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科九年

  
  
  阿飞
  
  这次阿飞把地点定在了新天地的宝来纳。我赶到的时候,他正一个人享受着一份杯盘成堆的西餐。见我来了,他从自己那个考究的包里拿出一盒雪茄让我自便。
  
  雪茄这东西我试过一次,记得那次好像还是在新加坡和一个叫亚东的销售同挤一个标准间。我土里土气地一家伙抽掉了大半根结果很狼狈地醉烟了,一个人跑到洗手间呕吐不已。之后便一直对这东西敬而远之。
  
  我掏出自己的卷烟,点了一根,对阿飞说:你的消息很灵通啊,我昨天刚到这儿。
  
  阿飞边笑边很优雅地用餐巾擦嘴:咳,我们就是混这一行的,连哪个码头哪天停哪些船都不知道的话,怎么玩儿啊?
  
  阿飞很娴熟地掏出一根雪茄,轻轻在桌面上敲瓷实了,然后拿出一把别致的小刀切出烟嘴儿,再用一个专门的打火机点着,好像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怎么样,最近挺爽吧,弟兄们都听说你的单子啦。
  
  “惭愧,侥幸而已。”
  
  阿飞的眼睛在夜色中很亮,他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喧闹的人群说:怎么呢?
  
  “你看啊,第一,是间接的关系,不是自己搞定;第二,后来的代理控制也有问题。”当时的我突然挺想倾诉,也许最适合的对象就是这个跟我并无什么瓜葛的阿飞了。
  
  阿飞想了想,说:关于第一点,我不同意。你们本来就不具备自己去搞定的条件。所谓“搞定”,那是要看你手上有什么东西是对别人真正有价值的。以你们这帮经常除了一身西装几句英文之外其余两手空空的销售,凭什么去搞定人家啊?现在的客户早就不是若干年前被你们几句忽悠或者几顿饭菜就神魂颠倒那样儿啦。
  
  阿飞说到这里,一手拿雪茄,另外一手几个指头捻动了几下,同时眉毛冲我一扬,眼神暧昧地看着我笑。看着他活灵活现的表情,我也有点想笑。
  
  
  
  
  
  
  
  周末偷懒两天,不料这里还有若干守候的朋友,惭愧之余,谨致谢意。
  
  
  
  
  阿飞
  
  挂掉电话,阿飞笑着看着我:“你看,外面不知道多少兄弟在找数呢,可有人还在这儿无病呻吟。”过了一会儿,他又懒懒地说:“不过,你刚才说的那第二点,倒是个问题。”
  
  “愿闻其详。”
  
  “我也是听说的啊,这都是些当年叱咤风云的大佬们留下的话:说一个销售即使其他工作做得再好,如果手里没有一家靠谱的代理的话那就什么都白搭。”
  
  我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杯里的葡萄酒:“一张单做完,好像总觉得留下了很多遗憾。”
  
  阿飞笑了:“我倒觉得,你这张单从操作层面来说,运气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听那些老人说,做一个长期的大客户,也许最重要的不是一开始就拿到多少数,而是要建立起一个正向的良性循环。这个循环要在你、代理商、客户之间健康地流动,它会越弄越多,到后来你几乎可以不用费太多的劲也可以坐着收数,这就是聪明人干的事。”
  
  “那些不够聪明或者是被压力逼得不太聪明的人呢,”阿飞说着说着有些兴奋起来,“他们急着在一开始就从每一个环节抓数,弄得这个循环丧失了必要的润滑以致最后干涩坏死,这个时候你想再把它重新运转起来需要花费的气力可就不是一般的啦。”阿飞丢给我一根烟接着说:“你看你,这第一张大单数字也有了,循环也建立得挺漂亮,怎么,还不知足?”
  
  “过奖了吧。”我由衷地说,心里好像突然在一片混沌中透出了一点点亮光,那好像是一条朦胧之中的小路。之前也许我已经走在上面了但却没有察觉,现在它在阿飞的指点下渐渐显现,它看起来曲折蜿蜒,但它好像离我并不太远。
  
  
  
  
  宝丽
  
  那次和阿飞的会面之后,我好像有所领悟地看清楚了身边的一些事情。当时财年行将结束,老板们马上就要和各个销售谈判下一年度的地盘和指标了。我也踌躇满志地开始计划下一个财政年度的工作。对于老板可能分配给我的销售指标,我心里有一个大概的预估,甚至已经有了如何完成这个任务的一些考虑:现在那个良性的循环已经建立,只要小心的维护、妥善地保养,维持它的正常运转,完成那个任务也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过了两天,宝丽的电话来了。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她切入了正题:“明年准备让你负责另一个省,那个省相对落后,对你更有挑战性。。。。。。”
  
  老实说,当时我有点蒙,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听着宝丽在电话里不紧不慢地说话,我的脑袋的缓冲区好像全部被别的什么东西占住了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
  
  “喂,还在听吗?”宝丽笑着问。
  
  我如梦初醒地向宝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刚刚把这个客户做顺,一切都上了挺好的轨道,并不想现在就立刻转换战场。。。。。。讲着讲着,我猛然想到,也许宝丽现在并不是在和我商量,只是向我宣布一个决定罢了。
  
  我的背上有点发凉。
  
  果然,宝丽很耐心地听我讲完,然后继续温婉地向我陈述关于这次调动的冠冕堂皇的考虑。我渐渐平静了下来,我知道每个销售的地盘划分和指标安排是要上面大老板点头同意的,我问宝丽:我想和老板谈谈,您看行吗?
  
  宝丽很干脆地回答:“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做。”过了一会儿,她很平静地说:“事实上,这就是老板的决定。”
  
  挂掉电话以后,我好像还处在接起这个电话之前的行为惯性中:我木然地在座位上坐下,木然地移动着手里的鼠标看着电脑屏幕,甚至还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地处理了几封邮件打了几个电话。这个电话对我造成的影响直到一两个小时之后才慢慢散发出来,就像是一道很猛的创伤,在一开始好像是感觉不到疼的。
  
  我呆若木鸡地坐在窗前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看着几个小时以前还在琢磨着准备筹备更多的资源建立更多的渠道以促成更好的循环的这个城市,它们好像一下子离我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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