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城往事》(长篇小说连载·新作)

  阴人郎中慌忙走过来坐下,道:“三爷息怒,卧室粗人,不会说话,该打嘴!只是我最近身子不适,常常害口寡,口苦,一遇到天气热,湿度大了,就爱出口水,丢人现眼,丢人现眼。三爷,方子写好了,照方抓药?”
  三爷道:“你是郎中,还是我是郎中?”
  阴人郎中嘿嘿直笑,道:“好好,照方抓药,照方抓药,一直都是这样的。三爷,你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要是没有的话,我先走了,叫人晚饭前来取药便是。”
  三爷从枕头上将脑壳转了过来,将那张阴冷灰白的脸全然表露在阴人郎中眼前。阴人郎中在那一瞬间突然产生了一个幻觉,当他即将达到奈何桥时,那扇隔绝了阴阳两界的大门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横跨阴河的奈何桥赫然出现在面前,阴河上冷风刺骨,雾气缭绕,一个个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眼角流血、衣衫褴褛、双足生毛的鬼魂在河中打斗、玩乐,有的龇牙咧嘴地互相泼水,投掷鹅卵石,被砸中者脑壳发出噋噋噋的声响,有的则手足死死纠缠在一起,破口大骂,互吐口水,有的彼此将手伸进对方的肚子里,将花花肠子掏出来,飞快地舞动着,黑色的血乱飞,然后含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吸食着,有的互相拥抱,伸出带血的舌头,互相舔舐着,硕大的眼珠骨碌碌地转,有的骑在某阴性鬼魂的背上,将一根冒着冰雾的绛紫色肉棒插进某个部位,面带狞笑,口露利齿,腹毛起伏如波浪,整个就是一番极度陶醉的神态,有的将一张黄纸猛地贴在同伴的额上,同伴立即纹丝不动地戳在水中,他欢喜得围绕着同伴跳起了肚皮舞,然后从自己屁股后面抓出大把绿色的粪便,将同伴上上下下地涂了个遍,这还不算,涂完了后,他深情勃勃地抱着同伴,一点一点地舔着同伴的身体,有的独自蹲在一边,幽幽地哭泣,声色凄婉悠长,宛若仙乐,又似动物凄楚绵绵的嚎叫,有的则摇身一变,不是变成虫豕,而是身子变长变细,待变成一根几丈长的细杆子,便瞅准机会钻进某个鬼魂的屁眼或耳朵或鼻子或眼睛里,肆意插、戳、捅、劈、扫,对方又痛又痒,急剧地挣扎着,痛苦不堪,间或受不住痒,便仰躺在水面上四蹄乱划乱蹬,有的女鬼则喜欢跟女鬼在一起,用流着绿色液体的眼睛柔情万丈地望着对方,双手互相托着对方的乳房,身子微微颤抖着,有的男鬼也爱怜男鬼,却对身子不感兴趣,而是变成蟒蛇,在阴河上飞快地穿梭、游动,发出嘶嘶嘶的快乐的声音,有的则将自己倒挂在奈何桥的栏杆上,用自己尺余长的指甲将自己开膛破肚,看五脏六腑欢快地涌出来,悬挂在桥与水之间,随风摇曳,有的端坐在水面上,宛若打坐的高僧,有的见了阴人郎中,立马跳出阴河,拦住他,勒令他坐下,自己则给他讲起了自己在阳间时的功德,说什么他曾经时国学大师,在民国初年在某大学做教授时,每月都有五百大洋收入,有的则将阴人郎中一把抓起,抛到河中,但从来都掉不下去,连水面都不沾,这本事让无所不能的鬼神们无计可施,也是阴人郎中之所以畅行于阴阳两界的本事之一,只是他自己都不甚清楚自己为何有这能耐。
  奈何桥上,无数阴人郎中见惯不怪的形式不停地上演,一些早已熟识的鬼魂认出了他,便飞快地跑上前来,在他面前欢快地蹦跳着,叫喊着,或伸出纤长无比的双臂,像蜻蜓或蝙蝠一样地朝他姿态优雅地飞来,有的一口衔住了他的鼻子,说这鼻子怎么长得像乡下的坟山,有的吱溜一声钻进他耳朵,贪婪地吃起了他的耳屎,有的栖息在他眼毛上,说你咋不流猫尿了?有的被他眼屎糊住,大喊救命,有的就坐在他天灵盖上,落下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粪便,有的齐崭崭地吊在他中年发福后长得又大又尖的乳头上,将自己吐出的一根根银丝绞成粗绳子,一下一下地荡着秋千,嘻嘻哈哈地大笑着,说从未这么开心过,爽过,阳间再好,都不想回去了,有的盘腿坐在他肚脐眼里,大叫什么他娘的神阙,臭死人了,但这臭也是香,比麝香还香的香,便伸出手指,用又长又利的指甲抠着被他叫做比麝香还香的香,痒得他腰肢狂扭,肚皮往外使劲一挺,肚脐眼便凸翻出来,那鬼魂就跟弹弓子发射的石头一样,射了出去,贴在阴间一棵爬满了毛毛虫的树上,毛毛虫们正饿得慌,见美味飞来,头领一声令下,它们满肚子红色的小足飞快地爬讲起来,身子一纵一收地,迅速爬道鬼魂身上,鬼魂吓得厉声惨叫,叫声将同伴唤来,众鬼魂费劲力气,才得意逃脱,但每个鬼魂身上都是毛毛虫的毛和褐色的体液,有的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割他屁股,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舒服,就跟阳间的婆娘用丝滑的刷子替他刷屁股蛋蛋一样,身心就一个爽,有的则钻进他裤裆里,朝那根丑陋的棍子开口处涌去,立即就被狠狠地臭晕倒了,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只得转向跟先前那几个鬼魂一起继续割他屁股上白花花的肥肉,一个天性幽默的长着两只鼻子的鬼魂试探着用烧红的铁棍温暖他越来越冰冷的屁股,这时,他感到肚子里一股灼热的气息从丹田那里开始涌动,不是朝上,而是朝下,他紧紧来得及感到有点尿意,那气流就砰地一声冲出去,汇集在他屁股后面的鬼魂被全部冲散,呼呼呼地飞了出无数道色彩艳丽的弧线,在空中飞旋,很快就凝结成一颗颗颜色不一的星星,咚咚咚地掉进了阴河里……
  “先生,先生!你醒醒,醒醒——”
  阴人郎中睁开眼睛,几个丫鬟和长工围在他身边,一个长工坐在他双腿上,俯下身子,双手按住他双臂,不让他挣扎,一个长工正在给他掐人中,几个丫鬟都笑吟吟地用蒲扇给他扇凉风。
  三爷懒洋洋地说:“你们都下去,他死不了。”
  下人赶紧退下了,仿佛阴人郎中是个瘟神。
  未完待续。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