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城往事》(长篇小说连载·新作)

  问好,远握!!
  女人慌忙压低声音,眼珠骨碌碌地朝周围扫视一遍,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才道:“今天是过节,什么话都要想好了再说,少说为好,不说更好,历来哑巴都不招人嫌,不惹人恨,还活得长。大哥自有自己的活法,他装,就让他装去,我们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还顾得了他?再说啦,他是老大,你这个做兄弟的,该让的,就要让,该恭敬的时候,就得恭恭敬敬,那是你做兄弟的本分。”
  三老爷笑道:“你嫁给我,算是吃亏了。要是嫁给老大,那可是多威风,连爹都得礼让三分,我们几个做兄弟的,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女人脸色挂不住了,掐了男人一下,道:“又说这种打脑壳的话了,让人听见招笑,还说我这个做婆娘的没管好你。嫁给你是我的命 ,我得认,你也得认。”
  三老爷道:“我何止是认!想当初你这双脚,差点就赶上娘她们四个的三寸金莲了,是你自己把你脚上的臭布给扯下来的,你才有现在走路的样子。都说男人脚大江山稳,你一个女人脚大,就是钱财不外露,家和万事兴,我看在理。我茶馆里里的伙计都说你是从省城来得,大家闺秀呢。”
  女人道:“你招的那些伙计,到还是守规矩,不乱来,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三老爷道:“即使他们有那胆,我也给他们割了,省得一双双贼眼,天天往你身上瞅,浑身臭烘烘的就算了,眼睛里那光,也臭烘烘的,还发绿。”
  女人道:“叫你说话小点声,你怎么又大声起来了?”
  三老爷道:“一回来我嗓子就痒,又吐不出痰来,不说话咋行?”
  说话间,下来人报,四老爷回来了。只见四老爷的轿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宋家大院,两个轿夫一吆喝,众人便闪道一边去了,饺子从他们肩上滑下,被放到了地上。被美食养得白白胖胖,悬挂在粗腰上的碾盘一般的屁股始终欲坠未坠,手中经常拿着一小袋干炒货、嘴巴里始终不停地咯咯响的四老爷神气活现地从轿子里下来,先是将大院中的人扫视了一番,挺了挺滚圆的肚子,才跟人打招呼。小时候的四老爷是个瘦子,因肩宽腰长腿粗屁股大,一直是三角城人口中的谈资,加之贪恋口福,生性懒惰,便印证了三角城的那句民谣:“腰杆长,肋巴稀,长大了是个懒东西。”但在娶妻生子之后,尤其是在三角城开了几家买卖兴隆的饭庄之后,一段时间不打照面或外出办事回来的三角城人,都极为惊讶地发现以前宋家四兄弟中那根“竹竿”,竟然变成了一块硕大的面团,从头到脚的肉肥肥软软,即使不脱衣服,三角城人也能看到那只堪比那河中巨大漩涡的肚脐眼,说装半斤烧酒绝对没问题,便不停地感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人,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想胖了,随便几口山珍海味,就胖过去了,要瘦,不喝西北风,只吞口水,就瘦下去了,奇哉怪哉。
  “三娃子,听说我们家出美人啦?”四老爷虽说从小被眼前这个秀气的男人贬谪为篾片,胖了后又被叫成团鱼,但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三老爷将带回来的东西交给女人,说你先回去,我跟四眼团鱼说几句。女人一走,三老爷便说:“你是说你内人吧?”
  胖子拍打着将衣服撑得要破裂的肥圆的肚皮,走到三老爷跟前:“你说我是什么团鱼?没听清楚。”
  三老爷打趣道:“你虽说眼睛好,不戴眼镜,可你那两只眼袋,就跟另外长出的眼睛似的,不叫你四眼团鱼,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摆龙门阵了。”
  胖子满脸的油汗,使得他的脸显得更加圆润光滑。他摸了摸折成三叠的下巴肥肉,道:“算了,三娃子,从小你嘴巴就狡,长得又好看,跟婆娘一样,什么都占全了,我们几兄弟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不稀罕和你较嘴巴劲了。嗨,说正经的,这几天到处都在传,说我们宋家掉下了个仙女,还说是大元的媳妇。我不信,你听说过是谁吗?难道爹老得花了眼却也淫荡之风不减,又找了几个丫鬟,那美人就是丫鬟了?”
  三老爷来了兴致,道:“最近这段时间从县城来试试手气的人很多,我忙得团团转,不晓得家里都出了什么人事,经你这么一说,我耳朵都竖起来了。要是真的来了个仙女,我是你三哥,理应先归我,实在不行,我出钱。”
  胖子肚中胀气,便不停地朝前送肚子,就像只有肚脐眼才能放气似的。尽管胖,但他动作还是很灵活,几步就走到三老爷身边,用手背在三老爷肚子上拍了几拍:“我三哥?谁是我三哥?说得这么好听,谁一听心都会软。哈哈,不就是宋家三娃子吗?你瞧你干瘪瘪的肚皮,我拍了半天,都只拍道空气,谁把你肠肠肚肚地给掏了,喂野狼啦?婆娘们叫你一声三老爷,是她们嘴巴甜,毒是下在糖里的,才能杀人。也只有宋家的婆娘们看你顺眼,到了外面,谁稀奇你?在摸摸你这张花儿一样的脸蛋,哎呀,可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现在老了,不管用了,是一张老树皮了,你得认这个命。要是咱家真出了这么一个美人,说句不招你喜欢的话,你我只有等着,干着急吧。上头还有大哥二哥,但我敢打包票,他们也享受不到。你好生瞧瞧爹那鬼样子,要是阴人那老杂种不宣布他把我们的爹招到阴间去了,所有美人就只有他的份儿,出一个他霸占一个,出两个他抢一双。其实他也不是抢,他就抽几口烟,美人们就给吸过去了。看样子他不仅要成为天下第二个彭祖,还要做皇帝,什么美女都是他碗里的菜,荤菜。”
  三老爷用指头在四老爷的肥肉上弹了几下,道:“那你只有吃素菜了,这对你身体有好处。我说你这胖人,感觉得到自己一直在下沉么?”
  胖子不以为然地抖擞了几下身子,见身上的肥肉跟绫罗绸缎一般滑溜溜地抖出了波纹,便越发得意,道:“胖,是大富大贵的标志,三娃子你就没这福气。唉,我怎么出汗了?瞧瞧,活该我们兄弟几个大半辈子都没好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到了这把年纪,说几句话都累,还得想清楚了再说。今天这几句话累人,损身子,我要吃十天的鸡蛋,一只肥山羊,一箩筐江团,一百斤白米干饭,两斤人参,才能补回来。”
  三老爷见几个丫鬟躲在一边指指点点,又见三爷屋子中的油灯亮了,他娘和几个老女人慢慢朝宋家正门外的敞坝走去,便说:“还是先过节吧,我们在这里叽叽咕咕,爹看见了,少不了又要骂人。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去,你婆娘比我婆娘还耐不住。”
  四老爷揶揄道:“三娃子就是三娃子,嘴巴从不晓得检点,有朝一日我在三嫂跟前奏你一本,看你下半辈子怎么过。”
  好像是有意照顾宋家一大帮老态龙钟的人身子和精神似的,一到子夜正点时分,饱饱满满的月亮一闪一滑,就钻进一团巨大的黑云之中,不再出来,业已尽兴,或者业已筋疲力竭,两眼皮即使有新生的眼屎撑着隔着,也要黏合在一起的宋家人,趁机赶忙回房休息。
  不料三爷怒喝一声:“岂有此理,我还没发话呢,就走啦?!”已经走过正门,进入大院的大老爷二老爷等,被自家婆娘死死拽住,气呼呼地悄悄骂老了几句,却又不得不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重新回到敞坝中。
  坐在一大堆中秋美食和一群年轻丫鬟正中的是三爷,站在一边殷勤伺候的,是阿芝。眼尖的人隐隐觉察出这情景中的微妙关系来,眼拙的人便在肚子里不停地诅咒三爷,盼着阴人郎中早点将他带走。
  大老爷的婆娘轻声对大老爷说:“阿芝倒是适合做丫鬟,伺候爹一辈子。可她是我们的儿媳妇,过了门的,大元才死多久啊!这骚货,狐狸精,挨雷劈的!”
  大老爷正要说:“不要乱说,是爹要她跟着的,说她心细,嘴巴甜,比丫鬟懂事,招呼也周到。”却听见三爷的声音从散发着月饼和烧酒香气的夜色中传来:“这个节算过了,就过去啦,都回去,都回去吧!”
  宋家人这才陆陆续续回转身去。几个长工收拾着桌椅板凳,一群丫鬟则伺候着三爷和她那几个被三寸金莲搅得走几步路就要摔倒似的老女人,慢慢地进了宋家大门,通过戏楼,中门和中门后面的堂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未完待续。
  中秋节之后,那河上吹来的风,已经没了夏日时的强劲,却仍饱含着泥腥气和野草枯萎时的清香味。寒意开始侵扰三角城,虽说白日暖意尚在,早晚却气温骤降,即便年轻人,也得多加一件衣服在身上。害有肺痨的人仍长咳嗽不止,身子弯成了一张硬功,不咳时迅速弹回去,嗓子一痒,立马又将身子收拢,力气不够的,就蜷曲着,侧躺在床上或地上,胸上作响,犹如一架破旧的风箱。鼻子不通的说话瓮声瓮气,嘴巴也得半张着,让气息畅通。,朵自小就有毛病的人一到秋天耳朵里就嗡嗡作响,让人用缠了棉花的竹签掏,耳屎没了,却仍然响,恨不能一刀割了,有的则将脑壳偏向一边,才能让下面那只耳朵的听力与另一只保持一致,不至于被人嘲笑谩骂都听不清楚。关节炎患者被一阵紧一阵的隐痛折磨得无法入睡,行走艰难,严重的膝关节越来越大,阴人郎中也没有办法,那些人只好每天用烧就搽,不停第按摩,但收效甚微。胃寒脾虚的人只能喝热水吃热饭热菜,稍微生冷的东西就会让他们肚腹叽哩哗啦,一天奔两三回茅坑是常事,因拉稀虚脱,死在茅坑里,或因虚弱而两眼发花,站起时站立不稳,一个后仰倒在茅坑里淹死的,年年都有。眼睛不好使的就长时间在有太阳的白天坐在三角城当阳的地方,闭着眼睛晒太阳,不去想眼睛何时才能好,也不稀罕来去者肆无忌惮的快活,人事见惯,不看为妙。打喷嚏的人多了起来,有的一记刚猛的喷嚏把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冲出去老远,别人笑,自己也乐呵,眼镜也在地上翻身打滚,还得得得地骑在一只螳螂的背上,到处飞,最后落下来,摔得粉碎,那人就一把抓下螳螂,塞进嘴里,咬都没咬,就屯下肚子,,结果屙了半茅坑的蟑螂幼虫。有时一记足以将人吓破胆的喷嚏却让一条体貌俊朗的狗朝那人猛扑过去,要咬那人的鼻子,鼻子咬不住,就咬下巴,下巴闪开了,就咬肚脐眼,到底是畜生,不晓得肚脐眼是凹物,但它还是迅速调整策略,咬裤裆,那男子赶紧护裆蹲下身子,鼻子最终还是被咬了,喷嚏却也治好了。有时一家人吃饭时,某某鼻子一痒,一个井喷式的狂放,将满嘴的饭粒菜屑喷到摆满了菜肴的桌面上,一家人的一顿饭就被他给喷掉了。有脚臭的人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嫌弃,他们穿上了布鞋,有钱人则穿上了皮鞋或靴子,随便哪儿一坐,翘起二郎腿,就是一副逍遥自在相,还指着别人的光脚或穿了鞋却不穿袜子的脚大呼小叫,说没鞋子袜子穿,就臭个明白,那些人也不好惹,回击道,懒婆娘的裹脚布,越长越臭,从娘肚子里带来的臭脚,捂得再紧,还是臭。
  只有患了绝症的人一声不响躺屋中黑咕隆咚的床上,不受子女待见,连婆娘都不再愿意继续照顾下去,有了不中听的话,不好吃的饭菜,发臭的衣服裤子没不再勤洗勤换。好在这绝症患者跟三角城人一样,自小就学着长辈的习性,不轻易劳驾他人,也不轻易让别人麻烦自己,不轻易借回钱来让自己大手大脚,更不轻易借钱给别人,最终落得个钱财人情两空,还不能挂在嘴上,说是浅薄的“讨债者”,不轻易说别人短长,如果有人在自己背后飞短流长,也不轻易发作,他们坚信跟长舌妇尖嘴男一般见识,是自己看轻了自己,不轻易爱上一个人,连同那些值得信赖和爱的人,更不轻易接受即便是一条街面上的熟人对自己的好感包括爱情,不轻易将一肚子通到屁眼儿的话和盘托出,更不轻易相信别人在自己跟前的泡沫乱飞,等等。因此,这些看腻了无数个日出日落,走过了无数街道小路水道,见识了无数寒来暑往生老病死的绝症患者,除了偶尔不能忍受从自个身上某些部位散发出的强烈的异味外,他们基本上什么都能承受,不再思量自己消瘦得跟一个小孩一般体重的身子,不再抚摸凹若一个深坑的肚子,不再唠叨后人如何如何不孝,他们就那么心平气和地躺着,不再为家人骂他是在挺尸而愤怒,困了就睡过去,且希望就那么一睡不醒,清醒时就眨巴着眼睛,望着被炊烟、风、沙土和时间熏黑的房顶,慢慢等死。
  未完待续。
  每到秋天,阴人郎中每日诊治的病人虽说跟往常时节没啥两样,除了少数确实是活不过春节的危重病人之外,其他的无非是头痛脑热、拉稀拉干、咳嗽哮喘等病而已,阴人郎中望闻问切,尽心尽力。但毕竟时值秋天,秋燥秋凉等由时令带来的现象,因身体等原因,每个人的适应和感觉皆有所不同,阴人郎中亦然。同时,在宋家出现了一个守活寡的漂亮女人之后,阴人郎中以一个郎中和随意出入于阴阳两界的阴人的直觉,预言三角城将不会太平,宋家迟早会出事。他那个一年中半年在娘家过,半年跟他过的婆娘在清点完毕这日的诊治费之后,板着脸,耐着性子听他一通叽里咕噜,混沌的脑壳好像也开了窍,便接过话说,你才晓得这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要出事?我刚嫁给你这个废物的时候,就晓得了,只不过我忘了说。不是我糟蹋你,你砍脑壳的这二三十年来只顾给活人看病,连死人也要看,你自己都说了,连脉象都没了,气也断了,可你还撅着屁股看啥?把死人照顾得就差活过来了,却把我这个活人丢到不晓得哪个地方受罪去了,你就是一个挨刀砍脑壳的东西。你说说,三角城为啥不太平?宋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引人郎中将一只凸肚,肚上刻着瑞兽、花鸟的紫砂壶嘴送进嘴里,吱儿吱儿地喝了几口,舒舒服服地吁了几口气,道,你耳朵比脸大呢,竟然也听我这个废物说话?我问你,我啥时候说过是宋家出事?出啥事?啥时出?说不上来了吧,就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他们宋家在三角城如何豪强,几十年都是头号大户人家,但也比不过整个三角城吧。你们这种神神叨叨的婆娘,嘴巴除了能吃饭吵架外,还有啥能耐?竟然胡说三角城这好地方拉屎不生蛆,这是拉屎不生蛆的地方吗?你们见过拉屎不生蛆的地方吗?你要是不嫁给我,哪里有三角城人的福气?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我老丈人丈母娘当初要你嫁的地方,才是鸟不拉屎,拉屎不生蛆的地方。老子就算是废物,但照样把你压在老子肚皮下面干,哼!
  阴人郎中婆娘眼睛一横,叫道,啥我们你们的?我们是谁?好哇,你是不是跟那些婊子勾搭,干上了?你狗日的看起来老实巴交,原来是这种不要脸的货!说,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回娘家去。
  引人郎中又喝了一口茶,惬意地咂咂嘴,冷笑道,说你是猪脑壳,你却不承认,你回娘家就跟赶集似的,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现在想回去,当然还是随便啦。虽说我绝不承认我是废物,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睁大你眼睛,看看我这种样子,除了你这个大屁股婆娘,谁要?即使我有几个钱,不早被你盯上了?我问你,前天我口袋里的两块大洋,长了翅膀,自己飞了?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翻我衣裳,我真以为袁大头就是天蓬元帅,一会儿去摸嫦娥大妹子的脸,一会儿扛着九齿钉耙,飞过流沙河,跟那个不男不女的唐僧去西天了。我确实能挣钱,你别瞪眼,我说谎了?但那点钱,连宋家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饭粒残屑都比不上,三角城早些年的风尘女子和后来宋家三老爷的妓院中的野妹子些,伺候官老爷和宋家的人都还来不及,哪顾得上我这号人?
  女人被狠呛,满肚子委屈和不服,但男人的话,仔细听去,在理,也舒坦,便叽咕道,这还差不多。说正经的,宋家真的要出事?啥事?你咋就看出来啦?
  引人郎中站起来,哼起了一支小调,一边解裤腰带,一边故意将木板拖鞋在地上踏得吧嗒吧嗒响,像一头直立的猫熊一样,摇晃着朝茅房走去。
  秋后第一个感到不适的是三爷,四个吃力地挪动着三寸金莲的老女人轮番伺候他,他都不满意,不满意,就越发感到头痛身重,四体乏力。
  大太太泛着白眼对三爷说,我只小你四岁,八十六了,还得来伺候你,你就知趣吧。哎呀,把嘴巴闭紧,我闻不得你那臭气。
  二太太坐在床边,不停地用手扳着三爷的嘴巴,一个劲地朝嘴里瞅,说,老爷的牙齿不洗都是干净的,都是新长的,用年轻人的牙膏,伤牙齿呢,还有你这两只獠牙,哎呀,就跟老虎的牙齿一样,不对,老虎的牙齿都比不上。三爷嘴巴一张,一口浊气朝她喷去。二太太说,老东西,你以为我怕么?哼,怕你就不是你婆娘,你这个又老又脏的狗东西。说罢,得意地笑了起来,三爷想笑,却没力气,嘴皮蠕动了几下,舌头和獠牙好像互相不买账,吵了起来,声音怪异。二太太说,要说就大声点,咕噜咕噜的,你磨獠牙呀!
  三太太和四太太虽说自打进了宋家,不知多少个黑黢黢的夜里被压迫在三爷石板一般的身子下,差点被那根臭烘烘硬梆梆的玩意儿插穿了肠子,但都不说二话,尽心伺候。三爷自然是看在眼里,也认可了她们。另外,两人之间虽说貌合神离,且话语不多,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三爷调教出来的人,保持着宋家人以礼相待、相敬如宾、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架势,但两人经常一起到三爷跟前问安,有时同时伺候三爷,让三爷忙得首尾不得顾,快活得恨不能再长一根臭烘烘黑乎乎的玩意儿来,也让两个女人见识他的能耐。这番她们看到九十一到就流露出苍老衰颓状的三爷,一说他身子骨虚弱,二说还是他身子骨虚弱,三说,没说的了,便手挽着手,迈着所有长着三寸金莲的老女人那种小碎步,到得三爷跟前,嘘寒问暖,按摩拿捏,三爷那根老棍儿,时常坚挺,她们便装着生气的样子,斥他老不正经,哪天死,也是脱阳死。三爷说,劳驾你们两个仙姑,累成那个样子,看起来比我还老,你们有这份心,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三太太说,老东西,还学会了在嘴巴里放糖,都不化了。药汤就让我来熬吧,这辈子除了丫鬟,还有谁想得起给老爷抓药熬汤,鞍前马后地伺候?四太太一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以为三太太话中有话。三太太确实爱这么说话,总要将她心里不舒服的事情或不让她快活的人,搁在话里头,隐含着说出来,除了不敢埋怨斥责三爷之外,她谁都敢说,包括片刻前还跟自己手挽手,彼此之间就跟亲姐妹似的四太太。四太太白了三太太一眼,用手绢不停地扇着因听了三太太的话而通红燥热的脸,道,三姐好孝心,好德行,好脾气,三爷不说,我们也都是看见了的,犯不着天天鼻涕一样挂在嘴巴上,还吱溜吱溜地吸得欢实。其实,三姐的意思我懂,无非就是说我这个做妹妹的没心没肠,好吃懒做,没有伺候好老爷。老爷,你可得说句公道话,这半辈子,该我做的事情,哪件我含糊过?啥时候偷奸耍滑过?我是那种做了芝麻大的事情,就要吹成南瓜那么大的人吗?三太太身子一扭,一双干瘪瘪的奶子鼓出一点点形状来,朝着闭目养神的三爷,脸却对着四太太,还堆上两三横笑意,道,哎哟喂,瞧四妹你说的什么呀?我哪里是在说你呀,我即使再不长脑壳,也晓得跟四妹你是好姐妹,不是亲姐妹,甚似亲姐妹呀。你想多了,想得太多了,我真没说你。四太太道,那三姐你是说谁呢?三太太说,我能说谁呀?老爷越活越硬朗,牙齿都长新的了,我呢?每天早上起来就犯嘀咕,这是活一天少一天啊,连喝稀饭银耳汤的力气都没有了,哪有心思说别人的?四太太还想说什么,却见三爷眼睛突然睁开,两道寒光噗嗤一声朝两人射来。两个女人嘴巴就紧紧闭上了,互相嘟了几下嘴。三爷将眼睛闭上,两个老女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但不敢说话,就连出气都不敢太急太大太陡,直到阿芝进来,两个人女人才咕哝着说话,一半是说给三爷的,一半是说给阿芝的,说着说着就朝外走,到了门口时,才有胆量说一声,好生伺候,我们改天再来。四只三寸金莲僵硬地跨过门槛,还不忘瘪着嘴巴对床上的老东西说一句,老爷,你安心歇息,明儿我们姐妹俩再来伺候你。三爷喉咙里咕隆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一见是阿芝,三爷的脸色很快便红润起来,片刻前还寒气逼人的两只眼珠,先是变得粗糙,随之便柔和起来,却很快被属于一个地方上土皇帝的粗鲁和蛮横所替代,面目生冷。令人惊讶的事,他裤裆里那根丑陋玩意儿却坚硬起来,让他的老气突然间淡了许多。
  阿芝突然想起不久前三角城流行的四只鸡蛋砸坏婚床的段子,便想逗一逗老东西:“爷爷,早饭吃鸡蛋了?”
  三爷像被木匠用杨木雕刻的右手从身子一侧缓慢伸了出去,阿芝装着很随便的样子,将靠坐在床沿上的半边屁股挪开。三爷嘴巴像被人用力一掰才勉强张开似的,随之两只尖利的獠牙就露了出来,白里透黄。阿芝见状,心里禁不住被什么东西给勾扯了一下似的。三爷的话从獠牙中间压了出来:“你该来伺候我!”
  阿芝道:“四颗?”
  三爷道:“我像大元那么大的时候,一口吞下十颗鸡蛋,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那四个奶奶都说我前世是鸡。”
  阿芝适时地笑了笑,笑得恰到好处,笑意便像轻敷的胭脂一般,飘散出淡淡的香味,而胭脂本身却满含着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意义。三爷一时被这笑意给迷糊了,忘记了自己跟眼前这个女子的辈分差别。这一点,作为宋家当家人,三爷跟一个家丁和长工没什么不同,他也是在阿芝在宋大元七七之后后,脱下那一身素衣之后,才发现阿芝是个美人。他既兴奋,又生气,更是不甘,他多次回想现在跟自己一样眼看就要活到百岁的几个婆娘年轻时的样子,委实不敢拿来与阿芝比,还当面对她们说,女人老了,还不如男人。四个老女人多半也着恼,即使心里不快,也得回去后咕哝几句。三爷不清楚宋家的其他男人会如何看阿芝,有时会琢磨这样一个美人在宋家走来走去,包括她公行房事了,那四个老女人的干丝瓜一半的身子早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即使是一些可人的丫鬟供他享用,他也是草草了事,他终究还是被宋家的大小事宜所纠缠,尤其是在二娃的武馆逐渐被官府所不能容忍的情形下,他更不可能将精力放到床上。三娃的赌场其实是跟那河边上那几条街的妓院是有关联的,但碍于身份,他自然也不能涉足,最大将三娃喊来训斥一番。当官府突然安静下去,似乎并未洞察二娃三娃肚子里的一根根下水,但他并不这么认为,更不放心,便差暗中给官府送去了大量银票和茶叶,力保宋家不受到官府侵扰的时候,阿芝出现了。虽然那个没有福气的孙子是她的男人,名分上毫无差池,但在美色面前,三爷一时间忘乎所以,露出了男人的本性,獠牙也从嘴里刺探出来,朝阿芝扑了过去。阿芝是半推半就,还是根本就不干,或者是有意投入老男人怀抱,不是三爷关心和感兴趣的,他只清楚,在宋家,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个人,都是他的财产,只要他瞧上了,他就得得到,必须享受,至于对方是什么心情,什么脾气,什么姿态,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只有能让他下面那东西翘起来的美妙女子,才能使他青春再回,又一次将勃勃生气肆意展现在越来越逼窄的空间里,也只有这样的快活之事,让他感觉不到时间,或者说,没有年龄的差异。
  三爷在这天就处于这样的情形之中。当那两只尖利的牙齿在亢奋中狠狠扎进阿芝圆润丰满的乳房时,他甚至都没听到女子的惨叫,看到她惊恐万状的眼睛,感觉不到她剧烈挣扎如一只被剥了皮却还在扭动的浣熊一般的身子,他只看到了美丽女子的各个部位,嗅到了一具年轻肉体天然的又带着一丝丝甜味的气息,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有通过獠牙狠狠的一咬,才能满足他。
  【上面一楼,即497楼的内容重发。】




  一见是阿芝,三爷的脸色很快便红润起来,片刻前还寒气逼人的两只眼珠,先是变得粗糙,随之便柔和起来,却很快被属于一个地方上土皇帝的粗鲁和蛮横所替代,面目生冷。令人惊讶的事,他裤裆里那根丑陋玩意儿却坚硬起来,让他的老气突然间淡了许多。
  阿芝突然想起不久前三角城流行的四只鸡蛋砸坏婚床的段子,便想逗一逗老东西:“爷爷,早饭吃鸡蛋了?”
  三爷像被木匠用杨木雕刻的右手从身子一侧伸了出去,阿芝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将靠坐在床沿上的半边屁股挪了挪。三爷嘴巴像被人用力一掰才勉强张开似的,随之两只尖利的獠牙就露了出来,白里透黄。阿芝见状,心里禁不住被什么东西给勾扯了一下似的。三爷的话从獠牙中间压了出来:“你该来伺候我!”
  阿芝道:“四颗?”
  三爷道:“我像大元那么大的时候,一口吞下十颗鸡蛋,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那四个奶奶都说我前世是鸡。”
  阿芝适时地笑了笑,笑得恰到好处,笑意便像轻敷的胭脂一般,飘散出淡淡的香味,而胭脂本身却满含着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意义。三爷一时被这笑意给迷糊了,忘记了自己跟眼前这个女子的辈分差别。这一点,作为宋家当家人,三爷跟一个家丁和长工没什么不同,他也是在阿芝在宋大元七七结束,脱下那一身素衣之后,才发现她是个美人。他既兴奋,又生气,更是不甘,他多次回想其跟自己一样眼看就要活到百岁的几个婆娘年轻时的样子,委实不敢拿来与阿芝比,还当面对她们说,女人老了,还不如男人。四个老女人多半也会着恼,顶上几句,道,话不得体,烂牙腔。三爷不清楚宋家的其他男人会如何看阿芝,有时会琢磨这样一个美人在宋家走来走去,包括她公公,不会吞下一条那河一样的口水,不打她的主意?自从年老体衰之后,他几乎就不经常行房事了,那四个老女人的干丝瓜一半的身子早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即使是一些可人的丫鬟供他享用,他也是草草了事,他终究还是被宋家的大小事宜所纠缠,尤其是在二娃的武馆逐渐被官府所不能容忍的情形下,他更不可能将精力放到床上。三娃的赌场其实是跟那河边上那几条街的妓院是有关联的,但碍于身份,他自然也不能涉足,最多将三娃喊回来训斥一番。当官府突然安静下去,似乎并未洞察二娃三娃肚子里的一根根下水,但他并不这么认为,更不放心,便差暗中给官府送去了大量银票和茶叶,力保宋家不受到官府侵扰的时候,阿芝出现了。虽然那个没有福气的孙子是她的男人,名分上毫无差池,但在美色面前,三爷一时间忘乎所以,露出了男人的本性,獠牙也从嘴里刺探出来,一个纵身朝阿芝扑了过去。阿芝是半推半就,还是根本就不干,或者是有意投入老男人怀抱,不是三爷关心和感兴趣的,他只清楚,在宋家,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个人,都是他的财产,只要他瞧上了,他就得得到,必须享受,至于对方是什么心情,什么脾气,什么姿态,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只有能让他下面那东西翘起来的美妙女子,才能使他青春再回,又一次将勃勃生气肆意展现在越来越逼窄的空间里,也只有这样的快活之事,让他感觉不到时间,或者说,没有年龄的差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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