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约】天龙萧门传奇

已经旬月过去,阿朱的身体依旧十分虚弱,萧峰耐心之余不免担心。阿朱本生性活泼,这么被病痛缠绕只能天天卧于病榻治伤。萧峰见她整天闷闷不乐,就挖空心思的逗她。知道阿朱喜欢热闹,就常将阿朱抱至窗边看大街,阿朱每次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就非常开心,拍着手叫好,苍白的脸上也会泛出一丝红晕,每天都会催萧峰带她看一会。每次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萧峰也觉得一丝安慰。阿朱可不满意萧峰光陪她看,有时还会对着萧峰问东问西,萧峰自然是耐心的给她讲。“大哥,那个什么啊?”萧峰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是个老人坐在路边,铺着个桌子,上面放着个木板,木板上面插着一个个小木棍,在木棍的低端有个各式各样的小人,笑道:“这个叫面人。”阿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此时的萧峰还在发愁一件事,阿朱的身体虽说好了不少,可毕竟重伤未愈,虚弱的连下床都困难,醒来一个时辰就要睡觉,如此的身体在进行长途颠簸,自己是万万舍不得的。可信阳这个地方的人参本就不多,况且自己多次给阿朱抓药已经抓空了当地药铺的人参,马上阿朱的药就要被迫停下,这样一来病情会不会反复还说不好。萧峰想带着阿朱向北走,越向北人参越多,可北地苦寒,冬季马上就到了,阿朱虚弱的身体如果抵抗不了寒气,对病情是没有好处的。正在萧峰胡思乱想的时候,感觉一直冰凉的小手虚弱的拽了拽他的衣袖,萧峰缓过神来,看着阿朱。只听阿朱扁嘴道:“大哥给讲故事。”萧峰笑道:“讲什么故事啊?讲个中山狼的故事?”阿朱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道:“都讲5遍了,不要不要。大哥就讲个,大哥和阿朱一起上街上玩逛街的故事吧?”萧峰一脸难色道:“啊?”阿朱一脸好奇道:“我没有跟大哥逛过街吗?”萧峰摇摇头道:“大哥没带阿朱逛过街,也没跟阿朱特意上街玩过。”阿朱点点头道:“那你就编一个吧。”萧峰“嗯”了半天开始编了,一边讲一边拍着阿朱:“大哥以前带着阿朱在大街上玩的时候,阿朱特别高兴。我们一家店一家店,一个摊一个摊的逛街。街上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有捏的面人,有布偶,有虎头鞋,有……”低头看去,阿朱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阿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待到醒时已经日头高照了。萧峰看她睁开了眼,笑道:“可算醒了,这一觉睡得,足有一整天。”阿朱笑道:“大哥,我还看外面。”萧峰惊奇她一睁眼就要看窗外,不知有什么吸引她的。此后的每天,阿朱都要萧峰抱他在窗外站很久才罢休,很晚才悻悻的让萧峰抱她到床上睡觉。有天晚上,萧峰刚把阿朱放到床上,阿朱就瞪着眼睛问他道:“大哥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萧峰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道:“大哥现在就希望阿朱乖乖的休息。”阿朱“哦”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萧峰见她似乎不太高兴,又道:“阿朱最大的愿望是什么?”阿朱睁开眼睛,认真的说:“阿朱每天都想和大哥一起上街玩,哪怕只玩一次也好。大哥每天都给阿朱讲那个你编的,你和阿朱一起上街玩的故事,每天阿朱都好开心,闭上眼睛想,听着街上的声音,就好像我们真的一起玩过了一样。阿朱就盼着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可以有一天拉着大哥痛痛快快的逛街,疯玩一天。就像大哥说的一家家的逛,哪怕什么都不卖,就看看也好。”萧峰越听越心惊,只觉得有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揪了自己的心一下,看着阿朱认真的脸庞,知道她说着自己最大的愿望,确实如此的卑微,惊道:“只是……一起上街玩?”阿朱认真的点头道:“只是一起上街玩。只是……阿朱是个快死的人了,就没办法和大哥一起上街了。”说着眼圈就红了,眼睛里含着泪,看着让人心疼。萧峰轻声喝道:“不许胡说,阿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恢复。怎么是个快死的人了。等阿朱能下床了,大哥就带着你一起上街玩,好不好?”阿朱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随即又黯淡了下去道:“我这个身子……要是一直都下不了床,怎么办?大哥,你别安慰我了。我睡觉了。”说罢闭上了眼睛,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不再说话。第二日清晨,阿朱只觉得有人在捏自己的脸,又捏捏手,其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只见萧峰红着眼睛一脸兴奋地说:“阿朱快起!”阿朱被萧峰扶起,整理衣装,靠在床边无精打采的看着萧峰道:“叫我干什么?”萧峰神秘兮兮的道:“大哥带你逛街好不好?”阿朱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道:“真的?不许骗我,骗我是小狗!”萧峰点点头,拿来厚实的袍子,裹好阿朱,将阿朱抱下客栈的楼。楼下放着的是一个木制椅子,椅子的四个腿,改作四个轮子。萧峰将阿朱放在椅子上,笑道:“还算舒服吧?”阿朱笑的只拍手道:“真好真好!”萧峰推着这轮椅,带阿朱上了街。阿朱身体虚弱,萧峰深知她玩不了多久,便道:“阿朱,我们走到那个店铺就回来,好不好?你不能去太远的地方。”阿朱如同孩童一般兴奋的点点头,但很快就不点头了,一方面她觉得头好晕,一方面她被街上各式各样的商品深深的吸引了。萧峰看她兴奋的样子,也觉得很欣慰。“大哥,你慢点推!”阿朱扯扯他的衣袖道。萧峰无奈道:“还多慢啊,已经很慢了。”确实萧峰如同木偶一般,在街上走一步停半天。周围的路人都好奇的看着他,远远地绕开它了。阿朱虚弱而激动的叫道:“大哥,那个是面人,我们去看好不好!”萧峰听着她沙哑的嗓子,十分心疼,柔声道:“好,去看面人。你要是累了,就和我说。”阿朱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道:“不累不累!”阿朱看着一个个小面人,摸摸这个捏捏那个,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萧峰看着她喜欢的样子,大声道:“老师傅,这个多少文?”老师傅笑呵呵的答道:“10文钱。”萧峰笑着掏钱道:“拿一个……”阿朱拽拽他的手道:“别!我不要。”萧峰蹲下平视他道:“喜欢为什么不要啊?”阿朱眼圈红了,沉默不语。萧峰低声道:“你又胡思乱想,大哥说了,你死不了。我不许你死。”阿朱低声道:“你别骗我了,我的胸中空荡荡的,提不起气来。我……”萧峰轻声道:“这是因为你重伤未愈,明天大哥准备待你往北方而去了。那边人参多而好,对你的伤很有好处的。真的,阿朱!你买一个吧。”阿朱犹豫半天,低声的说:“那大哥,我……可不可以买两个?”萧峰一听,笑道:“来来!老师傅要俩。阿朱,你要是觉得两个不够,你买二十个都成。”老师傅道:“姑娘,你哥哥真疼你。”阿朱眼睛一瞪道:“什么哥哥!我是他……大哥,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我是他未婚妻!”老师傅看这姑娘似乎有点不对,十几岁的年纪了,感觉像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般不经世事,看看萧峰,萧峰明白老师傅的意思,轻轻点点头表示肯定。老师傅马上换上哄小孩的口吻道:“小姑娘,那你挑一个好不好啊?”阿朱摇摇头道:“老师傅,您会捏吗?”老师傅点点头道:“当然会了。姑娘要捏个什么样的?关老爷还是什么?”阿朱小手一指道:“他成吗?”老师傅看看萧峰,萧峰一脸无奈道:“阿朱,别胡闹,捏个我干什么?”阿朱理所当然道:“让你陪着我啊!老师傅,您能不能捏啊?”老师傅点点头道:“能捏!那另一个是不是捏个你啊?”阿朱点点头道:“对对!老师傅,您真聪明!多谢啦!”不一会,老师傅就拿着两个栩栩如生的“小阿朱”和“小萧峰”的面人过来了。那模样神态真是两个人的缩小版。并且萧峰还是搂抱着阿朱,更显亲密。阿朱一见之下喜欢得不得了,笑道:“老师傅真好,谢谢!”萧峰第一次见自己的面人,也感到十分新奇。二人付了钱,离去了。

阿朱拿这两个小面人开心的不得了,萧峰见她出来玩了许久,怕她身体受不住,就小心翼翼道:“阿朱,我们回去,可以吗?”阿朱正在兴头上,听他这么一说点点头。萧峰见阿朱同意,生怕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变了主意,赶紧推她会客栈。只见仅仅一会的功夫,二人已经回到了房间。阿朱身体虚弱,外出玩了一会已经疲惫不堪,进屋看到床眼皮就开始打架。萧峰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小丫头迷迷糊糊中还不忘说:“大哥,给我拿好面人,不许弄坏了。”萧峰接过面人,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弄坏了什么,惹阿朱伤心。


第二日清晨,阿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她的面人,侧头望去,只见自己身旁的桌子上安安稳稳的放着两个小面人,正是依偎在一起的萧朱二人,阿朱随即舒心的一笑。正在此时,萧峰推开房门,见到阿朱已经醒来,轻声道:“阿朱,不怕啊!大哥在呢,你看!大哥给你拿了些早饭。”阿朱坐在床上美美的开始享用早餐。萧峰看着她吃着正香,边她的手绢给她擦着嘴角,边说:“这里的药不全了,大哥想带着阿朱向北去。阿朱怎么想?”阿朱咬着大饼,含含糊糊的说:“大哥去哪我去哪,你还能把我给卖了?”萧峰哈哈大笑道:“我可舍不得。”

吃过早饭萧峰套好马车,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干草,上面有铺了两层被褥,怕路途颠簸,阿朱身体娇弱禁受不住,铺好了一切,才将阿朱抱来。又用牛皮酒袋装满热水给阿朱暖手,带好阿朱用的药,自己买好酒水,干粮。二人一路向东北出发了。

二人越向北走天气越寒冷,参越粗大壮硕,萧峰一路上遇到药店,便进去购买人参。后来身上的银两用完,便变卖了马车换来钱给阿朱买药。自己则抱着阿朱徒步而行。后来连这些钱也花完了,又怕阿朱的药停下后伤情复发,就老实不客气的闯进店去,伸手便取,几名药店伙计又如何阻得住?一段时间以来渐行渐寒,萧峰终于抱着阿朱,来到长白山中,虽说长白山中多产人参,但若不熟知地势和采参法门的老年参客,便是寻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寻到一枝。按理说,萧峰本不应带着阿朱深入这苦寒的长白山中,阿朱伤势未愈,长白山早就大雪封山,但将阿朱一人放在村镇中的客栈有十分不放心,且不说阿朱的病情会不会耽误,就是那个袭击阿朱的黑衣人会不会出现,萧峰也说不好,况且萧峰知道自己和阿朱的命是连在一起的,那是至死也不会分开的。故而,萧峰进入长白山,也带着阿朱,他不断向北,路上行人渐稀,到得后来,满眼是森林长草,高坡堆雪,连行数日,竟一个人也见不到。阿朱因为几日以来的停药,气力不够已经靠在萧峰身边昏睡了几天几夜了,萧峰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糟了,糟了!遍地积雪,却如何挖参?还是回到参的集散之地,有钱便买,无钱便抢。”
于是抱着阿朱,又走了回来。其时天寒地冻,地下积雪数尺,难行之极,若不是他武功卓绝,这般抱着一人行走,就算不冻死,也陷在大雪之中,脱身不得了。行到第三日上,天色阴沉,看来大风雪便要刮起,一眼望将出去,前后左右尽是皑皑白雪,雪地中别说望不见行人足印,连野兽的足迹也无。萧峰四顾茫然,便如处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风声尖锐,在耳边呼啸来去。


萧峰知道已迷路,数次跃上大树瞭望,四下里尽是白雪覆盖的森林,又哪里分得出东西南北?他生怕阿朱受寒,解开自己长袍将她裹在怀里。他虽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时茫茫宇宙之间,似乎便剩下他孤另另一人,也不禁颇有惧意。倘若真的只是他一人,那也罢了,雪海虽大,终究困他不住,可是他怀中还抱着个昏昏沉沉的小阿朱!

他已接连三天没有吃饭,想打只松鸡野兔,却也瞧不见半点影子,寻思:“这般乱闯,终究闯不出去,且在林中憩息一宵,等雪住了,瞧到日月星辰,便能辨别方向。”在林中找了个背风处,捡些枯柴,生起火来。火堆烧得大了,身上便颇有暖意。他只饿得腹中咕咕直响,见树根处生着些菌,颜色灰白,看来无毒,便在火堆旁烤了一行,准备聊以充饥。看到阿朱,又凑上去不停的揉搓阿朱的小手,不断的叫她,许久阿朱缓缓地睁开眼睛道:“大哥!”萧峰大喜道:“你感到怎么样?”阿朱摇摇头道:“没有力气,又累又饿。我们是在哪里?”萧峰道:“还长白山里。”阿朱点点头道:“我昏迷了多久了?”萧峰道:“你这么睡了四天四夜了。”阿朱道:“我觉得有些饿。”萧峰看着自己刚烤好的草菌。阿朱立时察觉了什么,虚弱道:“大哥也没吃东西了吧?你吃吧。”萧峰已经拿来草菌喂到阿朱嘴边,道:“大哥身强体壮,有真气内力,不碍事的。倒是阿朱身受重伤,还让我带到这深山里,吃些东西吧。”见阿朱迟迟不动,便道:“乖宝,吃一些吧。不然大哥生气了。”阿朱慢慢的张开嘴,边吃边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迷路了?”萧峰看着阿朱虚弱的样子,心道:“这里又冷,又没有食物,如果阿朱心里在没有什么希望怕是撑不住了。对不起阿朱,大哥只能骗你一次了。”随即强笑道:“怎么会呢!大哥怎么会迷路呢!只有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挖到参。”阿朱便一口接一口的吃上了。阿朱吃了二十几只草菌后,精神略振,萧峰扶着阿朱靠在自己胸前烤火,阿朱身体微暖又昏睡过去。萧峰的肚子咕咕叫,强忍住正要闭眼入睡,猛听得“呜哔”一声大叫,却是虎啸之声。萧峰大喜:“有大虫送上门来,可有虑肉吃了。”侧耳听去共有两头老虎从雪地中奔驰而来,随即又听到吆喝之声,似是有人在追逐老虎。

阿骨打让出自己的帐幕给萧峰和阿朱居住。萧峰推谢了几句,阿骨打执意不肯。萧峰见对方意诚,也就住了进去。当晚女真族人大摆筵席,欢迎萧峰,那两头猛虎之肉,自也作了席上之珍。萧峰半月来唇不沾酒,这时女真族人一皮袋、一皮袋的烈酒取将出来,萧峰喝了一袋又是一袋,意志酣畅。女真人所酿的酒入口辛辣,酒味极劣,但性子猛烈,常人喝不到小半袋便就醉了,萧峰连尽十余袋,却仍是面不改色。女真人以酒理宏大为真好汉,他如何空手杀虎,众人并不亲见,但这般喝酒,便十个女真大汉加起来也比不过,自是人人敬畏。萧峰担心阿朱却也没多喝,只是从酒宴上盛好了烤好的鲜嫩虎肉,转身进了帐幕。只见阿朱靠在一张虎皮垫子上,跳跃的火光更显得小脸苍白,她见萧峰进来十分开心,萧峰举起手中的碗晃晃道:“饿了吧,刚烤好的。”阿朱笑道:“大哥真乖!”萧峰看她纯真无邪的脸,也轻轻地笑笑哄道:“大哥不如阿朱乖,来!乖乖吃点肉。”阿朱像个小孩子般的笑起来道:“吃肉肉啦!”萧峰看她低头吃东西的样子,显然是饿坏了,想到阿朱胃口若好病也会好不少,不禁欣慰道:“慢点吃……”阿朱嚼着虎肉,含含糊糊道:“我怕你抢。”萧峰无奈的笑笑,心中也不禁感叹什么时候阿朱的心智才能恢复。

吃过的饭,萧峰请人为阿朱沐浴。自己则去整理阿朱的药材,这小丫头好几天没好好吃药了。女真的部落里人参都是极好的上佳之品,萧峰见到如此粗大的人参,喜出望外。想到阿朱服下这样好的药,对身体恢复起来必定大有裨益,看着帐目外的山与草原,想起以前自己与阿朱的约定,一切似乎都近在眼前,不禁得意的哼起小曲来。正当他配好药材,嘱咐阿骨打安排负责照顾阿朱的女子煎药时,阿朱沐浴的木屋内传来了阿朱的一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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