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预测日本人打进来后大众就只有三角城等地的井盐可吃了的四老爷,牙齿咬得咯咯响,睁大了怒火焚烧的眼睛,也没看出阿芝此举的意义。他反过来对大老爷说:“你这儿媳妇一进我们宋家,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来自僻野山间的村姑,毫无教养,毫无教养嘛。果然,才多久啊,她就原形毕露,生了个野种,倒以为生了个公主,皇亲国戚一样。大哥不必跟这种粗野之人一般见识,就当当初给大元找媳妇的时候稍微走了神,看走了眼。这种女人不会有好下场。算啦算啦,就不要生气了,我们还是谈谈别的事情。”
大老爷端起茶杯,揭开茶盖,突然想起什么,对四老爷道:“老四你喝茶!你说过不了多久,盐巴,桐油采油和棉花等东西,都要成抢手的宝贝?”
四老爷心中一个激灵,心想,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他到底还是既要霸占宋家的权势,而且死盯着几个兄弟的钱财,套路深呀,幸好我脑壳聪明,早做了准备,不然,就完了,嘴上却说:“我也是听中学里的先生们说起过,说看样子日本人迟早要打进来,到时候,不说粮食盐巴菜油这样的宝贝,就是我们三角城这种弹丸之地,都成了避难所,战略要地。”突然发觉自己说多了,便道,“要是日本真杀进来了,首先遭殃的就是你儿媳妇。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该活在世上,我们是文明人,手上不能沾血,让蛮格格的日本人收拾她,最合适。”
大老爷眉锋朝两边太阳穴一扯,刚嘬到茶杯口的嘴皮突然松开,道:“你怎么知道日本人都长得蛮格格的?你见过?”
四老爷有些不自在,道:“我哪儿见过日本人?可当年教我们念书的老先生,还有现在中学里的先生,不都说日本人是倭寇么?倭人不就是长得还没我们膝盖高么?不过,虽说长得不高,但敢有恃无恐地打我们,没有野蛮的身体,他们敢?”
大老爷继续喝茶,将茶杯放下后,在双臂上拍了拍,做出莫测高深的样子,道:“既然没见过,还是不要轻易发话为好,我们打得赢还是打不赢,都得画个马耳朵符号。我们虽说在三角城有点名望,但毕竟不是掌握国家大事的人,还是专心做买卖,赚点钱,就算是一好百好了。这世道,别看教书的,打仗的,嗨,都是虚的,只有口袋里有钱了,腰杆才硬,才直。钱嘛,只侍候有钱人,当然啦,也巴结打仗的人,打仗就是打钱,看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钱。”
四老爷说:“不管怎么说,日本人和你儿媳妇都不是好东西。”
大老爷听不得四老爷口中左一个你儿媳妇右一个儿媳妇,加之他说话东一下西一下,心里边堵上了,肚子里的气立即就胀了起来,硬生生地放了几个响屁。他道:“刚才你不是还在劝我吗?我们是老辈子,是见过阵仗的,何必跟一个粗鲁之人一般见识呢?怎么一眨眼就忘了?她确实不让人省心,让人烦,但说到底还是宋家的人,说多了,外人听见了,还得说我们做长辈的不是。”
四老爷脸上挂不住了,却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大老爷翻脸,尽管盐场和榨油坊都落在了自己手中,但眼看大老爷大权在握,要是公开跟他决裂,到了自己混不开的时候,可就是真的混不开了。
宋家人就是这样,彼此之间从未有过过分亲密之举,却藕断丝连,到了需要的时候,那些丝就变成了绳子或纽带,将他们短暂联系栓在一起,笑脸相迎是假,彼此利用是真,借以保自己度过难关,当然,度过难关之后,一切又恢复原貌,谁跟谁关系都不大。
四老爷离开前,看到管家翁秀才和两个丫鬟在一只木桶里给婴儿洗澡,阿芝坐在一边,看他们忙活。
当时四老爷走到门口,看到那幅情景之后便站住了。正端起茶杯喝茶的大老爷还以为他还有话没说完,便问道:“老四还有话说?”
四老爷退回来,却没坐下,带着惊讶的神色对大老爷说:“我还以为我老花眼了呢。你招的这个新管家,在三角城到处写字讨饭吃的穷酸秀才,在当我们宋家的管家之前,就跟你儿媳妇对上眼了?越看越像,越看越像,都给她娃娃洗澡了。”
大老爷却说:“你觉得阿芝这女子嫁给翁先生好呢,还是跟你那个大侄子成亲好?”
四老爷道:“大娃?”
大老爷道:“正是。”
四老爷露出被人戏耍而尴尬和恼火的神色,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老爷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四老爷的后背,双手抱着圆凸的肚子,在客厅里踱起步来:“要你这个身子骨这么差的亲侄子跟阿芝成亲的主意,是爹出的,老人家嘛,活得老,看得远,看得深。要我二娃的婆娘跟我大娃成亲,你觉得合适吗?说出去,外人会怎么看我?”
四老爷终于明白过来了,他说:“这就是你急不可待地招管家的原因吧。难怪你那段时间就跟火烧屁股似的,猴急猴跳的,转眼就把管家给招来了。”
大老爷道:“一开始我跟你嫂子都觉得大娃这辈子怕是毁了,到哪儿去找愿意跟大娃过一辈子的女人?打灯笼全天下去找,恐怕都难找,钱再多,都没用。爹主意一出,我们先还是觉得很合适的,毕竟大娃这辈子有人疼了,名分也有了。但仔细一下,不对,阿芝是二娃正儿八经的过门媳妇,怎么说改嫁就改嫁,嫁的人还是自己男人的亲哥哥呢?大娃那边就不说了,问题是二娃在阴间看到我们在阳间这么做,想得完吗?就算他想得完,课阎王爷可不是善茬,要是阴人把我们干的事情说给了他,日后我们死了,到了阴间,还不晓得他会怎么收拾我们呢。唉,你嫂子也不答应大娃娶阿芝,说一想起就难过,觉得对不起二娃。”
四老爷反问道:“难道阿芝嫁给那个穷写字的翁秀才,二娃就不计较,觉得于情于理都合适?”
大老爷停下来,肚子一挺,差点撞倒四老爷,四老爷便后退了几步。
大老爷说:“肯定也不痛快,天底下哪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婆娘改嫁?就算要改嫁,也得嫁给外姓人,嫁给外人,也总比嫁给自己男人的亲哥哥要好一些吧。现在看来,翁秀才对阿芝是挺有意思的,一有空就粘上了,你今天也看到了,连阿芝生的娃娃他都视若己出。”
四老爷走到客厅门边,眯缝着眼睛,仔仔细细地将管家翁秀才和阿芝的娃娃打量了一番,突然眼睛一亮,问道:“大哥,那娃娃的爹是谁?”
大老爷咳嗽了几下,说:“你没看出那小杂种,跟翁先生很像吗?”
四老爷道:“像是有点像,仔细看,又不是很像。我倒觉得跟二娃有点像。”
大老爷摇了摇头,道:“这个我是清楚的,你嫂子也清楚,二娃直到淹死在那河里,都还是童子身,阿芝也说过,二娃只拉过她手。”
四老爷又打量了一番阿芝,再看看被丫鬟和管家翁秀才逗得笑个不停的婴儿,道:“这娃娃越小,越乖,就越不像爹娘。娃娃们跟爹娘看起来很像的时候,要么是发福了,要么是上了大把年纪的时候,而女娃大多像爹,男娃像娘的多。”
大老爷道:“我倒觉得翁先生跟小东西长得很像。”
四老爷道:“翁先生虽说不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倒也长得看得,像个读书人的样子。小娃娃嘛,你不说还好,一说,跟翁先生确实像,鼻子嘴巴最像。”
大老爷却说:“像不像,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才清楚。”
四老爷尽管附着大老爷说了这么一席话,其实对此并不感兴趣,也烦了,便在肚子里说,这种屁事只有婆娘们喜欢,没想到老大也喜欢,要是再和婆娘嘀咕上,掺杂些是非,就是一个标准的男是非婆了,便十分瞧不起他,嘴上却道:“天不早啦,我还得回饭店,今晚官府有人来吃饭,一大早就订好了的。明天还要去盐场和油坊。大哥,你忙,我先走啦!”
大老爷说:“阿芝的事,先不要说出去。”
四老爷肚子里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给我大洋我都不想说,还用的着你叮嘱?嘴上却说:“大哥你就把心搁在肚皮里头。好啦,你先歇着,我走了。”
四老爷说完,冷冷地瞥了一眼阿芝和翁秀才,出了大老爷的宅院。
四老爷被官府在酒席上抓捕的消息,当天夜里就传遍了三角城,之后才传进宋家大院。当大老爷将消息告诉三爷时,三爷重重了放了两个一长一短的响屁,臭得大老爷一口一口地吐口水。三爷身子动了动,几乎就要坐起来了,嘴里因身子发力而发出了一声怪响,却没有说话,但他还是没有坐起来,脑壳重新放在枕头上后,闭上了眼睛,像睡了过去。
一个下人进来给三爷换内衣内裤,见大老爷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的样子,便说:“大老爷有所不知,三爷最近都是这样,很少说话,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放你娘的狗屁!”三爷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威严地逼视着下人,“你还不如说我已经死硬了!”
下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狂扇着自己的耳光。
大老爷说:“爹,下人也就是随便说说,哪儿说你死了?何必自找气受?”对下人说,“还不快滚!”下人退下后,继续对三爷说,“爹,你看老四这事——”
三爷翻动了几下嘴唇,像是在刮擦獠牙上的脏物,之后,重新闭上了眼睛,深陷在枕头中间的脑壳,就像一只漂浮在水中的葫芦。他语气平淡地说:“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是他的命。你是当老大的,你要是想管,就自己拿主意吧。”
大老爷说:“我没有主意。”
三爷说:“没主意也是你的事。”
大老爷说:“你得说个话。”
三爷鼻子里进出的气息开始粗重起来。
大老爷只得退下。
没料到仅过了一天,一队官兵就强行闯进了宋家大院。宋家家丁只放了几枪,就被官兵一梭子几枪撂倒了几个,城楼上的瓦片被子弹打得一阵乱飞。大老爷气急败坏地冲上碉楼,给了几个没经他允许就擅自开枪的家丁,还踢了几个受伤的家丁几脚。下碉楼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家丁的行为过火了,便叫管家翁秀才给每人发两块大洋,受伤的家丁立即送到阴人郎中处疗伤,药钱由账房统一支付。管家翁秀才说,对他们太仁慈了吧,日后他们就惦记着这几块大洋天天从天上掉下来,还损你的威信。大老爷道,屁话少说,按我说的办。管家翁秀才赶紧笑着说,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大老爷你说了算。带着受伤的家丁去了阴人郎中处,对阴人说,药费开贵点。阴人郎中说,这话就当没说过,我也没听见过。管家翁秀才脸发烧,道,开个玩笑。阴人郎中说,虽说你是宋家管家,但还是个写字的读书人。管家翁秀才说,不敢,就混碗饭吃而已。给几个家丁敷好药,便说,皮外伤,几天就好。管家翁秀才便领着家丁走了。
当大老爷得知官兵开进宋家大院的目的后,便怂了,一时乱了方寸。
官府手持的几张房契和诸如盐场油坊上契约上的签名者都是三爷,包括几年前强占三角城中学原校址的那张单子,上面签署的也是三爷的名字。四老爷原以为白面校长曾当着官府和他本人的面答应不再上告他强占学校地皮的事,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三角城做他的饮食买卖,以及掌管盐场和新开张的榨油坊的买卖。但白面校长一直不肯放下这件事,一些颇有见地的教书先生也是义愤填膺,因此假装答应,让事情不至于无法收拾,也算是缓兵之计。随着时机逐渐成熟,他们便重新起草上告文书。自从三角城中学迁移到那个荒僻之地后,全校上下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恢复到以前的规模,名声也一落千丈。这让白面校长非常着急和愤怒,召集各位先生开了无数次会,取得一致的意见后,决心告到底。
四老爷不是笨人,却因为跟宋家人和官府斗心眼,而变得鲁莽愚蠢,按他后来对儿子说的那样,这人,往往就是跟所谓的聪明人和能干人一起打交道,干一些没有屁眼儿和没意思的事情而成为蠢人的。他严令儿子不能跟自己学,更不能跟三角城的所谓名流或上层人士打交道,当然,也不能跟泥脚杆子打得火热。他儿子糊涂了,茫然了,却也道,那我跟你那么久,学了那么多,你也一直在教训我,那我是不是也要变成蠢人?四老爷大怒,老子是你爹,怎么会让自己的娃娃成为蠢笨之人?
事实上,四老爷真不是蠢人,除了他之前精准的预言之外,还多了心机,比如,将每张契约的上的名字都签署成三爷,这足以说明他的精明、狡猾和前瞻能力。这个德行,只有三爷最清楚,四兄弟之间,只有二老爷最清楚。所以,三爷在得知发生的事情之后,一言不发,彷佛早看到了这一天。二老爷在东窗事发之前,也从不在买卖等方面跟四老爷来往,只有大老爷和三老爷不管真假,跟他有些过从。四老爷的如意算盘虽说打得还不算精,算不上瞒天过海,但至少在实打实的钱财,将三爷套住了。四老爷曾经对大老爷说,爹肯定有一个钱窖子,我们四弟兄一定要精诚团结,让老头子吐点出来。大老爷原本也有这样的心机,但见四老爷毫不掩饰地说了他的想法,便有些担心,也很厌恶,加之他那段时间正全力争取宋家的家政大全,便不再跟四老爷谈三爷是不是藏着大量银子和大洋的话题。四老爷转身又跟二老爷说起这事,二老爷以一声不吭的方式狠狠地呛了他一口。四老爷原本还想说的,不了二老爷婆娘听见,说,四兄弟,你才是一座大窖子呐。某次碰到三老爷,他又提到这个话题,三老爷笑眯眯地说,老四你想得太远,跑得更远,我就是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十万八千里,也追不上,我没那本事,爹之所以是我们的爹,就是比你我走得更远。四老爷受刺,却从未放弃算计三爷的打算。但时间慢慢过去,他渐渐意识到,自己那个老得就跟土神仙一身灰白的爹确实是不可轻易打整的,一时间也就灰了心。但当强占三角城中学地皮的计算成功实施,让他又开始活跃起来,在购置房子等一系列大事,需要过手续的时候,他灵机一动,全部以三爷的名义收售,官府也就没有异议。但当省上派人来彻查的时候,一切都显露出来,三角城官府见事情不好收场,只好舍车保帅,立即伙同省上人员,彻查三角城中学地皮被强占事件。这事对于三角城官府来说,其实根本用不着查,他们风风火火、义正辞严的样子,一是吓唬四老爷,二是做给省上官员看的。现在,摆在面前的文书地契上都赫然写着三爷的名字,更是让他们亢奋,三角城官府几十年来跟宋家的恩怨,就这样一起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那就是,任凭四老爷如何辨白,得先关起来,同时,将三爷和他的家丁武装一网打尽。
领头那个军官是新近从他处调防到三角城的,半个月前曾进山清剿二老爷的武装,中了二老爷的埋伏,虽说损失不算大,他也只是军帽被子弹射了两个洞,受了点惊吓,却将此账记在了所有宋家人头上,去滨河街三老爷的茶馆喝茶,打麻将,夜深左抱一个右揽一个妓女,玩得满床汗污,死活不知,都不给钱。三老爷老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们是吃皇粮的,有面子的人,怎么喝了茶吃了饭干了人,就跟土匪一样,竟然不给钱。三老爷使眼色都来不及了,只见那军官披着军衣,双手叉腰,站在三老爷跟前,道,对,对,你婆娘没说错,老子在娘肚皮里头的时候就是土匪,这一辈子当土匪当定了,不给钱,就是不给,怎么?要跟老子斗是吧?要拿杀猪刀划老子的肚皮是吧?说罢,双手在红铜一般紧实的肚皮上猛拍不停。三老爷赶紧道,我那婆娘是个瓜婆娘,跟我说话都是那个样子,没长脑壳,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军官一把揽过妓女,双手狠狠地捏着妓女的乳房,痛得妓女长大了嘴,却不敢吱声。军官一边淫邪地大笑着,一边说,养子不教父之过,婆娘不教你之过。哼,要说土匪,你家老二才是真土匪,当土匪不说,竟然敢种鸦片,到时候落到老子手上,老子一刀一刀地割了他。三老爷道,那是,那是。你是军官大人,剿灭土匪,维护地方治安,应该的,应该的。军官道,先给你说了,要是老子真抓住了他,可是真的要拿杀猪刀划开他肚皮,挖了他的心肝,炒了蘸干花椒面吃。三老爷说,既然是土匪,你随便处置,砍了他,煮了他剁了他,都是你说了算。军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道,我说的可是你亲二哥,老子要将他大卸八块,让你在一边看着,你都乐意,不放一个屁?三老爷道,你是官老爷,只要你做的事情,都对,都对,完完全全是为保一方平安,我哪能因为私情而阻止你呢?我要是那样做,不就是对不起蒋委员长了吗?军官哈哈大笑,转身对三老爷婆娘说,你这个婆娘,到底还是个蹲着屙尿的,见识是少了,话也不会说,还是你男人懂事。老子往常,今天,以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子有钱没钱都这样,随时可以掏出来的,是鸡巴,是子弹。说罢,扬长而去。三老爷婆娘吓得瘫倒在地。三老爷令人将她送到楼上房间休息,女人突然又来了精神,说,我没事,你们各自忙去。三老爷对她说,看来这批军痞,一时半会儿不会开拔,而且就专盯我们这里。没法子啦,只能忍着,充其量是破点费,打点打点,虽说我也心疼,那可是钱哪,但小不忍则乱谋,不划算,以后你嘴巴闭紧,肚皮里头有再大的火气,也要给我掐了。女人拉长了脸,恨声恨气道,还不是你那个狗日的二哥造的孽,要是他不出事,不跟官府闹翻,我们会有今天?你们宋家真没几个好东西。三老爷也垮下了脸皮,道,又来了!宋家再不济,也比你娘家强。二哥出了事,谁都没办法,你天天骂天天吵,有个球用。算了,眼前的事情是大事,看远一点。
当四老爷的事情摆在这个军官面前时,他开始还大为疑惑,以为即便宋家将大半个三角城的钱财都赚了,也不过是富甲一方,不至于什么大事都跟他们有瓜葛。他原本计划过两天,集中三角城保安队,自己统帅的军队,再次进山剿匪,没料省上县上来人,说先解决宋家老四的事情,宋家老二目前躲在深山老林,明显是在暗处,一时难以解决,先放一边去。这个满脸麻子的军官才确信不用吹灰之力就逮捕的家伙,确实是宋家的人。这个简单的问题折腾了他不少的时间,三角城官府和他的部下,都在偷偷笑他窝囊,真乃十个麻子九个怪也。他自然很不高兴,发誓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踏遍宋家大院,将“签字画押”的宋家太上皇三爷捉拿归案。
一个三角城官员说,那个老东西已瘫痪多时,真要抓?
麻子军官说,去你娘的,啥叫瘫痪多时?他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了,身上的皮肉腐烂完了,骨头都散架了,尸水流成了一条河,老子也照抓不误。
三角城官员说,军爷你可能已经听说过,宋家可是有枪有家丁的,虽说很多枪杆还是汉阳造,但数目不少,去年又购置了四挺歪把子。
麻子军官呸了几口,道,乌合之众,乌合之众。连你们管制下的保安团,都是一群只知道玩女人抽大烟,造屎生蛆的饭桶,宋家的家丁,就更是窝囊废了,老子一枪射穿三个,你信不信?
三角城官员道,相信,相信,有军爷这话,我们放心了,都放心了。只要缴了宋家的械,三角城就太平了。
麻子军官道,要让你们这帮三角城的土货见识见识什么叫正规军。
三角城管员道,一定领教。宋家是三角城的土皇帝,也是毒瘤,必须彻底干净地清楚,到时候我们给军爷您挂匾。
麻子军官道,你们就在家里蹲着吧,不用几个小时,宋家就从三角城消失了。挂匾就免了,老子不稀罕这种虚礼,只要你们平时懂得孝顺,让老子高兴,就对了。
三角城管员道,一定,一定。
麻子军官道,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麻子军官一走,那官员便对人说,这麻子肩膀上头长的那东西不是脑壳,是砂罐,不用别人敲,说不定在哪个时候他自己就给敲破了。
其他三角城官员也见不惯麻子军官,便道,在省上县上那些人的眼里,我们三角城就是一个蛮夷充斥的没开化的偏僻之地,在这个麻子的眼里,我们不是土匪,就是嫖客,都跟他前世有仇。那就让他去碰碰宋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