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信仰百科》(工具书)2019年08月03日星期六,耿家强1煮酒论史已更新,请回复
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post-no05-505072-1.shtml (6,重新认识资本主义
在《共产党宣言》(1848年)宣告“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进行世界革命的时候,全世界大多数地区还根本没有产生无产阶级。即使当时欧洲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英、法、德)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并没有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资本主义的全部生产力并没有发挥出来。所以,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革命问题还谈不到,因为社会主义革命是革资产阶级的命,显然不是当时的现实问题。
伯恩施坦在《前提》一书中分析了当时欧洲各国生产力发展水平和无产阶级的成熟程度,认定实现社会主义的先决条件并不具备。他“把一定水平的资本主义发展当作普遍实现社会主义的第一个先决条件,把工人政党即社会民主党进行政治统治作为第二个先决条件。”(《前提》第145页)他认为当时实际上愿意“为社会主义解放的积极工作的工人只占全体工人很小的百分比。”(同上第154页)他指出,《共产党宣言》在1847年宣称,德国处于资产阶级革命的前夜,这一革命由于无产阶级已经达到的发展和欧洲文明的已经进步的条件,“只可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直接序幕。”(仝上第70页)伯恩施坦紧接着指出:“马克思当时已经认真地研究了经济学,却犯了这一随便哪一个第一流的政治梦想家很少会超过的历史的自我欺骗……”
因此他在批评马克思和恩格斯错误地估计了当年德国形势时说,马克思和恩格斯之所以犯错误,“不仅是对一个政治行动的前途的过高估计(这是热情充沛的领袖可能犯的,并且在某些情况下已经帮助他们取得出人意外的成就),而是对于一种经济的和社会的发展的成熟程度所作的纯粹思辨的预测(这一发展几乎还没有露出最初的萌芽)。一件需要几个世代才能实现的事,竟根据关于对立面的发展和关于通过对立面发展的哲学而被看成一次政治革命的直接后果,而这一革命是首先必须为资产阶级创造发展的自由余地的。”(仝上第70页)伯恩施坦的这一批评是对的(其中谈到的关于对立面发展的哲学问题这里暂不讨论)。《共产党宣言》曾正确地指出:“资产阶级争得自己的阶级统治地位还不到一百年,它所造成的生产力却比过去世世代代总共造成的生产力还要大,还要多。”它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先进的生产方式,是机械化大生产的组织者和领导者,它最积极地把科学技术转化为生产力,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而另一方面,《宣言》提出的政治主张却是:为解放穷苦工人,就必须以暴力革命的手段消灭私有制,剥夺资产阶级,消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消灭这个“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的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正如辛子陵先生指出的,这是《宣言》的根本性错误,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早期思想中的空想社会主义成分。马克思所倡导的社会主义革命,由此便成为一种打着解放工人阶级的旗帜摧毁先进生产力的暴力社会主义运动。
(7,坚持真理的大无畏精神光照千秋
这是一桩惊心动魄的真理与权力抗争的公案。一切可以用来斗争的手段,都在领袖们的手里,谁敢与主流意识挑战,谁就是机会主义者、叛徒,不仅可以批判、斗争,而且视为可耻,遭社会唾弃,什么“臭名昭著”、“遗臭万年”之类的咒语统统扣在伯恩施坦的头上!而他却在坚持真理、为党工作的动力的推动下,第一个勇敢地提出了对马克思理论的修正。这种坚持真理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气壮山河,光照千秋!
伯恩施坦认为,社会民主党必须长期从事的,不是痴心妄想大崩溃,而是“在政治上把工人组织起来,训练他们运用民主,为国内的一切适于提高工人阶级和按民主精神改造国家制度的改革而斗争。”(《前提》第4页)
他认为社会民主党期待资本主义制度发生严重经济和政治危机时用暴力革命的手段夺取政权的设想是不切实际的。社会民主党“决不热衷于一场反对整个非无产者的暴力革命”。他一再指出:“如果社会民主党有勇气从实际上已经过时的一套惯用语中解放出来,并且愿意表现为它今天实际上的样子,即一个民主的社会主义的改良政党,那它的影响将比今天更加大得多。”(《前提》第239页)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在德国社会民主党内掀起轩然大波。该党主要领导人纷纷表态谴责,对伯恩施坦发动了猛烈抨击。李卜克内西说:“如果伯恩施坦的论述是正确的,那末,我们就可以埋葬我们的纲领,埋葬我们整个的过去和整个社会民主党了,那末,我们就不再是一个无产阶级政党了。”(《关于伯恩施坦问题的争论》第51页)当年,俄国著名理论家普列汉诺夫对伯恩施坦批判得最厉害,称他是“马克思主义的最恶毒的敌人。”(仝上第7页)他认为“今天的问题就是谁埋葬谁的问题。”(仝上第98页)倍倍尔则写信对伯恩施坦说:“制定策略必须始终考虑到党的基本原则和目的。而在这一点上,你和党内有99%以上的人的观点是根本不同的。”(仝上第62页)。
面对党内领袖们和理论权威的批判、指责,伯恩施坦没有低下他的头。该党从1898年到1903年延续六年,召开过五次党代表大会,有三次大会先后还通过了针对他的反对修正主义的决议。伯恩施坦说:“接二连三的最凶狠的攻击落在我身上,他们既然不能让人怀疑我的行为牵涉个人利益,因此就更加粗暴地对待我的科学名声。把我从来没有发表过的主张算在我的名下,用最专横的方式对待我的统计数字和经济论断。尽管这很不正派并且在那时深深地伤害了我,但我仍旧要为这些攻击辩护,说它们到底并不是完全没有来由的。”(《一个社会主义者的发展过程》第32页)
当时,有家报纸披露:“梅林、卢森堡和考茨基在那里对所有那些敢于独立思考和不是把重复陈词滥调当作任务的人执行了刽子手的职能。”(仝上第449页)
针对倍倍尔的上封信上的指责,伯恩施坦则在回信中指出:“你信上说党内有99%的人都反对我,是骗不了我的。反对我的人中大多数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是因为他们受到错误的指引,从我的文章里读出了和原来意义大为出入的东西;是因为响亮的空话和迷网般的诡辩使他们晕头转向了。但是这是不会持久的,也是不可能持久的。”(《伯恩施坦文选》第98页)
伯恩施坦认为对他的批判是类似于中世纪宗教裁判所作的粗暴的判决。对于针对他作出的决议,他引用布鲁诺的一句名言来回答:“你们作出了判决,你们对这个判决也许比我这个受到判决的人更加害怕。”(《关于伯恩施坦问题的争论》第448页)布鲁诺宁死不屈,宁愿烧死在火刑上,也不愿放弃太阳中心说,正是这种精神激励着伯恩施坦,使他表现出一种具有独立人格的殉道精神!殉真理之道!伯恩施坦说:“我深信,将来会有一天,社会民主党将为拥有这样一本书(指《前提》一书)而感到骄傲。是的,这决不是自吹自擂。这是我的坚定信念。当争论过去后,你们将会看到,我的书包含着大量的认识要素,它们将给运动带来成果,而不会造成损失。我有权说出这一点,这不是狂妄自大,这是我的信念,我坚持这一信念。”(《关于伯恩施坦问题的争论》第454页)他在这个发言的结尾说:“我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为党工作,我将继续这样做,我自己认为这是我的功绩。”(仝上第455-456页)
伯恩施坦在党的领袖们声称“是他埋葬党,还是党埋葬他”的声讨声中仍然坚贞不屈地喊出他在为党工作是他的功绩。可见他有多么坚强的信念。伯恩施坦对马克思主义是忠诚的,但又不把它当作终极真理,不迷信权威,坚持真理,独立思考,敢讲真话,决不向权势低头,批评马克思主义,为了发展马克思主义,也就是修正马克思主义,这就是伯恩施坦所树立的修正主义形象。在第一次批伯恩施坦的斯图加特的党代表大会闭幕时,一位叫格雷利希的代表说:“我深信,我们的事业只能从批评中得到益处,德国社会民主党从自己的伟大思想家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接受了伟大的遗产。但是即是在这里,我们看不到最后的真理,而只有永久需要重新向事实看齐的科学。”(《关于伯恩施坦问题的争论》第90页)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这是对伯恩施坦的极大的支持和表扬。
伯恩施坦从实际出发,从历史发展条件出发,提出了符合于当时历史发展的要求和有利于推动历史社会进步的理论见解和政策,因而深受广大人民的支持和拥戴。连他的对手也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当年批判他的德国理论界头面人物考茨基,即使在当时也认为,“伯恩施坦没有叛变,他没有成为我们(马克思主义)的敌人。”后来,考茨基在纪念马克思逝世50周年的专文中,把伯恩施坦与马克思相提并论,把伯恩施坦称之为“人数不多的‘原始的马克思主义’这一辈当中的一个,”说他“孜孜不倦和奋不顾身地从事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活动,而且是以一个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和战士的身份,进行了50年的工作。”(萨谢理雅:《修正主义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学说》第39页)1932年伯恩施坦逝世时,柏林的拥护社会民主党的工人把他的丧礼变成了一次巨大的示威游行。(〔英〕利.拉贝兹编:《修正主义》,商务印书馆,1963年中文版,第42页)正是在1932年,考茨基在伯恩施坦的墓前落泪,沉痛回忆他俩之间的意见分歧,认为是不堪回首的“伤心事”,令他欣慰的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品质中最优秀的部分。”(萨谢理雅:《修正主义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学说》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