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城往事》(长篇小说连载·新作)

  三爷在这天就处于这样的情形之中。当那两只尖利的牙齿在亢奋中狠狠扎进阿芝圆润丰满的乳房时,他脑壳中一片空白,甚至都没听到阿芝的惨叫,也没看到她惊恐万状的眼神,感觉不到她剧烈挣扎如一只被剥了皮却还在扭动的浣熊一般的身子。他只享受着牙齿通过皮肤扎进人肉体那一刻的快感,然后将脑壳中的空白迅速填充,因此便看到了美丽女子的各个部位,嗅到了一具年轻肉体天然又浸带着一丝丝甜味的气息,干涩起皱的皮肤不停地在娇嫩细腻的皮肤上摩擦着。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有通过獠牙狠狠的一咬,才能满足他。
  没有人来敲门。
  有鸟在宋家大院某处或三角城某个地方的树上不停地啁啾,还有几条狗在远处某条狗狂吠之后,纷纷跟着吠叫的声音。屋里的两个人都听到了,却让它们从另外一只耳朵出去了。几个人,或许是家丁换班,上碉楼咚咚地上去了,下碉楼的人,啪啪啪地小跑着,要回房歇息了,或许是长工和几个丫鬟,为了某事从屋子外经过时一直在争论着,直到后门,那声音才被掐断。
  门是关着的。
  事后,阿芝想到了这个细节,记忆中那两个老女人慢腾腾地走出去时,没把门带上,门却吱嘎吱嘎地响了一阵。阿芝因担心有人闯进来,朝门看去时,门是关着,还是虚掩着,一时看不清楚。或许两个老女人出去时,门带上了,却被那河上吹来的风给撞开了,开始有一条缝,门便虚掩着,后来风大了,门就大开着。阿芝在三爷将她压在身下之前,再次看了看门。这次看到的是,门关上了。那门怎么就关上了呢?就算虚掩的门是让风给吹开的,那它又怎么能从里面将门关上呢?难道风长了手脚不成?这么一想,她头皮就开始发麻,胸口发胀,心脏在里面敲着,嘭嘭嘭地响,让她感到心慌和不安。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想,或许是我看花了眼,门原本就是关上的,是的,原本就是关上的。
  门是二老爷关上的。
  二老爷回宋家大院办完事,临走时想来看看三爷,谈谈父子俩最近争扯不休的武馆是不是青帮的问题。他打算不必跟老头子过多计较,服服软,再说几句属于儿子对老头子的宽心话,从长计议。当他走到三爷房屋门口,便站下了。不用进去看到真切的情景,不用听到声响,凭直觉,他就明白了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这个虽说年纪也以不小,却仍然高大峻拔,浑身腱子肉的男人差点笑出了声,老牛吃嫩草,果然香喷喷的!他左右环顾,没看到人,便悄悄将门拉上,转身离开了宋家大院。一路上,他肚子里不停地说道,老天爷有眼,老天爷有眼啦,这老东西即使不死,也得被那个寡妇缠住,要真是那样的话,就没必要跟他说什么武馆军火青帮的事情了,不管通不通过官府,都不怕说不定还能干出点有名堂的事情来。
  但一想到阿芝,二老爷心里就不是滋味。他想,那寡妇确实是个招人喜欢惹人怜的美人,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到呢?日他仙人板板,我长的是什么眼睛?不应该呀!唉,可惜了,这么年轻,长得这么好看,竟然被爹这杆老花枪给射中了。滚他娘的,这世道太蹊跷啦,太他娘的不公道啦。
  回到武馆,生着闷气的二老爷训斥了几个练舞时偷懒的年轻人,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寡妇阿芝到宋家来的情景。
  “要是那寡妇愿意跟我上床,我才不管他跟人还是跟猪干过!”末了,二老爷便如此这般地想。一会儿,他又想象着自己趴在一丝不挂的阿芝身上撒欢使狠的情形,越这么想,下面那棍子就硬了起来,急得他在屋子里打转转。
  好歹让裤裆的那丑陋玩意儿软下去,他便坐下喝茶。但肚子里仍然有一股强劲的热流在汹涌奔流,脑壳中始终萦绕着漂亮女人那具姣好柔软的身子。他撩起衣服,不停地拍打着满是肌肉疙瘩的肚皮,寻思道,家中那黄脸婆就先不管了,撂在一边了,要紧的是赶紧找一个年轻姣好、嘴巴甜又懂得如何伺候自己的婊子,把满肚子的火喷了才行,不然,老子就要被烧死了。当夜,二老爷就偷偷去了河滨,在最边上的那座极为隐蔽的妓院里,将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子压得差点闭气,才满意而归。
  很快,一个消息像秋天凉到骨头的风一样传遍了宋家大院,继之整个三角城的人都知道了。消息是阴人郎中传出来的,之前,他配置好了几副草药,包好,用细麻绳捆好,等病人前来取走。病人就不见来,他便坐在窗前看天色,见宋家大院上边的云有一丝紫色光在闪,他就预感到了事情不对。当一个长工火急火燎地来请他去宋家时,他并没问是给谁诊治,麻利地将药箱提上,迅速出了门,边走边自顾自地嘀咕道,三爷坏了,三爷真是坏了。
  三爷瘫痪了。


  (本卷完 稍后继续)
  @雄声 2018-06-02 21:47:41
  问好,致意。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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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候!
  第三卷

  大老爷那个一生下来就患了软骨病,神志不清的呆傻大儿子在两个家丁给他洗完澡,用帕子抹干了身子后,突然坐了起来,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肚子又大又圆,就像他用真正的肚子在顶着一直人皮做的球,却因为坐着,显得十分滑稽,再看他胸脯,却没一点肉,一张皮皱巴巴的,像风干的羊皮,乳晕像两个生了锈的铜钱,乳头活似在铜钱中间的方孔里摁进去的两颗豆子。伺候他的长工私下里说那两块铜钱有时还变大,乳头臌胀,捏一下,就有黄色的水流出来,有股腥臭味,便疑心这呆人前世是婆娘,到了阳间变成男人,却废了。宋家这边,一见是傻子,三爷和大老爷早先心里还是堵得不行,大老爷还曾想丢了算了,后来念及是亲生骨肉,可怜兮兮的,也就养了下来,说,就看他的造化了,能活到哪就算哪。大老爷的婆娘还偷偷找过阴人郎中,阴人郎中说,不管是傻,还是没骨头,都是你们家的娃娃,有男娃,总是福,你就不要朝歪边想了。女人以为阴人郎中是变着法子骂自己心黑肠毒,便不再信任他,还到处说他其实就是一个把草药汤当成迷魂药卖给不长脑壳的人的骗子。气是出了,娃娃却还痴傻着,她还得没日没夜地替他操心,还常到附近的道观或寺庙烧了一把把高香,给大儿子抽签,结果都是上上签,让她心里好过了一些。日子飞一般过去,转眼大儿子就长大成人,胡子也粗了,喉结大得像塞了一只红苕在脖子上,伺候他的长工暗地里说他腿根处那玩意儿又黑又粗又长,便感叹道,可别小看那傻子,傻子自有傻福,不仅命大,鸡巴也大,还生在大户人家,更是福上加福了。话虽糙粗,让她初听时极为恼火,静下来一想,却也在理。尽管大老爷和她想尽了办法,痴傻儿却始终站不起来,一张嘴就是叽哩哇啦,听不真切,也不连贯,阴人郎中有一回在给痴傻人诊治后说,我可是要得罪你们了,你们家大娃的脑壳就跟三岁娃娃差不多,说不来话,一点都不奇怪。后来大老爷的婆娘死了,娶回来的二太太虽说嗓门奇大,却还算争气,生了个结实高大,浓眉大眼的儿子,这便是大老爷的二娃宋大元。三爷欣慰地说,大元这娃娃一表人材,一身英武之气,管教好了,当是我们宋家的顶梁柱。不料新婚夜之前淹死在那河里,宋家上下都直了眼。
  两个长工虽说惊骇万分,矮一点的长工猛然间将一大块胰子丢在半人高的木盆里,水溅了自己一头一脸,那个高一点的长工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巴里咕咕咕咕地说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话,但毕竟是男人,不至于一受到惊吓脑壳就坏了。那个矮一点的长工脑壳灵,转得快,当即便跳将起来,大叫道:“大少爷长骨头啦,大少爷长骨头啦!”转身就冲了出去。一时间,整个宋家大院都听得见他惊讶中夹带着恐惧的声音,“大老爷,大少奶奶,大少爷长骨头啦,他坐起来啦!”先是几个丫鬟从各个房间跑出来或从门边探出头来,紧接着几个长工从各个方向朝他跑来,再就是几个提着枪的家丁闻到了血腥似的从围墙和掉楼上跑下来,最后出现的是大老爷,在他前面的,是他那个满脸惊疑,嘴巴半张着,前脚不稳后脚不实的婆娘。
  就在这时,三爷喝完了一碗莲子银耳汤,品了几口明前茶,美滋滋地吧了几口水烟,放了几个响屁,一时间便感到身子每个部位都极为熨贴,气息也舒畅了,几天前迷糊糊的眼神时下看什么都清晰无比,手上也有了力气,连肌肉越来越少的双腿,似乎随便一蹬就能升天。他一直记得他三十岁那年,刚用捻火纸点上了旱烟,将旱烟塞进那只黄铜做的略莫一尺长的烟杆里,却在床上翻找捻火纸,脑壳一个劲地寻思,我要吃烟,我要吃烟,火纸头跑哪儿去儿?越找不到,就越着急,越着急,火气就越大,火气越大,在床上翻找的动作就越大,等他发现蚊帐起火,才发现自己是吃着烟在找捻火纸,这么一愣神,蚊帐上的火腾地一声蹿到了楼上,楼上堆满了柴火。眼看楼上的柴火就要燃烧起来,他有些慌乱,赶忙跳下床,想都没想,双脚一蹬,呼哧一声就跳到楼上,迅速将火扑灭。长工家丁们赶来的时候,他站在楼上,嘴里还叼着黄铜烟杆。一个家丁喊,老爷,下来吧。他说,楼梯在哪儿?宋家人怕了,以为他傻了。一个家丁说,老爷,你脚下就是楼梯。他这才慢腾腾地踩着木梯,下了楼。大太太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我只晓得我跳到了楼上,却不敢相信,我就那么随便一蹬,就上去了。大太太说,不是你不相信,而是我不相信,你就吹吧。他说,我要是吹,就不是跳到楼上,而是跳到广寒宫了。大太太脸色刷地变黑了,到,是啊,有个叫嫦娥的小妖精在那里住着,专门等你呢。他哈哈大笑,你这个怪兮兮的婆娘,要骂我是猪,就明着来,拐弯抹角的,难怪你当初过门的时候,把火盆都给踩翻了,灾星。大太太道,你娘才是灾星。他见女人要发作,只好闭嘴不言了。
  在三爷听到那个从大老爷大娃房间里狂奔出来的长工喊出的“大少爷长骨头啦”的话时,他一个激灵,竟然毫无知觉地站了起来。眼前的物事开始晃动起来,继而急速旋转起来,仔细看去,竟然颠倒错乱起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有的腾空,有的从这里发出刺耳的怪声移动到那里,有的在旋转或颠倒中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样子。他一时没明白大孙子长了骨头是什么意思,甚至以为这个该割舌头的东西不是疯了,就是酒喝多了,竟然敢在宋佳大院里瞎咋呼,怎么就没有人拦住他,在他嘴里塞满猪屎牛屎呢?这么想着,身子动了起来,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双腿朝前迈开了,步子虽大,却轻重不知,一次次胡乱地蹭着地面,上半身稳不住,便朝前探着,重心一失,身子就前仆去,被高背楠木椅碰了一下,斜着跌倒在地。
  阴人郎中退出三爷的卧室,在院子一侧一棵树枝粗大的桂花树下,对大老爷说:“摔重了,身子就坏了。奇怪的是,老爷哪儿的骨头没有断,连皮都没破,但人却瘫痪了。你是老大,这事你得撑头啦。”
  大老爷眼皮抽了几下,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来:“你确定他瘫痪了?”
  阴人郎中以为大老爷在怀疑他的医术,便脖子一梗,身子朝后仰了仰,撇了撇嘴,带着不满的口气对大老爷说:“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他就是跌坏了。我跟你们宋家也算是老熟人了,”见大老爷突然露出的满脸不屑和愠怒,便吞了几口唾沫,缓了口气,道,“当然当然,算我高攀你们宋家了,宋家是实实在在的三角城头号大户人家。就凭这个,我能随便诊治,随便说话吗?”
  “前几天走路都稳当当的,吃饭也吃得,屙屎屙尿也屙得,还跟我娘和其他几个姨妈打了麻将,听说他胡了牌,一高兴,就打了一个屁,差点把他自己冲到屋梁上挂住了。”大老爷这般说着,感到好笑,也就笑了笑,“怎么摔了一跤,就成了瘫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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