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被性侵的事儿最近让我噩梦连,鼓足了勇气,准备吐出心里最惨痛的回忆

  为了头皮不至于太疼,我的脖颈使劲儿往后仰,我的身体极度扭曲,膝盖处疼痛传来,两腿不停地颤抖着,明明是湿热的夏季,我全身瞬间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温度。
  那一刻,我身下一阵割肉一般的疼痛袭来,我的裤子就那么被张子俊从背后撕开…
  我的头发仿佛被他拽出了头皮,我仰着头,在恐惧和疼痛中做出最后的哭喊:“救我——”
  突然,走廊似乎响起了一串急密的脚步声…
  仿佛,是大大小小的冰雹,伴随着雷电哗啦啦地掉落在走廊上…
  那一刻,我的身体极剧地紧绷着,在恐惧中呼救的我,第一次对外界的声音如此敏锐…
  我仰着的头,余光能感觉到斜侧方,似乎有一个黑影冲了过来!
  是的,来人穿着皮鞋,敲打在走廊上的地板上。正是那串冰雹似的声响,那串声响很快就滚落到我的身边…
  挺拔的身影冲过来,并没有立即掀翻我背后的张子俊,而是先顺着张子俊抓着我头发的那只烧伤的胳膊,一手按住我的发根!
  我瞬间感觉到我头皮的疼痛感变弱,原来他是在帮我稳住发根和头皮的交接处,以防我头皮被人扯疼——
  接着,我的耳边听到“扑通——”一声!
  伴随着来人一句几乎变了腔调的高喝:“找死——”这么一句叫骂,我的背后如释重负!
  原来,他一脚将原本跪压在我背后的张子俊跺翻在我身体右侧…
  他随后就彻底放开了我的头发,脚步跨过我的身子,追着张子俊身体而去!
  那一刻,我的头皮瞬间轻松,我就像狂风中吹掉的落叶般,在下坠中,身躯不停地抖动,我陡然趴在地上喘息着,颤抖着,浑身麻木感、疼痛感统统袭来!
  那一刻,喘息过后,我在光秃秃的地板上,紧紧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就像个婴儿一样。
  他那个时候来不及管我,他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发了狠,用足了脚上的力气,将我右侧的张子俊踢翻了个滚!
  最后,他使劲儿踩着张子俊的腹部下方。他使劲儿转动他皮鞋底儿的根部,在张子俊的某处,让那人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听到那声惨叫,我才渐渐放松蜷缩起的身子,我往门前爬了爬,我扒着门从冰冷的地面缓缓爬起,我腿脚疼痛麻木,全身冰冷,无力地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门,试图去捂住暴露在外双腿。
  我的双眼,刚已经被泪水糊掉,我缓缓抬起头,眨啊眨,依稀辨别出那个挺拔的身影。
  走廊下的白炽灯光,照在他身上,他穿着一身暗蓝色衬衣,昔日俊朗的模样,此刻肃穆到吓人,他的面容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狠戾!
  他没来得及看我,他只是抬起腿,抬起穿着皮鞋的脚,不顾一切地、发了狠地朝地上的张子俊某一处狠狠踢去。
  一脚又一脚。
  那一刻,我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喊出:“华、华铭——”
  那一刻,我从未,那般绝望,又那般欣喜。
  绝望的是我那一刻,是如此狼狈;欣喜的是,还好,来人是他,是他…
  如果他晚一分钟,哪怕一秒钟,我的余生一定会万劫不复…
  地上的人开始打滚,拱着身子连连求饶叫停…
  那人抱着头翻来滚去,最后抱着那只皮鞋,哭喊着:“饶命,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一夜,在那个电闪雷鸣、风嚣雨唳的仲夏之夜,那个腐焖喧嚣到无与伦比的夜里,傅华铭,在我即将被命运之手拉入绝望之渊的前一秒,在我呼救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上次,他出现,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五月的运动会上,在那场接力赛上,他一个眼神,就让我拼了毕生的力气…
  是那天5000米过后,他帮我穿上的那双拖鞋,他印在我额头的那个吻,让我坚定了人生的方向…
  是除夕那天早上,我想静静地在校园的雪地上彻底睡去的时候…
  是在我被骗走了所有的生活费的而发烧的时候…
  是我13岁那个秋天,在那个周五放学后,他认真地送我那封情书的时候…
  …
  那晚,待地上的求饶声再也发不出声来,华铭他才扭头认真看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背靠着门,哆嗦着,赤裸的双脚踩在地板上,从地面上传不来一丝热气,我露在外面的双腿在渐渐恢复麻木,但是它们不停地打颤,浑浊的目光扫见地面上那块破布,我松开撑着门的双手,紧紧捂住脸。
  眼泪酸涩,从眼眶止不住地往外溢,从我指间往外冲,流到了脖子里,淌进了我的胸前…
  他走到我跟前,握住我的手腕,拿掉了我用来盖脸的手。
  我挣拧了一下,抽出手,糊了一把脸上的泪,有些不敢抬头。
  我低着头囔着鼻子,声音明明在哭,却还带着点道不清的欣慰,我说:
  “华铭,是你啊,是你啊,真好,真好,我刚刚以为,我刚刚以为,我就这么完了——”
  真好,是你,在我最最绝望的那一刻,是你。
  他抬起双手,帮我理了理刚被抓扯的有些蓬乱的头发,然后就那么捧着我的脸,有点近乎逼迫地让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说:“刘子君,你看着我,你记住我说的:即使你完了,你也还有我…”
  我没等他说完,我顾不上双腿上的残余的麻木,顾不上大腿裸露的羞耻感,我不顾一切地、拼命地撞进他怀里!
  我抱着他,勒住了他结实的腰。腿部的麻木让我失去了感觉和力气,我整个人那一刻,仿佛挂在他身上!
  我仿佛一个被命丢弃在命运的冷海里要被冻死的孩子,找到了个温暖的港湾。
  我满心欢喜和委屈,忘记了矜持,忘记了我过去身上的污点,我忘了地上还躺着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紧紧抱着华铭的腰,将头紧紧埋进他的怀里。
  “华铭——华铭,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把我养大的姥姥已不在了,我现在的爸妈当初抛弃了,现在依旧不欢迎我,我长了快二十年了,我没有亲人,虽然,虽然我一路走来,遇到不少老师和同学,他们在帮我,可是我从来没法子把他们当成至亲至爱的人…华铭,从今以后我,我、我们相依为命吧,我,我不想就这么一个人与老天爷争什么,我、我不想这么一个人活着…”
  “嗯,我除夕那天就说过,可你那个时候,还不赞同我…”
  他是那么的温柔,他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背,另一只大手一次次地抚摸着我的秀发,任由我挂在他身上。
  我的头顶上,是他的剧烈滚动的脖颈喉结。
  我们就那么紧紧拥抱着,他任由我取暖。
  我们就这么抱着,我紧紧勒住他的精硕结实的腰。
  任时间流动,我不想放开。
  那一刻,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俩。在喧嚣的雷雨伴奏下,我俩寂静地相濡以沫。
  我闭上眼睛,冰凉的身体从他被淋湿的身上也能汲取到火一般的温暖,感觉到腿脚上的麻木彻底消退,寒冷不再。
  我的体力逐渐恢复,但我就那么闭着眼睛紧紧抱着他,不想放开。
  也不知道我抱了他多久,突然一个雷电划破漆黑夜空,我瞬间睁开双眼,恰好看到了他背后走廊上那躺着的“尸体”。
  廊灯照射,地板上,那人眼睛紧闭,脸已迅速肿起,鼻孔里嘴角里似乎挂着血…
  我骇然从华铭怀里挣脱,泛起新的恐惧,我抬头望着华铭,慌乱道:“他、他、他是死——了吗?”
  华铭摇头,他放开我,走到张子俊身边,抬脚踢了踢。
  地上的人胳膊弹动了一下。
  他转身回到我旁边,交代道:“别怕,你放心,他还没这么容易死掉,今晚,你不适合回宿舍,你先随我住酒店。”
  他脱下自己早已淋得湿哒哒的衬衣,拉起衬衣的两只袖子,系在我的腰间,遮住我因裤子破损而露在外面的大腿。
  他就那么赤.裸着上半身, 露出精硕的腹肉。他低头的动作,是那么认真和温柔,就像当年我第一次来例假时,他帮我遮挡染血的裤子的那次一样…
  “你别害怕,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还没反映过来,他快速跑到楼梯口,捡来了我逃跑时丢掉的那双鞋子。他蹲在我身边,帮我套在赤.裸的双脚上。
  那一刻,我望着他光着的脊背,本来已经不再泛滥的泪水,再次汹涌澎湃。
  等他起身,我还是有些担忧,我望着他:“就、就这样不管了吗?张子俊,他会不会死掉?他虽然品性恶劣,可还罪不至死,他要是死了,我、我、我们往后可该怎么办…”
  他按住我的肩膀,突然,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安慰我说:“你放心,他死不了,我先送你去酒店,再回来处理…”
  他捡起地上原本张子俊剥下的雨衣,裹在我身上,又捡起我掉落在门边的钥匙塞进他自己西裤兜里。
  最后,他在我身前蹲下,对我说:“爬到我背上来。”
  他就那么光着上身在我的身蹲下。
  我慢慢爬到他的背上,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他背起我,我贴在他的背后。
  我们俩就这样,一起冒着雨,走出校门,路过他的车子,他都没有停下脚步。
  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夏夜,他就那么背着我,我在他耳边呼吸,他在我胳膊环绕成的圆圈里一步一步向前。
  那是我们俩第一次,那么久的亲密接触。
  我环着他脖子,一路听他嘴里说着话。
  他说:“刘子君,你太瘦了,在我背上几乎没几两肉,我们说好了,你只管在这里努力,外面都交给我;可是你只顾着努力,舍不得吃好吃的,面对坏人的时候,你怎么会有力气呢?你啊你,送你那双鞋,就是让你用来穿的,不是让你提着放着的。你想啊,你光着脚在校园里,要是被什么东西扎伤了,还要额外花钱去看医生…刘子君,你会舍得乖乖去治疗吗?…刘子君,你知道吗,幸好,今晚我又来了;我不敢想象,假如今晚我没来,你也没能躲过….你以后还会努力为我而活下去吗?即使我能守着你,往后余生你也会再度苛责你自己的吧,你知道吗,我多怕我又一次要陷入无尽…”
  我在他背后,早已泪流满面。雨点哗啦啦打在我的头顶雨衣上,他说到最后,声音很低,我没能听太清。
  我在他肩膀抽着鼻涕,我忍住不哭出声响,我怕雨声淹没我的问题,我大声问他:“华铭,你今晚怎么来啦?你今晚怎么会恰好在,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对吗?”
  他紧了紧背着我的手腕,温和地回复我:“对,刘子君,我是特地来看你的,这段时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特地来看你,看你那么努力地在学习,在拼命地成长和收获,我很放心,也很欣慰。子君,你等我,应该不远了,不远了…”
  钠黄的路灯,清晰地照射出斜斜密射的雨线。
  他背着我,在雨中走啊走。我抽出胳膊,在他背后举起我头顶的雨衣,尽量完全覆盖住他,不让雨水流进他的脖颈里,不让雨水打湿他的头发。
  他背着我,走过洛阳市体育馆门前的那条路,走过王城大道,走过雨水中闪烁的红绿灯,一路走上开元大道,走过国家电网办公楼…
  最后一直背我走到钼都利豪。
  那是第二次,我和他一起进入钼都利豪国际酒店。
  依然是除夕那天那个房间。
  除夕那天,听华铮说过,这个房间似乎是华铭在洛阳一个常驻的落脚点。
  和除夕不同的是:这次,不是飘着白雪的冬天,而是下着密雨的夏天,是半夜11点。
  他背着我,我俩湿漉漉地进入大堂,我从头到尾羞耻到不敢抬头,但能感觉到工作人员很惊诧的目光,
  他们看到狼狈的我俩,但似乎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华铭背着我,径直上了电梯。他背着我刷开了酒店房门。
  打开那间套房的门,他小心地把我放下。我踩在地毯上,能听见他皮鞋里漫入的水声。但他没有来得及脱下,就径直去了里面的玻璃浴房。
  他把浴池边两边的水龙头打开,试探好水温,任由水龙头放着热水,走了出来。
  他帮我从腰间解开那件衬衣,扔在地毯上,帮我把鞋子脱下,就去了另外一间有衣柜的房间。
  他找到酒店白色的睡衣递给我,还拿了毛巾和他自己黑色的衬衣。
  他披上衬衣,叮嘱我:“你快脱下衣服,好好洗个热水澡,我回学校处理一下,你要是害怕做噩梦的话,就不要睡,你等着我,我会回来陪你。”
  我站在那里傻傻,看着他将赤.着的胸膛的扣子扣上。
  他扭头催呆立不动的我,笑道:“子君,快去泡泡吧,再愣在这里就要感冒了,我可不想接下来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还要照顾一个病号…”
  他说完,抬起长腿,就跨出了酒店,带上了酒店的房门。
  门将合未合的那一瞬间,我仿佛不愿目光被夹断,不舍地望了他一眼。
  他回看我的那个刹那,捕捉到他深深眸光,我突然就觉得无限沉醉,无比心安。
  那一刻,眼看那道身影,将彻底消失在眼前,我突然被心底的害怕挑起万般不舍。
  我猛然拉开酒店门,光着脚追出了酒店房门。
  我站在走廊上,望着他背影,急切喊道:“华铭——你、你要小心,我会一直乖乖地等你回来,华铭,我想我们能不能大事化小?我、我们不闹大…”
  他扭头,望着站在门口的我,慢慢折回到我跟前。
  他抬手帮我把淋湿的头发挂到耳后,望着我说:“刘子君,你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就够了——这次数学建模大赛你要是不想继续参加,可以退出小组,我会找个合适的同学帮你顶上。等来年暑假你还可以重新报名,依旧可以继续参赛…”
  我慌忙摇头:“不不不,华铭,我不要半途而废!我明年指不定还有对明年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况且,都学了这么久了,我一定要参加这次大赛检验自我,我、我明天早上就继续回去上课…”
  他摇头道:“子君,不急,其实这么热的天,大家能集中突击到这个阶段,也该缓缓,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我会帮你请一周假,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还没来得及摇头,他便从我两耳上方按住我的脑袋,边“强迫”我点头,边朗声笑道:“呵呵,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听你的。就请一周,你就当陪我了。这周过后,我可能会暂时离开洛阳,这次离开时间会很长,刘子君,我不信你会舍得我…”
  我有些担忧,想追问。他按住我的肩膀,安慰到:“刘子君,你别担心,浴缸的水应该快满了,你浑身还湿着,快回去泡泡。你要是害怕,要是开始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就立刻数数。再害怕,也不要闭眼,能睁着就睁着,可以把电视放出声音,等我回来…”
  我点了点头:“嗯,华铭,我等着你。”
  他补充道:“你想要什么,直接呼叫前台,不要怕夜深麻烦,他们很乐意效劳…”
  目送他离开,我关好酒店房门,走到玻璃房,关掉水龙头,踏入温暖的池水,将我整个人埋入水中。
  我一遍遍憋气,让自己能彻彻底底泡进满池的温暖中。
  我拼了命地搓洗我的头发,认真清涮我的头皮,洗到原本柔顺的黑发变成了一把枯草。泡到自己全身皮肤都发了白、起了皱。
  酒店里的空调有些冷,我穿好酒店的睡衣,裹着雪白的被子,躺在那张大床上,等他归来。
  身侧是同样雪白色的枕头,这里,即将有个我心心念念的人,将枕上它。
  对于那些我一心想遗忘掉的、那些曾让我忐忑不安的过去,那些让我恐惧和害怕的过往,我突然都不痛恨了。
  因为,在计算机房前,华铭他说:即使我完了,依旧有他在。
  我们,那晚,要共眠。
  那个时候,等待中的我,忍不住不胡思乱想。该不该告诉他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我一直在内心疯狂地挣扎和痛苦地纠结。
  @紫罗兰aileen 2020-07-04 22:29:19
  心疼子君,希望往后余生都是幸福的。
  等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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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的支持和祝福,晚上9点左右,一定会更~
  @农民股姐 2020-07-05 10:32:08
  外面下着大雨,看完目前更新,心疼子君,得知现在她生活的很好,也是对曾经她的拼搏努力一种回馈!感谢上苍至少安排了华铭出现在子君的人生里,未来好运!埋葬过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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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大家加油,努力的人,总是幸运的。无论过去有什么样的经历,只要我们努力过,勇敢过,知道什么是对与错,善与美,总会有人发现你的好,大家加油喔。
  那晚等待中的心脏跳动的失去了节奏,我一直在酒店里胡思乱想。我应该坦诚,我必须要告诉他——我13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那,华铭他,会在意我的那个过去吗?
  他,会嫌弃我吗?
  华铭他、他应该不会在意…
  据说很少有真心相爱的人不在乎彼此的第一次。
  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如果他会在意,会难过,甚至、甚至会嫌弃我被糟蹋过…
  我赶紧摇头:不会的,他不会,他说过:即使我完了,依旧有他在…
  我这么些年,听到过很多好听的话:赞美的,表扬的,鼓励的…
  但最触动我心的,只有这么一句。
  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到时候,他真的是在意的…
  那,刘子君,你要彻底和眼前的他,做个了断吗?
  “如果华铭他是在意的,那刘子君,你有没有提前想过:往后的余生,你该怎么活下去?…”
  “刘子君,你不要哭啦,华铭他不会在意,他一定不会的…13岁那年,你也是无能为力呀…那个时候,你只有13岁,你不是差点死了吗?你那么努力的在抗争,可瘦弱的你怎么能抗争过那么个…你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华铭知道后一定不会在意的,华铭他不是说了吗:‘即使你完了,你还有他’ …”
  “我不难过,哪怕今晚过后我真的被打回原形、假如傅华铭他不要我;我也要努力控制住我自己,我不要绝望;那往后余生一个人踽踽独行、孤独终老,我也要坚强…”
  “对,我要努力活着。13岁那年华铭他不在,我都可以从那么黑暗而绝望的地狱中爬出来,活下来,活到今天这个模样。如今,我长成了个大女孩儿,我的内心怎么可能越来越脆弱?不会的,不会的…”
  ….
  各种想法在我大脑和心脏里肆意碰撞,从四面八方蹿出来的声音把我大脑搅的生疼,我闭上眼睛,一遍遍默念:不要想了,相信华铭,他是华铭,他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不要胡思乱想…
  对,放空自己,等他归来…
  酒店的暖灯亮黄,照射在雪白的大床上,把一切都刷成了温馨的暖色。
  我的眼睛盯着墙上,观摩着棕红色的壁板上漾开的花纹样式,但大多数我还是在观看壁板上牌匾样式的钟表里跳动的数字。
  夜很深了,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雷雨似乎早已停止了喧嚣。
  我盯着钟匾里的数字一秒一秒地叠加,当它跳动到01:30:00的时候,客厅的门“嘀嘀——”几声,被人从外头用卡刷响。
  我竖起耳朵警惕地辨别大厅门廊处的脚步声。
  听到传来门口他的安慰声:“别怕,是我。”
  我掀开被子,光着脚,激动地奔跑过去迎接他。
  他被雨水浇过。他暗色袖口上有些异样的深色,是雨水还是血迹,我当时难以分辨。
  他关上酒店房门,手里还提了一个黑色纸袋。
  某个瞬间,我闻到一股烟草的香气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我很担忧,我惶然问道:“华、华铭,他、他没有死吧,没、没闹出人命吧?”
  他把东西放在房间的茶几上,按着我肩膀,看着我,笑着摇头道:“没有,你别担心,他活着了,但,他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了——快回床上睡吧,现在开始,你可以闭上眼睛了,明天你不用去上课,睡个懒觉…”
  他对我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玻璃房,并拉合了玻璃房里的百叶。
  我压了压跳动的心脏,默默回到床上。
  那晚,我们俩睡在了一起。
  我们俩,坠落入 酒店那张纯白绵软的大床里。
  他洗澡的那会儿,我一个人侧躺在床上。
  床边吊顶上几排黯黄的小射灯把刚经历过的凄冷驱散殆尽,床前是大大的落地窗。窗帘我没合上,窗外黑黢黢一片,透过玻璃细看,能看见远处的高楼里似乎还有昼夜不歇的人,零星那么几个光点,像星子,嵌在黑咕隆咚的夜幕上。
  他洗完澡,走到床边,挺拔的身影遮挡了一瞬我的目光,随即拉上了酒店卧房的窗帘。
  我紧张地闭上眼睛,紧紧拽着被角。
  他就那么在我身侧躺下,就那么自然地环着我有些僵硬的肩膀。
  我小心翼翼,随着他胳膊枕在他胸前,心脏就那么乱无章法地砰个不停。
  我缓缓呼吸,用力去平定自己因紧张而狂跳的耳内鼓膜。
  听着他心跳,听他一声叹息,我就那么紧紧依在他怀里。
  像岁月一样,逐渐平息,渐渐安宁。
  仿佛很久以前我们就该这样。
  从头到尾,我原本担心的那些,它们都没有发生,我提前做好的心理建设,也都“烂尾”。
  没有我起初以为的——会让我坦白去讲那段不愿提及的痛苦回忆。
  没有我原本以为的疯狂行为...
  是的,我们没有做.爱。
  没有,那晚我俩甚至连男女之间的那种唇齿之间的亲吻都没有。
  他习惯于亲吻我额头,习惯于紧紧搂我在他身侧。
  而我从不知道——欲望会在我心里一往无前,那一刻我整个人隐秘的思绪仿佛如脱疆的野马。
  不过,这些都被他的温柔统统浇灭。
  那晚,我埋在他滚烫的胸膛,从起初内心难以说出的害羞、紧绷、到最后的安心,到最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虽然那晚什么都没发生,但我却满心满眼的幸福。
  我很知足。
  因为那晚,对我来说,我做了有记忆以来,最美好的梦。
  梦里他紧牵着我的手,他在路面上奔跑,我在蓝天中跟着他飞翔,百花铺满他脚下。
  他牵着我的手,我像一只风筝,跟着他飞啊飞。
  他仰着头,淡笑的俊颜,抬头望我,目若朗星。
  …
  第二天,我起身他已不在。
  套房正厅的茶几上留下了他昨夜归来时提的那个黑色手提袋,里面是他给我准备的一套红色夏日连衣裙。
  袋子旁还留了个纸条:“按一下床头的号码,酒店会给你送吃的。假已经帮你请好了,学校进度会放缓一周。你快洗澡换上衣服,可以去酒店19楼、20楼玩,不过我更建议你多睡会儿或看电视,等我晚上回来。”
  如他所言,他在傍晚赶回来,还提了个体积不小的旅行包,放在酒店正厅的沙发上,就带我去用晚餐。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墨西哥牛排塔可、第一次喝莫吉托。
  我回到房间,就倒在了那张大床上,我躺在雪白的被褥上,血液在全身躁动,他在我上方撑着,眼睛里的泛着的光色似乎和我一样。
  望着那双让我沉醉的眼睛,我很想确定些什么。
  那晚,我突然想借酒的劲道,再勇敢些。我说:“华铭,你知道吗,我、我有个藏得很深的秘密想告——”
  他突然俯下身子,亲吻上我的嘴唇,堵断了我想说的话。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大脑芯里,突然像被他的热气给蒙上了一块白板,白茫茫一片白。
  我紧张到发颤,紧绷到把正常的一次呼吸和唤气切成了细碎的一小段一小段。
  大脑深处的白茫茫的迷雾里,突然有个小人在一旁拼命吆喝:刘子君,算了吧,别提啦,你看,他多好。加油,回吻他…
  等唇边他的触感越来越清晰,一团意识突然从我脑子里醒来:我是个有痕迹的人,我有那么一段不堪的过去,对任何女孩子来说,那都是致命的羞耻和祛不掉伤疤。
  我没有资格去回吻他。我这辈子,都别想迈过那道坎去。
  明明,他的唇是那么的温暖。刘子君,假如不顺着自己的心意,你会后悔吗?
  那一刻的我,思绪在大脑运转的车轨上怎么都刹不住,眼睫毛跟着脑仁怎么都闭不严实。我仿佛窥见他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我的脸,他撑在我的身上,从我嘴边移开唇,到脸颊,最后含住我左边那只耳朵。
  那一刻,我头脑一片混乱,心跳和呼吸的节奏全已乱掉。
  酒店空调的温度并不热,我紧裹着的睡衣下,身体在迅速发烫,我感觉到自己的那具身体已经沁出汗水。
  他细密地一路亲到了我的脖颈。
  我在他怀里不安地拱动着,说不清什么情绪和感受,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昨夜,那冰冷的走廊前,那个让我绝望的瞬间,是他最终出现。
  是他,知道我需要温暖,他没有丢掉我,亲自背着我,顶着雨,借着雷电的光,一步、两步,一句、两句,陪伴我走到这个酒店。
  除了他,这个世界上,关心我的人,能救我的人,还有几个?
  眼前这个让我温暖的男人,一直是我深藏在心底的那个少年啊。
  对,我明明是很想很想爱这个人的。
  他,是我余生的目标…
  那一刻,我眼角流出泪水,控住不住自己的呼吸和思绪,我觉得我就像这个人世大海里的浮萍一般,找不到根基和归属感。
  当他的唇离开我的脖颈,我突然一阵猛然失落…
  不,我不要后悔。
  也就是那一瞬间,我伸出胳膊,环抱着他的脖子,我抬起头,印上他嘴唇。
  他,不是我的人生目标吗?
  我不要陷入泥泞的过去,我就要选择当下!
  我学着他,用力去啃他脖颈,啃了他一脖子的口水…
  我永远都会记得,我第一次去主动后,他抬起身,摸了他的脖颈,突然亮着星朗的眉目,呵呵地笑出声来。
  他在我的上方停住,凝视我红透了的脸,还有我湿热的双眼…
  他重新开始亲吻我。
  那一刻,我闭上眼睛,呼吸错乱,我傻傻地回应他,嘴里口水不停地分泌,他抬头看我的瞬间,我的嘴巴似乎拉出了水线。
  我脸发烫,不敢再去看他,不一会儿我嘴巴里就含满了水,我生怕因为呼吸的原因,它们会从嘴边流出来。
  我憋到满脸通红,咕咚一声,咽下了我的口水,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呼吸。
  他抬身笑道:“原来,刚刚你都不唤气儿的…”
  我慌忙解释道:“我、我这是第一次亲、亲别人,我不会——”
  他突然放开我,笑得更显过分。我窘迫地瞪他。
  他最终也没收住笑意,温和笑道:“不急,接吻是爱情里一定会发生的最美好的事情…”
  那晚,他教我怎么放松呼吸,教我怎么自如地回应他的亲吻,怎么主动地去亲他。
  他让我很快就学会了这门技艺。
  原来,和自己爱的人亲吻,是那么的甜蜜。
  我愿意,就这么沉溺在彼此的浓情蜜意的亲吻中。
  那晚,到最后,我觉得我是疯了。我主动索吻,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羞耻感。
  那晚,我就是不想放开他,我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就这么和他唇唇交缠。我拼了命地吸吮于唇齿间,他也给我更加浓烈的回应,我亲到自己热血涌上大脑,亲吻到满脑子的花火四溅。
  我们亲吻到彼此气喘嘘嘘,亲吻到彼此泪眼迷蒙。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竟然可以如此那般。内心像有野火一团,想把自己燃烧掉…
  压抑的我,一次次地咬住他的唇舌,我就想就这么和他一起,不放开彼此。
  我仿佛不是我,他却依旧还是他,我已然忘了一切束缚,还好,他还有理智残存。
  那晚,我有更大胆的时刻——我想彻底遗忘和掩埋过去,我压抑不住找不到门路的火气,想献出自己的身体时,华铭却都及时刹了车。他会紧紧地抱住我,他会很温柔地回我以亲吻。
  我在浮沉中挣扎,我觉得我整个人、好几次都想在他的亲吻中把自己燃烧掉,好几次在说不清的冲击下要昏过去。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想就那么死.去,死在和他的亲吻里。
  那个时候,我仿佛突然间知道了:爱情是什么?
  它绝不是像某些书本里写的那样,绝不是必须要有某些身体肌肤的碰撞,而是——只亲吻,就能高.潮;只凝望,就能迷醉。
  彼此深浅不一的呼吸像是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动听到让人沉醉。
  他的吻,很娴熟,他很有技巧,他仿佛是个阅人无数的高手。
  我跟他学的很快。
  那个时候,我在心里划了个大大的问号,随着亲吻的加深,那个问号也越来越沉重,最后像千斤锁链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挣脱他,望着他那让我像痴迷文学一样感到同样痴迷的嘴唇,怯怯问:“华铭,我、你、你是不是对很多女孩子这样过?”
  他僵住。突然脸色煞白。
  那一刻,我的心弦骤然跟着绷紧。
  他看着我有些固执的眼睛,回道:“子君,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快哭了,坚持道:“当然是真的”
  他摇头说:“刘子君,那些都过去了,我不想让你难过。你看,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很快乐?我们都有秘密,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而眼下,我想让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你都只能感觉到快乐…”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是的过去的都无所谓了,说不定我俩是:打平了。
  他看我释然的模样,抱起我的脸。
  那种让人难以说清楚说明白的感觉,让我很快闭上了双眼,我跟着他再次沉醉。
  虽然,我们没有做.爱——我只是占有了他风光霁月的脸和性感的唇、还有他不停滚动的喉结,他也只是占有了我粉红的唇瓣、舌齿、面颊、耳朵和脖颈,但在和他亲吻相拥、在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些瞬间,我的身体和精神似乎都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妙秘境。
  那个时候的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欢喜和快乐的感觉,仅仅通过与他接吻就可以获得。
  我们之间并没有赤裸相对。我们没有褪去衣服。
  我们搁着衣料拥抱,我们仔细看过彼此五彩缤纷的脸和眼。
  本以为,受到过伤害、有过生不如死的遭遇,我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应该是恐惧的、憎恶的、痛苦的。
  可事实是——只要遇到对的人,所有的恐惧、憎恶和痛苦,都会翻倍——随着唇唇相碰,化作无限的勇敢、渴望和快乐…
  第三天,我睁眼时,他半躺在我身侧,背靠着枕头。他已穿好衣服,整个人都收拾妥帖。
  他揉揉我的脑袋,低下头亲了亲我的额头,说:“小懒猫儿,快起来,一个小时候后我们出发,我带你去看五岳之巅的日出…”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也是我第一次去比洛阳更远的远方。
  我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裙,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衬衣,我们俩,带着两股红与黑,像私奔的男女,去触碰日出带来的火热和希望。
  我俩从钼都国际的酒店地下停车场直接出发,他开着他那辆“丑丑”的世爵,载着我和昨晚他提回来的旅行包,一路驱车到洛阳北郊机场。
  停好车,他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行李,去办理机票。
  由于那个时候洛阳北郊机场并没有直达泰山的飞机,泰山坐落的泰安县也没有修建机场,因此需要在从北郊机场到北京做中转,再济南遥墙国际机场落地。
  他帮我系好飞机上的安全带,教我怎么张开嘴巴,防止飞机起飞时,耳朵里由于气压而造成耳鸣。
  我俩在飞机上,彼此握着的手几乎没有怎么松开过。
  飞机在遥墙机场落地,刚出机场,就有个带着银丝边眼镜的年轻绅士远远向他招手,那位男士身边停靠着一辆深蓝色的保时捷。
  华铭带着我过去,那人一脸兴奋地上下打量我,最后捶了捶华铭肩膀:“傅华铭,很漂亮嘛!怪不得你这么上心,我还以为仅仅因为是青梅竹马!走,我今天当你司机,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让北京那群老不死的抓不到什么把——”
  华铭睨了一眼,打断他,“宋不留,好好开你的车。”
  我知道大家族肯定有很多门槛,我和华铭这样私下在一起,肯定有很多事情和暴风雨,但华铭说过,让我我只管在校园里努力,外面的都交给他。
  所以,听了宋不留的话我有自知之明,我不难过,也不伤心。
  本以为,华铭会坐在前排副驾,和这位叫宋不留的好朋友交谈。
  但,华铭却陪着我钻入了后排,我没敢触碰他伸过来的手,自己抱着胳膊,安静地坐在副驾后面,假装开心地看车窗外沿途的景色。
  我们一路驱车到泰安,又从泰山脚下一路开到了中天门。
  我们选了比较短的那条登顶路线。
  宋不留停好车,从后备箱拿了出一款经典的LV的男士花纹的双肩背包,掏出来两张泰山的门票,一起递给我:“小美女,这是门票、这个背包里是洗干净的水果、驱蚊虫的药,哦,当然了,还有杜蕾斯,你们小心点——”
  “宋不留,你给我住口!”
  华铭一声怒吼打断他,他不满回道:“姓傅的,你发生么怒嘛!我这还不是为你们好!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明天下午在这里等你们,你们注意安全…”
  华铭不同寻常的愤怒,让我有些吃惊。我愕然,脸色也跟着通红。
  我伸手去接宋不留递来的东西,刚伸出的手被华铭拦下!华铭他自己从宋不留手里接过了门票和背包,背在了肩上,回了他说四个字:“不送,快滚!”,就牵着我的手,开始登山。
  我俩牵着手,从泰山中天门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上爬。
  那是下午4点的样子,夏日的高温依旧。
  正值暑假,台阶上有不少带着小孩们来观泰山的家长们。有些孩子们喊累,止步不前。家长迫于无奈,不得不蹲下,背起孩子,一个台阶一个太台阶地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沿着阶梯两旁,在相对平坦的地方,还偶尔会摆有卖水果和饮料的小摊儿。
  华铭在我身侧,他衬衣都被汗水打湿,不过随着海拔越来越高,林中会吹来微风。把他身上的气息,吹送到我的鼻尖,闻起来,很舒心。
  我时不时扭头向后,透过丛林,欣赏山下风光。
  我的速度因此会有些缓慢,他也会放慢脚步,等我。
  大概登了2个小时,在一处较宽的台阶下,他卸下背包递给我一瓶依云,等我喝完,他让我替他背上背包,他却在我身前蹲了下来:
  “很累了吧?看你脸色红的不太正常,我背着你。”
  最近有点忙,所以更新比较晚,还请见谅
  我使劲儿摇头,“我不累,就是有些热,不用背的,我还有力气…”
  但最终我没能抗拒过他,还是乖乖爬到了他的背上。
  他背着我,我俩相贴的地方是夏日里灼热的汗水。
  他会照顾到我想看风景的心情,每走一会儿,他就停下脚步,背着我一起转身。我们一起放眼往下看,欣赏泰山下远处城市和田野的无限风景。
  我们走走停停,他问背后的我有何感想,让我可以统统讲给他听。
  我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好奇道:“华铭,这么高的山,历代帝王还都要来泰山封禅,他们是怎么爬上来的呢?”
  他笑道:“傻丫头,一国之君,自然是有人抬,宝马、銮舆…”
  “那封禅岂不是很没有诚意!”我表达对各位帝王的的不满,并继续道“我记得《诗经·鲁颂》里有一句:‘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奄有龟蒙,遂荒大东’,龟蒙大荒是不是都是泰山?华铭,我好开心呀,我今天终于要亲临书本上提及的泰山之巅啦!”
  “嗯,很开心,你终于到泰山啦,呵呵呵,不过我们离登顶还得一会儿,真正看日出的地方叫瞻鲁台,泰山上有旅馆客栈,我们需要先在客栈歇歇脚,然后半夜出发去守着瞻鲁台,守着旭日东升、红海金带,到那个时候啊,你才会真正知道泰山的巍峨和高大…”
  他脚踩在一处宽松的台阶上,停住,回过头问我:“子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泰山吗?”
  我的脑袋在他肩膀上摇了起来。
  他望着我说:“我想让你知道:我们这短短几十年的蝼蚁之命,相比于千年横亘的泰山是多么渺小。因为渺小,所以我们既然能活一场,就不要绝望和后悔,旭日新生,就是新希望,子君,等看到日出你就知道了…”
  他特地说给我听的吗?不要绝望?不,他是让我不要后悔。
  我眼里腾起一些热气,在他背后佯作叽喳道:“华铭,还没到那里,我已经体验到大家提及的“一览纵山小”的感觉啦!以前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真如此。读书的时候,我曾经在脑袋里无数次想象,五岳分别是什么样子…我都快二十岁了,但却还是仅仅困守在书前,困守在河南那一个地方。上高中才第一次离开淮河畔,上大学才第一次离开县城去到洛阳,今天是我第一次出了河南。华铭,祖国的名山大川那么多,我却一处都没有去过,井底之蛙应该就是我这种人了吧?我、我是不是活得太狭隘,活得太失败了…”
  说着说着,我就喉管发硬了,眼睛里突然生了一串水珠子,随时可能要炸裂开,流淌下来,我赶紧忍住。
  “嗯,不过好歹你有书看,子君,比你失败的大有人在,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这些美丽的地方。不过不急,你不是正在努力吗?子君,未来,终有一天,我要带你游遍你想去的河流山川,跪遍所有的庙宇道观。对了,泰山上就有一座碧霞祠,里面有位泰山娘娘,曹植曾说:‘东到泰山,仙人玉女,下来翱翔’,就是这位神女..”
  我在他背后雀跃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这位神女娘娘是碧霞元君,宋神宗封禅时曾撞见过这位玉女出池,据说这位泰山神女,能守护天下众生…”
  他背着我继续上路,“嗯,想拜拜的话,我们明天一起去…”
  那晚我们一路就这么说着话儿,和熙熙攘攘的游客一起在台阶上停停歇歇。
  泰山半顶,白天还烈日炎炎,傍晚时分就来了两场倾盆大雨。
  但这些雨淋在身上,正好能冲淡暑气和热汗,他背着我踩着台阶往上爬。山风呼啸,雨停后不多久,就能把身上淋湿的衣服吹干。
  我俩爬到接近顶峰时已经晚上8点。有一块面积不小的大平台,这块平台上紧凑地坐落着许多青砖白瓦红门黑匾的旅馆。
  我们在一家似乎叫神憩的旅馆住下,那个旅馆是少有的可以提供热水洗澡的旅馆。
  办完入住,我们在旅馆里轮流等候着彼此洗完澡。
  我们俩在旅馆餐厅简易用过晚饭后,他就牵着我一起回了房间。
  虽然疲惫不堪,但那晚,我们还是和前一晚一样,我们深深亲吻了。
  他把我抱上那张大床。我躺在雪白的褥上,紧箍着他的腰,他紧紧拥抱着我,从细细密吻到唇齿交缠,一直到最后的几个瞬间,我脑子里似乎有绚烂的花火炸裂飞溅。
  我愿意就那么沉溺在他的亲吻中。
  他同我的心情一样,从他的沉重的呼吸声,就能辨别。
  我们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泰山上急坠的雨点,敲打石阶和树叶的声音。
  我有些不争气,在他浓烈的亲吻一路向下时,在他就着我睡衣的缝隙几乎快要亲吻到我胸脯的那个瞬间,我脚尖一绷,就那么眩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是半夜1点半,华铭蹲在床边把我唤醒。
  透着旅馆亮黄的灯色,我睁开眼睛望他,想起我晕过去前一刻,我满脸刷刷蹿红。
  他捋捋我变蓬松的头发丝,笑着说:“子君,快起来吧,我们得准备动身登顶了,要想不错过最壮美的日出,我们要提早爬到真正的泰山之巅,在那里学会等候。”
  半夜,山顶湿气比较重,由于前一天晚上下过雨,夜里泰山顶的温度会降到零下。
  他从旅馆租来了2套绿色的军用棉大衣,帮我披上一件,揽着他自己的一件,牵着尚在迷糊中的我,再次出发。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看日出的瞻鲁台。
  从旅馆到瞻鲁台的路,遥望起来并不远,但真正需要用双腿双脚往上爬的时候,还是耗费了我们近2个小时。
  我们终于在4点多的样子,攀上了瞻鲁台。
  零星有几个游客比我们更早到达,他们也都穿着厚厚的军大衣,依旧在旁边瑟瑟发抖。
  有人摆放着相机,对着依旧昏暗的东方。
  虽然正值夏日,但由于高海拔,再加上太阳的缺席,泰山山顶的凌晨,如寒冬腊月。
  山风如刀,刻在我俩的脸上,那一刻,吹得我面部的肌肉都在抖动。
  华铭帮我拢了拢军用大衣,牵着我找到一处能挡风的最佳看日出的地点,他盘腿就着地面坐下,他把我拉到了他的胸前,坐在他腿上。
  冷飕飕的风刀子,把我们的呼吸吹染成了烟色的白,从而也照亮了夜的黑。
  华铭怕我冻着,把备用的军用大衣也披在了他身上去,然后他把我环在他前方,紧箍着我,几乎将我整个人塞进了他胸膛里。
  四周光线依旧昏暗,我俩就那么坐在高崖边,面朝着东方,一起守着风,守着夜,守着稀薄的云,守着昏暗的天际,等太阳初升的光华能让我俩共沐浴。
  我们似乎在等着一个新世界的来临。
  他环住我,下颌紧贴着我头顶,静敛地在耳边给我解释:“风太大,云彩都会被吹走,我们会错过云海玉盘。但由于昨晚下过雨,所以今天的日出会格外美丽…”
  我的耳边是他哈出的热气,就像烟花燃烧过后的焰雾缭绕,也像仙境里的缕缕白云飘渺。
  我扭转身子,向后方仰头,就想那么迷醉在他的声色里。
  天色未明,只能看到他下巴的轮廓,我能辨别出他低头在对我微笑,任由我扭着脖子看他。
  他环住我的胳膊紧了紧,把我的身体捆出热气。
  从他口里溢出的白热呼吸,像烟气在渐团渐散,更像要化掉的一簇棉花糖。
  那一刻,我脑子一热,就那么大胆地使劲儿抬头,印在了他的唇上,开始吸吮寻找甘甜…
  虽然四周寒冷,但还是觉得这一次黑与冷并没有过去那么让我害怕。
  因为背后有个他,让我寂冷的心像着了火的炭一般温暖。
  我的心田里原本应该是乌漆麻黑的烂泥潭,里面深埋着腐臭的毒疮,在默默地发酵和腐败。但,和他短短几天的牵手拥吻,让原本萋萋荒原开始出现勃勃生机。
  也是被接连几天的甜蜜相守击昏了头,我暂时忘掉了很多很现实的东西。
  明明三天前,校园里那个雷雨狷狂的夜晚,我差点被张子俊撕开毁掉。
  明明6年前,我在田埂上拼了命地爬,却怎么也握不住那聊以壮胆和慰藉的一枚精神的钱币…
  我竟然忘乎所以。竟然将绝望的事实忘得彻彻底底…
  明明还有个更让人压抑的现实:傅华铭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洛阳傅家这一代的接班人,就像刚下飞机时宋不留所说的那样,似乎北京有一群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似乎在迫使他做很多违心的事情…
  棉花糖突然就炸成了泡影,越来越薄越来越博,突然化作无形。
  我突然有些恍惚。
  明明是我牵的头儿,却突然停下。他似乎也感触到我的心境突然走了样,就颇有侵略性和报复性地狠吮了我的唇舌。
  痛感刺激到我,我收敛了精神要再专心回吻,他却突然放开我的唇。
  他像提溜一个钟摆似的,扶着我的脑袋朝向东方,帮我的眼睛拨回正位。
  他的胸膛更紧地环了环我的肩膀,伸出胳膊,指着远方,在我耳边轻笑:“聚精会神,看前方——”
  入眼,东方不再一片昏暗,华光开始探路。
  天际渐渐拉出鱼肚的形状,鱼肚上半身原本是黑色,渐渐变蓝;鱼肚的下方原本的黑,渐渐变红。
  鱼肚的形状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鱼肚周边的天空由暗蓝渐渐变成亮蓝。
  突然,太阳像一颗火红的皮球,从远方的天际怦然蹦出——
  那一刻,它带着四溢的红光,像被大地之母吐出来的一颗红色的珠儿,珠儿调皮,就那么一跳,悬停在天际,开始睥睨众生!
  “好美啊——”
  那一刻,四周传来一串串不熄的感叹声。
  那一刻,我突然泪流满面。
  它调皮的一跳,引得我眼眶里的水珠子也统统跟着破壳而出。
  我忍不住喉咙发硬,忍不住眼眶里发涩,我用军大衣的袖子胡乱抹了抹双眼,挣脱华铭的怀抱,用力去瞪着远方红红的火球儿,那一刻,我觉得眼前都是炙热的红光。
  日照苍山送千秋金暖,光涤人间祛万古残污。
  绚烂,温暖。
  我哽咽着,指着远方,连我的手指尖似乎都是跳动的火苗:“华铭,你知道吗,我很喜欢红色,那,就是我喜欢红色的原因 …”
  金乌,它远比我想象的要温暖。
  华铭握住我的手掌,把他坐着的地方挪出方寸之地,把我从前方拽下,让我和他并肩一起坐在被他温暖过、已经不再寒冷石头上。
  他侧着身子,帮我抹去我眼角残留的水汽,捧着我的脸说:
  “子君,我说过,我比你更懂你,虽然在校园里你不敢怎么穿惹眼的红色,经常会穿黄蓝,你发现了吗?酒店里,我给你备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红的,最起码我不想你穿在黑灰色的罩子里,我怕你的人生和心情就那样被束缚在一片隐晦的罩子里,不得逃脱和释放。我怕你就那么还未盛开,就已枯老凋敝。”
  就这么被他看穿,我透过水雾凝望他的眼睛。
  他继续说:“子君,我们的一生只有这短短数十年。经验世界不能告诉我们人有没有来生,那就肯定是没有的。所以,我们只有这一次生的机会,我也是前段时间突然才想明白,我要怎么度过,才能不枉此生,所以我抛下一切带你来这里,子君,你有想过你要怎么度过此生吗?”
  我怔怔地望着他,有些字句在我的心头潜藏了很久,有好几次,它们都拼了命地想蹦出来。
  怎么过,才能不枉此生?
  怎么过?那我需要先直面我的过去。
  可是,我的过去,是被淮河掩埋的一潭腐臭的记忆,是那乌糟糟的乱田埂上攀爬遗落的血迹。
  来到大学后,终于离那个地方更远了,我想新生,可是张子俊就这么在我期待的新篇章上,重重地泼上了如梦靥般肮脏的一页。
  有些时候,过去的一切,很难让他们就此彻底消失不见。
  “一切都已经过去”、 “当下你已经很好了”、“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过去了就过去了”、“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人,不配进神的过度”…. 这些话其实是自欺欺人。虽然我用很多话类似的话语可以一时之间安慰自己、激励自己,在时间这条轴线上做对比,当下的我似乎确实赢了过去。
  可事实,在身体的记忆里嵌入了很多苍蝇般让人讨厌的肮脏痕迹。
  要好好活着,都需要一个够得着的目标。
  而且是个不能动摇的目标。
  假如目标动摇的时候、在一个人孤苦的时候,我一定会一不留神,被那些苍蝇卷土重来,吞噬殆尽。我会输的,输到体无完肤,输到内心血流成河。
  那种枷锁,那种被时光烙在精神和记忆深处的枷锁,哪能轻易打碎?
  即使一时半会儿,我选择了无视它或者遗忘它,也似乎有片刻松绑,可一不留神,旧景重现,枷锁就会重新套牢在身心,只会沿着过往留下的勒痕嵌入皮肉,越抓越深。
  要想彻底打碎,祛除疤痕,我需要的是可以感触到的希望。像新生的太阳那样,让我能满怀希望去汲取到它射来的暖光。
  是啊,我需要眼前那片红彤彤、炽热热的红光,需要它源源不断给予我新生和希望。
  “华铭,怎么度过人生,我以前也考虑过。高中那会儿,我一心只想去清华,以此离开那个让我不快乐的故乡,憧憬着未来能活得更好点。来洛阳时,我依旧想着我要考研绕道也要去清华,还是为了逃离某些残酷的现实,梦想着将来能活得更好点。现在想想,「将来能活得更好点」这几个字,有些虚无飘渺。它没有一个生动的形态,它太远了,充满了不确定性,很容易让人失去动力。”
  我撑开五指,在我的眼前,贴在我的额头上,让光线穿透我的指间,指间的白肉仿佛被红光射透,晶莹的红亮一片:
  “看,哪怕是眼前的一束光,都比那个要现实多了,起码,一束光能让我切实地感受到片刻温暖,能片刻照亮我活着的路,能让我的有些步子不至于深陷入黑暗,这样,我就能走下去了。怎么度过此生呢?将来能活得更好点?不,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好,我今天终于想明白了——其实,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能不背负着过去,我能大胆真实地活在阳光下。”
  最后一句,我说得断断续续,很像我特意把句子给拉长,为的是他能追问,比如问我:你背负着什么样的过去?
  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若问,我就在瞻鲁台的那轮红日下,把过去深埋的泥潭凿开。
  可是,那天,他没追问。
  他听完我的话,突然紧紧抱着我,他说:“刘子君,你知道吗?你其实已经很勇敢了”
  我有一些失望,“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为什么你不问我背负着的过去是什么?”
  他摇头,抢了拍,岔了道儿,他说:“子君,过去如果不快乐,就不要想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幸运地去做你的那束光?”
  我岿望着他。
  我很矛盾,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该庆幸,还是该继续坚持坦诚。
  他继续道:“我只想告诉你:任何时刻,都不要绝望,都不要放弃,勇敢地活着;不要等老了的某天,我们再回头,都是悔恨和遗憾…刘子君,你想不想问我过去有没有悔恨?”
  透过他有些泛蓝的眼白,我突然就选择了迁就他的问题。
  我笑道:“傅华铭,你有什么可后悔的,你是傅家这一代的骄子,整个酒店旅游行业的青年才俊,相貌俊美,你现在那么成功…”
  他眼白突然转深,腾了些雾气,望着我:“刘子君,我曾后悔过、我用了几年时间去逃避那份后悔…你应该还记得初中那年我递给你那封…”
  我屏息,心跳突然漏掉几拍。
  他仿佛发现我的眼神不太对,加快语气道“其实我很后悔…别,你别误会,我不后悔当年喜欢你,我后悔的是我的不辞而别。没有好好地和你说再见,也没有告诉你我去了哪里,也没有和你再有任何联系。其实,直到你再次出现,我想:时过境迁,你我之间以前的那些懵懂异样的东西估计再也寻不回了。不见还好,见过后发现心不由自己。我闲暇时就在猜测:刘子君,她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她脚上的鞋子是不是该换了还在将就?那天,不由自主,我就去了你们的校园,我就想瞧瞧你过得好不好。我看你心事重重,我偷偷跟踪你,看见你偷偷在家属楼的楼道儿里小心翼翼地坐着,竖着耳朵守着,听到脚步声就立即在门缝里偷窥,然后又埋头借着昏暗的过道灯光开始记录…那个时候,望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我突然想,我不能再让自己后悔,更不能再让你独自一个人去面对…”
  我堪堪回神,原本翻腾的心神,突然就安静了。
  像是众神用风从天边传递来的梵音,我突然内心有些飘渺,我没来得及细品他前面的话,后面的情话就来临。
  我安静了好久,就像有人突然给我苦苦的嘴巴里塞进了一颗糖果。

  我顾不上对前半部分的疑问,我假装很平静地问他,“不让我独自一个人面对?所以,黄立强的那封信,真的是你邮寄过来的,对吗?”
  他点头,“不错,是我。”
  我望着他, “所以,那串号码,也是你的对吗?”
  他有些歉意,轻声道:“嗯,是我”
  我有些羞恼,颇有秋后算账的感觉,质问他:“那,傅华铭,那个时候,我给你回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摇了摇头,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个号码是临时的,有些事情,当下我还不能和你讲太多。你看,这次来泰山,我特地把我们的手机都留在了钼都国际。”
  我有些诧异,不觉中拽他的胳膊也加大了力气,疑惑道:“为什么?你是有什么难处吗,可以讲给我听吗?”
  他摇头,“你别担心,很快就好了,再有一年零2个月,等祖国60周年华诞一过,一切都会结束...而且,给你发完那条短信,我也有意想看华铮他到底会怎么做。”
  “华铮,你让华铮他帮我?你不怕我因为感激他,而喜欢上他吗?”
  他抱了抱我的肩,笑道:“我说过,刘子君,我懂你远比你懂你自己。从重逢的第一天,病房里你看我的那一眼开始,你在我眼前,心思早已被看穿。”
  我脸红作一团。其实,那次见他,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心意啊…
  我羞恼道: “呵,走上社会的人就是不一样,华铭,曾以为你那么耀眼和夺目,高不可攀,可发现你着实厉害,无论是接吻还是哄骗女孩子…华铭,我已是不是已经输光了?你看,我的手机被你扣留在洛阳酒店,华铮联系不上我肯定急死了,我却一点都不担忧,我却满心满眼的都是想和你在一起…”
  他亲了亲我额头,继续说:“子君,我们打平了。其实对你,我自然不担心;对华铮,我没多少信心。华铮他其实也能担一些事情,只是他从来不上心,以为有爷爷、大伯、父亲和我在前面,他在后方装傻就行。还有,你其实不了解华铮,他骨子里是个比我更执着的人。”
  和华铮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虽然不比华铭对他知根知底,但也算比一般人要更了解华铮,我轻声嗯道:
  “华铮,他很好。他确实很执着。他对我很好,无论我说过什么,他都不会计较。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我本来想着,以后在校园遇到什么事情,能不找他就不找他…”
  他紧了紧揽住我肩膀的那只胳膊,握住我左手的手掌也跟着加了些力道,然后温笑道:“不,刘子君,遇到事情,该找他还是要找。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华铮他需要锻炼,需要挫败,他早已是个大人了。但是,子君,我还是希望,无助的时候,你要满怀希望地你念着我,等着我…”
  等待,因为有渴盼,而美丽。
  他让我继续找华铮?真要深究他的每一个想法,太复杂。
  我将脑袋斜着埋进他的怀里中:“嗯,华铭我一直在等你,不怕告诉你,你知道吗?从春节起,我一个人在寂静的宿舍里看了十天和学习无关的书籍,书看完的那一刻,你就变成了我活着的人生目标…”
  他左身环抱着我,低下头瞧了瞧我泛红的额头,抬起右手,帮我捋了捋前额被风掀起了毛的绒发,笑道:
  “既然这样,那以后再遇到任何难过的事情,你都要想着:为了‘我’这个所谓的目标,你要满怀希望地过每一天。把我想象成一个暂时不在的火球,只要再等等,等到黎明来了就滚来了。等我来了,就是新的一天,也是新的一个世界,无论昨天再难、再绝望,都将不算什么…”
  我在他怀中闷声道,“嗯,那你每天睡前不要打太多喷嚏…”
  他突然在崖边大笑,赛过急风的清脆声色,飘荡了整个山顶,他说:“荣幸之至——”
  他突然狠狠亲了亲我被日光染红的头发丝,声音压低,像耳边掠过的风声:
  “那,刘子君,凡是都有万一,万一将来有一天,你知道了些很难以接受的事情,比如:你发现我不是你的那一束光;再或者你发现我这束光中也掺杂着很多灰暗。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依旧不要痛苦。你不要那么快就把我抛弃,不要那么决绝地将我排除在你的人生之外…”
  那个时候,我愕然仰头,不解地望他问道:“把你抛弃?华铭,你、你这是在说什么?”
  他自嘲地摇头,抱着我的肩膀越发用力,声音看似玩笑,但实则飘渺,“我说了是假设。万一有那么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完美男人,也不要绝望,你只管记着这句话…”
  最近工作突然变忙,故此,常常一整天都顾不上看一眼 天涯,不知道大家还在否?
  我焦急地挣脱他怀抱:“华铭,谁都不怎么喜欢别人说一半留一半,但你今天很多话仿佛都这样,我们今天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认真听你说的…”
  他笑了笑,帮我把头发往耳畔挂住,摇头道:“心急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子君,你如果拿我当人生目标,就更不应该追问了,也不要胡思乱想,你只要记住今天我说的话,以后在学校里好好努力就足够了…”
  不追问,不追问。
  也罢…
  他面对的千丝万缕,随便拎出来一撮,都要比我在学校那个象牙塔中遇到的事情要大太多。
  我,不能帮他分担什么,只会徒增彼此的牵挂和烦扰。
  我念着涓涓的碎语,最后安安静静地扎进他怀里,和他的大手紧紧扣在一起。
  那天,我俩坐到太阳很高,才算看完日出。
  下山途中又转去了碧霞祠,我们牵手在香亭中拜了泰山娘娘。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常言道的一点都不错。
  下山时,膝盖在抬起放下交错时,仿佛承受不了身体和台阶之间的压力,原本发酸的双腿跟着抖了起来。
  华铭看出我的囧相,再次坚持要背我,但这一次我坚持没让他。
  “让我自己来吧,你就当我心疼你…”
  他在台阶上抱着我亲了一口,让我等着他,随即就钻入了树林里。
  我看着他背影弯弯寻寻,很快他就提了一根带着树叶的棍子出来。
  他扒了扒树皮和首尾,在台阶上杵了杵,最后放心地塞到我的手心里。
  那天,我一手杵着棍子,一手挽着他胳膊,我俩牵手拾级而下,终于在下午2点多的样子,在中天门见到了等待已久的宋不留。
  那天的宋不留,没有开初次见面那辆蓝色的保时捷,而是换了一辆凯雷德,他坚持说他要做东,兴致高昂地载着我俩直奔青岛。
  起初他坚持要全程陪玩,给我们介绍青岛的酒店和好玩的,可到栈桥后,华铭语气不愉,要到钥匙,把宋不留撵下了车。
  宋不悻悻地扔下了车和钥匙,空手走掉。
  华铭把车在栈桥边停好后,带着我沿着栈桥看一望无际的大海。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大海。
  栈桥长堤下,支撑的梁柱体上,依附着厚厚的螺壳尸体,散发出真实清新的海腥味。
  看白色的鸥鸟阵阵齐飞,听远处海面上渔船和游艇马达突突哞哞长鸣。
  下了栈桥,是礁石滩涂,我俩沿滩攀爬,看到干裂的石缝里贝壳吐着泡泡,看到小螃蟹可爱地蠕动,小鱼儿四处寻找伙伴,我们会时不时蹲下。
  手心里牵着的是彼此跳动的心,每一帧,仿佛都像诗句。
  看完大海,他接着就载着我去了青岛那座雄伟的天主教堂,带着我在那里虔诚膜拜。
  那晚的最后,我跟着他去了栈桥不远处一家叫汇泉王朝的酒店。
  房间很大,洗完澡,脚踩在地毯上,走上阳台可观海色。
  阳台外就是夜幕下的大海,海浪的声音卷来卷去,给夜幕凭添很多声色。
  我在阳台上,静静看着远方夜幕下生命的繁华,突然渴望时间静止,岁月停摆。
  他轻轻踱步到我身侧,扭头发现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托着一只形状如天鹅的玻璃盏,天鹅的背腹中空,晶莹剔透的器皿里盛着一团乳白。
  天鹅的脖颈处有一挂耳,斜插着一朵精致的粉白红花。
  他端放到我手心,放下托盘在身后栏杆上,对我笑道:“初恋华冠,是刚让Andro特意调制的酸奶甜点,你品品看。”
  “这是?什么花?”
  我惊讶于那朵花像红白墨汁晕染出的各种颜色。
  就像中国的水墨画,在粉白的花瓣纸上,晕染出红粉墨色,色入花衣,如山峦入屏。相得益彰的白、粉、红三色。花的形状,像比着被圆规画出来的圆环而生长,圆得惊世骇俗。
  他道:“花吗?是茶花,叫五色赤丹,是茶花中的一个品种。花可不能吃,图的是赏心悦目,酸奶倒是可以细品,现在口感最佳。”
  我不敢碰那朵花,生怕花瓣被我磕掉。我也不敢搅动,也不舍得就那么快速地毁了那一团晶莹承载的纯白。
  我用汤匙小心地一层层刮起,放入口中。入口是从未闻、也没吃到过的蜂蜜的清香。
  舌尖托起它的那一瞬,蓓蕾仿佛被唤醒,顺着钻入了我的身体和记忆里。我满足地闭上眼睛,让它的味道镌刻在心上。
  他抽出我捧着的玻璃盏挂耳上那朵茶花,别在了我的耳朵后,扶了扶花姿和我的发丝,望着我说:“很美…”
  那晚,阳台上,他在背后环着我,我们一起听海浪,听马路上车来车往,看远处的城市霓虹闪烁。
  大海的声音和他的呼吸声,一同轻轻痒痒地卷拂在我的心口上,一切都恍恍惚惚。
  由于泰山遗留的劳累感尚在,我们那晚吻得很轻,很软。却很长、很醉。
  我们在酒店那张大床上,任由内心的喜悦四处流窜。我们细腻亲吻,甜甜拥抱,齐齐入梦。
  那时候,我们在青岛滞留了3天,雷雨那夜离开校园,我没有任何多余的衣杉。但他在临行前准备的那个旅行包,竟然把女孩子要穿的衣服都收拾的妥妥帖帖。
  他准备了好几套红色长裙,纱质、绵柔、丝绸各色布料,甚至是内里贴肤的小衣都有准备…我有些窘迫,他却一本正经交代都已干洗过,杀过菌,可以直接上身。
  青岛的第二天他带我去最热闹的那一处金沙滩。我们一直是红与黑,我一身波西米亚红群,他依旧是黑色丝质衬衣。那处海滩风景独好,浅滩有烤鱿鱼的排挡,和卖防晒衣帽的摊贩。他挽着我帮我挑选了一顶绑了一圈稀落花枝的草帽,微笑着扣在我的头上。
  我们光着脚,提着鞋,沿着海岸线,任由海浪拍打在腿上。
  海浪随风卷来滚去,每一次翻滚都会把各色的贝壳连带着拍上岸。
  那天,我拣了各色形状的美丽贝壳,提起长裙下摆,把它们抱回了酒店。临行的那天甚至把它们都装在了回洛阳的行李中,装在了我的记忆里。
  那3晚,我们每晚都是在亲吻中相拥而眠。
  那几晚的爱情很纯粹。那时候的我,只要能凝望着他那双深色的眼眸,都会在幸福和快乐里迷醉。
  告别青岛,回到洛阳钼都利豪国际酒店的那晚,是假期的最后一晚。
  那一晚,也许是想着当面见到他似乎都太难,那晚我格外贪心,我期待地望着他,望到他摇头直笑我。
  我们那晚故意把酒店的每间房的灯都灭掉,仅留了床前暖黄的小射灯,在昏暗恍惚的光线中,我们从起初的甜吻浅浅,到最后几乎疯了一般。
  和第一晚一样。
  我的心脏不在我的身体里,它仿佛在我的大脑里跳动。我在欲.望的深渊,极度渴望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那种说不出的焚.烧感从我俩的唇齿间生发不息,却像夏日的一弯清泉,迅速把身心滋润个透底。
  我在说不清的渴望中胡乱挣扎,找不着门路。在和他的唇齿碰触之间,所有的理智都迷了路。
  他的眼,他的脸,他的喉。
  我眼睛有些模糊,胡乱地啃着,吸.吮他喉.结滚动的地方,啃到他闷哼出声来。
  灵魂飘荡、脚不着地的感觉让我甚至有些痛苦。
  听他同我一样在喘息, 我想我是疯了,因为我对他说:“华铭,我、我们做…了吧?”
  他那一刻迷离的眼珠染着水色,明明沉浸,却是沉静。他摇头低下头狠狠亲了亲我,又丢开。
  我记得他说:“子君,我怎么舍得这么早就欺负你?我会等你,等你离开学校,步入社会后,等我们相处更多后…”
  那晚的我:“不,华铭,你不用有负罪感,我、我其实…有个秘密,几次都想告诉你,可我到最后还是难以开口。我发现,我逃不过的。哪怕会让我们都痛苦,我还是得坦诚。告诉你之后,你或许就会立即要了我…又或许你以后将彻底不会要我,我既想知道是哪个或许…”
  眼泪突然顺着我的两颊往外流,钻进了我的两只耳朵眼儿里。
  其实,那个时候,泪水仿佛浇灭了我的很多勇气,我在敢于不敢之间做光中挣扎。
  恍惚中,我看到心灵的角落里,有个幼小的灵魂在那处蹲着哭泣,对我抗议。
  华铭抬起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开始亲我的眉眼。
  他边亲边停:“子君,两个‘或许’都不会发生。”
  他帮我抹掉眼角的泪,继续说:“刘子君,在泰山顶,我就说过,其实我也有秘密,也伴随我多年,但是既然是秘密,既然我们觉得会让彼此痛苦,为什么要逼迫自己说出来呢,互相难过呢?你就当:不管是什么秘密,都阻挡不了我们此刻欢喜…”
  说完,他吻过我的眼睛,吞掉我流出的泪水,他再次向下吻住我的唇。
  接下来,他给的吻,是从未有过的热烈…
  他,那么个耀眼夺目且高高在上的洛阳骄子,那个洛阳傅家的傅华铭,那一次,在最后那一晚——
  他、他竟然愿意卑微到——亲吻我的双腿和脚背…
  他亲吻到我脚尖的那一刻——我全身血脉迅速蹿红。
  那个时候的我感觉太过震惊。我惊诧、挣扎,让他不要那样…
  可那晚的他包裹着温柔的糖衣,不容我拒绝。他强势到让我的声音渐渐屈服变.软,到最后咬紧嘴唇在呜咽中魂飞魄散。
  那一刻我很努力地保持住不让自己晕过去。我绷直了脚.尖,整个灵魂仿佛飘出了身外,在漫无边际的城池里,飘摇浮沉。
  那个时候,我整个人,整颗心,仿佛就在那晚,被他的亲吻,紧紧囚住…
  那个时候的我,迷茫过:爱情是这样的吗?可以让一个骄傲的人,那么温柔和卑微。
  那,我应该回应他。
  我起身,猛然抱住他。
  那个时候的我,心跳声就像外面波涛翻滚的大海,给了我令人惊讶的力量——我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在我想付诸行动、回吻他身体时,他却撑住我的身体,慧黠地笑出声来。
  他翻过身,重新将我压下,用嘴巴封住我的唇,阻断了我的行动,也没能让我说出什么反对的话。
  唇舌若即若离,眉眼风流俊逸,我在他的身下,像待哺的鸟儿焦灼地接应他…
  那晚,我们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只是亲吻的有些浓烈和痴缠。
  相拥的六个夜晚,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要了我。
  身体曾为他红了一次又一次,内心深处为他燃烧了一遍又一遍,爱情这种东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呢?可能真是因为爱情,像他说的那样,他不愿意欺负我,愿意等待…
  虽然不舍得从华铭给的快乐中苏醒,可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还要继续面对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7点,我在睡梦中因窒息感而醒。睁开惺忪睡眼,发现他睁眼斜卧,体态风流地在我枕边,捏着我的鼻子,带着笑意看我。
  他那双眼睛,看得我一时发窘,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完全透明。
  他俊颜一敛,叹道:“子君,7点了,你该回学校了。”
  酒店工作人员把我们积压的脏衣服都洗净烘干送到了房间里来。我简单梳洗完,陪华铭用了特供的早点,并向服务员要来了塑料袋,把我俩从海边拾捡来的贝壳包好。
  最后我拿起茶几上的那顶花边草帽,扣在自己头顶上,望了一眼他和这处套房,准备离开。
  跨出门前一秒,他拉住我:“要不要把衣服带走几件?”。
  我想了想挂在衣橱里的一袭袭红,只做摇头:“华铭,太扎眼了,学校应该是比拼学习的地方。”
  “也好,先搁这儿。这个套房是我在一个洛阳固定的落脚点,我一年到头很少回洛阳,我不在时,你也可以来看看。不开心时,你可以来试试能不能在这里睡个好觉。”
  虽然点了头,可没有他,我找不到来这里的理由。
  他开车很快把我送到了学校大门前,和他道别后,我低着头,快速溜进了校园。
  那天的校园要格外安静,连续的大雨,把校园的柏油路面冲刷得如青黑的缎面一样清亮。校园园丁暑假未归,原本严肃呆板的草坪,上面一簇簇的杂草借机拼了命地疯长,格外突兀打眼。
  小径的石板上生了浅浅的青苔。两边的红色月季花瓣曾被雨水打残过,却百折不挠开始绽放新的一茬儿。
  我一路轻手轻脚,从石板小径,溜到临时宿舍楼前,偷钻进了原本就只开了2间房的其中一间宿舍。
  屋里有个同样参赛的外系女生,在沉重呼吸,我从开门到上床,仿佛个小贼,把手提袋在临时床铺的角落里放好。
  那个女生被她自己的闹钟惊醒,诧异地和我打招呼。她起身开始收拾,我提前赶去了计算机房。
  我忐忑地迈上计算机房的楼梯。
  明明一周前的雷雨之夜,我还在楼梯口前让自己假装勇敢。
  明明那晚,我的头皮的痛感曾那么清晰和真实。
  明明那晚,我差点被张子俊给毁掉。
  可,突然间发现,那些恐怖的场景恍然如上辈子那么远。都如烟雾一般淡淡散去。
  明明是让人胆寒、应该被烙印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却都被这趟出行给淡化到模模糊糊。
  华铭陪着我一起看山看海看日出,起初的那些恐惧,再也找不到了。
  怪不得人们爱旅游:看进一处山川,平掉一段记忆,真好。
  教室门前那条走廊地板砖被重新换过,几处白色瓷砖和周边砖块的颜色有色差,瓷砖的衔接处是新缝,比以往亮了、也新了很多。
  那天上午,赛事委员会的负责人特意去机房陈词:“大家前段时间辛苦了!现在开始我们恢复节奏,力争上游,争取在这次大赛上,碾压各大高校,帮学校拿到好名次 …”
  我和小组的另外俩队友,开始新一阶段的配合,做团队赛事模拟训练。
  华铮那天上午,突然就来到了我们机房。
  他和现场的老师低声谈了几句,就直接把我喊了出去。
  一直走到楼梯道里,他扣住我手腕,压低声音,急切追问:“刘子君,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我一个个问过来,都说你们放假一周,他们也不知道。打你手机关机,到你们宿舍你也不在。刘子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望着那张白净的脸憋出的愠色,那一刻,我其实很想坦白。
  我和你哥一起看山看水看日出去了…
  可我开不了口,毕竟,这个世界上,担心我、关心我的人不多。
  我瑟缩道:“上周一直下雨,我手机进了水,人也感冒发烧了。整好放暑假,绾绾妈妈想让我过去帮她带几天绾绾,我在她家一边养病,一边陪绾绾…”
  华铮忙摸上我的额头,问道:“那你好了吗?呃,还好,不烫了,那就好那就好…”
  我退缩着别过脑袋,生怕被人看见,心虚道:“嗯,早好了”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说:“你手机给我,我去给你找客服,修好后给你送来”
  我摇头,“哦,手机已经找人修过了,昨天刚取到,不信你给我打打看…”
  他狐疑地望了望我,一向口齿清晰的他,开始卡了壳,“你、你怎么修的,那个可是纬图限量…”
  他最后半句声音很低,让人很难听清。他长睫毛下黑眼球里有光闪了闪,最后笑说:“修好了就好,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弄感冒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我渐渐把心放回肚子里。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在心虚什么。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是当时诺基亚尊贵版的纬图,维修需要找诺基亚公司的VIP客服部。
  …
  那个雷雨之夜,仿佛时间绳索上的一截断带一样,被华铭剪去了。
  虽然不知,那晚华铭最后如何处理的,但我清晰地记得他那天凌晨1点半回酒店,他对我说过:张子俊再也不能对我做什么了。
  如今看校园里大家也并不知晓,我逐渐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唯一的变化是学校的门卫多出来了好几个,晚上会不断在校园各个楼宇间、宿舍前、操场上来回巡逻。
  暑假很快就结束。在大二开学的前半个月,为期3天的数学建模大赛终于拉开帷幕。
  赛事为期3天,99个人像古代科举一样,被封闭在临时挪出来的赛事房间里3人一组。
  正式房间旁还腾出来两间教室作休息室,供大家晚上短暂补充脑力。
  那年的赛题,对多数参赛同学来说算超纲题。9点赛题正式发布,出来放了个图:是一个汽车刹车防抱死ABS系统的样图。
  读完题,我瞬间就知道那年的数据建模要考究什么了。虽然我是计算机学院,但我一眼就看出,这个要考究的是自动化学院的东西——闭环反馈控制原理,自动化学院控制理论知识在实际生活中的应用。
  由于计算机和自动化本身有很多课程是交叉重叠的,学计算机的需要了解自动化基础,学自动化的最后一般也要通过计算机来落实,所以我大一逛图书馆的时候,早就涉猎过自动化学院重点教材。
  恰好,我认真看偏差控制理论体系,记忆犹新。
  我们小组的1女(我)2男,在赛事的第一天,就完成了全部的论证和解题过程。
  小组的2个男同学,看我的时候,总是不对劲。才接触的那会儿是兴奋的不对头,再后来慢慢就变成了异常的崇敬。他们其实也不差,他们用程序快速模拟出了闭环调控的动态全过程,我们最后合作把思路和大图统统复现在了Word里。
  第二天,我们自信地交上了赛事答卷,是33组里最快的那一组。
  第3天我在休息室里蒙头睡了一整天,据说那俩男生第3天在考场玩当时特别时兴的CS。
  那个暑假注定今生难忘。我不仅收获了最前沿的科学知识,更经历了人生中无数的第一次——第一次坐了飞机,去了泰山,看了东升的旭日,亲临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喝干了清涩甜蜜的洋酒,穿了华丽炽热的衣衫,住了五星级酒店,和本以为触摸不到的男人接了吻,共了雪白的枕…
  大二开学的第一个月,学校各大院系开始对去年的学业做盘点和褒奖,大一两学期,我成功地捍卫了魁首之位。辅导员让我填写了《国家奖学金》申请表,并告诉我等国庆节后不久就会有审批结果。
  果然,国庆节过后一周,我顺利地获得了国家励志奖学金的审批。
  国家励志奖学金,8000元,那是我们的政府为了鼓励高校品学兼优的大学生,提供的巨额激励。
  8000元对很多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那个时候的我,甚至故乡的山村们来说,那是上万斤的水稻和谷物。
  我是个性格敏感的人,从小到大,只要看到五星红旗,鼻腔底部会泛酸。以前,为了控制住鼻子的酸涩,我会撅着嘴巴用底气把鼻子拧起来,控制住发硬的喉咙,维持自己的倔强,争取不哭。
  可,得知国家励志奖学金申请审批通过的那天,我抬头扫到教学楼门前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突然走过去,抬头望着那展秋风中飒飒舒卷的红旗,顿时泪流满面。
  我对我发涩的眼窝失了控,也管不住我的嗓子眼儿了,更顾不上路过的同学,我抱着旗杆,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紫罗兰aileen 2020-07-19 21:14:35
  子君,周末多更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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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才看见你的这条留言,实在不好意思这周末也有点忙,不过,下下周末应该就会好些了,最近手里在负责一个比较紧急的项目
  过去的那么多年,一直在黑暗和幽深的泥潭中挣扎,本以为老天爷已经把我遗弃在某个肮脏败落的角落里,将我彻底遗忘。
  可突然有一天,周边一下子就靓丽了起来。有那么多幸运扑面而来,我突然像个沉冤得雪的婴孩,委屈地对着五星红旗放声大哭。
  老天爷还是长眼的,它给予了我们这种从贫苦山村里杀出来的孩子无限的机会。这些机会,我们稍微努把力还是能够得着的。
  虽然社会有肮脏腐臭的烂泥潭,但,更多的是光能照射到的地方。
  社会在向我们伸手。起码这一次,它并没有彻底遗忘在底层苦苦挣扎的我。
  怀着感激之心,我加速了学习的进度,我要赶在大二结束,修完我所有的学分,如有机会,我想提前试水参加考研,也就是所谓的“越级跳”。
  10月底,辅导员满面春风地走进晚自习室,咳了咳嗓子,把大家喊回神,宣布道:“可靠消息,咱们计算机学院有一组3人小分队,荣获赛事委员会推荐,取得了全国赛区的一等奖!这可是唯一的全国一等奖,其中有我们班刘子君同学,大家快为刘子君鼓掌…”
  后来才了解到:那个时候赛事的评选,都是各个省内先评选出省分赛区的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最后还有优秀奖(参与奖)。
  只有极其优秀的小组答卷才回会被往上送阅,送到赛事委员会手里,供做全国性的对比,择优而划全国性综合排名。
  辅导员说这个奖项据可以写到个人的人生简历里,如果我想考研或出国深造,对我也算是浓妆重彩的一笔,学校很快会送上5000元奖金。
  我默默计算着,我似乎很快将有一万三千元的“巨款”压身。
  我心底念了无数遍这个数字。
  我和外婆一生都没能见到的这个数额。
  我只要努力,似乎不用再为大学四年如何解决学费问题而发愁…
  这串数字,冲淡了那个夏日里所有的不愉快的记忆。更加深了那个夏日所有和华铭一起去看山观海的美好。
  要是华铭在就好了,我很想和他分享这个盛大的惊喜…
  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一向不算太笨的我,在和华铭在一起时,我没想到要拿到华铭的手机号。
  等再想起来时,我甚至有些疑惑:华铭他竟然也没思考过,主动把彼此手机号存下来…
  那天,晚自习还没结束,傅华铮就到我的自习室前来寻我。
  他是来道喜的。他的面色同我一样雀跃。
  那晚,我俩就着校园的暖黄的路灯散了很久的步。为答谢他曾给我提供参考资料和解暑瓜果,我许诺第二天请他吃学校餐厅里最贵的鸡腿儿套餐。
  第二天,起吃饭时,看他开心的神色,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试探地问他:“华铮,你哥他现在洛阳吗?”
  华铮放下筷子,黯然笑道:“呵,刘子君,我就知道这顿饭不可能白吃…我哥他吗?你这么关心他吗?他的行踪别说我了,连他自己都决定不了。我哥他身为傅家这一代的接班人,还想要人生自由?简直是开玩笑…”
  我心脏漏掉一拍,小心翼翼问:“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傅华铮那一刻的眼眸,染了我观过的云.雨压顶的泰山之色,朦胧的深苍渐渐化作两团墨黑。
  那天,他说:“刘子君,你知道吗?才认识你的那会儿,每次从西区图书馆回来的路上,我一直特别喜欢和你聊我哥。那个时候刚认识你,想和你说很多很多话题。后来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傻得可以,在一个女生面前,表扬另外一个男人,简直是红娘附体。等你扁桃体发炎的那天,知道你俩竟然是旧时相识,我还没有想太多;除夕那天跟踪华铭到酒店见到你,我很愤怒,可最终也没找我哥声明什么;可等运动会那次,看到一向稳重的傅华铭,那天脸上的苍灰,我就发誓再也不要和你聊我哥了...话虽如此,但,我傅华铮也不是那种小气男生——”
  原先那么明朗的少年,声色里仿佛浸染了很多不该的哀怨。我愧疚地低下头,望着餐盘上静静蜷缩着的米粒。
  他敛了敛声色,轻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和你一样,我哥他8月中旬突然联系不上了。那几天,爷爷和大伯,电话一个接一个往公馆打。后来听大伯说:傅华铭他莫名其妙玩失踪,惹了不小的麻烦。以至于国庆节那几天,爷爷和族里的长辈们在北京的宅子聚齐了,挨个责难大哥。还好那位不问世事的太爷爷保了华铭。不过华铭他要在北京忙很长一段时间,把几个家族之间的裂缝补好,才有所谓的自由。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应该会消耗不少精力。不过我们傅家也不是空有名声的虚架子。再说了,他是傅华铭,总有些手段和门道,想来眼前的事情对他来讲,也都不算什么…”
  我一时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天,餐厅那个最靠角的角落里,我的手掌紧握住餐盘的边沿。脑子里都是威严的族人长老们站在堂屋上方、倔强的族孙跪在堂前任由责罚的场景。
  这些不应该只会发生在电视或电影里吗?
  我急切地追问他: “这、这不早已经是21世纪了吗?怎么还会有那些陈旧的规矩和礼法?你、你们爷爷,对你哥、你们都这么严厉吗?这是不是太不尽人情了?难道你们都没有人生自由吗…”
  华铮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大家族都有大家族的一套传承之法,不然怎么能让家族长久?我们家的事儿,具体我也不清楚。毕业前,我不愿参与也不想了解。这一代是我哥顶事儿,我还在学校,他们一般不会想到我,但华铭他不一样。他以前曾经荒废过几年学业,所以6年前,他重返家族后,爷爷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送他去美国锻造——为了家族。现在,他已游刃有余,大家也都对他颇为放心,但他某个决定或举动都将关系整个傅家的兴衰。”
  那个时候的我整个人愔愔恹恹地坐在那里,眼神随着他声音,仿佛掉入了漫天灰色的迷雾里。
  他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子君,在听吗?跟你说这些不为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想找我哥,还不如直接找眼前这个大活人。我哥能做到,我也并不比他差…”
  堪堪收回神色,我放下筷子问:“华铮,你、你有你哥的电话号码吗?我想——”
  他打断道:“刚说我不是小气的人,现在我收回。我决定了,有他手机号也不打算告诉你。你求我也不行,你若想找傅华铭,凭本事自己找去…”
  我丧气地摸着筷子,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戳着那只早被我糟蹋的不像样子的鸡腿。
  他气笑了。伸出筷子到我餐盘里,帮我鸡腿骨剔了出去,道:
  “去年冬天,我在你们宿舍楼前说过,指不定哪天大家都会改变心意,你会突然爱上我,或者我突然不再喜欢你,仅仅拿你当朋友而已。所以,我不会逼你做什么,我只需要你给我和大哥同样的机会,起码在此刻,你请我吃饭的时候,不要总问我大哥。我很庆幸我还在这个校园里,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可以离你很近,让我有机可趁。子君,慢慢的,你会感受到,我对你远比华铭对你要好。你呀,还是现实一点免得受伤,傅华铭,他那个大忙人,怎么可能顾得上你…”
  我咬了咬唇,有些话想破口而出,却还是被我闷在了喉咙里。
  那一刻,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和华铭之间很亲密过:我俩拥抱过,亲吻过,同床共枕过…
  所以,我们这辈子还是做好朋友吧…
  明明是一顿我要向他表示感激的饭,我不想最后弄得他不开心。那天,我还是没再张口说出那些话。
  那段时间,我的精神上对那段友谊生出许多愧疚感,渐渐有些压抑,不上课期间,即使抱着本书,也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思绪陷在泥潭里挣脱不出来。
  不过,到 11月,我就突然爬了出来,整个人精神好了很多。
  因为,我新办的那张洛阳建设银行的龙卡,如期收到了国家奖学金加上数学建模大赛的13000元的奖金。
  那晚,我拿出笔本特意为我的未来算了笔账:五月运动会,学院帮我免了大二的学费;加上上学期绾绾父母给的家教费;还有去年华铭借我的那两千元也有结余。
  突然间,我有近18000元的巨款傍身。
  第二天,我找了个ATM,将身边能凑成整百的钱,全部存放进了建行那张绿色的薄薄卡片里。
  那张小小的卡片,将我这么些年以来一直没有着落的心田填得满满当当。那个时候,我的心踏踏实实。那些钱,就像我的背后靠着了一座巍峨的泰山,是那般厚重和磅礴。
  粗略盘算,大三大四的所有开销都已不用再担忧,我只需更拼命地学习、挣学分,早日完成学业要求。
  我的人生,只需要快点、再快点,只有这样,才能不输在任何一段征程,我才能早日够得着自己的那个目标、那个优秀的傅家子弟、那个我的意中人。
  大二上学期,学校开设了丰富的选修课,经济学类的市场营销学、货币金融学;外语类的有标准日本语、动感英语。各类选修课分别于晚上在不同校区开课。
  我晚上再也顾不上坐在餐厅和宿舍姐妹们一起吃饭。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是抱着书本,匆忙去窗口买个包子,抱在手里就开始在各个分校区之间奔跑穿梭。
  我把自己的课余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期间还掺杂了一些社会实践类培训:计算机组装、金工实习、社会实践、电路实验。
  这些实操性质的课程,让我对整个物理世界,有了更细腻的体会和深切的认知。
  那年,我还参加了普通话测试,成功拿到了一级甲等的成绩。与初入大学那个普通话说不好的自己相比,我前所未有的自信。
  那年,本以为我的身高会停止在高三的163,可路过药房门口,突然发现我体重没变,但身高又长高了2cm。
  我怕闲着。因为闲下来会思念华铭。会想到我俩之间存在的门第鸿沟。所以为了让自己更专心,我尽量不多想,让自己忙到忘乎所以。
  忙碌的学业中,我陆续收到过同班同学的几封情书。毕竟,那时候的我们都是青春洋溢的年龄。
  但由于大一出了张子俊那桩事儿,张子俊在我心里烙下的那块伤疤回忆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因此,对收到的每一封信,我都开始认真去对待。

  我会很认真很坦诚地回复每一封。在信里,我直言不讳,我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了托付终身的人。他很优秀,希望大家也都能努力做做优秀的男生,将来有机会迎接更优秀的女孩子。
  庆幸地是:回绝他们后,他们对我依旧能坦诚相对,能回以微笑。像张子俊那样品性恶劣的男生,还是少数。
  计算机专业本身就是个涉及面宽广的专业,经常有同学感慨:“计算机专业应该和医学院那样,多开1年课程。其实计算机有很多内容,四年本科肯定是吃不透的…”
  所以虽然大一我已经提前开始专业课学习,但随着深入课程,以及市场上各种操作系统和编程语言的层出不穷,我想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那段时间,网游和页游,开始火遍大学校园。校园旁边的网吧,无论是门头,还是墙壁,都铺设裹挟着诛仙、CS、还有魔兽的壁纸宣传画。许多男生不眠不休,也因此而屡屡挂科。
  从大二开始,我们班里,真正认认真真写作业的男生聊聊数几。
  那个时候,让我欲哭无泪的是:我的上机报告和实验报告一类的作业,突然就成了全班拿来抄袭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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