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焦虑着,猛然间听到管家翁秀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她,她娃娃周正那撮阴毛简直就是一丛野草,又黑又粗,又直又长,还密密麻麻,她简直就要大声叫喊起来了。管家翁秀才说,早知道你这么高兴,我就直接说了。阿芝说,今天一看到你鬼头鬼脑的样子,我就晓得你有话要说,可没想到你得了结巴子一样,跟往日不同。管家翁秀才说,我是担心你怪罪,男人长那东西,谁乐意说?阿芝不会告诉管家翁秀才她为何如此兴奋的原因,管家翁秀才只是以为这种表现不过是一个做娘的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的方式而已,虽然宋周正还远没到叛逆期,见了爹娘竖不顺眼的地步。
一高兴,阿芝身子就有了力气,走路就轻盈起来,脸色也比往日好看了许多,还奖赏了几个伺候大少爷和宋周正的下人。
管家翁秀才看到阿芝窈窕的身姿和胸前那两只似乎有意在他眼前快活地晃动着的奶子,裤裆里又热了起来,那棍子轻而易举地翘得老高,将肥大的裤裆也给顶了起来。阿芝也看见了他身子和神态的异样,但他却不像以前那样急于掩饰过去,满脸通红,事情过去几天了,他都还爱自责,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写得几个字的浅薄之徒,沉溺在儿女情长中的毫无出息之人。但这天他却毫无羞怯和自责之意,甚至还带着挑逗的情形,故意将肚子朝欠挺了挺,让那个巨大的包显得更突出,更威风。他听到隔了几间屋子里的丫鬟惊讶的声音,其中一句是:“哇呀呀,管家那宝贝肯定比马那东西还大!”还听到几个长工的哄笑,其中一句是:“你是抓过管家的鸡巴呢,还是舔过马的臭鸡巴?”继之便是几个丫鬟追骂的声音。
阿芝厉声道:“简直不成体统!”
下人们的声音消失了。他们以为阿芝的这声怒喝是在训斥他们。
管家翁秀才却觉得这话是冲着他来的。但他没有被吓着,反而越发觉得身子热得要爆炸了,下面那棍子胀得就像要触及地面,然后一个反弹,将他弹射到天上,然后瞄准阿芝那洞穴,凶横而准确地扎了进去。
但三老爷还是记住了她婆娘说过的那句话:“阿芝那鬼女子可是一个闷骚,闷骚发骚时,就是一头母老虎,除了她娃娃周正是武松外,宋家人拿她都没有办法。”在三老爷看来,这句话是他婆娘嫁给他以来唯一的一句有脑壳的话。
阿芝还没来得及将不能办寿辰宴席的话告诉儿子宋周正,管家翁秀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不料重重地挨了宋周正一记耳光。
管家翁秀才一时懵得不行,以为这个十岁的娃娃简直就是一个成人,还猜想自己平时什么时候是不是说过让他不高兴的话,做过让他恼火的事,却又想不起来,便要辩解,意思是,我又没得罪过你,不给你办宴席的是三爷,跟我这个当管家的没有任何关系,我就传个话而已,你怎么打我了?话音一落,他又挨了宋周正一巴掌。管家翁秀才本身无错,但他在宋周正跟前始终都在犯错,那就是他一直只将眼前这个个头刚刚长到自己肩膀高度的娃娃当成一个不醒人事的小娃娃,自己才是成年人,是管家,曾经是红极一时的阳人,是三角城的书家,秀才,谁都得敬他三分。因此,小娃娃宋周正的这一番耳光,让管家翁秀才醍醐灌顶,心想,这是一个心眼多、屁眼儿黑、啥人都不认的小杂种。
更让管家翁秀才感到厌恶却又极为惊讶的是,宋周正已经长出了阴毛,密密地将那只看起来不算小的丑陋玩意儿围了起来。某天,管家翁秀才跟几个伺候宋周正的长工谈起这个事,那几个长工也是惊讶万分,其中一个还说,我们的鸡巴毛都是弯弯拐拐的,小少爷的鸡巴毛却是直的,就像山崖上的蓑草,还硬得很,老子就觉得他是一个畜生。另一个猛拍了一下屁股,道,难怪小少爷跟大老爷的大少爷竟然朝他们的鸡巴里插筷子,原来他们从小就是个混账东西。另一个长工道,说不定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他们的鸡巴都硬梆梆的,闭着眼睛都能干人的。管家翁秀才说,关起门来说的话,说了也就说了,你们听着就过去了,就当没说过,可不能在外面说。几个长工说,那是,那是,这种话也就是屁话,说一遍两遍还行,说多了,就寡味了。
管家翁秀才这些日子夜也总睡不下去,主要原因是身子发热,裤裆里那丑陋东西一旦坚硬起来,不到太阳照到屁股,是软不下去的。一些看见他就羞怯忸怩的丫鬟,显然是对他有意,胆大的还说胆大的话,媚眼骨碌碌转,找理由跟他接近,还请他闲了吃火锅烧烤,却都没有让他上心。按照三角城人的说法,他是凫上水的人,眼睛洞洞是挖在脑壳顶上的,一般人他瞧不起,即使如何漂亮的女子,只要没钱没权,他都不为所动。他大部分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阿芝身上,也做好了认宋周正为儿子的准备。当他发现只有十岁的宋周正业已长出阴毛,自己又迫切需要在身子上得到满足的时候,他便想找个夜晚骑在阿芝身上,一边将那股腥臭的水水喷了,一边将宋周正的事情告诉她,正式确定三人的关系。
管家翁秀才惊讶宋周正过早长阴毛,阿芝却担心自己的儿子长不出那一搓毛,她在老家的时候就听说过,还是娃娃时候就跟人动了鸡巴,射水水,到了成人是没有那一撮毛的,加之他与大少爷在鸡巴里插东西,无论是阿芝,还是三角城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除了感到又惊又怕,某些读书人和没见过世面的三角城人还吓着了,男的只要抓出那东西屙尿,看到一股黄黄的尿水从鸡巴里冲出来时,便产生了错觉,以为那不是尿,而是筷子,树枝,棍子,粉条。越这么想,那种感觉就更强,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久而久之,便有两个年满二十的年轻人也尝试着将一根管子和筷子朝鸡巴里插,结果痛得晕死过去,被认架到阴人郎中家中时,人还晕乎着,棍子和筷子却变城了黄鳝,阴人郎中费了好大劲才将它们拽出来,给他们吃了几副中药,才将那玩意儿的伤口治好,但因吓得不轻,那玩意儿又受损,两个人那东西从此就软哒哒的,硬不起来,先后用刀子将其割了,流血过多而死。此乃后话。女人只有在被窝里看到自己男人的鸡巴还吊着,活蹦乱跳地,才放心。但一旦坠入梦中,梦到的往往是男人跟宋家大少爷和宋周正一样,只要闲了,就要用筷子插鸡巴,先是流血,然后是流脓,最后流的是潲水,臭得整个三角城人都觉得生不可恋了,便被吓醒,赶紧伸手到男人肚皮下面乱摸,那根丑陋的玩意儿还在,却仍不放心,一个晚上都紧紧地握住它,即便它坚硬无比,男人终于抗不住,射了她们一脸的腥臭水水,她们也不放松。由于长时间这么拽着捏着握着搓着,那玩意儿便变成了乌 ,眼睛尖的女人倒是先看到了,吓归吓,却没遭殃,而粗心的女人则被乌龟张口咬住指头,任凭女人如何呼叫和挣扎,乌龟就是不松口,男人欠起身子来,跟女人一起使劲,结果手指断了,指头还含在乌龟嘴中。一个女人因感染,阴人郎中使出平生所学,也没保住她性命。阿芝忧虑的就是这个,要是真因过早干房事而长不出那毛,可就是怪物了,那自己可就是怪物的娘了,说出去,祖宗八代的脸可就丢尽了。退一万步来想,即便是怪物,不收亲,不害人,倒也罢了,要是收了亲,有个三房四妾的,每天夜里都提心吊胆,疑神疑鬼不说,还得要女人死死地捏住那棍子,久了,不废,也得变城乌龟脑壳,咬断人手指的。
这般焦虑着,猛然间听到管家翁秀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她,她娃娃周正那撮阴毛简直就是一丛野草,又黑又粗,又直又长,还密密麻麻,她简直就要大声叫喊起来了。管家翁秀才说,早知道你这么高兴,我就直接说了。阿芝说,今天一看到你鬼头鬼脑的样子,我就晓得你有话要说,可没想到你得了结巴子一样,跟往日不同。管家翁秀才说,我是担心你怪罪,男人长那东西,谁乐意说?阿芝不会告诉管家翁秀才她为何如此兴奋的原因,管家翁秀才只是以为这种表现不过是一个做娘的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的方式而已,虽然宋周正还远没到叛逆期,见了爹娘竖不顺眼的地步。
一高兴,阿芝身子就有了力气,走路就轻盈起来,脸色也比往日好看了许多,还奖赏了几个伺候大少爷和宋周正的下人。
管家翁秀才看到阿芝窈窕的身姿和胸前那两只似乎有意在他眼前快活地晃动着的奶子,裤裆里又热了起来,那棍子轻而易举地翘得老高,将肥大的裤裆也给顶了起来。阿芝也看见了他身子和神态的异样,但他却不像以前那样急于掩饰过去,满脸通红,事情过去几天了,他都还爱自责,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写得几个字的浅薄之徒,沉溺在儿女情长中的毫无出息之人。但这天他却毫无羞怯和自责之意,甚至还带着挑逗的情形,故意将肚子朝欠挺了挺,让那个巨大的包显得更突出,更威风。他听到隔了几间屋子里的丫鬟惊讶的声音,其中一句是:“哇呀呀,管家那宝贝肯定比马那东西还大!”还听到几个长工的哄笑,其中一句是:“你是抓过管家的鸡巴呢,还是舔过马的臭鸡巴?”继之便是几个丫鬟追骂的声音。
阿芝厉声道:“简直不成体统!”
下人们的声音消失了。他们以为阿芝的这声怒喝是在训斥他们。
管家翁秀才却觉得这话是冲着他来的。但他没有被吓着,反而越发觉得身子热得要爆炸了,下面那棍子胀得就像要触及地面,然后一个反弹,将他弹射到天上,然后瞄准阿芝那洞穴,凶横而准确地扎了进去。
让管家翁秀才裤裆瘪了下去的,除了那几天晚上他那根棍子变成了蜡烛之外,就是他亲眼看到了阿芝跟一个男人苟且的情形。管家翁秀才是个瘦人,瘦人那玩意儿一般都又粗又大又长,他那玩意儿也是,但因过于渴望房事竟然变成了蜡烛,比庙宇中手腕粗的红烛还粗,而且也是红通通的。到了那欲火烧到最旺盛的时候,那股腥臭的水就从蜡烛中间的孔中喷射出去,但刚一射出,就变成了一根白色的线,从蜡烛的中间穿过。他用力一拽,肚子里便剧痛难忍,他才意识到那线其实是跟肠子连在一起的。但他再次犯了错,那绳子渐渐变粗,握在手中油腻腻的,还有一股臭味,仔细一看,原来是肠子,从蜡烛的中间流了出来。他吓得脑壳冷汗,全身痉挛,抽搐,每根骨头都跟被抽走了似的。他想,能终止这种情况的,就是不要再想女人。果然,他费劲地将阿芝从脑壳中抹去,慢慢便睡了过去,到了白天,他朝裤裆里一瞅,那粗大的东西软软的,还是那根屙尿射臭水的肉棍子。但到了晚上,只要一想女人,它又变成了又粗又红的蜡烛,有时还变成一根石笋,就跟他在图书上看到的溶洞中的石笋一样。不过,只要他停止想阿芝,他那鸡巴就还是鸡巴。就在这节骨眼上,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了梦游患者,在一个繁星满天,雾岚像一件薄纱一般横在那河河面上时,他毫不费力走出了护卫森严的宋家大院,没有被家丁发现,原来他翻过高大的围墙,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就跟猫爪子落在沙地上一样。然后,他旁若无人地朝街上走去,路上遇到熟人,熟人跟他打招呼,他自然而然地应答,始终两眼望着前面,径直朝前走,无人看出他的异样,对于他的矜持和傲慢,三角城的人都习以为常,毕竟他写得一手好字,又是宋家大管家,唯一让三角城人感到纳闷的是,那时已将近午夜,三角城街面上行人稀少,而人们除了在特别时刻,比如打仗,才能见到宋家人出现之外,平时是很难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们的。但他们也没多想,其实也想不到哪里去。他在三角城甩胳膊送胯,不急不慢地走着,轻车熟路,穿过了三角城,来到了被宋家四老爷当年合伙官府强行拆迁后新修的三角城中学,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越墙而过,像一个纸人一般落在校园里,了无声息,照旧是无人发现。住宿的学生早已就寝,发出轻微的呼吸声,那一间间干净整洁的宿舍里除了肥皂的味道外,还有成长时期少年身上的那股半酸半馊的味道。教书先生也大多就寝,亮着灯火的屋子,是某些还在看书或批改学生作业的先生。无人指引,也没有谁告诉管家翁秀才要到某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的屋子,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就朝那么一个地方走去,不是特务,探子,更不是贼,强盗,也不是专为窥探他人隐私而活着的鄙陋之人,即使后来有人提及这个晚上的事情,他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宋家大院,经过三角城大街小巷,怎么来到三角城中学的,但他只记得他就像一个鬼,一个幽灵,一个影子,一抹风,一只蚊子,一只壁虎,一线光亮,走到某房子前,用一薄薄的木片将门闩拨开,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将尿屙在门槽里,将门推开,屋子里的情形便全然暴露在他眼前。在床上像两头被剥光了毛的动物,兴奋地绞在一起的男女,也没有发现有人贸然闯入。他默默地看了看两人,觉得很是无趣,因为自己和阿芝已经干过这样的事情的,一点都不新鲜。事后,他都奇怪,当时,他怎么就没有勃然大怒,抄起一把刀,扑上去,将那个浑身白花花的男人砍翻在床上。
那个白花花的男人就是中学的白面校长,跟他绞在一起的,正是阿芝。
管家翁秀才不声不响地退了出来,以同样的方式回到了宋家大院,回到他的房间,脱光衣服,倒在床上,睡得死死的。从此以后,他裤裆里的那玩意儿就再没异样过。
阿芝自然表现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宋家大院依旧。宋家在她的操持下,稳中有升地随着日头朝前挪,尽管连她有时都觉得宋家的命数就跟那个已经成了活死人的三爷一样。
管家翁秀才某天在跟大少爷和宋周正一起说话时,将那天晚上的情形讲了出来。大少爷不信,说他是在做梦。但宋周正却深信不疑。管家翁秀才看到一道黑影像一把鬼头大刀一般,横在了宋周正的脸上。
尽管牢记着阿芝与白面校长之间的事情,但管家翁秀才却忘记了曾经将此事告诉过宋周正,因此,当那件原本可以轰动整个三角城,却在阿芝的严令下消化在宋家大院里的事情发生,而主角之一就是宋周正的时候,管家翁秀才大吃一惊,致使它不仅下巴脱臼,三角城一个在接骨等本事上比阴人郎中还厉害的郎中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其复原,而且眼睛蒙上了一层蚕茧壳一样的东西,一天之后才脱落。当他带着看杀人犯被枪毙时的亢奋和恐惧心情瞅着宋周正的时候,他屁股眼处又长出两个又硬又痛的包,阴人郎中说那是疮,割了就是了。但管家翁秀才怕疼,就拒绝了,第二天,屁股又好了,却屙了一天的稀屎,里面有东西在动,他仔细一看,那些活物全是蝌蚪,吓得他又朝阴人郎中家中跑。阴人郎中说,奇怪了,莫非你翁家前世是青蛙,或癞疙宝?管家翁秀才暴怒,却不敢对阴人郎中动手,而宋周正也像没参与那件事情似的,听了阴人郎中的话,觉得好笑,就嘎嘎呱呱地笑。阴人郎中将管家翁秀才拉到一边,神秘地说,周正的笑声你听出来了吗?管家翁秀才道,也怪了,像青蛙。阴人郎中说,不对,是癞蛤蟆。管家翁秀才道,难道他娘前世都是癞疙宝?阴人郎中说,八九不离十,我看就是这么一回事,记住,是癞蛤蟆,说话要准确。管家翁秀才说,癞疙宝癞蛤蟆,都一个意思,就你们这些郎中烦,话都不要人说安逸。不料宋周正出现在他们身后,一点生息都没有,将两人吓得不轻。管家翁秀才再次领教了宋家人的性情,他们就像从来就不曾发出过声音,或者从来就是这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疑神疑鬼,也从来不活在别人的感觉范围内,却让人时时刻刻感受到他们的存在,浑身极为不自在,等感到自在了,安全了,踏实了,他们又突然出现了,让三角城人惊吓莫名。阴人郎中对宋周正讨好地笑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宋家大院。管家翁秀才则领着宋周正,在宋家大院里转悠。在碉楼上,宋周正看到一个家丁正在打盹,便一脚踢去,家丁被踢醒,勃然大怒,但见是管家翁秀才和宋周正,便赶紧提枪站岗去了。宋周正道,对待这些下等人,就应该像对待畜生一样,不得有半点善心,不然,他们反过来就要将我们看成畜生,还将我们杀了吃掉。管家翁秀才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一股更让他难受的寒气迅速蹿到全身,让他每处关节突然酸痛不已。宋周正望着三角城中学的方向,道,那个白脸皮校长要是还敢跟我娘乱来,就不是打几拳踢几脚那么松活了,我要拿机关枪扫死他,不,不,把他倒吊在树上,用大炮轰了。管家翁秀才又是一阵寒意袭身,借口天色已晚,该回去了,还是个娃娃的宋周正也感到肚子饿了,便抢在管家翁秀才之前,下了碉楼,在城墙上屙了一泡尿。他们离开后,刚才那个挨踢的家丁和其他几个家丁过去一看,那泡尿嗞嗞嗞嗞地冒着白气,转眼就变成了一片肥大的荷叶,荷叶的正中趴着一只癞蛤蟆。
三角城中学的校长终究没有挺过阿芝的美貌带给他的折磨,放下了读书人的身段,也彻底明白了脱光衣服跟女人干,跟他以前以为的道德和学识修养没有关系,尤其是阿芝在他的宿舍里与他媾和之后,他完全被阿芝的美和身子散发的香甜气息所吸引,在某个夜晚,到了宋家大院。阿芝接待了他,但他却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看不出她是真心接待他,还是装出大户人家的派头,看起来大大方方的。一个丫鬟上茶,见客人是中学校长,吃了一惊,却不敢表露,放下茶碗后退了出去。白面校长说,这么晚,还上什么茶?更不应该让别的人看见。阿芝说,我是女人,我都不怕,你怕啥?白面校长说,防患于未然嘛。阿芝说,你深更半夜来找我,本身就自找麻烦,看见的人多着呢。白面校长笑了笑,道,还不是因为被你征服,想你呗。说着,就坐到阿芝身边。阿芝以为这么做纯属操之过急,便将身子朝一边挪了挪,还说,天下的男人都是这德行,忍不得,放不下,鲜尝到了后,就到处乱丢。白面校长说,爱情嘛,不是养出来的,也不是感觉出来的,是干出来的。阿芝说,没想到你这个斯文儒雅,眼睛长在脑壳顶上的读书人,说话这么粗鲁。白面校长说,古今男女之事,就将一个直接,不存在有辱斯文,从皇帝老儿,蒋委员长,到土匪地痞,到叫花子,都能做的,否则,那还是男人?况且男人爱的就是美人,只有干了,才晓得美人是咋回事。阿芝说,我是个粗人,也不懂你们读书人的道道,随便怎么都行,问题在你那边,既然你都看开了,想穿了,不装了,就对了。但宋家大院可不是三六九的集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虽说你是校长,到宋家大院也算是宋家的面子,但总得有个说法。白面校长说,这还不简单?我来是给你娃娃讲课呀!阿芝眉头一展,眼睛一亮,想,这倒是个万全之策,便答应了。但白面校长转眼就忘记了给宋周正讲课的事,阿芝也从未想过要给儿子上课,背诵诗文。他除了管不住自己那跟曾经文绉绉、不软不硬、不白不黑、乱而不淫、循规蹈矩的棍子之外,也意识到阿芝早就倾心于自己,比自己对待她还痴情,便更加有恃无恐,当天晚上就将阿芝压在了身下。
当时,管家翁秀才都笃信白面校长真的是来给宋周正讲课的,还对三爷说,周正现在才开始念书,其实已经很晚了,但三爷你治下的宋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钱,请得起中学里的任何一个先生,校长也不例外,周正脑壳好使,虽说比跟他同龄的人念书晚了点,但肯定比他们来得快。三爷的嘴皮从獠牙上挪开,又合上,再挪开,露出獠牙,干如羊皮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说,自古读书都是有钱人的事,也是为人上人的最佳途径,能请来中学的校长,难得呀,实在是我们宋家的一桩大事,要好生款待,任何人不得造次。既然连三爷都这么说,宋家大院的人都信了,连前来给三爷看病的阴人郎中都说,校长都能亲自给宋家晚辈讲学,在三角城,也只有宋家有这福分,活该宋家世世代代是大户。
但事情很快就露出了其本来面目,让三爷和宋家大院里的人惊讶得眼睛都像是石头雕刻的,固定在眼眶里,一动不动,眼仁酷似从北方逃亡而来的一个雕刻家用刻刀在雕像的眼珠中间剜旋出的两个黑洞。
就在阿芝和白面校长几乎就要成为一个人,溶化成一团稀泥的时候,门被一脚踢开。踢门的是十岁的宋周正。事后,阿芝才清楚自己的儿子力大无比,她教唆他跟一个长工掰手腕,长工使出全力,屎都给挣了出来,都输了。长工不服,阿芝说,不服可以,你挨我儿子一巴掌,就服了。宋周正照那长工的脸就是一巴掌,那张脸就黑了,嘴巴慢慢地歪去,跟耳朵连在了一起。阴人郎中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让那张脸回复正常,但人却傻了。
门猛地磕碰在墙上,发出让整个宋家大院都能听到的声音。
床上的两具好肉上的即将变成热气腾腾的爱情溶液的汗泥,突然间变成了两块褐色的片石,啪地一声分开了,热气变成了冰雾,瞬间就让他们感受到了对方身体传来的透骨的寒意。当寒意迅速消失之时,他们看到了十岁的娃娃那两只如饿极了,而且被狂逃的猎物搞得极为愤怒的,凶光毕现的眼光。更让他们反应不及的是,宋周正全然不给给他们穿衣服的机会,就猛地拉过被子,将他们两具赤裸裸的,散发着混合着汗水、玫瑰味、香水、呼吸、腋窝的味道、腹下的骚气的混合气味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凌乱的床上。十岁的小娃娃其实已经习惯且喜欢这样的混合味道,这正是他一脚踢开自己的娘上了闩的门的原因。而包括三爷、三老爷、阿芝的一拨宋家大院的人却以为,十岁的娃娃之所以这么野蛮地破门而入,完全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娘的贞洁,替娘出气,因为在娃娃看来,一个男人将自己的娘衣服剥光,压在床上,就是对她的非礼,甚至要取她性命。显然,他们的眼睛和脑壳都长歪了,至少宋周正在事后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觉得他们是在放屁。只要大少爷一言不发,默默地坐着,长长的腰身看起来还要长长,而腿脚却要长短似的。宋周正并不在乎大少爷的态度,他只是说,你们这些长辈,眼珠都是卵子。大少爷看了一眼宋周正,仍然不说话,宋周正喜欢大少爷这样子,便说,你要好点,眼珠子屙雀儿屎。
白面校长直到被建在三角城官府中的一所西医院中的西医生将他肚皮剖开,割掉了全部的脾脏,还将一处裂开的膈用线连上,都想不通一个十岁的孩子简直比宋家二老爷的功夫还厉害。那个医生问,谁跟谁的功夫?白面校长自知失嘴,便将话题扯到一边去了。他清楚宋家三爷比自己还在乎名声,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张扬出去。实际情形真如他所料,三爷一声令下,所有的宋姓人,还有下人,都说从来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三爷的命令中有这么一条,不管是谁将这事传出去,也不管他逃到哪里,一旦抓住,都要剁成肉泥,株连九族。因几十年前,一个相貌堂堂的家丁跟宋家某小姐行了苟且之事后,逃到了省城,以为安全了,大白天都敢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出现,结果被三爷的爹派去的打手发现,猛扑上去,将其捉到,捆绑着拉回宋家大院,当着所有人的面,先是扒了裤子,将他拉到一张桌子前,将他那玩意儿搁在桌子上,一锤子下去,便成了一摊臭肉。用冷水泼醒后,绑在柱子上,千刀万剐,最后后剁成了肉渣,还在家中等他回去的爹娘和一个妹妹,被塞进猪笼里,在那河下游十几里处沉了水。因此,阿芝和白面校长这件事,就无人敢说出去一个字。
白面校长在三角城中学及三角城都有极好的口碑,威望极高,连官府的要员都得礼让三分。他长时间住在逃亡人员修建的西医院里,每天接受来自三角城中学师生、官府和各路记者的看望、赞美和采访。他们得到的消息是,白面校长前几天在从省城开完会回县城三角城的途中,遇到一个化装成商人的日本间谍,当即将其识破,便狂追不已,那日本间谍见他是一个人,便停下来和他搏斗,白面校长年轻时在北方某武术重镇练过的,虽说不比日本人强,但终因日本人心虚,功夫受到影响,便被白面校长死死纠缠着,给当地驻扎的国军赶来赢得了时间。白面校长的伤,就是在跟日本间谍的搏斗中受的。
三爷对阿芝说,他们都那么说,就对了。
阿芝面无表情地说,确实是对了。
三爷突然獠牙毕露,二目凶煞,但对你这个妇道人家来说,就错了。
阿芝将丫鬟送来的茶碗放在三爷跟前,淡淡地说,周正那娃娃可不像你这么想。
三爷厉声道,他不这么想,就没有这件事情了。
阿芝说,我一辈子都在应付这样的事情,你和娃娃怎么想,我还不清楚?
三爷一时没了声音。
阿芝说,这是在云南买的滇红茶,很不错,我专门教下人给你泡的。你要是喜欢砖茶,沱茶,或者普洱茶,我立即叫下人去买。
三爷闭上了眼睛。
阿芝看了看门外,突然说,太阳落山了,不管是这闷热的天气,还是那些嘴尖舌怪的人,都蹦跶不了多久了。爷爷,你就不要多想了,没有哪个敢跟你作对,而且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就安心过日子吧。你也不要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样子,我可是什么也没说,没有做,现在娃娃大了,肚皮里头咋个想的,只有他清楚,你也不要为他操心了。你要是觉得我话多,那以后我就不说了,你自个过好就是。
三爷牙齿咬了咬,发出咕咕的声响,之后,就跟睡过去了似的,身子就跟被什么东西压着,慢慢变得扁扁的。阿芝以为他真的睡过去了,便在心里哀叹道,这人老了,确实没有意思。
白面校长出院后,继续当他的中学校长,半年,三角城的人都吃惊地发现,白面校长成了一个胖子,脑壳就像在一只硕大的白面馍馍上装了一只黄土砂罐。教书先生们以为这是官相,日后必成大器,便越发亲近他,希望获得他的垂青。学生觉得这肥硕之躯洋溢着跟日本人搏斗的英雄气息,除了更加积极地上体育课,野蛮自己的体格,时刻准备着报效国家,还不厌其烦地回味他的英雄壮举。但白面校长却一直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情,想着从他身上割去的脾脏,一想到它作为自己肉体的一部分,却不知道丢到何处,全然腐烂,变成泥土,便感到伤心或惊悚,甚至觉得自己很不孝。某次碰到那医生,白面校长便跟他谈起动手术割脾脏的事,还问,割就不再长了?医生点了点头,说,不再长了,除了身体长胖很难控制之外,不影响生活,也不会危及性命。见白面校长忧伤的样子,医生说,要是不割,你性命必将不保,你不必将它放在心上,宽了心,好好过日子便是。白面校长跟医生告了别,正要返回学校,却见宋周正从街上走过,一时怒火万丈,却不敢上去与之搏斗。他反反复复观察过学校中比宋周正年龄大几岁的学生,没有发现谁的力气打得可以讲一个成年人一拳击倒在地,而宋周正才十岁,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把力气。但事实却是事实,即使在事情过去大半年之后,白面校长依旧能够感受到宋周生三拳砸在自己肚子上的剧烈疼痛,而屁股和背上挨的那几脚,就算不得什么了。
秋后某日,三爷感到身子骨又硬朗了,便来了要出去晒晒太阳,透透气,吹吹风,看看三角城光景的好兴致,几个壮硕的家丁便将他连人带太师椅地抬到了围墙上。三爷正在为围墙跟自己年轻力壮时一般牢固而高兴时,看到一个圆满壮实的男人从不远处的后街上出现。三爷眼睛尖,一眼便看出这个业已胖得随时都可能变成起气球升上天空的男人是白面校长,便对阿芝说,到底是中学堂的校长,发福发得好,看起来富态啦。可我怎么看他是一身子的虚胖呢?虚胖可不好,估计是他肚子里胀的潲水多了,就变成了废气,废气有毒,不管是从嘴巴里喷出来,还是从屁眼里放出来,都毒得死人。
阿芝勉强地笑了笑,说,管他什么气,有福之人才有那一身肉,杀猪都要挑肥的呢。
三爷看着白面校长在街面上消失,道,你这话倒是说得在理。可你就不该不长脑壳,竟然和他行苟且之事。宋家的事情都是上得了台面的,这点你不会不晓得。现在我们三角城城了县城,级别高了,但那些在县府里做官的,对我们宋家都得高看三分,那可是我们宋家几百年修来的面子和福分。
阿芝口气生硬地说,他是读书人,是中学校长。
三爷冷笑了一声,像一股从千年古墓中冲出来的带着浓浓霉味的阴风,阿芝和几个家丁身子禁不住抖索了一下。三爷说,自古以来,读书是一件雅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学而优则仕嘛,但那也是大户人家的事情,在飞黄腾达,做了官之后,谁还念那些破书,听那些一个个满嘴臭气和爱扯谎的圣人神人训斥?不是现在而今眼目下才说读书没用,即使读书有用,那用处也是为了当官,读书不为当官,还不如不读,趁早干点实事,免得拖累了一家人。所以,当官才是正道,从古到今概莫如此,你要是当不了官,发不了财,就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废物。当官好啊,当了官,什么都有了,满身臭气都是香的,屙的屎都是金银财宝,即使成了坏人,也没有人敢说你坏,即使你变成了蠢人,别人也会把你的愚蠢行为当成是有脑壳,即使你长得比猪八戒还丑,也有美人跟你上床,还争着上呢,即使长得还没有武大郎高,可一个个奴才趴在地上,你踩在他们的脊梁骨,随便上马,随便糟蹋他们,哪个敢说你是个矮子,你就把他的腿砍了,他就比你还矮了。你要是只晓得读书,就像这个胖子,有啥用?他们这样的人,要是肯听话,乖巧,机灵,会说话,跟大户人家和官家过从甚密,就赏他们几顶乌纱帽,几根骨头,二两名声,几张面子。他们要是不听话,还自以为是,甚至跟官家做对,那他们可是什么都不是了,一枪一枪地杀了,连茅坑里的屎都不如。那些屎粑粑到底还能喂活田间地头的粮食,这个胖子,有啥用?你说,他到底有啥用?
阿芝转过身,下了围墙。
三爷望着灰蒙蒙的那河,嘴巴微微地张着,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一个家丁伏下身子,嘴巴对着三爷的耳朵,道,老爷,天凉了,风也大,你身子骨要紧,还是回去吧。
不料他嘴巴触到了三爷的耳朵,声音在三爷的耳门处突然像炸药爆炸了似的,三爷的一只耳朵一时间被炸得嗡嗡响。
三爷一拐杖挥来,砸在家丁的脑壳上,家丁应声倒地。
三爷恶狠狠地骂道,狗东西,竟敢在我耳朵边放炮!你吓不死我,谁都吓不死我!
(本卷完 稍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