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被埋时大睁着眼睛,嘴巴圆张,舌头卷成一团,裤裆隆起了一个大包,鸡巴口似乎在喘气。管家翁秀才令人将他裤裆一刀划开,将鸡巴割了,血倒没有喷出,却流了一裤裆的尿,腥臭无比,几个下人便破口大骂。裤裆里没东西了,但眼皮一次次抹下,又一次次张开,眼珠比活着时还硬。嘴巴一次次被合拢,手一放开,就又张开了,舌头还是团着,用筷子夹,夹不出来,用刀子戳,结果刀子折断了。拔眼皮的眼睛痛了,就不敢再拔。用刀子戳的家丁,感到舌根后面扯着痛,也吓着了,将刀子扔在一边,在一边将舌头伸得长长的,好像有人在背后勒他脖子似的。
阴人郎中走到王大富尸体旁边,仔细审视,接着摸了摸王大富的脸和肚皮,都是软的,再看眼睛,都还没散开,身上还有那股尿屎味。便问一个长工:“他活着的时候,嗜钱如命?”
一个带工的说:“他这辈子,也就爱钱,别的都瞧不上,经常在我们跟前吹牛皮,说他们王家前世都是富贵人家,他是家里的老大,更是富中之富,只因他爹走路不小心摔断了腿,去寺庙也不烧香,就被惩罚,成了下人了,来吃帮饭了。”
阴人郎中说:“原来如此!”
将一块铜板塞在王大富的嘴里,王大富的嘴便闭上了。
阴人郎中又问那带工的:“吃帮饭是什么意思?”
那带工的说:“就吃下人饭,下人没本事,生来就只有帮人干活的命。”
阴人郎中撇了嘴:“说得文绉绉的。”
一个刚换班,从碉楼上下来的家丁从枪上取下刺刀,要将王大富的嘴巴撬开,但他几乎将刺刀折断,都没有弄开王大富的嘴巴。
阴人郎中说朝家丁摆了摆手:“人死了,就是一块石头,就不要动他了。这下他安心了,可以放心走了。过一阵,我就带他去见阎王爷。阎王爷那边也打点打点,不然,他不给注册,王大富人鬼都做不了,才是惨。”
很多人早已见惯阴人郎中去阴间那神神鬼鬼的样子,便不再问他什么时候带王富贵去阴间,他们领了赏钱,便用篾席将王发福尸体裹了,中间栓一根绳子,将一根竹竿从篾席下面闯过,两个壮汉便抬了他,到了后山,随便选了一个地方,草草埋了。
王三一直没有被抓住,却有人说在码头上见到过他,也有人说曾在附近的镇子上看到有人打架,便跑去看热闹,一惊,原来打架的人中有一个便是王三。只是在别人得地盘上打斗,纵使下得起手,也还是点到为止,打着打着就开溜了。王三最后出现在三角城,让三角城人大吃一惊的,不是他在外面混得如何如何的好,做了达官贵人,而是在宋家二老爷再次打进三角城时,他趾高气扬地跟在二老爷身边,成了二老爷的一个得力干将。此乃后话。
几天后,大老爷的大嗓门婆娘也死了。
三爷没问原由,便对报信人道:“都死在一堆了,简直晦气!”一个饱嗝将嘴皮冲开,露出两只獠牙,那下人一吓,赶紧退下。
大老爷的大嗓门婆娘那天跟着众人,满身灰土气喘吁吁地逃回宋家大院后,才感到身子疼痛,原来她中了两枪,一枪打穿了她一边乳房,解开衣服时,两只伤口可以塞进鸡蛋,血流到了肋骨处,变成了黑色,像一块巨大的胎记。另一枪打在腰上,擦破了一层皮,那拱起的皮青黑青黑的,大老爷将手指伸进去,那黑皮刚好将手指箍住,不料伤口却流出血来,大老爷一时以为是他手指在流血。一见到血就吓得要尖叫的大嗓门婆娘这次也不例外,但这次尖叫,将她自己也吓着了,叫声刚落下,她就翻起了白眼,浑身哆嗦,嘴角抽搐,口吐白沫。阴人郎中对这种惊吓之类的病症,向来没有任何法子,有时灵机一动开出的方子,虽说有镇定安宁的效果,却不能根治,多数病人都落下了后遗症。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给大嗓门女人把脉,之后,对早已听不见声音的大老爷和管家翁秀才说,受了惊吓,神志不清,加上沾惹露水,寒气入体,就成这样了,需要静养。
阿芝抱着她的儿子来看大嗓门女人,料定她死定了。她儿子片刻前还好好的,一到大嗓门女人房中,就大哭不已,声音刚猛,让昏睡中的大嗓门女人身子都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聋子大老爷虽说听不到他的哭叫,却看得见他在阿芝怀中不听使唤的挣扎,立马两眼怒睁,寒气逼人。阿芝担心娃娃受惊,便将娃娃交给一个丫鬟,说先抱到自己房中,百般哄哄,要是再闹,她才回去。不料那小子一出大嗓门女人的房间,便止住了哭闹,眼花都还在眼眶里闪闪的,脸皮却一宽,笑了起来,伸手就抓丫鬟的头发,抓住了,就狠命地拽,朝自己面前拉。丫鬟痛得叫了起来,道,吔,小小少爷,还看不出来,你二寸长的手指真还有一大把劲呢,你再抓,我要拿剪刀了哈。小东西听罢,放弃丫鬟的头发,伸手就朝她眼睛抓去。丫鬟赶紧躲开,慌忙朝阿芝的客厅跑去。
阿芝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恭恭敬敬地放在大老爷旁边的桌子上,明知他听不见,还是说了一声:“爹,你喝茶!”
大老爷面色凝重地看了看阿芝。
阿芝令人将大娃从他房间里抬了进来,说来看看娘,尽尽孝,也算是本分。大娃看起来不再显得那么痴傻,而是眼睛清亮,嘴中发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按照阿芝的说法,不再像鬼哭狼嚎,众人即使根本不清楚他在咿呀啥,也装出听懂了的样子。因为能坐起来,他的腰身就直了许多,也有了力量,屁股不再像加了水的皮包一样,周边软软地摊出去一圈白皮肉,肚子也慢慢变小,坐着时也不再像一只酸菜坛子,虽然还不能站立,但两腿渐渐能见到肉,膝盖不再显得过大,只有那两只大脚照旧很大,因长时间不能站立和走动,十根趾头几乎连在了一起。阴人郎中说,要是真连在一起了,中间长出蹼来,不是鸭子就是鹅。
管家翁秀才感到蹊跷,在大娃被抬进来之前,问阿芝,你把大少爷弄到这里来,是凑热闹吧?阴人不是说了,她需要静养吗?
阿芝道,你是许久没当阳人了吧,连阴阳都分不清楚了。你没见床上那堆肉就跟煮烂了似的,要化了么?
管家翁秀才看了一眼大嗓门婆娘,没看出什么,只是觉得她出气很弱,嘴巴闭得死紧,嘴皮青灰青灰的,脖子比平时短了许多。再看看大老爷,不料大老爷也在看他,心里一惊,便对阿芝道,我倒觉得老爷已经死过去了,要成千年不腐肉身了。
阿芝走到大老爷身边,将茶碗端了,送到大老爷手中。
大老爷没有搭理阿芝,在聋哑之后,他确实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跟瘫痪的三爷又不一样,大老爷没事就在宋家大院走来走去,用手势和眼神支使下人们干活,比他聋哑前还有精神头,回到家中,就坐在堂屋的中堂下面,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阿芝将茶碗放回到桌子上,转过身来,刚要说话,几个下人抬着大老爷的大娃进来,将他连那把椅子一起放在大老爷和他大嗓门婆娘的床前。
大老爷一看是大娃,两眼突然明亮了许多。
就在这时,昏迷了几天的大嗓门女人猛地坐了起来,满脸怒气,两眼瞪直,使得眼珠根本无法转动。她手指着虽说已过三十,却仍然像二十出头的大娃,对大老爷和阿芝大叫:“他不是我亲生的,让他出去!”转过头便对大娃狂吼,“你这个龟儿子,滚!滚!滚!”一边骂着,一边在身后抓着什么,当她抓着了枕头,便朝大娃扔去。
大娃被下人们抬走了。
大嗓门女人一倒下去,从头到脚都在剧烈地抽搐,几眨眼后,便是一轮痉挛。众人正在惊惶之中,她身下发出温油煎肉的滋滋声,一股焦糊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却不见油烟冒出。阴人郎中前来诊治,给她灌了一通自制的药水,她便安静了下去。两天后的傍晚,她突然起了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查看着她的箱子,里面有她的宝贝,之后还喝了一碗南瓜稀饭,看两个长工给大娃洗澡,还跟大老爷说话,结果两人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却说得非常起劲。天擦黑时,她身子一软,像一匹绸子一般从椅子里滑倒在地,众人将她抬到床上的时候,她已经断了气,嘴里流出一滩黄色的口水,里面全是饱满的南瓜籽和一只只挣扎的瓢虫。
(本卷完 稍后继续)
第十五卷
宋家四兄弟时下只有三老爷看起来平安无事,在阿芝成为宋家女主人时,他甚至还带着婆娘回到宋家大院,说了很多好话,还送了许多珠宝。阿芝也不客气,照收不误,也回送了一些珠宝给三老爷的婆娘,双方算是皆大欢喜。尽管如此,年轻时被三角城人叫作三白脸的三老爷心里并不踏实。茶馆属于三角城人丢不开的去处,三老爷和其他开茶馆的老板想不赚钱都不行,每天总有男女前来喝茶,他们屁股刚粘到椅子,便高声吆喝,一杯花茶或炒青,一袋瓜子或花生,一喝一嗑瓜,就是一天,搓麻将的更是上瘾,要是家中人不来催促,搓得黑白不分死活不知是常事。三老爷放心不下的事茶馆背后的妓院,照他婆娘的话说,官府要是哪天黑脸黑神了,吐一泡口水,说封就封了,我们还得出钱,搞不好还得坐班房。三老爷开始还不以为然,因为经常来妓院快活的,除了三角城有钱人家,来往商贩和一些游客之外,就是官府的人,驻军开拔前,几乎夜夜爆满,临时在省城和附近招了许多水灵灵娇滴滴的女娃,人手还是不够。跟日本人打起仗来后,到三角城避难的人也多了起来,什么人都有,来喝茶,闲坐,搓麻将,发呆,写文章,看报纸,谈论国是,吵架打架,或实在无聊就去妓院快活,是常事,跟日本人打仗之前没啥两样。但风气似乎还是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官府也喊出了一切为了前线、全民抗战的口号,来三老爷茶馆和妓院以及其他妓院的官府和官兵就少了许多,来的,多是官府人员和军官。这让三老爷感到不安,他常听到来茶馆喝茶的外地文化人说,在全民抗战时期,应该取缔一切娱乐活动,尤其是搓麻将和妓院这种有伤素养和风化的东西。当然,文化人,谈归谈,也没上书官府,要他们拿刀动枪地对看起来像游戏人间之人动真格的。但三老爷却害怕了。某天碰到一个从省城下来的算命先生,历来对算命、相面、看手相和风水等将信将疑的三老爷在极端迷信的婆娘的撺掇下,花了两块银元,让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个通透。总体上讲,三老爷的命在四个弟兄之间,算好的,但近来也有灾祸,以防不测,三老爷一家要多做善事,多敬菩萨,善待下人,最要紧的是,对家中长辈要多敬孝。三老爷这才醍醐灌顶,赶紧回到家中,先是给他娘购置了最好的香炉和香,木鱼,家中的菩萨塑像重新请人用最好的柏木雕刻,为了更好地照看她,她亲自挑选了几个丫鬟和两个长工,训了话,增加了工钱。尽管她娘对此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除了吃饭,上茅房和念经敲木鱼要起床之外,其余时间她都躺在床上,连三老爷都觉得她确实老得骨头都腐朽了,浑身花白,远看就像一个蜡人。他对婆娘说,没办法了,毕竟老了,只有多尽点心了。婆娘白了他一眼,道,尽了心就回去了,生意还做不做?说罢,自己先回去了。
安排好了三太太这边的事情,三老爷突然想起十几年前给三爷修的坟山。那是四兄弟集资修建的,原本要修成五合拱墓,即他和四个老女人死后,合葬在一起,中间是三爷的墓穴,左边第一个是大太太的墓穴,第二个是三太太的,右边第一个是二太太的墓穴,第二个是四太太的。但三爷没有答应,说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要是还这么折腾,花那么多银子,得罪了你们晚辈,还不是做老的遭殃?你们趁我们老的死了,随便往粪坑或山沟沟里一丢,喂蛆喂野狗野狼,还嫌你肉臭,即使我们做老的到阎王爷那里去告状,有个屁用,阎王爷管不了人间的事。四个儿子被三爷的话呛得数不出话来,请来的道士早先是做风水先生的,做了道人之后,识别风水的本事更强,也更能琢磨他人心事。他见父子四人说不到一块儿,要翻脸了,便担心要是这么一散伙,他就失去了一大笔收入,便赶紧说,尽孝,只要心到了,就对了,事情搞复杂了,不一定是好事。五合拱的坟山以前还没有过,五就是无,等于什么都没有,不吉利嘛。三爷明鉴,说到点子上了,但四个做儿子的,也是有孝心的,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错不了。既然三爷瞧得起我,请我来主持造坟山的事情,我看就单独给三爷修,要造一座三角城最高规格的坟山,四位太太的坟山,就由各自的儿子做主,择日再说,三爷你看如何?三爷觉得这个主意好,当下就拍了板,他的坟山也就顺利修造好了。四个儿子原本想趁机将各自的娘的坟山一起修好,省去诸多麻烦,更要紧的是从此少了一个牵扯,他们也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道人一席话,将他们的如意算盘砸得粉碎,嘴上虽没多说什么,肚子里却结了疙瘩,尤其是大老爷和四老爷,恨不能将道人的一头青丝一把火烧了,再将他捆了,送到寺院里做和尚。因此,四个兄弟后来给各自的娘修坟山时,都没有请这个道人,而是请的其他人,大老爷不仅请了道人,还将阴人郎中也请了来,搞得最为隆重,让三角城人刮目相看,都说这做老大的做得好,各家后人,不管贫富,都该跟大老爷学学。
坟山倒是都修好了,但四兄弟都落下了一桩事,就是没有给三爷和他们的娘预备棺材。四太太死的时候,就是临时找木匠制作的棺材,工匠和宋家人都被搞得手忙脚乱。因此,三老爷这番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娘和三爷订制棺材。
阿芝听管家翁秀才说起三老爷回来的目的,沉思片刻,便去见大老爷。
大老爷成了哑巴聋子之后,便心灰意冷下去,不再过问宋家大小事宜。他这么做,并非真的对宋家家业不感兴趣,他担心的是,他要是再以宋家老大的身份和作派在宋家跳来跳去,下一次就不是哑巴聋子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要了他的命。每天起床,洗漱之后,就是在院子里转圈,一圈又一圈,直转到他不想转,或者晕头转向的时候才罢休。开始管家翁秀才和一些跟大老爷说得上话丫鬟和长工,还劝他散散步就是了,不要这么不停地转圈,对脑壳不好。但大老爷不为所动,甚至还怒目而视,一帮人只好闭嘴。转过圈出过汗,神清气爽了,便跟大娃一起吃早饭。有时大娃撒娇,要他喂,他先是一巴掌扇去,大娃便哇哇大哭。后来,大娃还撒娇,他肚子里大骂,都要将你小子的嘴巴扇到耳门子了,还不长记性,却拿起筷子,夹了菜,送到大娃长大的嘴里。大老爷的这个举动让下人们非常吃惊。后来,只要大娃撒娇,要他抱,他就抱,要他给掏耳朵里的耳屎,他就掏,有次不慎将大娃扎痛,大娃大哭,他就背着大娃道街上,花钱请专门掏耳屎的人给大娃掏干净,大娃要他喂饭喂菜,他依旧照办,大娃要脱鞋子,不让下人做,偏偏让他做,他也做了。
管家翁秀才对阿芝说,大老爷成了废人,也下贱起来了,竟然干起了下人干的事情,传出去了,说什么的都有。
阿芝冷冷地说,管他是废人了,还是变成了贱人了,我看都没说到点子上,大娃是他亲生的娃娃,对娃娃好,是做爹的本分,说不定娃娃的尿屎,当爹妈的都敢吃。再说啦,现在他也就这么一个娃娃,他不对他好,谁对他好?
管家翁秀才说,那是下人做的事情。
阿芝说,自从有了两只脚走路的东西,哪个爹妈不是娃娃们的奴才,下人?
管家翁秀才说,可这是大户人家,伺候主人是下人们的事情,哪有大老爷那种做法的?
阿芝说,下人们甭看可怜,狡猾着呢,他们能真心实意对我们?爹现在废了,也才晓得自己的儿子是咋回事,才晓得对他好点。
管家翁秀才道,道理是这么讲的,但我还是觉得那是下人的事情。
阿芝说,照这么说来,你真还不如他。
管家翁秀才虽说不是头一回被阿芝贬谪,但这一次让他最为恼火和伤心,却也不敢发作,只得闷声闷气地走了出去。
跟大娃一起吃了早饭之后,大老爷便坐在堂屋的椅子里喝茶,发呆,想心事,偶尔也看看书,多是从私塾先生那里借来的书,《三字经》《论语》《战国策》《鹤林玉露》等,但也只是看个三分懂,七分糊涂。不想喝茶,不想看书和想心事的时候,他就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打盹。一打盹,就打呼噜,呼噜粗重如打雷,接着便是流口水。下人见了,也不敢上前去叫醒他,更不敢用帕子将他流了一胸口的口水揩干净。
一个丫鬟说,大老爷老得快赶上三爷了。
这天,阿芝去找大老爷的时候,他刚从睡梦中醒来,正用袖子擦拭被梦口水打湿的衣服。
阿芝问了一声安,便叫一个丫鬟打一盆水来,看到他胸前的赃物被清理干净,丫鬟也退出去之后,她便将三老爷要给三爷做棺材的事情和盘托出,见大老爷不动声色,便说,爹,这事你得拿个说法,你们四个兄弟中,你是老大,给爷爷修坟山做棺材这样的大事,没有老大发话,是不成体统的。
大老爷看了阿芝一眼,意思是,事情他做了,话你也说了,还用我这个废人干什么?
阿芝明白大老爷的意思,说,据说三爷请人算过命,点醒了他,他才想起回来给爷爷和三奶奶做棺材的。三奶奶的事,由他去,但爷爷的事,则事关重大,那可是宋家的面子问题。不过,他刚回来,事情还没做,你得出面,拿个主意,尽早把事情摆平。
大老爷摇了摇头。
阿芝道,那就请爹写一个条子,我让管家交给三爹。
管家翁秀才立马叫下人将文房四宝送了过来,毕恭毕敬道,不劳大老爷亲自到书房,文房四宝都给送来了。转身朝门外喊,抬进来。
两个长工抬着一长条桌进来,放在堂屋正中。
两个丫鬟刚刚将宣纸铺在长条桌上,大老爷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碗都给震翻,茶水流了一桌子,茶碗滚落在地,摔得粉碎。众人正在惊吓中,大老爷又一把将桌子掀翻,然后背着手,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阿芝命令下人将堂屋收拾了,将长条桌抬出去,便对管家翁秀才说,不要做出要上吊的样子,天塌不下来。他不干,在我意料之中,这说明他真的是个废人了,宋家的事情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他怕了。
管家翁秀才低声说,莫非他察觉到了是我们下的手?
阿芝厉声到,谁下的手?下的什么手?下谁的手?你这个不长脑壳的东西。
管家翁秀才倒吸了几口凉气,肚子里道,这婆娘红口白牙的,咋就不承认了呢?嘴上却道,你瞧我这张臭嘴,该抽!
阿芝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罢,两人走出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