。

  “少爷,怎么了?”方副官问道。
  “没什么,以前总听说人与人之间是有气场的,气场这东西是什么,我从来也不明白。”孔令铮双手背在身后:“我现在略有些懂了。”
  方副官实在听不明白,只有抓抓头:“少爷,这里好像找不出来什么东西。”
  “这话还太早,我倒是看到了不少东西。”孔令铮嘴角上扬:“走吧。”
  “奇怪,我怎么没有看到?”方副官仍自纳闷。
  洪三刚好折返回来:“要不你咋是副官,不是长官呢?方副官,赶紧走吧,想到刚才那股味儿,我心里就发毛。”
  “那是,我们家少年就是长官的命。”方副官帮着洪三去搬装有明器的箱子:“唉,怪不得民间盗墓这么猖獗,得来也太容易了。”
  “怎么,方副官想改行了,正好有几位前辈在,就顺便拜个师父得了。”洪三打趣道:“以后有人护着你。”
  “洪三小姐你真是说笑了,我哪有这个想法呀。”方副官说道:“我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如果少爷不赶我走,我就一直待在少爷身边。”
  众人一番忙活,将所有的箱子都搬到了地面上,地面望风的人已经兴奋不已,孔令铮的心情却一般,他们这次来,为的是要找到与杨三年有关的任何线索,可是却一无所获,谢七走了过来:“你很失望?”
  “我对风水穴根本不相信,我只信成事在人,谋事在人。”
  孔令铮说道。
  “可是杨老板是凭空选择了这里,就是这么巧,袁大头的墓室就在下面。”谢七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并不是没有发现。”
  谢七最后一句话让孔令铮在意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那个盗洞。”谢七说道:“进来不取明器,这人进来是干什么呢?我倒是觉得可以问问杨老板他们,他们此番前来,目的也不似取明器这么简单。”
  “杨砚卿。”孔令铮念着这个名字:“第一次看到他,我就觉得他像一团雾,第二次与他在云城相见,就觉得这个人背后一定有深不可测的秘密,这一次,越发觉得他有古怪,但你说得对,必须要问问他们。”
  夜已深,天上的繁星点点,俏皮地眨着眼睛,看着夜色下的这群人,火苗窜了起来,架子上面烧起了水,干粮取了出来,大家围坐在火堆边,各有心事,火光映射在杨砚卿的脸上,让他的一张脸莫名诡异。
  “杨老板是从哪里学来的风水术?”谢七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平时也看周易之类的书,却是似懂非懂。”
  “自学,以前在戏班没有什么消遣,总要找点乐子。”杨砚卿的思绪回到了孩提时期,每天地踢脚,回旋,好像永无止境一般:“初开始也看不懂,慢慢地就开了窍,要不是第一次登台成功,我应该转行去当个风水先生,替人看看宅子,算算命。”。
  杨砚卿手里握着水壶,饮了一大口水,眉目间自然流露的忧伤让谢七看得失了神:“看来杨老板小时候也是孤苦之人。”
  “打小在市井厮混的人,有几个不孤苦的。”杨砚卿说道:“早就习惯了。”
  孔令铮料定谢七是在套杨砚卿的话,自己也附和道:“杨老板今天不也是商场上的得胜将军嘛,我虽然不听戏,可是听我母亲说,荣丰戏院一年四季都是满座,杨老板经营有方,和寻常戏子不同。”
  这番话听上去是夸,其实是弹,戏子这个词本来就有些轻视,齐白再傻也听出这个孔令铮在针对杨砚卿,气便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被杨砚卿一个眼神横过来,他无可奈何地收了怒火,杨砚卿说道:“本来就是贫苦出身,戏子就是谋生的活,要是没有当初吃的苦,哪有我的今天。”
  杨砚卿说话很得北派人的心,吴老六说道:“世上这么多人,哪里能够个个都出身好,孔公子一出生就是富贵人家,不知道普通老百姓的苦,能够留着一条命都不容易了,我们要是有别的活路,愿意和死人打交道?”
  “老六,怎么和孔公子说话的?”陈阿七训斥道。
  吴老六性子耿直,他对杨砚卿本来也没什么好感,可是看孔令铮盛气凌人,就替杨砚卿打抱不平起来,被陈阿七一训,也不服软:“我说的是实话啊,师父,要是我一出生在有钱人家里,我还用得着干这活计?在这个世道里,活下去最重要!”
  孔令铮被吴老六一番抢白,他不以为然,方副官先动怒,拔出枪便对着吴老六:“你这小子,对我家少爷说什么呢?”
  吴老六也不怕,甚至拿自己的脑袋顶着枪口:“你有种就开枪,老子怕你不成,不就是一条贱命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方副官骑虎难下,冷不防谢七一下子横在两人中间:“这是做什么,大家虽然是巧遇,可并没有利益冲突,何必撕破脸面?”
  “把枪收回来。”
  孔令铮冷冷地说道:“你要弄清楚,枪口要对准什么人,动不动就拔枪,只能显示你的愚笨。”
  方副官终于收了枪:“好好管好你的嘴!”
  吴老六只是闷哼一声,杨砚卿对这个吴老六刮目相看,这人有忠肝义胆的底子,满腔的正义感,如果可以,这个人可以结交。
  井大也打着哈哈说道:“言语误会而已,两位都不要生气嘛,对了咱们既然是伙盗,现在就把账理清楚吧?”
  陈阿七点头:“也是时候了。”
  井大便看着孔令铮,孔令铮说道:“这事不需要算我们的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杨砚卿也说道:“我们也不需要。”
  陈阿七说道:“我请杨老板来,肯定不能占便宜,这样吧,报酬我日后再结,怎么样?杨老板满意这个安排吗?”
  杨砚卿志不在明器,报酬不要也不是多清高的事情:“听陈老先生的。”
  井大和吴老六将所有的箱子打开,一一清点之后,井大说道:“地鼠一箱,地龙一箱,地蛇一箱,硬片一箱,混球子和山根各一箱。”
  这些人说的都是黑话,却是与帮派中人说的黑话不同,洪三扯了一把谢七:“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地鼠,什么地龙的?”
  谢七微微摇头:“我也不懂。”
  齐石心里明白,可是不能说话,他性子直,现在憋得半死,幸好井大迅速开口,不然他可管不了自己的嘴了,井大解释道:“几位有所不知,干我们这一行的,有自己的行话,这地鼠指的是金子,地龙指的是银子,地蛇是指铜钱,硬片是指瓷器,混球子嘛,是指珍珠,山根就是玉器。”
  洪三头一回听说,就觉得新奇不已:“还有什么?”
  “这个嘛……”井大面露难色:“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详细解释给洪三小姐听。”
  洪三有些悻悻然,井大与刘贵他们就打开箱子,详细地清点数目,一分为二,再重新用箱子装好,一边分三个,分得仔细得很,陈阿七没有找到气运录,得了这么多的明器,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寻得风水穴,最有收获的还是杨砚卿,拿到母亲的遗物不说,还知道父亲曾经来过这里,再加上这里原本就是爷爷择的风水穴,意义重大,他看着远远地坐在一边的孔令铮和方副官,他们来到这里一定是收到风,要找孙子,从爷爷入手,倒是个好主意,他们为什么要找自己,只有他们清楚。
  杨砚卿的手在自己的腿上敲了好几下,突然起身朝孔令铮走过去,孔令铮知道自己被排挤,情愿坐得远远地,好求个清静,看到杨砚卿过来,冷淡地说道:“有什么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道理我懂。”杨砚卿说道:“但我实在好奇,孔公子是孔家的人,又在军中担任要职,为什么要与洪门来到这里,而且不带自己的部下,只带着一个副官?”
  “你这是先发制人。”孔令铮站起来,与杨砚卿面对面站着,两人目光对上,很有些对峙的架势!。
  杨砚卿并不否认:“没错,我这是先发制人,孔公子当然有权利不回答,孔公子原来也打算先发制人。”
  “没错,让你抢先了。”孔令铮冷冷地说道:“你不缺钱,不会为了报酬参与这样的事情,你为了什么?”
  “看来大家都对彼此好奇,那么就各凭本事吧。”杨砚卿说道:“今天就当是个开始,怎么样?”
  杨砚卿的挑衅的确让孔令铮火大,但他马上冷静下来,两方并没有摸清对方的底之前,没有谁占上风一说,他现在是激怒自己,要让自己先露出马脚,摸清了杨砚卿的想法,孔令铮便完全释怀了,脸上甚至露出笑容:“不妨,就当个开始好了。”
  齐石以为杨砚卿去找孔令铮示好,一见杨砚卿回来,不满地说道:“大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就因为他是孔家的人?”
  “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宣布好戏开唱而已。”杨砚卿说道:“这位孔公子自视清高,而且头脑尚算清晰,他既然怀疑我,一定会揪着我不放,我乐于如此,他越紧盯着我,越会暴露他自己,我迟早要知道他们的目的。”
  齐石心内狐疑,他素来不在杨砚卿面前隐瞒什么:“大哥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们的目的?”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杨砚卿笑道:“时机未到。”
  “大哥总是这样,希望这次不要让我等好久。”齐石抱怨道,他还记得两年前,杨砚卿突然告诉自己出门不能往西边走,一定要坚持一个月,问原因,杨砚卿闭口不言,齐石是知道杨砚卿的能耐的,所以他坚持了二十九天,偏偏最后那一天,他阴差阳错地弄错了方向,误打误撞地往西边走,结果,从头而降一个红木三屉柜,只要自己往前多走一步,就被砸个正着,齐石这才明白过来,气怵怵地跑回去质问杨砚卿,得到的答案也是四个字——时机未到。

  泄露天机的后果如何,爷爷曾用四个字形容——自损阳寿。
  泄漏天机,最不好是泄漏人的灾祸实现之期,人的灾祸是果,有果必有因,泄漏天机祸延子孙,乱造口业是肯定有果报的,所以爷爷才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给自己批命,也批出两个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来,一身骨肉最清高,早入孔门姓氏标,待到年将三十六,奈何孤心意自抛,杨砚卿现在认定孔令铮正是这个一身骨肉是清高的人。
  而另外一个人,杨砚卿将目光放在正准备休息的谢七身上,气质美如兰,命运徒凄然,纵是有情人,也是镜中缘,要说气质美如兰,的确对应得上,谢七恬静如兰,不娇柔,不妩媚,却总能吸引人的目光,要说命运徒凄然,眼下也对得上,她失去记忆,飘流到洪门,倒也符合,杨砚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因为他在下意识地将谢七与命批划上等号,谢七和孔令铮不同,孔姓就是一大有力的证据,而谢七与命批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这个行为不像自己的风格,在没有切实的把握之前,他不会轻易地做出结论……
  “大哥,休息吧。”齐石看了看天:“天都要明了。”
  杨砚卿和衣而眠,天一亮,两帮人马各自带着明器离开,孔令铮走的时候连招呼也没有打,径直上了车,傲气逼人,吴老六闷哼一声:“这号人物,以后也不要打交道才好,师父?”
  “我们也走吧。”陈阿七转身向井大说道:“以后有机会再见。”
  井大抱拳说道:“以后再去拜会。”
  谢七走过来,与陈阿七等人拜别之后,走到杨砚卿面前,婉然一笑,在杨砚卿未开口之前,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众人愕然的眼光中附在杨砚卿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即微笑着离开,洪三快步追上去:“七妹,你和杨老板说了什么?”
  “没什么。”谢七说道。
  洪三脸上现出一幅了然的表情:“七妹,想不到你也被杨老板的外貌所吸引了,真是的,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呢。”
  谢七只是低头笑:“三姐,你又来了,大姐还在等我们的消息,快走吧。”
  想到要面对大姐,洪三马上苦着一张脸:“这回空手而归,大姐一定不高兴。”
  洪三与谢七一走,齐石马上追问杨砚卿:“大哥,谢七小姐和你说什么了,啊,到底说什么了?”
  “不可语。”杨砚卿上车:“不上来我就自己走了。”
  吴老六便对陈阿七说道:“这个杨老板神神秘秘地。”
  陈阿七却说道:“盗洞封好了吗?”
  “封好了,保管不会让人发现。”吴老六说道:“我们的手艺,师父还不放心吗?除了今天在场的人,都不会知道袁大头墓的具体所在。”
  杨砚卿上车了,脑子里全是谢七的那句话——明天晚上我会去拜访杨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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