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峨溪河畔》:一部记录末代农耕文化的长篇叙事散文


  
  
后人作节日曰:
  天分甲子,地承癸亥。天地混沌之日,人世初开之时。亚当西麓,黄帝东方。吮日月之精华,引星辰之灵曜。降之于人,植之于物。社会初立,阶级滋生。茹毛之不存,饮血之渐失。寰宇依然,山川变异。大禹治水,诺亚方舟。另起之童蒙,再生之枯木。夫万物洗礼,人世遭劫。虽孔尼不死,释迦重生,犹泣之天地哉。光阴过客,百代逆旅。贤圣登基,谓之帝王,统四方之豪杰,领六合之英贤。宵衣难衣,旰食不食。神情紧张,思想繁迫。龙驹失蹄于苑园,牛车问喘于乡野。谓之贤,呼之圣。然汤圆不圆,年糕不高,威行肆于紫台,祸乱萌之青楼。二十一条,八十三日,顿作清明之祭。鱼龙互舞,难免水火过失;柳梢相约,不如人物情真。北赴戎夷,东从齐宋,南逃霸楚,西达强秦。虽无纳肝之忠,却有割股之义。失毁一念,拜祭千年。君奠臣僚,民思祖辈。凉食锢于寒宅,轻烟散入侯门。五霸属一晋,七雄得三家。邀河汉归之云梦,携云雨去之荒台。柳荫点翳,沙鸥翔集。兰芷行于河滨,芳草达之天涯。谣诼不施,忠臣难尽。九死不悔,一生难渡。问清浊于渔父,濯手足于江河。沉汩罗于湘水,绝宫庭于郢都。子兰非兰,屈平自平。秦师焚坟,已过清明;屈子赴河,却生端午。斫绿艾于千户,裹青粽于万家。荷枯菱尽,桂融菊开。逢蒙觅长生之药,索之嫦娥;吴刚执殷情之斧,斫之蟾月。人之羡仙,仙也羡人,青天碧海,凉殿寒宫。精灵乐人世之土,古怪钟凡间之情,是故仙女耕织于乡壤,白蛇穿梭于市井。情乎,义乎,团矣,圆矣。望月怀远,九龄终存曲江之风;寒舍忆弟,工部难酬致君之道。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寒烟紧而鸿雁发,秋水逝而寒塘清。精神铄重阳立,桑榆晚霞满天。老当益壮,天下风骨堪健;幼且益志,江山人世成诗。茱萸遍插,王维登高思家;桑麻普栽,孟公携友相访。秋收冬藏,寒来暑往。爆竹除去一岁,新芽迎来一春。周而复始,始而复周;一岁年月,岁月一年,日因节而易过;节因人而留名,古人云:节矣,节也!
  庶物咸宁
  《易》有一卦叫归妹,《彖》曰: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归妹,人之终始也。古人云:生死亦大焉。除生死之外,人伦之大莫过于婚嫁,婚嫁维系种族繁衍,人类延续,从古至今不可断也。《左传》和《诗经》中各有一篇关于卫侯娶齐侯之女的章节: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谓赋《硕人》也。硕人是:手如葇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卫国人竟然把美人形容的如此生动生活,也不知伤了多少脑细胞,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显然是"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了,王侯之女固然倾城倾国,却不能摆在家中秀色可餐,终家也要嫁人。古代王侯成婚,其典极盛,除男方配置高以外,女方陪嫁更是丰富,新婚女子自是珠华玉翠、美不胜收;而车马成群、奴婢媵妾不可胜数。农家自然不可与豪贵相论,然受制于传统,着眼于流俗,婚嫁肯定非常重视的,有些父母会倾尽所有,毕竟是孩子人生之头等大事。
  
 农家男孩成年后,父母便开始张罗了,有句老话叫"男长十八当家汉,女长十八当家婆。意为男女十八岁即可结婚独立了。很早时,农家有儿子家户,会去外姓人家抱养个女娃作童养媳,养大后嫁与自己儿子,这是过去农家常见的婚嫁方式,清末民初的很多老人都是这样成家的,这种婚嫁方式断断续续延至八九十年代。甚至实行计划生育后,某些家户想生儿子,为了隐瞒超生,而将生下的女儿送与他人抱养。领养的人家也会考虑将该女儿嫁与自家儿子,大多数子女长大后不同意,也有子女双方愿意的,父母是巴不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一方面,更多是儿媳自小家中长大,合性贴心又相亲。
  童养媳方式是农家儿子长大后,不用托媒人到处寻,娶妻成本也会降低。然而六七十年代后出生的人,童养媳就很少了,都是央求媒人在外说亲。邮差的腿,媒人的嘴,媒人去女方家后,总是天花乱坠地道出男方家道如何好,小伙人品佳相貌帅之类,光凭媒人嘴,女方父母也不可能冒然应诺,女方家会暗访男方家庭情况以及为人处事、口碑之类。待到条件有些成熟时,会告之媒人引上小伙上女方家。让女方大人们和女孩儿看看到底如何。媒人回男方家后,挑个日子后再与女方家通下气。待到登门之时,小伙打扮的衣着光亮、皮鞋锃亮,头发油亮,即便不帅的小伙在"人靠衣装马靠鞍"的修饰下,也会干净整洁又阳光。当然也不能因为相貌对不起观众,而另找一帅人冒充,这类冒充事古代是有的,《三言》钱秀才错占凤凰俦:说某富家子颜俊看上一美女,自己相貌丑陋怕女方拒绝,便央求表弟钱青冒充他去女方家相亲,女方家长见钱青相貌出众,文才修养很好,便答应了亲事,迎亲之日正逢大雪,误了归期,女方父亲当即作主在女方家成亲,钱青理亏,知女子非自己之妻,一连三日不敢相犯,迎亲回来后,颜俊不明真相,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痛殴钱青,女方家知情后,大怒,双方开始群殴。县令正好经过,查出缘由,以公平合理方式,将女子判归于钱青。可见古代这种骗婚是有的,当年卫宣公在新台就演了这出戏,卫宣公儿子伋聘齐僖公女儿宣姜,卫宣公探得宣姜妖艳美丽,便想据为己有,于是在齐卫交界处做了一豪宅名新台,待到成婚之日,卫宣公以儿子名义和宣姜成婚,女方见新郎即老又丑,大失所望,但木已成舟,只能空添泪痕。春秋时代这种骗婚数不胜数,齐惠公、楚平王都做过这种乱伦的勾当。

  
  女方有时会留媒人和小伙茶饭,而席间会考察些问题,看看小伙是不是虚有其表而无才学,更重要的是女孩对小伙会不会来电。小伙带着特殊使命相访,有的会忸怩、放不开;也有的像铁老鸡(能谈能吃不拘束)大大体体,如在自家一样。女方家有的喜欢忸怩的,认为铁老鸡人话多吹牛靠不住;也有喜欢铁老鸡的,认为怕丑的人担不了场面成不了气候。当然择婿不是女方家长一口说了算,他们只是参考,时代已变,主动之权在女孩手里,如留茶留饭多半事有了眉目。
  
 《世说新语》载:郗太傅想在王导家族里挑个女婿,派门生去探查,门生回来报告说:王家子侄听说选婿,一个个衣冠楚楚、彬彬有礼。就是有一个坦腹东床不为所动。郗公说:女儿就嫁给这个有个性的人。一访查,此人是王羲之。书圣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此时鹤立鸡群,仿佛是吃惯了鱼肉,弄了盘酸菜反而下饭,当然郗公择婿还是有目光的。王公贵胄和农家不一样,试想一个衣着邋遢的小伙去登女方门,不把他当叫花子算好了,还愿意嫁女与他,第一印象不好,后面再怎么表现也于事无补。农家有"一家养女百家求"的说法,好像对小伙们不公平,有女权无男权,女方不同意小伙,小伙只好再去求媒人寻下一家适龄姑娘。也有小伙登门后看不上人家姑娘,客气的会留下吃顿饭,事后委婉地告之媒人,有些直戆的会见上女孩一面,对不上眼,茶水也不喝,扭头便走,弄得媒人和女方极尴尬。
  有些小伙家穷愁娶,家人会想着让他入赘某户无儿子有女儿家庭,赘婿自古地位低,受制于女方家长,其实在更早秦皇汉武时代征南越,也总是抽调赘婿和刑人去打仗,可见赘婿地位上升国家和政府层面了。峨溪河那边有一小伙、家境贫寒,兄弟姊妹多,虽学了门铁匠手艺,却无钱去镇上开店,为了娶亲,于是招赘在我村,一年中回家日子寥寥,平时忙完农活外,也在家中打些农具卖了补贴女方家用,好不容易熬到结婚圆房日,女方母亲却当众作王母,搬出新婚被褥,硬不让其入洞房,而男方家为了面子,甚至跪求女方母亲,村中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女方母亲不对,迫于舆论压力,女方母亲只好认怂。女方母亲这一做法令人费解,好像女儿结婚后,一家人就没地位似的。

  某些愁娶的小伙被媒人领着到处登门,天天碰壁,家里更是痛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给他娶上媳妇。本地找不上,去云南贵州花钱买,这些本地娶不上媳妇,多是相貌一般、口舌呆板、家底极穷的。小伙名声好的,是会打动某些女方家长,他们会像吕公看中刘邦一样,通过熟人搭线暗示男方家去提亲。有愁娶的小伙,也有愁嫁姑娘,愁嫁的姑娘家长操心,这些姑娘家多是优秀有内涵的,比较挑剔,总想找一位人才出众又贴心的小伙。古人所谓旷夫怨女,并非绝对,姑娘小伙有时还觉得一个人过挺好,家长不这么理解,总认为男婚女嫁后,他们最重要的任务便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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