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王雅芹来了，她夹在人群里，在大院里漫不经心地走着，走过了书记办公室，走过了主任办公室，再路过财务办公室。她看到张会计和出纳会计陈亚芝在伏案记账，王雅芹知道陈亚芝的丈夫在单位因公去世，村领导安排她在村里担出纳会计兼服装厂出纳会计，现在又兼着大学生平台出纳会计，她年轻长得又好看。
王雅芹转悠到大学生平台办公室的门口，她站住了。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王雅芹朝里看去，这间办公室很气派，如果用金碧辉煌这个词，那是过了一些，但这里面的装饰，在我们秀山这一块，那是一流的。特别是办公桌上配置了电脑，这就足以说明这里面的主人，是干事的主。
王雅芹朝里搜寻一遍，没有见到她要见的人，很是扫兴。她见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在电脑上查看着什么，两分钟过去了，这姑娘没有抬头，似乎没有感觉到门外有人。
王雅芹猜测到这个女人就是大学生平台办公室副主任杜晓琼了，她小名叫二丫，虽然和自己是一个行政村的，但她家住在山外，山外要开放些，人的头脑灵活些，经济就繁荣一些。她是农大毕业的，现在名气可大了。
王雅芹想，这才几个月，她二丫跟着李逸然不往城里去，却回家乡为民服务，在全市开了一个先例，名气渐渐地上升，现在都云里雾里了。她跟着李逸然到陈亚芝家的田里拔草，上了市报头条，是我王雅芹召集村民去老公场学习他们的先进事迹。就有那么巧，我在老公场读报，却引来了老王头，这个老王头一次又一次地向乡里汇报，又向市里汇报，就是这样才有了他们今天的腾云驾雾。可又有谁知道我王雅芹是为他们涂脂抹粉的幕后英雄呢。
王雅芹想这些事我都不计较，一是命运跟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二是我王雅芹也就是个高中生，与他们农大毕业的这帮人相差一节。但是李逸然是我的人，打小起我王雅芹就暗恋着他，他考上了大学，我没考上，就这几年没有连络而已。
这个杜晓琼还不抬头，看样子，她就是一头笨猪了，天助我也，从她手里夺回李逸然，将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王雅芹用手敲敲门框，她又重重地敲一次，杜晓琼这才抬起了头，朝王雅芹看着，也不说话。看样子，她在电脑里还没有出得来。王雅芹笑，杜晓琼朝她点点头，那意思你是谁。
王雅芹一阵哈哈大笑后说道：“我是王雅芹呀，杜主任，贵人多忘事了吧？”
杜晓琼还是笑，既不点头又不摇头，王雅芹说道：“两个月前，我们一同在陈亚芝家的田里拔草的，想想看。”
“奥，我想起来了，你是王雅芹，和李逸然是一个自然村 ，高中毕业生，我说的对吧？”
“没错，没错，通知看电影开会，我就来了，顺便看看李逸然，也看看你这个大主任。”王雅芹笑着说。
“谢谢，谢谢，担待不起呀。”杜晓琼说着就给王雅芹让座倒水。
王雅芹环顾这间房子的四周，又眼见着杜晓琼的穿着打扮和她的气貭，直感觉到自愧不如。但她不气馁，她想着就从现在起，我王雅芹要通过不懈的努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赶上她甚至超过她。到那时候她心爱的宝贝疙瘩李逸然就是我的人了。那时候的杜晓琼，你就一边待着吧。
“杜主任，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不知可以不可以？”王雅芹如是问。
“瞧你说的，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姐妹俩了，你多大岁数了?”杜晓琼问。
“我二十一岁，你是我的姐姐。”
“好妹妹，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122）“我听说你与李逸然不进城市回家乡，为农民服务改变家乡面貌，这个事情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呢?”王雅芹直截了当。
杜晓琼笑着说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哇，前一段时间，我们在各种场合也作过宣传，这个事情的主要内容就是提高农民的经济收入，让农民过上好日子。具体的措施有两条，一是引导农民改变传统的单一种植水稻的经济模式，实行以种植蔬菜为主，种粮为辅，多种经营一并发展的綜合形的经济模式。就是这样的，好妹妹，我们一起探讨吧。”
“姐姐，你说的真好，还有第二条呢？”
“第二条就是新办经济实体，把外出打工子打工妹招集回来，让他们在家门口挣钱，与此同时也解决了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的问题。”
“是吗，到时候，我们也能到企业工作咯？”王雅芹喜形于色。
“那是的，像你这样年轻，又有文化的朋友，一定能派上大的用场。”杜晓琼边笑边说。
“好姐姐，我谢谢了，我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王雅芹又问道。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说吧。”杜晓琼显得和蔼可亲，真像个大姐姐似的。
“那我就说了，你和李逸然整天到晚的，忙这忙那的，农民们收入提高了，日子好过了，可你们呢，你们也要吃饭啦，你们的收入从哪里来呢？”王雅芹问道。
“你是高中生，也是有文化的人了，过去有一个说法，叫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意思就是说我为别人做事，别人也会为我做事。抄近一点说，我为农民服务，人们能看得到，比如我动员他们改变农作物的种植观念，又为他们提供货真价实的生产资料，而农民为我服务也就在其中了。农民们有饭吃，我不就是有饭吃了吗?这就好比你有饭吃，我也有饭吃的道理是一模一样的。”杜晓琼耐心地做出解释。
王雅芹哈哈地笑，她大口地喝着水，喝干了自己提着水瓶加满，又给杜晓琼茶杯里添了水。
“姐姐，我怎么觉得很深奥呢?”
“你觉得那些个地方还不明白呢”？
“你为农民服务，使农民富裕起来，而农民为你服务也就在其中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得。”王雅芹问道。
“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人类自从有了剩余食品起，直到现在，人际的交往，经济集团之间的交流等等都是有偿服务在维系着支撑着，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我为农民服务也是有偿服务，只是我把农民的利益放在最高点上，做到不赚农民的钱，少赚农民的钱，这就是我与同行之间的竞争。我们赚的是生产资料厂家的钱，他们之间也有一个竞争。做事业不图大红大紫，只求有日子过就行。好妹妹，你懂吗?”杜晓琼说得明明白白，并不难懂。
“好姐姐你真的很伟大，我要向你学习。”
“互相学 同提高，走，看电影去。”
“好嘞”!杜晓琼王雅芹手拉着手，一同走向农民大礼堂。
农民大礼堂就在村部大院里面，座北朝南，是两千年的时候建造起来的。那个时候村里企业有好几个，产品适销对路，经济效益好。村领导把钱用在刀刃上，请来专业设计人员，按照城市影剧院的建造标准和建造风格，精心建造起来的。内有一千两百个座位，连同加座可容纳一千四百人。农民大礼堂刚建起来的那几年，都要请周边地区文化团队来这里进行文艺演出，放电影是经常性的，文化生活好，农民们高兴。只是这些年，大部分年轻力壮的人外出打工，除农忙季节之外，村里剩下的人不多了，农民大礼堂才冷清下来。
（123）六点半钟，太阳刚落下山，礼堂里已经座无虚席。这里没有太大的嘈杂声，人们在谈笑声中等待电影的开场。乡党委高书记在郝书记王主任的陪同下进入礼堂，高书记已近六十岁的年纪，快要退休了。他就是本地农村人，早年在大队书记的岗位上提拔为国家干部，担乡党委书记也有十年了。高书记个大背略驮，稀疏的如同银丝的头发朝后大背着。他印堂饱满两眼炯炯有神，黑黝黝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今天他虽然没有了农民的装束，但他这一套退了色的中山装依然穿在身上。
郝书记走在前头，她呼喊着：“乡亲们好”！
“书记好，书记辛苦了!”有人回应
郝书记又呼喊：“乡党委高书记来了，欢迎高书记！”
这一方块的人们全都起立，热烈地鼓掌，有人喊着：“高书记，你辛苦了！”高书记向他招手，又说道：“你好，你辛苦了，同志们好，大家辛苦了！”书记两手抬起，示意大
家坐下。
一个老头坐下后又起立，他绕过座位，来到高书记跟前，大叫一声：“高书记”！
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以为此人是个神经病，其实不然。这一声大叫，着实把高书记吓了一跳，书记定睛细看之后，便哈哈大笑，书记敞开双手，与这个老头拥抱着：“啊呀呀，老顾头，你这个老倔头，我给多少人带信，请你到我那里去，你就是不去，发财了不是，不理我了不是，你我可是拜把子的兄弟啊！”
此时顾老头老泪纵横，就要下跪向书记谢恩，书记连忙将他扶起，又问道：“老伴的病好了”?
“好了好了，要不是你相救，她就没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报。”顾老头说道。
“快别说这些，谁跟谁还没有互相帮助的时候呢。”高书记如是说。
原来两年前顾老头的老伴生病，只是在地方小医院诊治，她的两个儿子在外地打工，回来后听说母亲得的是不治之症，没再管母亲的病情，便放弃了，又回到了工地。
就这样他的老伴活生生地在家里等着，高书记下队调研路过这里，听说这个情况后，立马去顾家查看。他告诉顾老头，医院也有误诊的时候，何况是地方小医院呢。高书记一再嘱咐顾老头一定要带老伴到大医院诊治。
顾老头被高书记说动了，确定带老伴去省城医院检查治疗。去的那一天，高书记来了，他陪着顾老头，陪着顾老头的老伴到了大医院，经过检查，老妇人就是患了胃溃疡，住院治疗半个月就康复回家了。
那会儿高书记对顾老头说，你们两个老人都老了，身边得有人照应，你那两个儿子，最起码要回来一个，家门口也能挣钱嘛。
两年后的今天，顾老头在这里遇见高书记，想起高书记的恩情，他激动啊，于是就有了他大叫一声高书记的动人情景。
高书记问老人：“你儿子可回来了”？
老人回答：“回来了，两个儿子都回来了，最近才回来的，不出去打工了。大学生李主任还有杜副主任到我们那里宣传，说种蔬菜比种水稻划得来，最起码能挣到翻两番的钱。”
“好！很好！”高书记大加赞赏。
第三十一章，李逸然杜晓琼任职平台正副主任 群情激昂为民服务要点出台
（124）电影放映开始，这部电影不同往常的电影，这是一部悲惨的电影，太多太多的人惨死在大地震中。悲惨过后也有爱，男女之间的情爱，还有姐弟之间的情同手足的爱。放映结束，人们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礼堂里又恢复了光亮，白昼般的亮，人们欢声笑语。张会计带着一帮年轻人在 台忙碌着。不用几分钟， 台布置好了。 台上方打上了红色会标：xx市xx乡秀山湖村发展经济科技致富誓师动员大会，几个姑娘上来倒水，张会计在会场的第一排调试音响，人们在优雅活跃的气氛中翘首等待着领导的亮相。
郝书记健步登上 台，她在发言席从容站定，她环顾全场后，发出了强有力的声音：“父老乡亲们，你们好！”掌声四起，持久不息。
她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道：“近几年以来，乡亲们为改变旧的落后面貌，为把日子过得更好一点，苦干实干，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在成绩面前我们不满足，村两委认为我们要依靠科技发展，科技兴农，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于是今天召开发展经济科技致富誓师动员大会，我们的目标是：三年内集体经济年收入翻一番，村民人均年收入翻两番。我们把计划上报了乡党委，领导十分地重视，今天乡党委书记高云鹏同志亲临会场，给我们加油鼓劲，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高书记到 台入座。”
全场一片欢呼，掌声雷动，高书记笑盈盈地走上 台，他挥动着双臂，连连高呼着：“乡亲们好，乡亲们辛苦了！”
郝书记又说：“有请村党支部委员、村委员会委员到 台入座，大家鼓掌！”掌声、欢呼声一片。王主任还有其他委员兴高采烈地上了 台，高书记与他们一一握手，又给予亲切的问候。
郝书记又说道：“现在我高兴地向大家宣布，宣布一件喜事，这件喜事，大部分同志已经知道了，这就是，我们村里的两位大学生回来了，他们为我们广大村民服务，搭起了大学生为民服务平台。他们立志为改变家乡面貌作出贡献，他们是李逸然、杜晓琼。村两委已经确定李逸然同志任平台主任，杜晓琼同志任平台副主任，现在有请李逸然杜晓琼上 台入座。”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李逸然杜晓琼走上 台，并列向全场与会人员深深一鞠躬，又转身向 台领导深深一鞠躬。高书记站起来带头鼓掌，全场又一次响起了掌声。
王主任在大会上作了动员报告，他没有准备讲话稿，即席演讲，他的开场白是这样说的：
我老王头今年六十整，当村主任十五年，没有功劳，没有苦劳，就是有点疲劳。我本来不想再干了，最苦的时候，大家没有饭吃，现在好了，大家有饭吃，有衣服穿，我就可以回家休息了。这个想法是过去了的，现在我改变了。我之所以改变了不干的想法，有三点。第一点，郝书记是一个女同志，她工作起来劲头十足，总是起早带晚地为村里做事，从不叫苦叫累，近一段时间我常常想，难不成我一个带把子的还不如一个女同志。第二点，乡里高书记也是六十整，我从来没听说过他要撂挑子，他还常常批评我，说我未老先衰，就是思想衰退不革命了，领导批评的对。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就是两个大学生回来了，我领会到了他们的新思想，看准了他们的新做法，由此我看到了我们全村几年后美好的生活前景，于是我的劲头又来了，我要干，我要继续干下去。
王主任这段开场白愽得了雷鸣般的喝彩声，高书记望着他哈哈地笑。
（125）王主任动员报告的正文也是讲了三点，他没有讲总的大标题，也没有讲小标题，更没有讲一二三套ABC，他一连串讲下来，与会人员听起来很有层次，一点都不乱，大意是这样的：
“同志们，我先讲科学发展，什么是科学呢，科学就是我们正在探秘我们还不知道的东西，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太多，有的人说，不知道就让他不知道，知道的东西多了，你不觉得累吗，这是什么思想？这是懒汉的思想，不动脑子甘居贫穷，三亩良田一条牛，三间大瓦房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典型的固步自封，不求进取，甘居落后的思想。你还别说，他说他满足了，他说一年杀一头猪，杀十只鸭十只鹅，都腌起来，天天吃咸货，一年吃到头够了，餐餐吃精细的大米饭，精细的白面，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我说小老弟，你那不叫红红火火的，你那叫糊里糊涂……”
会场一片笑声，有人喊叫：“我说王主任，你倒说说看，人家是怎么个糊里糊涂？”
王主任接着说道：“好，我就来告诉大家，他是怎么个糊里糊涂。什么叫贫穷，什么叫富裕，这两者是相比较而言的。解放前我们贫穷，现在我们富裕了，这就是一些人说的天天有白米饭吃，有咸鱼咸肉吃。我要说的是我们不能停留在原有的水平上，我们的口袋要鼓起来，银行存单要多起来，我们要住得更舒适一些，吃得更营养更健康一些。吃得太孬没有营养，吃的太好不健康，三高人群越来越多……”
会场笑声不断，有人喊话：“老王头，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王主任接着说道：“吃喝要讲科学，住房要讲科学。我们要更富裕起来，更要讲究科学，这就是科学发展，大的方面就是宏观控制，持续发展。小的方面，在我们这一块，就是科学种田，增大经济效益……”
高书记哈哈大笑，他站起来带头鼓掌，全场欢声雷动此起彼伏。高书记摇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走到发言席，拿过话筒说道：“王主任讲得真好，什么都要讲究科学，在我们农村，就是要讲究科学种田，农民世世代代种田不知道科学种田。在我国的北方，人口少，土地面积大。他们成片地种小麦种玉米，又引进新品种，高产啊，同志们。不用几年，他们就富起来了。可是，他们这一套经验，放在我们这里就不行了。我们这里人均一亩田，祖祖辈辈栽水稻，只能吃饱肚子，没有钱花，发不了财。你们村里的大学生李逸然杜晓琼就找到了科学种田的奥秘：种菜，只有种菜卖菜才能发家致富。后生可畏，这两个年轻人把平台搭起来了，从种子到农药再到化肥，全方位地为大家服务，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同志们，大干一场吧。”
人们欢呼不歇，掌声四起。王主任拿过话筒，对高书记说：“书记，你把我的话说了，我说什么呢？”
高书记笑，他说：“你再说一点别的，要么你把我的话再重复一遍。”
坐在会场前排的人听到这些话，笑得东倒西歪的，感觉领导之间说话怎么就这么随便呢。
王主任又继续说道：“这两个年轻人说种菜的收入要比种粮的收入翻两番，其实他们说的是保守数字，这两天我反复测算，做大棚种菜，一亩地年收入两万块钱不成问题。现在我以村委会的名义号召全村每家至少种两亩地的大棚蔬菜，村里有人到田头做技术指导，我们还要打报告，请求领导划出地方专做临时菜市场，让我们每一家都有临时摊位，以后还要上正式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