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赵老爷爷望着眼前的一片青稞,心事凝重,他慢慢地说道:“也就是我们山外面的几个队,向阳、苏李、还有上西村。山里面的几个队什么事都没有。我们这里向南就有一条东西向的大马路,东到白上西到平阳,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打住,打住,老爷爷,罗马是什么意思?”杜晓琼忍不住地笑。
赵老爷爷也笑了,他说:“我是听我的孙子还有我的重孙子说的,他们都说罗马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那里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穿有的玩。是人都想坐飞机飞呀飞呀,飞到那里做生意赚大钱,其实那里就是天堂,比天堂还要好。”
杜晓琼告诉老爷爷:“您说的条条大路就是一条四通八达的大路,那叫茶马古道又叫丝绸之路,前清朝就有人下西洋,和友好邻国互通有无互惠互利,直到现在,我们叫做一带一路,就是繁荣经济强国富民,我们把产品推到国外去,又把外国的好东西引进来,大家都有益处啊。”
赵老爷爷的眼睛都直了,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李逸然杜晓琼,转而他又想这两个大学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说的也许是真的。
李逸然对着杜晓琼耳语:“老爷爷年纪大了,耳朵又闭塞,你别扯得太远了,这样不好。”
杜晓琼点点头不住地笑,也还好,她立马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老爷爷,您接着说。”杜晓琼如是说。
“大路通向四方是件好事,也不光是件百分之百的好事,你们说为什么吗?”老爷爷问。
李逸然杜晓琼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知道,要想富先修路,大路通天了,还不是百分之百的好事,搁谁都不理解。
赵老爷爷笑着说“你们山里头也有路,但都是坑坑洼洼的小路,坏人不进来,进来了也是歪歪扭扭的。好人追来了,他就是逃也难,憋瘸着呢。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了,汽车喇叭一响,坏人来了,车灯一歇坏人丝拉一声跑了,你就是逮也逮不住。”
“有坏人”?李逸然问。
“有,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打扮讲究的,赤脚光膀子的,披肩散发的,剃着光头的,什么样的坏人都有。”老人家越说心情越沉重。
“这三个队曾经遭到过坏人的破坏”?李逸然问。
“两年前的清明时节,各家各户都在做秧田,准备泡种下秧呢。有的人家已经上水沤田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谁也不在意谁。忽然间大家都听到了有人在田埂上喊话,说稻种来了,稻种来了,和去年不一样,今年是极品二代杂交种子,价格和去年一样的,极品种子不涨价。”
“还有这等事,一听就是假的,只有优等品没有极品,别上当啊!”李逸然提醒着,他不住地摇头,他与杜晓琼都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等着老爷爷的下文。
(74)“这些人把汽车停在大马路上,从向阳村开始挨个村地跑,一块田一块田地搜寻着,大喊大叫着。现在的人警惕性都高了,任凭你们怎么个叫,谁也不理会。一上午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去买。”
“很好!下午呢?”杜晓琼问。
老爷爷笑,他说:“下午就热闹了,那些个人把他们的货整麻袋地扛到田头,又挪到人堆里,人们一看都惊呆了,麻袋外面印着几个大字,就是极品二代种子,还有几个小一点的字,就是省朗朗种子公司,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道你还不相信吗,人家是整麻袋地封着口来的。相信的不相信的各参一半。有的试探着要买,但家里的人意见不统一不让买。”
“既然这样,就把他们撵走,我们的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就结了吗。”杜晓琼心直口快,李逸然也支持:“撵走撵走,不理他就是了。”
赵老爷爷接着说:“能撵走吗,人家是一步一步地来的。一个像似有文化的人,拿出了几张纸,照着纸上的字就唸开了,张三李四王二,各家各户几亩田,种子数量,单价金额,甚至于住宅电话号码手机号码全都在上面。人们议论开了,有的说是极品种子不假。有的说他们是经过乡里村里同意才来的,还有人说就是嘛,今天早上我路过村委会门口看到几个人和老王头讲话呢。没有什么再怀疑的了,大家一窝蜂扑上去,那架势不亚于抢,我自己也挤了进去,生怕买不到。”
赵老爷爷说到这里,李逸然杜晓琼连连拍着大腿,大声地喊着:“别上当啊,别上当啊!”
赵老爷爷说:“这事都过去了,你们喊也没用。”李逸
然杜晓琼连连摇头,着急啊。
赵老爷爷又接着说:“那个文化人,像似主事的,他说大家不要急不用挤,喊到谁谁来买,按照喊到的名单顺序排好队,很快就能买到的。你还别说,所有的人都听他的,秩序相当好,交钱拿货很快的。有人要求买两年的,那个主事的人说绝对的不行,极品种子每年都要杂交培植,我们要为你们负责,明年我们还会来的。就这样三个队每家每户都买到了。他们笑嘻嘻地把所谓的极品种子背回了家,我自己也买了,背着麻袋喜颠颠地又小心翼翼地送回家,一路上又生怕掉了一粒种子。”
李逸然杜晓琼听到这里长吁短叹不住地摇头:“唬人啊,黑心肠的人该罚该打!”
接下来李逸然替代赵老爷爷说:“村民们播种育苗下秧栽秧田间管理一切照旧,没有人提过种子的事。”
“你小子精得很,上了你的话,没有一个人说过怀疑的话。说话的人也有哇,三三两两地私下里高兴着呢,那意思是让山里面的人听到了,还不把财气也抢了去。”赵老爷爷如是说,只听得他喉咙里咕噜一声,一股气堵了上来,怕是也气自己愚昧心里阴暗。
“后来还是发现了,假的总是假的嘛。”杜晓琼说。
“姑娘, 你说得没错,青稞到了带肚的时候,却不见带肚,少数棵瓣带了肚,却是痺的也不见扬花。”赵老爷爷有气无力,越说越没劲。
停了老半天,赵老爷爷又说道:“大面积青稞不灌浆不长米,人们慌了神,这才想起来到村里找王主任问个清楚讨回公道。”
第十九章 不耻下问李杜拜瑞芳为师 农民致富种菜上市亦是生财之路
(75)“有结果吗,王主任肯定要管的。”李逸然问。
赵老爷爷笑着说:“他是村官,能不管吗,这小子能耐不浅啊,我就在他跟前,他指着我的鼻子就骂,我说你们不是很能吗,集体买你们不要,现在好了出事了,晓得来找我了,你们早干什么的呀?”
说真的李逸然杜晓琼忍不住地笑,你赵老爷爷岁数大,是长辈的长辈,领导也要敬重你,可你理亏啊,骂你两句也不大要紧的。
“老爷爷,王主任骂的对呀,是我们自己警惕性不高嘛。”李逸然安慰着老爷爷,但他决不和稀泥,“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我们不能随便地就出手啊,尤其是年纪大的人嘛,应该头脑冷静办事小心谨慎才对呀。”
“狼儿,你批评的对,老爷爷接受。那会儿我知道自己错了,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地退到后面去了。王主任说你们把条子拿给我看看,什么条子,大伙儿都楞住了,条子,收据!王主任大声地叫了起来,没有条子也没有收据,都一起齐刷刷地摇着头,王主任那个气得翻白眼,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此时李逸然杜晓琼都沉闷起来,杜晓琼问:“老爷爷,大致每户拿出去多少钱?”
“少的一百多块钱,多的两百多块钱。”老爷爷答,他突然想起来了:“何止这些钱呢,那一年每家每户颗粒无收,一亩田损失两千块钱,田多的人家就是一万多。”老爷爷如是说,他又补充道:“我家五亩田,损失一万,再加上第二年买米吃,双重损失啊。”
“老爷爷,其实,骗子的骗法并不高明,极品种子从来没有过,就是最好的种子也不挂极品两个字,再说了整车送到田头,没有村主任带着明显是假的。骗子手里的信息也是买的,我们不能信啊。有人看到几个人和王主任说话,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厉,他们说得什么话,你们一概不知道。选种是大事,一定要集体去办。”
赵老爷爷混浊的眼里湿润了,谢谢你们啊,两位年轻人。田里的水打满了,李逸然杜晓琼一直把老人送到家。
告别了赵老爷爷,李逸然杜晓琼一直向南走去。赵老爷爷大声地喊着:“这个村子叫向阳村,南头是苏李庙,奥,不,是苏李村。”
“谢谢老爷爷,再见!”
刚到村里,在三岔路口,李逸然杜晓琼发现了一块菜地,这块菜地的面积不算大,也就半亩左右,地里长满了蔬菜,绿色的蔬菜一壠又一壠,有青菜黄瓜茄子辣椒,品种太多目不暇接。这两个年轻人高兴啊,在大学那会儿也参观过农家的菜地,面积挺大的,品种也很多呀,可他们没有这样的兴奋,因为这是在自己的家门口,亲人们自己种的菜啊。
一位青年妇女正蹲在地里弄菜呢,她这是在拔青菜,一把一把地拔起来,挨个地剪去菜根,又在水桶里清洗干净,再齐整整地放到筐子里。她的动子如此的娴熟麻利轻快,李逸然杜晓琼看得如痴如醉。他们曾经在老书本里见到过哪些嘴里叨念着之乎者也,又大喊大叫着劳动者是衣食父母,可这些文人墨客们不学无术,肩上不能挑担,手上不能提蓝。
农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农民养肓了我们,他们善良淳朴。眼前的这位大姐就是农民的典型代表。想到这些,李逸然杜晓琼对这位大姐的崇敬油然而生。
“大姐,您好。”李逸然叫着。
“大姐,您在弄菜啊。”杜晓琼喊着。
这位大姐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应声回头看去,她发现了是两个年轻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正冲着她在笑呢。
(76)“奥,是你们两个,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嘛,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吗?”这位姐姐问话过后爽朗地笑着。
杜晓琼抢先回答:“没有事,我们看到你这样地能干事,就想向你学习呢。”
“瞧你这位大姐说的,我哪里会干事啊,我们这几个村子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多的是,钉能的人太多了。”大姐回了话又低下头去干活。
“大姐,我们能进去吗?”李逸然问。
“怎么不能进呀,我是怕耽误你们的时间啊,拿开园门进来就是了。”大姐又埋头干活,真是时间就是金钱啊。
李逸然杜晓琼拔开用树枝编的园门,径直来到大姐跟前,他们蹲下来与大姐说着笑着,李逸然杜晓琼也学着大姐的一举一动,一把一把地拔菜,他们只顾着拔菜话就少多了。这位大姐一回头,不得了!大事不好!她一急惊讶之下,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大哥这位大姐,你们不要拔了,赶紧停下来!”大姐高声地喊着。
杜晓琼不高兴了,她嘟嚷着:“姐姐,我们是给你帮忙的,也不要你的菜,就是要个一把两把的,也会付钱的,怎么就不能拔呢。”
大姐说:“你们瞧瞧,我拔过的地方还有菜,拔上来的是大菜,留下来的是小菜,这一回拔了,下一回还有,下一回拔了,下下回还有,要拔四五回呢,你们再瞧瞧你们拔过的地方,一根菜都没有了。”
经大姐这么一说,李逸然杜晓琼来回这么一看,直觉得自愧不如羞愧难言,于是乎此二人立马倒地,半天不说一句话。
“大姐,我们给你帮倒忙了,真是对不起,我们向你赔礼道歉。”李逸然如是说,杜晓琼只是赔笑。
“瞧你们这样细皮嫩肉的,压根儿没干过活嘛,从大城市来得吧,起来吧,滚泥巴会弄脏衣服的。”大姐一边干活一边不停地笑着。
杜晓琼红着脸答道;“大姐,您说得对,我们餐餐吃蔬菜,就是没种过蔬菜,真的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文化人做报告,写文章,搞研究,不像我们泥腿子一天到晚在泥巴里打滚,没有什么出息啊。”大姐也蛮谦虚的,其实大姐有文化,十年前的高中毕业生,姓张名瑞芳,就是本队人,嫁给本队小伙子胡万才。丈夫去外地打工也有好几年了,她自己在家种四亩田,三亩田栽水稻一亩田种蔬菜,到年尾算算细账,不比他丈夫挣得少。
“大姐,您教我们拔菜吧。”李逸然央求着 。
大姐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她笑嘻嘻地说:“我刚才说过了,拔大的留小的,不用怕,将五指插下去,手到了半腰,合拢着把大菜提起来。把菜交给另一只手,再继续拔,抓菜的手一定要轻,别把菜抓烂了。要把菜根对齐,对齐了才好剪哪。”大姐一边说一边做示范动作,李逸然杜晓琼听得认真看得仔细,他们一遍一遍地做,没出多长时间就学会了,虽然有断菜的情况,但毕竟是少数几根。
今天李逸然杜晓琼学会了拔菜,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这是在课堂上没有学到的知识。他们真的不好意思告诉大姐,自己就是省农大的学生。
在李逸然杜晓琼的帮助下,大姐的那壠青菜很快就拔完了。大姐笑着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也没时间邀请你们到我家喝茶去,谢谢你们了。”
(77)“听大姐的话音是要撵我们两个人走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姐这里还有两个空筐子没装上菜呢,我们不走,必须把活干完。”杜晓琼这是赖上了不是。
大姐哈哈大笑,不知从哪里同时掉下宝哥哥林妹妹,不抓他们的公差还就是不行。“好好好,你们两个摘茄子下辣椒。注意要专挑大的摘,中等以下的全留着,能摘多少算多少。”
好嘞,这一对年轻人每人占一个壠,杜晓琼下辣椒,李逸然摘茄子,都是个大鲜艳,爱不释手。就数杜晓琼话多,什么好大呀,好水灵呀,从来都没见过的呀,大姐不嫌烦也附和着说说笑笑。
“大姐,要把这些菜运到哪里去卖呢?”李逸然如是问。
大姐笑着说:“谈不上运,就是用扁担挑,挑到雨山,哪里好卖就到哪里去卖。”
李逸然沉下了脸,他说:“这不行,这就是打游击么。”
“我们把菜挑到城里,想到人多的地方去卖,又不能占道经营,想到住宅区旁边去卖,又影响了人家的环境卫生。”大姐一边说一边叹息,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
“我们可以到菜市场去卖呀,买一个固定位置嘛”杜晓琼说道。
“谁不想这样做呢,我们家既种粮食又种菜,就我一个人在弄着,不是天天有菜卖,每个月交三百块钱摊位费就不划算了。再说了外来的菜贩子占了所有的位置,我们压根儿买不到固定摊位。”
“奥,原来是这样的。”李逸然凝神朝远方看去,远处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偶有一两朵白云绕在山间。
大姐告诉两个年轻人,她家有两块菜地共计一亩面积,全种蔬菜,隔三差五地挑到雨山去卖,大姐一担挑就是百把斤,也能卖个一百多块钱。
“一百多斤的重担挑在肩上,大姐您要走多少里才能走到雨山呢?”杜晓琼问。
大姐笑着说:“走十五里路就到了,得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路上要歇两肩。”
杜晓琼闷着头不敢做声,她心想我这个大学生管什么用,我有生以来从没挑过担子,这一百多斤的重担恐怕连挑都挑不起来,我废人啊我。大姐比我还端庄,她不娇气,在艰难的生活中她历练出来了。杜晓琼走到大姐跟前拿着大姐的手,哽咽着说:“大姐,您真的很伟大,请问您尊姓大名,我要拜您为师,一辈子向您学习。”
大姐也深受感动,她说:“伟大不敢当,学习是互相的,我知道,你们是有知识的人,国家的栋梁,我要向你们学习。我叫张瑞芳,瑞士的瑞,芳草的芳,你们就叫我瑞芳姐姐。”
“瑞芳姐姐好,我叫李逸然,她叫杜晓琼,我们是省农大的学生,我们是一个行政村的,刚毕业,回到家乡务农,还请姐姐多多地指教。”李逸然如是说。
瑞芳姐姐哈哈大笑:“我说呢,以后你们常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们吱一声就行。”
“瑞芳姐姐,这里,除了你家种菜以外,还有别的人家种菜吗?”李逸然问道。
瑞芳姐姐甩手向南一指说道:“就在南头,上西村老万家,全家五口人种菜,六亩地架设大棚种菜,每天早晨开着汽车送菜,他家有固定摊位。”
好!想着点子发家致富,上西村已经有了先驱。李逸然杜晓琼继续南行,老万家是种菜大户,本次考察是必须要访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