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手机妹妹——长篇连载

  晚上陶大姥挂好门,依次给小朋友们掖好被子,打发小朋友们睡下以后,她就把田田从有高高围栏的小床上抱到她身边,她轻拍着那个最小的闹人精,轻声哼着听不清词的小调,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总是偷偷爬起来看她,我不想让她早睡,她睡了,我更害怕了。我想在她没有睡前入睡,但越是想睡越睡不着。
  我们这一排小床的床尾对着一排大玻璃窗,明亮宽敞的大玻璃到晚上就变成了巨大的黑幽幽的无字屏幕,我总担心黑色的大玻璃上映出什么可怕的影像。
  我害怕看玻璃外面,因为外面是一片漆黑,我也害怕看玻璃里面,有时昏黄的灯光会把室内的一些物件映在玻璃上,出现模糊的影子,其实都是物体真实影像,但由于距离和灯光就会变得似是而非。
  长大后有一天我想起来,当时幼儿园的窗户为什么不档窗帘,真是用云南白药也补救不了我们幼年所受的恐惧创伤。
  晚上害怕的不只是我,大多数孩子都害怕,大家虽然初入人世仅仅几年,但心里都明白,一个小老太太不仗胆。
  紧邻刘健床的笨年子经常说玻璃外面有一只车轱辘大的眼睛,曹磊说他看见有人趴窗户往里看。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是诓言诈语的人,听得我后背发凉,每到晚上就会想起那些可怕的说法。
  最可怕的是,刘健晚上去厕所。刘健晚上去厕所是经常的事情,天刚擦黑时,还可以勉强带他去院子里等他蹲,天太黑时我特别打怵,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硬着头皮带他去外面。
  室内没有厕所,只有几个痰盂是供小朋友撒尿用的,要解大手,必须去外面厕所。托儿所有几项约定俗成,其中晚上孩子们去解大手可以在院子的空地上,不用去后院东北角上的露天厕所,就是默许的一项。
  秋天的晚上,天气已经转凉,连续下了几天雨,室内阴冷潮湿,还在下雨的外面地面泥泞,凉风裹着冷雨一阵紧似一阵,发出飒飒的声响,在室内都害怕,偏偏睡了一阵子的刘健突然惊醒,哭着说肚子疼。
  “大姐,我肚子疼,憋不住了,我要去外面。”他毛毛愣愣爬起来,哭着,嚷着,惊醒了附近的几个孩子和陶大姥。
  陶大姥开了灯,趿拉着鞋,睡眼惺忪地从对面靠墙的小床上起来,小心地把田田往里推了一下,急忙赶过来,她手忙脚乱地给刘健穿裤子,找衣服。
  “刘佳敏,你快穿上衣服,领你弟弟出去吧,你看,大姥也不能动地方,还有这么多孩子。”说着,她看看附近被吵醒的几个孩子,小声说“都睡吧,没事。”
  我们快步来到门口,陶大姥打开了门,一阵冷风夹杂着湿雨迎面扑在我们脸上,把陶大姥吹了个趔趄。
  “我的天,这么大的风雨!”她缩着脖子,被风雨呛的带着颤音,赶紧把她的偏大襟衣服裹严,“你们俩就在这门口吧,明早我收拾。”
  说完,她急忙转身推门回屋了,关门时,又说“快点儿。”
  靠近门口的院子,就剩下我和刘健。漆黑的风雨夜晚,泥泞的地面,坑坑洼洼的地方积满了雨水,雨大一阵,小一阵,风紧一回,慢一回,很快就打湿了我们的头发,脸和衣服。
  我周身打着冷战,哆哆嗦嗦的催促着刘健。“快点儿。我太冷了。”
  “大姐,你看,前面有一只大眼睛,总转圈。”刘健蹲在地上,眼睛看着黑沉沉的雨夜,声音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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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健的话让我非常害怕,感觉黑暗的雨夜似乎潜伏了张牙舞爪的妖兽,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们,可能随时都会显现。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东张西望,只是顺着刘健说的前面,胆胆突突看了一眼,没有看见大眼睛,风雨交加的节奏突然变得诡异莫测,暗夜里涌动着未知的惊惧。
  “大眼睛像房子那么大!”刘健说着,他自己先往屋里跑,裤子也顾不上提,我紧跟着他,惊恐狼狈地跑回屋。
  陶大姥急忙过来,帮我们脱下湿衣服,把刘健擦拭干净,我们重新躺下睡觉。
  刘健长大后,我几次问过他那天雨夜的事情,他说根本不记得有过那样的雨夜。
  “那个雨天的夜晚,你真的看见了笨年子说的大眼睛吗?”我小心地询问着,提醒着。
  “我根本就不记得,但知道托儿所有笨年子。”他认真的回答。
  看样子,刘健不像说谎。当时才三四岁大的孩子,认知能力有限,也可能眼差,无论怎样,他不记得更好,记住那样的经历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但愿不想回忆的过往,我们都遗忘在曾经的时空旅途中。如果成长只带着开心的积淀,那我们的心一定是快乐的。
  可惜,有些让我们难忘的东西偏偏驱之不散,即便多年以后忆起,仍会轻声长叹!唉~怎么会有那样的经历。
  冬天落雪的时候,父亲单位派他出差,至少去了半个月。我是按照母亲一个人连续两个周末接我们计算的。
  那个周末,母亲破例来的很早,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母亲出现在托儿所活动室的门口。我们正围坐在大杨姨身边听她讲《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韩小红在门口叫我们,“嘉敏,刘健,看看谁来了?”她热情洋溢的笑脸,让我感到非常亲切。
  “哎呀,妈!”刘健也不听故事了,飞跑着扑想母亲。母亲迎过来抱起刘健,柔声细语地说:“慢点儿,孩子!”
  “这也不听故事了,回家比啥都乐呵!”大杨姨调侃一句,笑盈盈看着刘健。
  刘健扭头看看大杨姨,大声说“大杨姨再见!”
  “唉!这是顺心眼了,这可真出息了,还知道说再见了。”大杨姨欣慰地笑着。
  “大杨姨再见。”我也大声说。”
  “唉!你们和妈妈回家吧,让韩姨帮你们穿大衣啊。小梁,你带孩子们慢点啊!”大杨姨站起来,和我们摆摆手。
  “杨姐留步吧,还有这么多小朋友要听故事呢。”母亲抱着刘健,领着我,冲着大杨姨点了点头。
  我们到了寝室,韩小红給我们拿来外衣,和母亲一起給我们穿戴整齐,然后,她帮助母亲把刘健包在小被子里,又包了一层毯子,把毯子的一角折回来遮挡住刘健的脸,怕出去他戗风,再用背篼把刘健背在母亲身上。
  母亲为了能方便背着武装的像小熊一样的刘健,她只穿了平时在办公室穿的衣服,暗红色提花针织麻线小棉袄,外面套了一件蓝色条绒立领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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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粱姐不穿大棉袄为了背孩子方便吧?”韩小红问母亲。
  “对,穿太厚,背孩子走路费劲。”母亲边说边把暗红色羊毛三角围巾戴在头上系好。韩小红给我戴上红蓝相间的毛线帽和围脖,她把我们送到门口。
  母亲背着刘健明显的吃力,她走路非常小心,虽然她还很年轻,三十岁左右,但路很滑,几场小雪积成了踩实的光滑路面,天也渐渐黑下来。
  “小敏,小心别摔了。”我拉着母亲的手,不停地打着出溜滑,感觉很惬意。
  这样的路况,父亲接我们时都是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刘健坐在自行车大梁上,我坐在后面驼货架上。
  现在母亲一个人背一个,领一个,很辛苦。
  大概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艰辛跋涉,终于到家了。这时,天基本黑了。母亲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插上门栓,黑洞洞的院子和窗口显得格外落寞和寂静。
  母亲打开房门,开了灯,让我扶着她后背上的刘健,小心的把他放在炕上,掀开毯子一角,发现刘健睡着了。
  母亲摸了摸刘健身下的炕说:“炕太凉了,这两天我晚上加班回来晚,没有时间烧炕,你爸又不在家。”
  然后,母亲去院子里开仓房,拎进来一筐绊子和原煤块准备烧炕。
  “还是把刘健送你赵娘家待一会儿吧。咱家这炕每次烧都冒烟,等烧热了炕我去接你们。”
  母亲又把刘健包好,抱起来,带着我,重新锁好门,往赵娘家去。
  赵娘家就在马娘家隔壁,马娘家在我们家隔壁。也就是说,赵娘家和我们家中间只隔着一户人家,就是马娘家。
  我们出了门往东经过马娘家大门口就到了赵大娘家门口。
  母亲在低矮的木栅栏门前站住,小声说:“小敏,不要说你爸没在家,知道吗?”
  “知道。”我郑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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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娘家的院子也是黑的一片模糊,只有没挡窗帘的窗户透出的橘黄灯光显出些许温暖,她家没有养狗,这也是母亲送我们来的原因。
  隔壁马娘家养一条大狗,名字叫巨猫,那狗通身白色带手掌大的浅棕色斑纹,头小腰身修长,两只小耳朵支棱着,黄眼珠又圆又亮,总是高度警觉地环顾着四周,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随时窜出去。动作轻盈敏捷,像极了一只灵敏的大猫。因此叫巨猫。
  母亲怕狗,更怕狗吓到我们,她才舍近求远把我们送到赵娘家。
  经过和我们家一样长的院子就到了她家房门口。“赵大嫂在家吗?”母亲在门外略微提高了声音问,其实就是打声招呼,赵大娘是家庭妇女,这个时间肯定在家做饭呢。
  “哎呀,他刘婶,快进屋。”赵娘非常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去。我看见灶台上有半盆切好的白菜丝和土豆条,她正在做饭。
  她带我们到屋里,动作麻利地上炕在被垛上扯过一条褥子铺在炕头,又回身拿来一个枕头摆好,她帮母亲把刘健轻轻放在褥子上,枕好枕头。
  母亲掀开刘健头上的毯子,刘健还在睡着。
  赵娘小声说“睡着了。看这小样,真招人稀罕。”
  母亲微笑着看看刘健,轻声说:“大嫂,孩子们在你家待一会儿,我把炕烧热就来接回去,麻烦你了啊!”
  “麻烦啥?他刘婶总是这么客气,平时我们也没少求你。”
  赵娘把母亲送到门外就进来把我抱到炕上,还帮我脱了棉鞋。“小敏,往里坐,炕头热乎。”
  赵娘家的炕上铺的是炕席,我家铺的是纤维板刷了一层清油,淡绿色的炕面是我认知的熟悉,马娘家的席子让我感觉不太习惯,我尽量往刘健脚下的褥子上坐。
  “小敏先看一会儿弟弟啊,你大伯还没下班,我去把菜炖锅里啊”。赵娘一阵风似的去了厨房。
  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偏瘦女人,穿蓝士林布对襟立领外罩,里面套了棉袄,依然显得单薄瘦削。深蓝布裤子有些肥大,普通黑烫绒棉鞋。
  她头发黄而稀少,耳边两侧向上别起的卡子附近露着头皮。双眼皮比别人多了一个间距,眼睛显得特别大,说话或笑时会露出整齐洁白的大板牙。她比我母亲大五六岁,但看上去却是半老徐娘,风霜依稀。
  随着咣当一声外面门响,踢踢踏踏的杂乱脚步声,进了厨房,赵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哎呀,你们都小点儿声,你刘婶家孩子在这呢!”
  屋里门被推开,赵娘的三个儿子进来了。我以前来过一次,她家孩子早认识。前面是她大儿子曹继辉,后面跟着老二赵二胖,老三赵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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