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秀才第一次做阳人,就差点被那个对自己男人绝望的女人爱上了。其实也是真爱上了的,只是女人的男人在看出苗头之后,一巴掌将她脸掌得变了形,说你要是敢背着老子去找那个怪物,老子就用剔骨刀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地从骨头上剃下来,肉卖给开黑店的做人肉包子,头发卖给做假发挣钱的,骨头架在那河河滩上一把火烧了,才将女人唬住。女人的男人乃一杀猪匠,闲了便爱召集一帮朋友小聚,喝酒吃肉,喝得二麻二麻时便要嗨吹,说自己是鲁提辖的魂附体,膀大腰圆,力大无比,天下的猪都得成他的刀下冤鬼。宋家四老爷是三角城美食家,家中案板上的猪肉,都是由这个“鲁提辖”提供的,两人有一段时间还过从甚密,后因“鲁提辖”耍称杆被精明的四老爷发觉,即便四老爷还来买猪肉,两眼都是盯得紧紧的,或者干脆亲自把称,一两一钱算得丝毫不差。“鲁提辖”虽说是一个精明过人之人,却是个无精之人,让他气短了三分。阴人郎中把了他的脉象,用一把亮锃锃的镊子加了他舌头仔细查看,连他屙的尿水水屎粑粑和喷射出的腥臭东西都不放过,便对他说,怪你婆娘了吧?那可是你的不对了,错,在你身上,你那水水里的东西比别的男人少,少多了,甭管吃啥药,都不管用。他不信,说阴人你要是整我,我今天就不杀猪,专杀人了,我杀猪的刀多着呢,选哪把刀,你来定。阴人郎中先是被吓着了,三角城不晓得“鲁提辖”及其手段凶狠的人不多,前几年被人得罪,一只砍骨刀飞出去,就将开罪他的人的脚腕齐刷刷砍断,阴人郎中费了一个晚上,才将那人业已发黑,几乎就要报废的脚给接上,但灵活业已不如以前,走路一瘸一拐,一到阴雨天脚踝就隐隐作痛。但阴人郎中很快就镇定下来,说:“你把你婆娘带到县城,请那里的老郎中看看她身子有没有毛病,要是没有,那就是你那玩意儿不行。”杀猪匠说:“你是郎中,你给她看看,不是更省事吗?何必要到县城去转个圈圈呢?”阴人郎中说:“上次你和你婆娘一起来看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她身子好着呢,是从你那东西里出来的那水水里虫子太少啦,虫子少,到了她身子里的就只是水了。你从来就信不过我,糟蹋我的时候还少?当初我要是这么一说,你不是更要怀疑我的医术了?说不定还诬陷我串通了她,一起来整你,然后一刀就把我给办了。不妥,不妥!你还是带她去别的郎中那里诊治,我不要钱,但要脸。”杀猪匠觉得阴人郎中说得也是,便照他的话做了。果然,县城的老郎中诊治后,说女人身子好得很,啥毛病都没有,你这个当家的,赶紧,早点弄一个娃娃出来。杀猪匠这才相信了阴人郎中的话,成亲这么多年没有娃娃,原来病根在自己身上。
《三角城往事》(长篇小说连载·新作)
杀猪匠虽说不再打骂女人,但女人却心生怨恨。杀猪匠一直以为两人连半男半女都屙不出来,是女人没本事,加之三角城的好事之徒在背后咬他们的舌头,连一些女人买猪肉的时候都故意要问是公猪肉还是母猪肉,用手指在公猪的生殖器上戳来戳去,男的则在一边鄙夷而快活地大笑。“鲁提辖”便非常生气,不想这事也就罢了,一想起,就怒火中烧,拳脚相加,女人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但公公婆婆只围着自己儿子说话,还对女人说,你要是不想挨打,就把娃娃生下来,不管你做哪个男人的媳妇,生娃娃是你的本分,没有娃娃,你就不配做人。女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就好两三天就要跟杀猪匠哼唧哼唧地干一回,但肚子还是大不起来,她躲着一家人大哭,却毫无办法,常常想到死,到真要死了,却没了胆子。杀猪匠自然是越加生气,打骂变成了家常便饭,见了爹娘老子,也黑着一张猪脸,说要是实在不行,要么一脚踢回她娘家,要么一刀捅了,眼不见心不烦。爹娘倒还沉得住气,说,这种挨刀砍脑壳的话,不要再说,再看看,再看看啊。现在好了,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鲁提辖”顿觉羞辱难当,裤裆里忽然空了似的,伸手一摸,虽说那东西还在,却感到一阵冷,一阵烧,一阵麻,一阵疼,将他折腾得茶饭不香,睡觉不甜,就差拿杀猪刀将那根黑乎乎的东西给剁了。无奈之下,他只得黑着脸跟父母商量,请一个阳人来撮合撮合,只要娃娃生下来,三角城人的嘴巴就给堵上了,自己也能传宗接代,安安心心杀猪挣钱养娃娃了。
于是,杀猪匠和他爹提着一只猪脑壳,四根猪蹄,两包点心,两瓶好酒和几匹布,找到阴人郎中,要他给物色一个干净的阳人。阴人郎中说,猪蹄和布我收了,其他的给阳人吧。杀猪匠的爹说,阳人你选好啦?阴人郎中说,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阳人干的那种事情,跟我郎中可没关系,我也就是认识阳人,你们需要,就给你们推荐了。杀猪匠的爹说,那是那是。阴人郎中说,至于酬劳之类的事情,你们和阳人商量。从此,翁秀才就做起了阳人。
于是,杀猪匠和他爹提着一只猪脑壳,四根猪蹄,两包点心,两瓶好酒和几匹布,找到阴人郎中,要他给物色一个干净的阳人。阴人郎中说,猪蹄和布我收了,其他的给阳人吧。杀猪匠的爹说,阳人你选好啦?阴人郎中说,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阳人干的那种事情,跟我郎中可没关系,我也就是认识阳人,你们需要,就给你们推荐了。杀猪匠的爹说,那是那是。阴人郎中说,至于酬劳之类的事情,你们和阳人商量。从此,翁秀才就做起了阳人。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阳人翁秀才虽说因为醉心于写字,男女之事并不经常做,夜里实在硬得要戳穿床板,也只是自己解决。但他是属于那种只要经历过一回,下回就跟高手一样驾轻就熟的人。他第一次干女人基本上是失败,把地方都找错了,痛得女人说屙不出屎,事情传出去,三角城人将他肆意嘲笑一通,一些对男女之事极为精通的男人便充当了他的老师,如此这般这里那里地给他讲解一番,第二次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事情顺利归顺利,问题却又出来了。他虽然不算美男子,却脑壳灵活,嘴巴会说,还是个活宝,常常将女人逗得开怀大笑,口齿外露,肚子疼痛,蹲在地上起不来。很多认识他的三角城人,起初都以为他是个闷罐罐,癞格宝(川人方言,即蟾蜍),戳一下才晓得跳一下,但只有跟他打上了交道,才发现他是个非常有趣和讨女人欢心的人。一些人还说,这秀才就是跟泥脚杆子们不一样,他身上没有汗馊味,脱了鞋子也臭气,嘴巴里出的气也没味道,一旦从他身边走过,就是一股书香气。当然,三角城的男人不以为然,还鄙夷地说,书香气?老子们看,恐怕是鸡巴气吧。他杂种写字即使好过王羲之,蒋委员长都要买他的字,他该不会不屙屎,不放屁吧?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大笑。杀猪匠的婆娘吃够了男人的苦,如今见到这么一个干干净净,细皮嫩肉,能说会道,又体贴她的男人,半个夜晚不到,就把心放在他身上了,娇滴滴地说他的肉是神仙肉。翁秀才喜欢女人这么吹捧他,便作了相应的回话,道,你是仙女,身上的都是仙肉,肉肉。女人一听肉肉二字,就格格格地笑个不停,说,你本事真了不得,是翠香楼的老手吧?他说,我写字倒是把手写老了。女人说,真会说话,可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货。他说,我只写字,是读书人,还不好?女人将脸贴在他肚脐眼上,说,就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他说,什么味道?女人说,不说,说了就不香了。这下是两人一起格格格地笑。
事成之后,按规矩,杀猪匠照例是要用烧烫的木棍抽打翁秀才二十下的,但女人却阻止了,说,他就是一个写字念书的文弱书生,哪能经得起二十下呢?还不要他穿衣服,打一下肉就烂了,看着就发慌。杀猪匠想,也对,这小子看起来目清眉秀的,说话做事都不算是让人不舒服的人,便说,衣服裤子是必须得脱光的,这是规矩,不然,就是白打。不过,看在他是读书人的面子上,就打十五下。女人说,十下。男人说,十五下,不能再少了。女人道,十下,最好一下都不打。杀猪匠冒火了,道,你要是再说,老子打他一百下,让他骨头都变成面粉,臭肉变成香辣酱。女人不敢吭声了。但刚打了两下,杀猪匠突然想起自己婆娘竟然被他干过,自己没本事就已经丢死人了,自己婆娘还要被别的男人糟蹋,还了得?越想便越气,一股火嘭地窜到脑壳顶上,气息就不顺了,下手便越发凶狠,简直就往死里打。阴人郎中替他疗伤的时候,哀叹道:“这打阳人,也就是做做样子,冲冲晦气,顺顺心气,讨讨运气罢了,哪能下黑手呢?这是规矩,事情又不是一两天前才在我们三角城兴起的,杀猪的应该心知肚明。你也别怨恨他,他没本事生娃娃,丢不起人,气儿不通,常理,常理啊。再说啦,他是杀猪的,手上劲大,看起来你就是吃了亏的。但人家给的工钱还是很高的,我见到过的找阳人的那些人家,还没有哪家舍得钱财的,虽说最后还是得拿钱。道理就是这样,要是连这点钱财都舍不得,那他们就只有断子绝孙了。”翁秀才痛得龇牙咧嘴,却也道:“钱没少一分,走的时候,那婆娘还多给了几块大洋。”阴人郎中说:“虽说有皮肉之苦,但成一回,包你一两年不愁吃喝,划算。以后,就不用我来引荐了,只要做过一回阳人,三角城的人都知道了。”翁秀才道:“早知道这么丢人现眼,我还是写我的字去。”阴人郎中道:“那你就只有喝墨水了,饿死了没人管,连埋的地方都找不到,你只有曝尸荒野,让野兽把你啃得精光。那可是对待犯人、土匪和忤逆不孝之人的才用的招数。想一想,做阳人确实有些不妥,按照你们读书人说的,下贱!但贱死,跟在香楼里风流到死,不管是男人在妓女肚皮上死,还是妓女一辈子卖肉不幸得脏病死,都是划算的,怎么说都比饿死要强。”翁秀才将女人多给的几块大洋给了阴人郎中,说是他的引荐费。阴人郎中只要了两块,说:“你跟其他阳人不一样,就别说什么心路费引荐费的啦,读书人嘛,历朝历代虽说大多命苦,却是世上的能人,不可小觑和怠慢。既然你诚心实意,我就收两块,意思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