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老宅》:十年凶宅连环案,从弃婴的红布包说起


  吴奇中拍着手说:“好,言简意赅,精辟!”他对罗兵说:“就按老领导的指示办,上山!”
  罗兵和韩小路吴平还有袁一锋四人高兴地离去。
  办公室剩下吴奇中和韩雨及李琼三人。吴奇中把门轻轻一关,转过身来对韩雨厉声说道:“你今天吃了什么枪子儿还是喝了啥子迷魂汤?昏了头了!那些话是你一个党的干部说的吗?西山开发,大势所趋,你阻挡得了吗^?在这种场合,你就不能学学李琼,不说话舌头不会烂。天塌下来,还有我吴奇中顶嘛,你怕啥又急啥?”
  韩雨吸了口气,说:“我一见那个袁一锋就是气!想当初他要我们写何波案的材料,我们写了,何波也被抓了,可不久他又把他放了。捉鬼放鬼他安的是什么心?”
  李琼说:“他怎么到开发小组来的,我看他来者不善!”
  吴奇中说:“他落泊退休了,老婆也死了,在家闷得慌,想找点事做。罗兵给我说时,我以为是说笑,就答应了。谁知他还真的来了。来就来吧,反正是搞开发又不是办案子,担心他干啥?再说,何波早死了,案子都沉底了,他还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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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兵一行走到南街口,马上就西拐踏上去西山的小路。韩小路和吴平走到这里,几乎同时想起那个逢场天在这路口看见的那个乞丐,不过吴平想起的是那乞丐的殘缺的腿和捧着破碗要钱的神情以及那双射出寒光的可怕的眼神。而韩小路想的是他捧着大碗伸向李琼和趁吴平背着他和自己摆条时,他倏地从地上跃起窜入人潮的那一幕。
  小路上,罗兵和李琼、袁一锋一边走一边谈还不断地用手东指西指。

  这条小路崎岖而坎坷,宽不到三米。两边除了零星的小树丛和遥远不多的房屋就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嫩黄的麦地。这是成都平原初夏的最显著特征。
  一行人踏上小路,自然就分门别类。罗兵和袁一锋走在最前面,李琼走在罗兵的右旁略后一步。李琼不是小组成员,但在韩雨建议,吴奇中点头下也随队而行。走在后面的当然是两位镇领导的千金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吴平和韩小路。

  罗兵内着白底条形花衬衫外套藏青色短卡克,蓬松的头发,丰满而红润的脸堂。在灿烂的阳光照映下,这小伙子显得朝气勃勃,万般风彩。
  韩小路看见罗兵高大的身躯,不禁想起她的男朋友何支。但当她正想入非非的时候,却被吴平一声“唉哟!”打乱了。
  原来,吴平自从踏上这条小路,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前面的罗兵。她看他高昂的头、宽阔的肩、厚实的背和那象伟人在指点江山激杨文字的手!她在想他要是此刻回过身来,只要对自己一笑,用不着表白,她也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投入他那坚实的怀抱……
  大概因为这种暇想让她的脚剛一向前迈,就被一个凹陷的小坑给扭着了。

  其实,罗兵自打从小镇出来,无论韩小路和吴平,他都没正眼看过她俩。而她俩除了在不远的后面看他高大的身躯、宽宽的背和那东指西指的手臂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韩小路在心理说,这罗兵有什么超人的吸引力?就是在那天晚上,在“想唱就来”歌舞厅,吴平和他跳舞时,除了他神情专注,步正身端,舞姿优美外,她也看不出象爸妈说的那样,他和其他男人有何突出之处!可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吴平却把他当成白马王子深深地爱慕着。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是一条古老而苍伤的小路!也许是因为这小镇西边人烟稀少,又有一个充满恐怖传说的老宅;也许那常年阴风不断、鬼哭狼嚎、奇石怪垒又无路可走的西山;也许靠小路两边良田维生的老百姓不让侵占良田;也许还有其他也许,这条延续了大哟上千年的坎坷而崎岖的小路从来也没加宽过。因此,人们除了步行最多也就骑自行車小心慢行罢了。所以,韩雨说他在这条小路上骑車摔倒没人不信。

  韩小路和吴平走在罗兵他们的后面,相距就那么十来米,却让她俩感到遥远和陌生。
  听见呌声,罗兵等人立即惊诧的回头。罗兵快步走来见韩小路扶着吴平,便问:“怎么啦?”说着就要去牵吴平的手。韩小路知趣地立即松开扶吴平的手。吴平趁机将上半身依在罗兵身上。
  其实吴平並没有扭着脚,而是走路时由于分心,左脚踩在一个小坑里差点绊倒而己。但她在罗兵面前却把左脚伸起,装着很疼的样子。罗兵只好蹲下去给她揉脚。罗兵倒很专业,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在吴平的脚上却显得格外温柔而细心。

  揉了一会儿,吴平高兴地说:“好了。”並笑着对罗兵说:“谢谢你呀,我的罗大镇长!”
  韩小路看了低头在笑。
  刚走过小桥,兰仝气喘喘地从桥西跑过来对罗兵说:“我接到电话就赶来了,没误事吧?”罗兵说:“没有。唉,兰主任,你可是西山的地主啊!”兰仝忙说:“罗镇长是开玩笑还是记错了?我兰仝祖宗三代都是贫农啊!”
  吴平捂住嘴笑了一笑,说:“不是罗镇长记错了,而是你听错了,理解错了。你是西山村这个地方的主任,说你是地方之主一点也没错呀!”

  兰仝说:“还是吴警官学问深,解释得天也没缝。”吴平又一笑说:“不是天也没缝,是天衣无缝。”
  马上就到老宅了,每个人看上去若无其事。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想问题,只不过他们想的各自不同罢了。
  罗兵在想,这老宅究竟有什么秘密,有什么可怕?弄得堂堂的韩镇长也心有余悸。难道韩镇长与这老宅真有什么牵连?

  袁一锋在想,十年过去了,这老宅还在。可那两个无辜的死者却一去不复返,烟消云散了。没人为他俩的死喊冤,也没人为他俩被杀雪恨。可老宅凶案至今未破,杀死他俩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天不公啊!
  李琼也在想,袁一锋究竞来干啥?是想从操旧业,还是真的闲得无奈?她不会忘记韩雨对她的交待,“好好的观察那老头子。”

  唯独韩小路想得特别,做得也特别。当她看见老宅的大门时,她想起那天夜里开门进屋的情景,阴森而恐怖;当她从老宅客厅窗前走过时,她又想起蒙面人在关键时刻飞窗而入和怪人打斗的场面,蹊跷而怪异。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在窗前停下步来多看了那窗户两眼,并用手轻轻推了那两扇窗户。但她没注意到,罗兵看那窗户比她看得还更加仔细,更加用心。
  在李琼的催促下,罗兵一行向西山走去。

  离开老宅,大家心里紧绷的弦似乎松了许多。在路过老宅时,大家紧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走过了老宅,大家却都活跃起来了。
  韩小路说:“老宅现在从外貌上看虽然很破旧,但骨架的风彩犹存。想当年其规模一定不小。我不明白的是,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会无人居住。难道仅仅是无电无自来水缘故吗?既然没人住,为何还让它存在呢?兰主任,你这个西山村的主任可知?”
  兰仝说:“老宅的确长期无人居住。但因为它古老又有来头,所以一直保存着。是吧李镇长?”

  李琼说:“也不完全是这样。主要是户主不愿自己住也不让别人住,更不表示放弃。现在政府有政策,象老宅这样有历史渊源而又有户主的房子,政府是不能随便干涉的。”
  罗兵说:“呵,历史渊源?说来听听。”
  李琼说:“说来话长。你想听的话,等有空,你好生的喊本阿姨一声,阿姨就讲给你听。”
  罗兵也玩笑说:“李镇长不怕折寿呀,我姐都四十岁了,你才好大?”
  李琼说:“那就叫我姐吧。”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西山脚。

  西山看上去十分秀丽,树林茂密郁郁葱葱,尤其山顶上那三块,不,应该说是三座巨石,就象三国演义中的蜀魏吴三国一样互相鼎立,虎视眈眈;又相互依靠,不离不弃。还有那西北交界的低处蜿蜒而下的小溪,绕过老宅,直达小河,让人感觉这方风景独好!可是,这么一个让人一看心旷神怡的西山却没有一条上山的路。
  韩小路和吴平转了一圈回到罗兵面前,吴平说:“都找了,没发现有上山的路。”
  罗兵说:“再找找吧。”
  兰仝说:“别找了,这里压根就没有上山的路!十年前,成都来了几个人,也说上山考查找路。但考了几天,路没考着考走了两条生命。罗镇长,我看还是算了吧。据传说山里真的有……”

  正说时,本来阳光灿烂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暗淡的云层迅速地堆积成一片厚厚的黑云在他们的头顶上翻滾。那翻滚倾压的速度,让人看了就头晕目眩,心惊胆颤。整个西山顿时变成昏天黑地。暴风也迅速大作,飞沙走石,倾尽所有把山上的树林扑打得“呼啦呼啦”的怪吼。
  兰仝吓得全身颤抖,哀求李琼赶快收兵回营。李琼为难了,让罗兵决定。罗兵难断要袁一锋拍板。
  实在看不下去的韩小路大声说:“不怕邪的就跟我上山!说着她就大步走到罗兵面前,对他说:“对不起罗镇长,今天小女子夺权了!”

  罗兵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她拾起一根枯木枝,从荆棘中打开一条缝自己先钻了进去。一条大蛇从韩小路的脚下彪了出来,吴平“哇”的一声惊叫紧紧把罗兵的胳膊抓住。
  这时,袁一锋说话了。这是他此行以来第一次对大家说话。他说:“还愣着干啥?跟小路走呀!”说着,他就带头钻进了韩小路打开的草丛。接着罗兵牵着吴平的手和李琼一起也跟了进去。唯有兰仝还站着不动。
  李琼伸出头来问兰仝:“你走不走?”兰仝说:“我还是回去给你们准备午饭吧。”说着就十分狼狈的往回跑。

  前面,汗流满面的韩小路艰难地扑打着树枝荆棘草丛。她的脸己经被尖利的枝刺划破了几道口子。殷红的血从口子里浸出来和晶莹的汗水混合在一起恰似朵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罗兵跨上前去,一把抢过韩小路手中的枯树枝,说:“你还是把权还给我吧!”说着,他跨前两步,扬起枯树技有力地扑打着荆棘。

  罗兵一行人终于上了山顶。尽管他们各自的手脚和脸都被荊棘划破了皮浸出了血;尽管他们的衣服和鞋袜也破了,头上粘满了刺头和草虫;尽管有的人脚崴了,膝盖也青了,鞋也破了,脚趾也伤了。但他们都忘记了伤痛和疲痨,欢快地蹬山巨石,面对东方,眺望一洗平川,相互挽着手,举臂高呼:“我们胜利了!”
  此刻,天上的乌云散了,风也停了,山林也不吼了。太阳又重新发出灿烂的光辉。但他们谁也没发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草丛中,有个人正用一双邪恶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们。

  韩小路陷入极度迷茫,从西山回来一路都不说一句话。“你爸妈小时候和何支的爸是毛根好朋友。”李琼在西山顶那座巨石上,议论中无意说出的这句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过去她弄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对老宅闭口不谈,以至那天晚上在老宅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也叫她不要向任何人讲。

  韩小路渐渐梳理了一些头绪:老宅--何波--韩雨--何波的儿子何支--老宅凶案。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和联系。那这秘密是什么呢?联系又是什么呢?咋过才能知道这秘密存在的渊源呢?一连串的问号促使她赶紧往家走。
  可是,心愈急步子却愈慢。从西街十字口与罗兵他们分手,到家只须十来分钟的路程,她竟走了二十分钟还没到家。

  当时,韩小路站在巨石上说:“你们看呀!山下河水淙淙,山上树木葱葱,山间溪水长流,山顶无限险峰!这西山真是天然的旅游圣地。”
  袁一锋说:“是啊!再看这西山的地理位置,背靠龙门山,左右是平川,离城三十里,成都半日还。”
  吴平说:“还真看不出来,袁局不仅会书法还会作诗!”
  李琼说:“袁局的诗书在A县大有名气,几乎是家喻户晓。”
  韩小路说:“我不喊他袁局,因为他退休了。我喊他袁伯伯。袁伯伯,能收我小女子为徒吗?”

  袁一锋说:“不敢。还是说西山吧。”
  “我真不明白,西山这块聚宝山,你们为什么等到今天才决心开发它?”韩小路问。
  “这要问李镇长。”罗兵说。
  李琼说:“问我,搞错没有?”
  罗兵说:“你不是一直不赞成开发西山吗?”
  “冤枉啊!”李琼说。
  “我可没冤枉你,是你那天自己说的。”罗兵说。
  李琼顿一下,说:“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真正不同意开发西山的不是我。”

  韩小路问:“那是谁?”
  李琼说:“是……”
  罗兵立即打断说:“不去追究了,我们还是议一下如何开发吧。”
  于是几个人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吴平说:“要得富先修路。首先得修一条从小镇通往西山老宅的大马路。再从老宅修一条通往山顶及左右坿山的小路。只有交通四通八达,财源才会滚滚而来!”

  李琼说:“先修路也可以,但必须同时从小镇拉一条高压线到西山。有了电就有了光明,有了光明,西山就很快会风光起来。”
  罗兵说:“再在山上的树木稀少处修几个景点,再沿小溪修两处瀑布或水帘、小桥、休息亭什么的。”

  李琼又说:“我上次到B县去考察,发现他们县城附近的一些农舍,扯起很多花花绿绿的彩条、灯笼、花篮,人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那家办什么喜事,一问才说是农民开的农家乐。好新鲜啊!我提议,在西山脚开几家农家乐!”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罗兵说:“开农家乐?生财之道,好!唉小路,你也出点点子吧。”
  韩小路思忖一下,说:“老宅据李镇长说有很深的历史渊源,我们可否以老宅为基础,挖掘素材,修建完善一处纪念馆也好,参覌点也好,娱乐坊也好,反正要让来西山旅游的客人除了看风景,还应该有学习思考休闲的场所。”

  袁一锋说:“小路这个主意好。利用老宅,让它也老有所为,做点好事。这样比新修还可节约不少资金。”
  罗兵说:“我看行。老宅先作为开发小组办公室,待西山主体开发得差不多了再进行老宅的改建。可是利用老宅得先征得老宅主人的意見才行哦!李镇长,老宅的主人是谁你知道吗?”

  李琼说:“自从何波……死后,不清楚这房子的户主是谁。上次搞人口谱查和地产核查时,老宅也没找到户主。不过,后来听书记说,好象是一个叫何什么……对何支的人把老宅的钥匙拿走了。”
  李琼在说的时候,韩小路的脸上掠过一陣阴云。

  罗兵又问:“何支就住在老宅?”李琼说:“沒有。其实,老宅常年无人居住也就无人出入。”
  吴平说:“要用那老宅必须先找到何支。”
  罗兵自言自语:“可这何支在哪儿呢?”
  李琼突然说:“哎小路,听说你爸妈小时候和何支的爸妈是毛根好朋友,不防你回去问问,也许他们知道。”

  韩小路走到家门的搂道口,身上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是何支打来的。“这鬼东西,現在才来电活!”她叽咕两句才把手机帖在耳朵上,说:“喂,是我。你在哪儿哦?什么,你没去美国?没去咋个現在才来电话?忙,忙啥子?你要回四川,什么时候?三天以后?嗯知道了。不,还是我去找你吧。老宅我去过了,没发生什么问题。真的没有。好,掛了,拜拜!”
  接完电话她便大步走进门洞。

  还没进门就闻到炒菜的香味。韩小路知道,母亲信香在做晚饭了。
  她开门进屋看见母亲正从厨房往饭桌上端菜。母亲见她满脸伤痕,衣衫烂缕,十分惊讶。她放下菜,走到女儿面前关切地问:“咋啦,弄成这样,打架了吗?哎哟,都流血了!”
  韩小路没吱声,感到烦,便先去洗手间。
  “哗啦哗啦”一阵流水声后,她又出来进了自己的房间。

  信香就这么站在饭桌旁疑惑地看着女儿出来又进去。一会儿,韩小路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出来了,她问:“妈,爸呢?还没回来呀!”
  信香说:“刚才罗兵来了个电话,说你爸要去陪一个啥子报的记者吃饭,晚饭就不回来吃了。还说吃过晚饭后可能记者要采访他,可能要晚点回来。哼!你爸那点花花肠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过去他总叫李琼打电话给我,后来被我戳穿了。现在又叫罗兵打。罗兵多老实呀!当然对他言听事从了。哎算了,不说了,吃饭吧。反正这个家有他无他一个样。唉你还没说呢,你脸上的伤是咋搞的?”

  “山上的树枝挂的。”韩小路说。
  信香抚摸着她的脸问:“疼吗?”
  “不疼,疼过了。”韩小路说。
  刚吃了两口饭,韩小路说:“妈,能问你个问题吗?”信香说:“问吧,啥子问题哟?”
  “爸是不是我的亲爸?”她问。信香一惊,说:“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你不觉得荒唐吗?”
  “我看他不是。”韩小路说。

  信香生气了,说:“他要不是你的生父,那你也怀疑我不是你的生母?”
  韩小路说:“女儿从来没怀疑过你不是我的亲妈。”
  信香说:“那你认为你妈是和别的男人乱搞生的你?”说着就把碗筷“啪”的一声放下,脸顿时垮了下来。
  韩小路见母亲生气了,便笑着说:“妈,你多心了。你女儿我一直都认为,我妈是世界上最正派,最纯洁,最善良,最……”
  “不要再坠了。再坠,妈就从这四楼坠到楼底了。”信香打断说。

  气氛缓和后,韩小路说:“妈,你知道我为啥问那个问题吗?”
  信香说:“不知道,为啥?”
  于是,韩小路就把今天上午上班后在吴奇中办公室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说:“哪有亲生父亲当着领导和那么多人的面,如此严厉训斥亲生女儿的?何况一点道理都没有!”

  信香为女儿抱不平,说:“下次他要再这样,你就跟妈说。妈用千倍的语言去训他,看他还凶不凶?”顿一下她又说:“不过你爸也是关心你。那西山,还有那老宅是去不得的,尤其是女人。”
  吃完饭,正准备收碗筷时,韩小路又说:“妈,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可以吗?”信香把手里的碗放下,说:“还有啥子哟问吧,我不会象你爸那样凶你的。”

  “谢谢妈!你认识何钦吗?”韩小路问。
  “认识,早死了。”信香说。
  “他儿子何波呢?”
  信香一诧,说:“知道,但不熟。听说也死了。”她的脸色不光生起来。
  她再问:“听说何波有个儿子叫何支你认识吗?”

  “不知道,也不认识。”
  她又问:“那胡芳呢?就是何波的老婆何支的妈……”
  信香再也忍不住了,生气的大声说:“何何何,胡胡胡!有完没完?告诉你什么何,什么胡,什么方,我统统不认识也不知道!”

  韩小路耐心地说:“妈,你也别生气。女儿问这些,既是情理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你是我的亲生母亲,今天女儿向你坦白,你女儿耍的男朋友就是何波的儿子何支。”
  “啊!”象晴天霹雳!信香的心震碎了,头震懵了,眼前金花乱坠,头昏目炫,旋即昏到在地。
  幸好,韩小路及时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救护车五分钟的路程,三分钟就到了。
  在医院,医生给信香打了一针,吃了两片药,她醒了。

  韩小路问医生:“母亲的病要紧不要紧,住不住院?”医生说:“无大碍,不用住院,回家休息静养就行了。”
  韩小路陪母亲从医院回到家,一看时间已凌晨一点。父亲韩雨还没回来。
  随着夕阳的渐渐西沉,霞光的颜色也在渐渐改变。开始是深红,眨个眼变成绯红,再眨次眼就变成浅红。当霞光的所有颜色都消失在西山那边以后,大地无声地宣布:黑夜来了。
  在黑暗的掩护下,两个幽灵般的黑影从老宅桥头的东西方向飘来,渐渐的靠拢。最后消失在黑色浓重的丛林里。这两个幽灵般的黑影就是何波和韩雨。

  韩雨晚上并没有安排什么陪记者吃饭或采访,只是在下班的时候碰见从西山考查回来的罗兵,他便灵机一动,编了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谎言,委托罗兵打个电话告诉他的老婆信香,说要陪记者吃饭。这种欲盖弥彰的戏法,对韩雨来说既是家常便饭也是小菜一碟。
  自从昨天何波伪装乞丐,把要约见韩雨的字条由李琼转交给他以后,他的精神紧张到极点,整整一个晚上合不上眼不说,心里的火还愈发愈大。以至在吴奇中办公室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对自己的女儿韩小路大发雷霆。好在罗兵他们走后,吴奇中狠狠的向他泼了盆冷水,他才稍微清醒一点。

  何波当年诈死,韩雨并不知情。要是知情的话,他不会两次一个人悄悄地到何波的墓碑前烧纸点香。也不会挥泪疑视那丕黄土,在心里祈祷儿时的好伙伴何波一路走好,来生再为伴。
  要说韩雨和何波的感情,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丑得不能再丑的事,他俩比亲兄弟还亲。所以至今想起来,韩雨总感万分愧疚。

  何波当初深藏西山,韩雨也不知道。要知道的话,他不会和李琼俩人一起去老宅苟合偷腥。结果被突然从外地回家的何波抓了一个正着,成了一个失足成千古恨的又一个把柄。就是这又一个把柄连同原来的把柄,何波将它牢牢地捏在手心里,让韩雨说,不敢:动,也不敢;反抗,更不敢!因为,他要保住他的家,他的女儿,更重要的是他那头顶上璀灿耀眼的光环。
  一开始,何波的条件不高也不苛刻。他只要韩雨对他的假死和藏身之地严格保密就行。后来他又提出要李琼作他的所谓联络人,表面是从中穿针引线,传递消息,实际是以解他男人**之渴。但招到韩雨的拒绝。韩雨说,李琼虽然是单身,但她必竟是军人烈属,别人是碰不得的。再后来何波听说又要开发西山,便要韩雨以镇长之权,竭力阻止西山的开发。因为一旦西山开发,何波就会失去在眼皮子底下的藏身之处。如果韩雨将他出卖,他就让韩雨在官场上一败涂地而且要他全家死绝!

  几年来,韩雨对何波提出的这些条件,可以说是身体力行。不仅死死保住何波诈死的秘密,还力尽所能,用各种理由阻止开发西山。
  这样一来,何波也几年不见,一切倒也相安无事。
  可自那晚在老宅,韩雨为救女儿与何波异常邂逅开始,他就预感到灾难又要降临了。果不其然,何波的一张约会字条将他毫无选择地推到灾难的前沿。
  今天晚上,韩雨在去河边丛林的路上,象做贼一样生怕被人发现。尽管他化了妆,蒙了面;尽管夜色蒙胧,周围寂静无人,他还是胆颤心惊地边走边东张西望,前谵后注。
  在丛林里,两个幽灵各自靠着一颗大树,开始了他们龌龊灵魂的对话。

  何波首先问:“你在老宅救的那个女人是谁?”
  韩雨说:“我也不认识。我是路过窗外听见呼救声才翻窗进屋相救的。我不知道是你。再说她必竟是个小女人。”
  何波说:“那丫头长得很漂亮!那天晚上虽然我没看清她的脸,但她的身体我感觉到了。要不是你,那晚我就干成她了!”
  韩雨一愣,咬牙切齿地骂道:“何波,你也太猖狂了,一个弱女子也要欺负!真是个十足的流氓,杂种,恶魔!”

  何波也忽然愤怒起来,一拳打在韩雨肩上,说:“这一拳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朋友妻都要欺的流氓!”
  韩雨被打后退,头碰在后面的树上,眼前金星乱飞。
  紧接着何波再给韩雨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说:“这一拳打的就是你这个真正不要脸的杂种!”
  韩雨又退两步,捂住流血的嘴。他一跑又被何波抓住。何波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背上,说:“这一拳打的是你们这些自己杀了人,还嫁祸于人,欲置人于死地的真正的恶魔!”

  韩雨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何波面前,哀求说:“哥,你别打了,饶小弟一把吧!”
  何波说:“谁是你哥?你哥都被你害死了!”
  韩雨说:“死了也是我哥呀!哥,我没杀人。真的,那两个人不是我杀的。你放过我吧!看在我们从小在一起的份上,只要你不揭我的底,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何波一笑,说:“那好,我要女人。你能给我吗?”
  “你要什么样女人哦?”
  “就象那晚你救过的那样年轻漂亮的女人!要是找不到,就让你的**李琼来供我**。”
  韩雨迟疑了。

  何波说:“怎么,不愿意还是不同意?你不是喊我哥吗?哥要什么你都答应吗?哥几十年被你害得家破人亡,无儿无女。可你到好,有官做,有老婆陪,有女儿喊,还有个漂亮的**供你享乐。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哈哈哈!”
  韩雨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说:“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找我来难道就为了女人?究竟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何波说:“西山又要开发,你为什么不阻止?”

  韩雨说:“我阻止了好几年,这一次是县里和省里拍的板,我阻止不了。”
  “这么说西山开发是非搞不可了?”
  “大势所趋,势不可挡!我说何波……”
  何波打断说:“别叫我何波,何波早死了!”
  “可你就是何波呀!我说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你就放手吧!”

  “你认为我放得了手吗?大仇未报,我为什么要放手?”
  “你在老宅杀死了两个人,你还要报什么仇?”
  何波说:“那两人不是我杀的,那是你和吴奇中对我的栽脏陷害。这也算一个仇,而且是大仇!还有你当年把我老婆搞了,而且还怀了你的种......”

  韩雨惊讶地:“胡芳怀了我的孩子?开什么玩笑!”
  何波说:“那两年,我一直在外流浪,老婆的屁服我都没摸一下。那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
  韩雨顿了一下,问:“那孩子呢?”

  何波也顿一下,说:“难产和她妈一起死了。就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无儿无女不说,还落得个杀人犯的恶名,身藏深山,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黑暗生活。你说这仇还不大么?这大仇不报行吗?”
  韩雨沉默了。好一阵他才说:“你不是还有个叫何支的儿子吗?”
  何波说:“何支不是我的儿子。”
  韩雨又一惊,但他不再问了。他害怕再问会激起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愤怒,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韩雨说:“你要我怎么做?”
  何波说:“四条。一是继续阻止开发西山。阻止不了,那怕延迟动工也好。二是严密监视罗兵等开发小组的人,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向我报告。三是严格保密。不准向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透露一絲一毫我还活着的信息。第四,不准向任何人提及老宅所发生的任何事情以及这些事情与我有关。”

  何波继续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了,我保证不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但是如果你背叛了我,死的那就不光是你!要是我被公安局抓了,我就先把你的丑事说出来,然后再说你是我的同伙,是我的保护伞,到那时侯,就是我不杀你,国家的法律也会判你个包庇罪和窝藏罪。谁重谁轻你这个大镇长就好好地去掂量掂量吧!”

  月向西移,天空下起了朦朦细雨。两个幽灵从树林里一前一后闪出来走向河堤,然后慢慢地各奔东西,消失在夜幕里。
  两个幽灵那里知道,离他俩不远的一棵樟树下,也有一个人。这个人用一双神密的目光注视着河堤上分别离去的背影。
  韩雨回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没想到女儿韩小路还没睡,还坐在沙发上不知在做什么。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狼狈像,急急忙忙往他的卧室走。

  “爸,你怎么才回来?”韩小路站起来问。
  “哦,陪记者去歌厅唱了几首歌。怎么,你还没睡呀?快去睡吧,都两点了。”
  “你还真潇洒啊!可你知不知道,妈差一点没命了!”
  “啊!怎么回事,你妈呢?”
  “幸好医生抢救及时,没事了。我们刚从医院回来,她去睡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他又往他的卧室走。
  韩小路忽然发现他的半边脸有些青肿,嘴角似乎还有血痕,于是问:“爸,你的脸怎么啦?”边说就边走上前去看。
  韩雨急忙说:“没啥,碰了一下。”随即跨进卧室,把门“砰”的声关了。
  韩小路在门外再怎么喊,再怎么推,那门始终不开。

  今天又是一个逢场天,小镇热闹非凡。到了下午日落西山的时候,赶场的人们陆续葱葱离去。在离去的人群中,有一个恰似乞丐又非乞丐的男人诡秘地行进着。
  他戴着一顶破草帽,草帽下不时露出一双贱亮的眼睛。就凭那双眼睛,还有那身打扮,韩小路一眼就判断出他就是那天在南街乞讨又消失在西街街头的神秘乞丐。
  韩小路是在下班的路上,快出西街口时,偶然与这乞丐擦肩而过的。就在一刹那她想起曾经和吴平见到过的那乞丐。当她回过神来再转身找那乞丐时,那乞丐却无踪无影了。

  从西山考查回来,韩小路的心中有些烦燥。她认为何波的案子不是她原先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原先以为,只要侦查到何波这个人,再跟踪追击,找到他的藏匿地点,在摸清藏匿地点周围的环境以及何波本人身上带有何种凶器或武器的同时,动用刑警一举将其抓获归案,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就可以写篇奥尔波特心理学在刑侦过程中的应用思考的伦文,返回学校完成她应该完成的全部学历了。
  可短短时间的秘密侦查和观察,现在她认为,何波案复杂而诡秘。抓获何波归案容易,判定他有罪却难。如果一个刑警只为抓人痛快,不为破案方便,这个刑警不是一个合格的刑警。那么,这个案子复杂和诡秘在哪里呢?

  她认为,在她身边出现的这些人非常怪异,包括罗兵和袁一锋。
  罗兵真是单纯在搞西山开发吗?这个问号,在他们那天上山时,在老宅窗前罗兵对老宅窗户仔细用心的观察,让她感到有些不解。他负责西山开发,与老宅窗户何关?
  袁一锋真是退休没事干找事干吗?这个问题让她更感迷惑。抛开他年纪大不说,他可是当年侦查何波案的当家人啊!如果他不是存心来干扰对何波案的侦查,至少也起到打草惊蛇,让何波逃之夭夭的可能。

  还有那个副镇长李琼,村主任兰仝,以及自己的父亲韩雨,他们的表现让她不生疑也不可能。他们对何波案太过于敏感,表露太过于直白。如果他们不是何波一伙,起码也是粗心大意的好心人。因为,他们不知道何波当年是诈死,何波还活着,就藏在西山,而且还常在老宅和小镇出没。怛是说李琼不知道,她又有些疑惑。
  唯有值得她不生疑的是小镇书记吴奇中。这人老实忠厚,对人万般谦和对自巳严格要求。五十多年的革命工作资历,养成了他对党忠心耿耿,对工作认真负责,在官场和群众中享有崇高的声望。说他与何波有什么牵扯似乎不太可能。

  唯一让韩小路不解的是,吴奇中的年龄并不很大,身体也还可以,为什么总是深入简出?不是开会很难见到他本人。
  通过以上思考,韩小路得出一个初步的判断:罗兵和袁一锋的出现让何波案变得诡秘;李琼和韩雨的表现使何波案变得复杂。诡秘和复杂相加得出一个结论:何波案并非单纯,案子牵涉不止何波一人而可能是多人。而且这些人正在使用一切手段,包括手中的权利,变幻着花样和形式和她抡时间争速度,进行各种较量以决雌雄。
  再次见到乞丐,让韩小路对以上推论又增添了几分可信和现实的依据,更加感到情势的紧迫。

  机遇在向韩小路招手,也在向韩小路挑战。她忽然想起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苗准猎物不射击的猎手不是勇敢的猎手;发现猎物不追击的猎手不是好猎人。于是,一个新的大胆而充满智慧的计划在她的心里形成。
  农历四月的夏天,小麦和菜子陆续黄了。望不到边沿的绿色的庄稼地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一块一块的金黄。这是富饶的成都平原夏收前最耀眼的风景,也是蜀人获得收获最得意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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