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精记》:界门纲目科属种,怪力乱神人鬼妖 。

  梦云舒拉住我,说:“经纬!别和人家争执!这位同志,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南科谦淡然地说:“无名无姓,山中一老翁。随便怎么叫吧!”
  梦云舒耐心地向他解释道:“我们也是奉政府的命令,特意过省穿江来到这拜访你,事情我徒弟刚才说了,政府要修大坝,这是个逆天工程,一旦开启,为的是造福后代万世。你这座九蟾观地处下游涝区,一旦大坝开始动工,这里必被淹掉,政府以人为本,特意要和你谈谈,能不能迁移别处,需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只要能保证大坝顺利建设。”
  南科谦抛长袖,仰天笑,我在他的上空俯视着他,不知他笑什么。他说:“若是我走了,天下可就不太平了。”他话中有话。我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三寸丁谷树皮的男人不是凡人,他养一只猫妖为宠,背后肯定还有什么大的隐秘之事。
  梦云舒问他为何这么说。南科谦依然没有道明,他这样说:“国有国事,人有人事。我的事误不了国,只是大坝绝对不能淹了这里。淹观事小,耽误了我的事,可就大了!若是政府一意孤行,那就让他们给我在这里修一间地下隧道!”
  我那时候不知道南科谦的身份,所以对他说的话非常不理解,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要阻碍国家工程。南科谦还说了,“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你们一拨拨的人来这里,九蟾观很快要被天下所知,找麻烦的人迟早要来,希望你们回去告诉秭归县干部,按我的要求来。你们不要再往我这跑了!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南科谦像是隐居在此被外界发现了一样,突然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我随口说道:“你的话我们肯定带到,你这破地方,谁没事来这呀?耽误我们一单摘灵,亏本买卖!”
  “你们是摘灵人?四位,别走了。留这吧!”南科谦动怒了,言语间,已经用控梦术放倒了张小美和刘宝童,梦云舒稍作反抗,也被撂倒了。我眼看着他们倒下去,却“空不出手”救他们仨。我虽然表现出来冷静,心里却慌极了,我在想,眼前这人不会是和王家赶尸匠一伙的吧?
  南科谦向前一步,我后退一步。他此时大概已经猜出我的身份,只是我不知道,所以我对他这几秒钟的面部表情变化感到疑惑,他变得友善起来。他问我:“你也会控梦术?”
  我说:“我和我师父学的。”
  南科谦说:“哦?你师父功力不够嘛!”
  我皱着眉头,冷笑道:“你功力不也如此嘛!我只是初学者,你的控梦术对我不管用啊!”南科谦抬手说:“停!你小子嘴巴功夫不错,就是火气大!不过,年轻人火气大,也是好事,说明还有血性!既然你是百无禁忌,又会控梦术,那我问你,你师父的师父是不是叫梦三阎?”
  “嗯?你怎么知道?”我紧张起来。我第一反应是往坏处想的,我想难道这人和梦云舒或者师祖有什么过节吗,看他这年纪,不像师祖那个时代的人啊!
  南科谦继续保持神秘,说道:“你先回答我,是不是吧?”
  我点点头。南科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释怀了什么似的。他说:“拾得和尚说会有一位拥有百无禁忌特异功能的控梦师领导灵物对抗人类,他说你是谶言之子,并让老鸦神之子给你带话。”
  南科谦竟然知道这么多,我十分惊讶。我问他:“是有人给我带了话,不过那应该不是人,它叫泥菩萨,没有脸,应该说头这个位置,是个黑洞,看不见。”
  南科谦说:“没错,那就是老鸦神之子。想必你也知道圣灵的事了。”
  我说:“泥菩萨只说了一点点。酉西山,是吧?”
  南科谦说:“我便是酉西山一员。西山有五祖,收了五个徒弟,我便是其中一个徒弟。我们守护五大圣灵,它们不能出乱子,所以我才坚持要留在这里。”
  我问他:“这里有圣灵?”
  南科谦神态变化,我看出来,他是觉得他说漏嘴了,我告诉他说:“你放心。泥菩萨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往外讲,我师父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事。”
  南科谦选择相信我,他说:“你不是外人。我就姑且将秘密说给你听。但是在这前,我要问你。”他突然又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我深知,我的眼神越扑朔躲避,南科谦越会觉得我有问题,于是,我就和他对视,并且问他:“你要问什么?”
  南科谦说:“你为什么是个摘灵人?这行自古至今断不了,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小年轻不断加入。”
  我说:“说实话,一开始我不认同我师父,我觉得万物有灵,人和灵物是对等的,后来,我听了我师父的一些故事,他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觉得有道理……”我话未说完,南科谦插话道:“我打断下,你师父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说:“你听我说完。他这样说,我以前也听了,我刚才说了嘛,我当时觉得挺有道理。后来,我遇到豢龙氏,遇到泥菩萨,他们持完全相反的态度,当然,他们也把我说服了。所以,我现在,很矛盾,摘灵吧,的确很挣钱,可以说,如果我大学毕业,规规矩矩地在单位上班,可能一辈子挣的钱都没这一年或者两年挣得多,你说吧,诱惑大不大!但是……”我还想继续说话来着,但我看南科谦欲言又止,我让他先说。
  南科谦反倒慢起来,说:“我是诧异你还是个大学生。”
  我不屑一顾地说:“切!大学生又不值钱。”
  南科谦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古人不值钱,古话值钱。”
  我赶紧作揖道:“哎呦!您可抬举了,我受宠若惊。”
  南科谦几乎是每句话都要抢着说,看出来他很激动,他继续说:“人间二寸半,为钱愁死人。几颗铜板虽臭,没有它们不行,我能理解你。一笔笔灵物售卖交易,背后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现在叫人民币,是吧?!”
  “啊?什么是二寸半?”
  他指着嘴唇说:“这不就是二寸半吗?!”我被他逗笑了,“哈哈,嘴巴哦!”
  “我们是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个谶言之子会走上摘灵这路,说句难听话,你师父误人子弟呀!”南科谦说。他还说:“梦三阎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干摘灵这个勾当了?你师父怎么回事,他带你入行的吗?”
  我说:“我师父从师祖那学的控梦术,但是他是自己后来干的摘灵。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师祖的?你从我师父头脑中看见的吧?!”
  南科谦说:“哪是?!我不会趁人之危。说起来,你师父还得叫我一声师叔!”他看着我一副惊讶的表情,表现得有点得意。在我的追问下,他才说:“梦三阎是我师兄,我俩的师父叫梦三清,这个你师父和你说过吗?”
  我狂点头,说:“说过说过!老祖梦三清!控梦术发明者,《晓梦》书撰稿人!”
  “没错。我师父和你一样,都是百无禁忌。他是酉西山五祖之一,他先收的梦三阎,还把辈分传给了三阎师兄,结果三阎师兄没有继承护灵大任,他喜欢云游天下,四海为家。师父只好让我接了他的班,守卫巫支祁。”
  “啊?巫支祁?!不是淮河的大水猴子吗?粘杆处的干部在找它!”
  南科谦脑子一转,向我说谎道:“淮河渺渺,他们一定找不到。”
  “还在淮河里吗?!”我十分感兴趣地问。
  南科谦说:“在。你一定要保密。”
  我说:“我说了,进了我这里的话,就烂在肚子里了。”
  生来全为二寸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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