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手机妹妹——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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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周六晚上父母接我们回家,周一早晨送去。
  现在嘉琪和大成不用住长托,是因为我和嘉文,刘健长大了,父母即便是经常晚上开会,加班,半夜十二点回来也不用担心嘉文和大成没有人接。晚上家里也有我们姐弟五个互相仗胆。
  所以这样好像有哥哥姐姐似乎是好事。但也不一定就绝对。
  有哥哥姐姐的孩子从小会受到父母和哥哥姐姐的双重照顾,自理能力会差一些,也不会如他们的哥姐历练,日后但凡哥哥姐姐有一点能力,弟弟妹妹遇到困难,疾病,就不能不帮。
  就说大成吧,他成年以后,在某一年患了重病,作为哥哥姐姐的我和嘉文,刘健几乎竭尽全力抢救,他没有死。
  命是保住了,可大成却变成了不死不活的半植物人状态,没有任何自主能力和行为。但他的头脑是清醒的,看着他无声淌在耳边的清泪,心比刀搅还疼。
  嘉文多少次在语音里哭着反复问我,大姐,是不是我害了小弟?让他不生不死活遭罪?是不是?如果我不给他凑医药费,没有钱,就不会被那样医治,他就会自然死了,一了百了。
  这样没有一点质量的活受罪,他太可怜了,我们太揪心了。嘉文的哭诉成了我心里永难消失的悲鸣,小弟大成的遭遇使我的心被罩在了雨季。
  如果我小时候能知道大成的未来,可能当时就哭死了。根本不会那样充满自信和爱心去照顾他,憧憬他长大。
  父母同样不会料到他们最宠爱的孩子会成年后遭遇大病,不然他们会心碎。未来无法预测。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总是以为说的是别人。我们在期盼明天会更美好中努力度过今天。
  我带着嘉文和大成到家时,天还没有黑,嘉文和刘健已经做好了饭菜,二米饭,白菜炒土豆片。
  我们姐弟吃过晚饭之后,就开始了例行的关门关窗。嘉文和刘健去锁大门,锁仓房,我关闸板。
  闸板是窗户外面两扇折叠的天蓝色木板,白天打开分别推向东西两侧,晚上展开挡在玻璃窗外面,中间有一把火柴盒大小的将军不下马的黑色锁头。
  我们家里的大门是两扇高大的木门,涂着黑色油漆,里面有比手指宽的铁门栓,门栓上有锁头孔,大门上的锁头有半个香烟盒大小,结实牢靠。
  仓房在我们家大概十来米长,五六米宽的院子里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仓房紧靠西侧木头栅栏,三间平房,中间两扇绿色木头门朝东开,同样是铁栓,铁锁。
  每天晚上都要严格检查大门,仓房门,入户门是否锁好。如果父亲晚上不加班,不开会,这些事不用我们操心,他会按时做好。
  我们就在这样半封闭的家长大。父母经常说,你们放学回来,在院子里掘地三尺也行,就是不能出大门。
  院子里能玩什么?主要是跳格子,跳皮筋踢毽子,玩一阵子还要进屋里看看大成,他太小,冬天不让他出来,怕他感冒,就把他关在屋里。他经常边拧暗锁边咧咧哭闹:我要出去玩,我要喝水,我要找妈……
  夏天的时候,总有更新奇的玩法。院子里种了一排步步登高,窗户下面还有几盆小花叫马食菜,松针一样细长鼓鼓的油绿叶子,托着深浅粉色不一的小花,俏皮,温馨,微风里轻颤,給我的感觉奇妙又温暖。
  那是我年少心中最初的生长着的沁心绿色和怒放着的水粉,这两种美丽的色彩使我对未来充满了五色斑斓的梦想。
  我和嘉文,刘健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概直径半米左右,十多公分深的椭圆形池子,想给两只鸭子游泳。
  掘地三尺,是父母的承诺,但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把鸭子的游泳池挖的太深,只是用烧火添煤的小煤铲子,挖了一个池子的雏形,挖好后,大家来回去厨房端水,来来回回半个下午也没有蓄进多少水,因为池子底部同样是土,水不断往地里渗。
  勉强弄了半池水,我和嘉文抓住两只白鸭子硬往池子里面放,鸭子奋力反抗,按下起来,到底呱呱叫着,扑棱着翅膀跑出去。
  不久雨季来到,连续几场大雨,使这个游泳池名副其实。
  中午的骄阳炙热难耐,两只鸭子茅塞顿开,自动跳进溢满雨水的池子,在洗澡盆一样的浅泳池里悠然漂移,像极了一双安静舒适的鸳鸯。
  秋天的时候,小游泳池干涸了,父母担心我们不慎崴脚,把鸭子的游泳池填平了。为了补救我们的失落,第二年春天,父亲把一颗柳树苗载在了院子的东侧。
  院子里玩耍的时间,内容,条件都有限,做完家务,写好作业,我们三个大的就在屋子里玩,经常玩的是下象棋,跳棋,看西游记,民间故事。
  有时也看三国,三国晦涩难懂,西游记更吸引我们,尽管一些字不认识,我们还是会挤在一起,抱着厚厚的大书,顺着意思,磕磕绊绊的阅读,读到有趣的地方,刘健会手舞足蹈。
  他最渴望的是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如果我会变成一只蜜蜂,就不怕坏人了,爸妈晚上不在时,坏人看不到我。他的渴望特别真诚。
  他是男孩,却比我和嘉文胆子小。
  那天晚上,父母晚上十点还没有回来,九岁的刘健困的不行不行的。大姐,你听,谁敲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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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激灵睁开困顿的眼睛,我被他吓了一哆嗦。我们三个紧紧地靠在一起在靠近窗口的墙角坐着,各自抱着自己的双腿,支棱着耳朵,像惊抢的兔子。
  大成睡着了,身上盖着他的小花被,眼角还有泪痕,他是哭闹着被我和嘉文轮番拍着,唱着托儿所大杨姨经常唱的儿歌,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入睡的,睡的一点不踏实,一会就一激灵,哭两声,我马上就去轻拍,哄他入睡。
  嘉琪挨着大成睡的同样不踏实,总是哼哼,她抱着她的布娃娃。大成每次哭闹一声,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急忙去哄他,轻轻哼着儿歌拍他快速睡着,我怕他吵醒嘉琪。
  嘉琪这家伙,如果在睡梦中惊醒,会哇哇大哭起来不停,哄也没有用,她半睡半醒的哭闹,油盐不进。
  她高亢的哭声在隆冬的深夜特别响亮,也是我最怕的事情之一。
  嘉文似乎没有我害怕,也可能她是给我仗胆。刘健问谁在敲盆,嘉文没有什么反应,我早听见了敲盆的声音响了一晚上了,似乎是西邻隔壁马大娘家。
  嘉文,你听见这声音没?我小声问,自己都能感觉到说话带着颤音。可能是马娘家大公鸡吃食呢。
  嘉文平静的说,啊?她家公鸡吃一晚上,不撑死啊?我根本不信。那就是马娘刷碗呢。反正没事,大姐,你睡一会儿吧。嘉文说着,睡着了。
  看着熟睡的弟弟妹妹,我怎么也不敢睡去。困的磕头打盹的,一次次从半迷糊状态中警醒。
  我不敢睡,不能睡,就算我不害怕,也不能睡。两年以前那件事成了我不能释怀的忧伤记忆。
  那时候,小弟弟大成大概十个月,我九岁。父母半夜十二点还没有回来,我们都睡着了,而且睡的非常沉。父母敲了多久的门,没有一个人听见,是大成哇哇的哭声把我叫醒。
  我和嘉文,刘健,嘉琪紧挨着躺在炕上,头上的悠车子里大成已经坐起来了,哇哇地大声哭着,我睡眼朦胧的看到这一幕,心忽悠一紧,扑棱一下起来,光脚跳到地板上,抱起大成放到炕上,他还是哭闹不止,咿咿呀呀,打挺放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似的。
  这时我听到窗外,母亲在焦急地叫我,小敏啊,小敏,快把大成抱炕上去,可别让他摔下悠车子啊……
  我刚反应过来,父母回来了,不知道叫了多久的门,寒冬腊月的,他们在门外冻了多久,大成先听到了,也不知道哭喊了多久,想叫醒我们去开门,他不会说话,自己竟然在悠车子那么狭小的地方坐起来了,睡梦里他哭了好长时间了,我一直感觉是现实中他在哭。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开反锁的门,父母亲进来了。带进来两股寒冷的凉气。母亲一脸担惊,急忙脱掉外衣,往手上哈了几口热气,把大成抱在怀里。
  父亲脸上带了怒容,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迷迷瞪瞪的看着眼前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进来的,父亲为什么那么恼火。
  怎么叫门你们也听不见,我们都冻木了,你爸把门玻璃取下来一块,才打开暗锁,听见大成哭半小时了。母亲平静地说着,边给大成喂奶。
  大成堵住嘴就不哭了,嘉文也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看看,又睡了。
  大家重新躺下的时候,我以为风波过去了,可以接着睡觉了。
  我刚刚要睡着,父亲气势汹汹地过来,他大声说,小敏,你是家里最大的,怎么看的家?怎么哄的弟弟?
  母亲说,算了,她也是孩子,都后半夜了,能不困吗?
  父亲还不听劝,他一定让我起来,说说自己的错误,并且还说,如果大成掉地上怎么办?
  我委屈的也不困了,哭了好久,心里想,我同学冯佳怡是要的孩子,家里就一个,不是她爸妈亲生的,她爸爸每天送她上学。
  看样子,可娇贵了。我早成了小大人了,整天要带弟弟妹妹,做家务,不但没有功,还有过错。
  这个事父亲谁也没有骂,包括只比我小一岁的嘉文,只骂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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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都想不清楚,为什么做大姐的那么难。这大概就给我以后照顾弟弟妹妹,感觉是理所当然,尽最大努力打下了一个深刻的思想烙印。

  第二章 父母为我们奠定了特殊的文化底蕴

  文化底蕴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获得的,也不是刻意添加就有的,它很奇妙,也很随意,不但要有外在的环境,还要有各自的领悟。这就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长起来的兄弟姐妹,不一样的文化内涵的原因所在。
  我们都住过长托幼儿园,几乎都是大概两年的时间,但各自的感受,体验,以及对以后的三观,性格影响却是不同的。
  第一次去幼儿园时,我六岁。
  六岁的孩子能深刻记住一些永生难忘的事情。
  那时候我看父母非常高大,特别是父亲,他经常穿一身深蓝色中山装,领口有严丝合缝的领勾,上衣右侧带盖的小衣兜里别着两只钢笔,笔帽露在外面。他穿黑色布鞋,有时也穿蓝色球鞋。
  父亲当时很年轻,三十岁左右,长的非常帅气,
  他白净生动的脸特别富有雕塑感。棱角分明。浓黑的剑眉下是一双非常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高挺鼻梁的轮廓介于冷峻和柔和之间,使他的气质独一无二。
  他的嘴就像画过唇线一样,深刻中显出刚毅。他牙齿特别整齐洁白。我在这个人生最初的县城断断续续生活过十几年,从未见过比父亲俊朗的男子。他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才华横溢,是这个叫咸水湾的县城里第一只笔杆子。这是我稍大一些时才知道的。
  我看父亲都是仰头往上看,我感觉他非常高大,其实我长大以后知道他是一米七六的身高。
  第一次送我去长托幼儿园的是父母两人。母亲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属于耐看型女人。她不胖不瘦,细眉淡眼,高挺鼻梁,圆润小嘴。柔顺齐耳的短发泼墨一般。她经常穿一件黑色天鹅绒外衣,蓝色裤子,方口拉带皮鞋。
  她身上总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她说话声音特别好听,贤淑,文雅,性情温和。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是我对她的最初印象。她从来没有大声骂过我们。她在我心里很高贵。
  母亲和父亲同岁,生日比父亲小三个多月。
  父母俊男靓女一般的美貌,精致外表和儒雅贤淑的气质使我们敬仰,给我们自信。
  同时也被我们得天独厚的遗传继承。
  那天父母送我去幼儿园时还带了比我小三岁的刘健。
  幼儿园天蓝色的木门,半开半关,正是早晨家长送孩子时间,父母把我和刘健从自行车上抱下来。看,这就是你们的长托幼儿园,叫宏业托儿所。我怯生生地看看眼前的陌生红砖门楼,周围进进出出送孩子的家长,
  有背着抱着的。特别小的孩子都用背篼背着。就是后来我和父母轮换接大成用的那种背篼。嘉敏,你爸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母亲见我走神,轻声提醒。听见了。
  我收回目光,心里盘算,现在我想和父母说,我不想在这里,不知道他们允许不。
  父亲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伸手把我拉到他面前,弯下腰,一只手扶在我肩膀上,压低声音,耐心地说,嘉敏啊,你知道家里没有人照看你们,爸妈要上班挣钱养活你们,你是姐,好好看住刘健,哄他不哭。千万不要出这个大门,星期六晚上爸早点来接你们回家。
  万一丢了,要知道爸爸在县委组织部工作,名字叫刘翰林,妈妈叫梁婉珍。在县里副食品公司。能记住吧?
  我看着父亲十分郑重的表情,特别严肃的脸,紧张的点头,心想,今天才星期一,到星期六时间太长了。
  边点头边流泪。刘健看我哭,也一直在哭,妈妈。我要回家,我不想在这里。刘健大哭起来。他俩手扯着母亲的一只手,不肯往前走。刘健听话,你大姐和你作伴啊。
  母亲说话带了颤音。
  父亲过来,抱起刘健大步往里面走去。刘健发出杀猪一样的哭喊。我不去啊,我要回家——进出送孩子的家长都侧目看过去,无奈地摇头。
  这准是新来的孩子。一位和父亲年龄相仿,穿蓝色警服的男人看了母亲一眼,忍不住又叨咕一句,还真不容易,这还领一个千金,母亲礼貌的点头。
  经过了不长的院子,母亲带我追上父亲的脚步,进到了幼儿园的里面,穿过第一个摆放几排长方形饭桌和长条木凳的房间之后,来到放着好多蓝色小木床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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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来了。这就是你家的刘嘉敏和刘健两个孩子吧?
  一位四十来岁的阿姨热情地迎上来,边说边从她穿的白大褂衣兜里掏出一个类似花名册一样的小本子对了一下。
  是,就是他们。父亲微笑点头,同时把刘健放在地上。刘健抱住父亲大腿不松手,还在哇哇大哭。
  我拽着母亲的手,眼泪无声滑落。我心想,看样子,真要在这里住下了。
  小敏,这是你们的大杨姨。父亲见我哭着,脸色不太好。
  我看看大杨姨,小声说,大杨姨好。
  哎,好。这孩子长的太像你爸了。
  父亲脸色有了几分自豪的笑意,是吧,谁看见这俩孩子都这么说。
  母亲在一旁浅笑点头。
  大杨姨待人很和气,她中上等身材,穿一件及膝盖长的工作服,就是那件白大褂。她面容清瘦,皮肤有点发黄,双眼皮好像比别人多了一层,眼睛周围有一些细碎的皱纹。齐肩短发,在左右耳朵后面各别着一个黑色卡子,把两侧头发向上提起,显得干净利索。
  哎呦!这孩子长的真好看!大杨姨说着过来拉住我,不哭了,再哭,小脸儿就不好看了。
  大杨姨抬起手轻轻给我擦了几下眼泪,接着说,你不哭,弟弟就不哭了啊。
  父亲温和地说,小敏,不哭了。你看小朋友都看着呢。
  真有好多小朋友围拢过来看我们。
  周围有十几个孩子都在四五岁到六七岁之间,他们小声嘀咕着,又新来小朋友了,叫什么名啊?
  有两个大一点的女孩凑到刘健面前歪着头好奇地看,其中一个圆脸大眼睛,皮肤黝黑,长的敦敦实实的,穿着一身翠绿烫绒衣裤,梳歪桃小辫,另一个留女童式短发,穿大红毛线衣服,绿裤子,草绿色胶鞋,她们跑在红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穿翠绿衣女孩上手去摸摸刘健的脸说,看,哭的眼泪都成河了。
  哎!张丽, 于秋菊,你们快给我过来。怎么哪都有你们?那么欠登呢。说话的是一位年轻阿姨。她嗓门很大,声音有点沙哑。
  她也穿白大褂,中等身材,微胖,圆脸,大眼睛有点肿眼泡,蒜头鼻子,厚嘴唇。脸颊微红,留两条油亮过肩长的辫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身边还有一些没有围拢过来的小朋友,也非常好奇地往这边看着。
  孙姨,我看看新来的小朋友。叫张丽的女孩回头对孙阿姨说。
  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激怒了孙阿姨,她快步走过来,伸手去拉张丽,张丽灵巧躲过她,跑到一边去了。
  孙阿姨脸色通红,这孩子才皮呢。
  她看看大杨姨,又看看我们,有些无奈地说。
  这是小孙阿姨,大杨姨对我说。
  没等我说话,母亲轻声说,你好,她孙姨,以后这两个孩子请你多费心了啊。
  没关系。俩孩子看着都非常漂亮,懂事,我会照顾好的。她看了父亲一眼。
  啊,多费心。父亲微笑一下对她点头。
  杨姐,小孙,我们要上班了,俩孩子就委托你们费心了。父亲客气几句就和母亲快步走出托儿所。
  刘健哭的要背过气了。大杨姨抱着他,不停的好言哄劝。我跟在她身后,边往里走边回头看,父母已经走了。
  大杨姨把我和刘健安排到南面玻璃窗下那排小床靠近中间的位置,我们俩个人的床紧挨着。
  父亲前一天就给我们驮来了被褥,枕头等用品,现在小床都被阿姨铺的平平整整的。
  刘健哭累了,声音低了下去,他不上自己的床,就站在我的床边。靠着我,两只小手不停地揉着眼睛。
  刘健,你和姐姐上床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好不好?大杨姨商量着,附下身想抱他上床。
  我不坐,我要撒尿,要去外面尿,他咧咧地又大声哭起来。
  怎么非在外面尿呢?大杨姨看看他又转向我。
  他就这样,脸儿小,抹不开。我知道刘健的个性,和她解释。
  啊,那我带你们去院子里吧。
  走吧,说着,大杨姨带我们来到院子里。此时送孩子时间已过,大门被牢牢的铁栓别住了。还上了锁。
  只有铁门栓旁边有一个比烟盒大一些的活动木板,外面进不来,里面不开锁也出不去。
  刘健眼睛盯着大门。没有尿尿的意思。
  刘健听话,快尿完了,我们回屋。春天风硬,别感冒了啊。大杨姨催促着。
  我尿不出来,我要回家,我要找妈。刘健又开始哭哭咧咧,样子非常可怜,无助。
  大杨姨叹了一口气,唉,那么多小朋友等着呢。刘嘉敏,你等弟弟尿完了,马上带他进来啊。
  嗯,我答应一声。大杨姨快步进屋了。
  刘健看大杨姨走了,跌跌撞撞跑到大门前,双手推着大门,哭的特别伤心,我要回家!我要找妈!我要回家,我要找爸!
  春天的早晨,风和日丽,太阳明亮柔和的光线正照在大门上方,把站在门前的刘健身上映出了一片温暖的明媚。
  他穿着水蓝与纯白相间的,绿豆般大小格子上衣。米色烫绒裤子,绣着虎头的蓝色烫绒鞋。
  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儿。粉白的小脸,圆圆的大眼睛,长睫毛,挺直的小鼻子,圆润的粉红小嘴,头发黝黑浓密,他几乎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秀基因。
  他聪明,文静,腼腆,特别讨人喜欢。如果不是让他来幼儿园,他很少哭闹。现在他的心思都在回家上,哭的让人心疼。
  他是三岁的孩子,因为父母都工作,不得已要住长托幼儿园。
  我要回家,我要找妈!
  他嗓子哭的更沙哑了,还趴在大门上用力推着。突然门栓旁的活动小木板动了一下,接着塞进来一条手绢。
  啊?这是我妈的手绢,我妈没走!刘健非常惊喜地叫道。他十分小心地接过手绢。立马不哭了,带着脸上湿湿的泪,笑了,他转过头看看我。
  我从他手里接过手绢,抖开,洁白柔软的白色手绢上有一片傲然红梅和两只灵动燕子的彩色图案,还散发着母亲身上那股特有的熟悉的淡淡清香。
  果真是母亲的手绢,我立马在心里确认了。
  是妈的手绢,我激动的大声说。用手绢给他擦干了眼泪,又递给他,快还给妈吧,要不,她没有手绢了。
  刘健把手绢攥在手里,推开那个活动的小木板,一只大手接过手绢,同时有非常轻微压抑的抽泣声。
  爸!刘健大叫一声。惊讶的小脸儿上,又显出更大的惊喜,爸在外面呢,他担心我没有听见,又非常认真地说,大姐,我要出去,我要开开门,爸妈没走,爸妈在外面呢,我要跟爸妈回家。
  刘健边说边用力捶门,他徒劳的捶着,踢着,拍打着,看无济于事,他又开始在门里面放声大哭。
  此时,我们的父母在门外面小声哭。我能听到他们极力压抑的哭泣。我想不哭,怕父母说我没有哄好弟弟,但怎么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水,抽抽搭搭,哭的稀里哗啦。
  我比刘健大三岁,心里明白,爸妈不可能马上接我们回家,因此,哭的更失望。
  后来大杨姨出来硬把我们带回了屋里,我和刘健坐在我的小床上。刘健哭累了,嗓子几乎全哑了,发音都非常困难,只有串串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我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白色的四壁和棚顶,一群活泼的同龄小朋友,两位才认识的阿姨,不停流泪的弟弟,心中充满了无可名状的委屈和恐惧。
  伤心的哭了一个上午,怎么也停不下了。身上穿的母亲給我新买的白底淡红色小碎花带绿叶的衣服被鼻涕,眼泪弄的两个袖口和前襟都湿透了,又凉又粘又湿。
  刘健哭睡着了,他靠在我身边,大杨姨不敢动他,怕他惊醒还哭,给他盖了薄被。
  大杨姨反复问我哭啥? 我拒不回答,就是一直哭。
  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自己哭啥,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眼泪。
  大杨姨说,你总这样哭,你弟弟就跟着哭,一会儿把他吵醒了,你能哄了啊?还有六天你们才能回家呢,这样哭坏了怎么办?我根本听不进去,就是哭,最后把自己哭的一喘气一抽搭,气都难喘了。
  我成年以后,好多次回想过那个场景,也总问自己当时为什么哭的那么认真,那么辛苦。真的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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