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请勿转载】女茶艺师——梅开三度之二度梅影

  “你怕了?”
  “是啊,我当然怕,他就这样丢下我,我一个人要应付晚上的酒会。”梅影手里拿着电话,将昨天新买的衣服都取出来,平铺在了床上,“然后告诉我,那个对我特别关照的理事长很色,天呐,我要一个人去酒会,我该穿什么?如果那个老家伙是个色狼,我是不是不应该穿裙子了?”
  “参加酒会,不穿裙子穿裤子啊。又不是短裙,怕什么?”
  “可好紧的。”梅影把那条肉色的毛呢半身裙拎起来看。
  “你又没屁股。”
  “喂!姐姐!”
  濯清在电话那头笑了:“穿吧,没事的,我对你有信心,那些男人不能把你怎么地。”
  “我担心的是我的谈吐。”梅影开始脱裤子了,“酒会有些什么礼节的讲究吗?”
  “我想想哦……”濯清梳理了一下,“尽量面带微笑,张嘴笑的时候要去捂嘴。你第一次参加,少坐多站,那样不会看上去无聊,人多的地方可以旁边站站,这样不会显得无聊与被冷落。喝酒要注意,鸡尾酒口感好,但要慢慢喝,如果有人要跟你碰杯,你也不要喝完。酒会会有些冷餐,那些东西做的很好看,你尽量少吃,吃东西会影响你交流。听你的说法,这种酒会时间不会太久,到了两个小时尽量走。那些参加酒会的男人之后肯定会有第二场,越是留到最后的男人,第二场会玩得越疯,所以,你看流程差不多了,到点就走。你不是游牧尘,不要给自己很大的压力,你的任务不过是去代表公司签个到,听听酒会的讲话,做一些常规的交流就好了……”
  “好的。”梅影此时已经穿上了裙子,“我应该穿什么颜色的丝袜?”
  “我记得那是肉色的裙子。”
  “对,很浅的灰白。”
  “肉色的薄丝袜最合适,如果你不觉得冷的话,不要穿黑色的,也不要穿厚的。你上身是外套加衬衫吧。”
  “是的。”
  “你到时候看看室内的温度,如果温度高,尽量不要穿外套,否则看着和酒会自由的氛围不一定匹配。”
  “好的。”梅影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臀部曲线,皱皱眉头,“我扛冷。”
  “那就放松去吧,你可是大佬的助理,自信一点。”
  “姐姐。”
  “嗯?”
  “我真的没屁股吗?”

  濯清的考虑肯定是很周全的,但是她没考虑到的是,到了酒会现场,开场白一结束,汝理事就缠住了梅影,并且直接拉着梅影坐到了边上,那边还有两个男的和他们的年轻秘书,看似在做行业交流,实际上形成了三对男女的格局,梅影稀里糊涂成了汝理事的女伴了。
  汝理事:“这位是杭州那边做陶瓷钢板的乔总和他的助理。”
  梅影微笑着点点头。
  汝理事:“这位是佛山做软装的程总和他的助理。”
  梅影又笑着点点头。
  汝理事:“这位是福建‘睿竹’的梅总。”
  四个人对着梅影微笑着点点头。
  乔总说:“今天听了梅总的发言,获益匪浅啊。加个微信。”
  “哦,好。”
  程总也跟进:“我也加个,久仰‘睿竹’的大名啊,我们今年在深圳那边也有些和‘睿竹’的合作。”
  微信刚加完,服务员端上来一瓶洋酒,梅影是不认识这酒的。随后是杯子、冰块、苏打水。不用这几个老总安排,服务员熟练的把酒倒在了十几个杯子里,随后走开了。
  “那我们——”汝理事看看乔和程,“开始喝。”
  这一喝就是两个小时。长话短说,基本过程是这样的。
  半个小时,一瓶洋酒就下去了。
  又上来一瓶同样的洋酒,这时不断的有人过来敬酒。半个小时,又是一瓶洋酒喝完了。
  第三瓶洋酒上来的时候,乔总和程总的胳膊已经揽到他们助理的肩上去了。汝理事开始开这两男两女的玩笑,让他们互敬,汝也开始跟梅影碰杯,又让三个女孩喝,然后是三个男人喝,总之越喝越快,不到半个小时,已经上第四瓶洋酒了。
  梅影一边喝,一边在算这个酒各自都喝了多少。这酒显然不好喝,她跟着他们学,不断的加冰块,有时也掺一点苏打水。不好喝归不好喝,小心归小心,她也没少喝,却偶然的发现自己很适应这酒,算下来四瓶喝完,自己也喝了有半瓶了,却没什么感觉。而糟糕的是,她发现汝的身子已经有意识的往梅影身上靠了。
  “乔总,你敬敬梅总,人家可是总包啊。”汝理事开始指导工作了。
  “好。”乔总端起酒,“梅总,以后有合作的机会,你个人这边返十个点没有问题。”
  梅影赶忙也端起酒:“不用不用。”
  “什么叫不用啊。”汝理事一拍梅影的腿,“我说了,他必须给。”
  “程总,你呢?”汝又指指程总。
  程总笑了,也端起酒:“我们不用说了,本身跟‘睿竹’就有合作,我们在广东给那边的区域总返点就没有下过二十个。”
  “哦?”梅影吓一跳,她大概听明白了这个意思,可是自己今天就是代表“睿竹”的,供应商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跟自己说给“睿竹”下面的区域总返点的事情,这也太夸张了吧。
  “小梅,你听听。”汝理事把胳膊揽到了梅影的肩膀上,“程总更大方。”
  这边刚说话,乔总那边就有意见了:“那不是这样,我们不知道‘睿竹’的订单这么好挣钱不是。”
  “哈哈!”汝理事把梅影揽得更紧了,“乔总,今天这酒没白喝吧。”
  “没白喝,没白喝。”乔总连连点头,“领导,我敬你一杯。”
  “诶——”汝理事一白眼,“我可不是什么领导,我这个理事可是民间组织聘请的理事,我是自由身,明白吗?”
  “哦,明白,明白。”
  梅影感到汝的手指在自己的肩膀上使劲往里摁,于是微笑着说:“我去趟洗手间。”
  梅影匆匆的走开了,她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只知道快点走开,找个地方透透气去。

  如果你活着,你自然希望自己活得像顺滑的曲线,即使是有波峰波谷,也是能平缓,能柔和的,没有突然的转折,一切都是有准备的,一切都是可以缓和的。如果你活得已经困难,曲线很有可能化为折线,上下折出尖角,锋利又无情,没有过渡,没有缓冲,只有“滴滴”声中的上上下下,此时,不会再去期幻美丽温婉的波一般的循环,而是要坚持折下去,坚持不要变为一条横线。这就是紧闭双眼的游宝德此时面临的处境。他是游牧尘的父亲,他的两个儿子此时正站在他的床边。
  “应该没事吧。”游牧笙说。
  游牧尘沉着脸没说话。
  “把我吓死了。”游牧笙一边说,一边努力的想从游牧尘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出来。”游牧尘往门外走,游牧笙的眼神中有一丝慌乱,但还是迅速跟了出去。
  “爸爸是在院子里喝茶的时候晕倒的?”游牧尘问的时候都没去看游牧笙。
  “是啊。”
  “郭婶发现的?”
  “是啊。”
  “嗯。”游牧尘点点头,“那我现在回去问郭婶。”
  “哦。”游牧笙故作镇静的问,“那我留在这里?”
  “嗯。”游牧尘转身便往外走。
  看游牧尘消失在走廊尽头,游牧笙拨通了电话。
  “喂,郭婶。我哥现在回家了,你可千万不要跟他说下午的事情,他要是知道了我的事情,肯定会……”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游牧尘又回来了。
  “我哥回来了,不跟你说了,你记住我跟你说的,咱们口径要对上。挂了。”游牧笙摁了手机。
  “哥,你还有事交待我?”
  游牧尘走到游牧笙面前,锋利的目光投在游牧笙的脸上:“你跟谁打电话?”
  “打壁球的朋友,本来明天要去一道玩的……”
  “是郭婶吧。”在游牧尘的脸上,游牧笙终于读出了他最怕看到的内容。
  “不是啊。”
  游牧尘瞪了游牧笙一眼:“多少钱?”
  “啊?”游牧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想继续骗下去还是一种不自觉的回应。
  “告诉我,多少钱?”
  “我——”
  “说吧。”游牧尘把手按在了游牧笙的肩上,“说了我帮你解决。”
  “唉……”游牧笙避开游牧尘的目光,“她开价两千万,我觉得应该不需要那么多。”
  “你把她怎么了?”
  “她、她怀孕了。”
  游牧尘想了想,无奈的一笑:“那女孩是干什么的?”
  “网红啦……”游牧笙哭丧着脸,“有点小名气而已,可她就是……”
  游牧尘看着游牧笙:“为什么不生下来?”
  “不——哥!”游牧笙睁大了眼睛,“我还不想——”
  “你不要说了。”游牧尘摇摇手,“她开价两千万?”
  “是啊。”游牧笙无奈的点点头。
  “你没有骗我?”
  “没有啊。应该不用那么多的,我就是跟爸爸先要两千万,然后再谈,我不敢跟你要,他一直疼我的,我以为他会给我的,可我没想到——”游牧笙一边说,一边用拳头去捶墙。
  “那就是最多两千万?”游牧尘进一步确认。
  “是,她开的价,肯定是可以砍的。”
  “她跟你做生意,你就真以为可以这样砍了?”游牧尘咬着牙问。
  “不是——”
  “你知道不知道?”游牧尘把嘴凑到游牧笙的耳边,“我是不能生的。”
  “我知道啊——可是我还不想——”
  “爸爸为什么生气?难道是为了这两千万?”游牧尘的思路转得非常快。
  “爸爸一开始没那么生气,他说要看看这姑娘的照片,我说不要看啦,他一定要看,看了就很生气了——然后就晕倒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游牧笙的脑子显然是很乱的。
  游牧尘想了一会儿:“这样,你明天回英国。把这个女孩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搞定这个事情。”
  “回英国?”
  “我不希望爸爸醒过来看到你再生气,明白吗?”游牧尘说。
  “哦。”游牧笙无力的点点头。
  这时,游牧尘的电话响了。一看是汝理事的。
  “喂,汝总。”
  “游总啊。”汝理事接电话的时候带着醉意,“你怎么跑了啊。”
  “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急事。”
  “哦?有什么急事?我能帮上忙吗?”汝理事嘴上很严肃,脸上去带着坏坏的笑意看着对面女孩的大腿。
  “家父身体不太好。”游牧尘拍拍游牧笙的肩,走开了两步,“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汝理事一边用叉子去扎小番茄,一边继续关心,“游老身体不好啊,那你要代我向他问好。”
  “好的,谢谢。您给我打电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呃……也没什么了。”汝理事说没什么,接着就有什么了,“我想让小梅晚上陪我去吃个夜宵,你看可以吗?”
  游牧尘回应的很快:“小梅在边上吗?”
  “她去洗手间了。”
  “她手机也随身带着?”
  汝理事看看桌上:“应该是带着呢。”
  “那等她回来,让她给我打个电话吧。”
  “好啊。”汝理事咧嘴笑了,“就是可以喽。”
  “可以。”










  梅影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到了外面的露台上,她需要透透气。外面有点凉,她的外套还存在服务前台,于是她抱住了胳膊,收紧了上身,在露台上踱步。
  “梅总?”
  梅影吓一跳,还以为汝理事他们找过来了。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着一身白衣、看上去三十来岁、眉清目秀、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帅哥。
  “呃……您是……”梅影确定不认识他,因为只要是她见过的帅哥,她都记得。
  “你好。”帅哥伸出了修长的胳膊,“我叫孙寓巣,是协会的法律顾问。”
  “哦,孙总,您好。”梅清赶紧伸出手。
  “您可以叫我孙律师,谢谢。”孙寓巣礼貌的笑着。
  “哦,不好意思。”突然出现的孙寓巣确实把梅影搞得很紧张。
  “您今天的发言很精彩,是事先你们游总给你打了稿吗?”
  “是啊。”梅影尴尬的一笑,“他一边给我发微信,我一边念的。”
  “最后用茶打比方的那一段呢?”
  梅影“嘿嘿”一笑:“那是我瞎编的。”
  “就这段精彩。”孙寓巣用手一点,那手指看着都是极其精致的。
  “是嘛?”梅影差点就去挠头了。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不好意思。”
  “喂,游总……啊?哦,好的。”梅影迅速挂了电话,随后当着孙寓巣的面,把手机给关了。
  孙寓巣扮了个鬼脸:“你们游总给你指示了?”
  “是啊。里面理事给游总打电话,让我陪他去吃夜宵,游总说他假装答应,然后让我关机,赶紧撤。”梅影认真的说。
  “真是个八面玲珑的老板啊。”孙寓巣做出一副感慨的样子,“反正我是不会把自己的下属丢在一堆色狼里,还假惺惺的答应人家,一转头又让下属赶紧跑,两边做好人,不负责任。”
  “也没有啊……”梅影倒是很理解游牧尘,“他也是没办法。”
  “呵呵。”孙寓巣干笑一声,“游牧尘怎么突然走了?”
  “他家里有事,应该是父亲病了。”梅影说。
  “哦——”孙寓巣拖了个长音,梅影自然听不出来,这长音中透着一丝丝得意。
  “那孙律师,我先走了。”梅影也是觉得第一时间跑了再说。
  “你往哪里走?”孙寓巣问。
  “我去拿外套啊。”梅影说着就又要往厅里走。
  “你进去要是被看见了怎么办?”
  “我小心一点就是了。”
  孙寓巣用手一拦梅影:“我帮你去拿外套。”
  “可你帮我拿了,我还是用经过大厅出去的啊。”梅影说。
  “这里我很熟。”孙寓巣得意的一笑,“露台那边有电梯。告诉我你在前台寄存外套留的手机号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梅影摆摆手,真心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我开车了,而且没喝酒。”孙寓巣诚恳的问,“难道你对我不放心?”
  “没,没有。”梅影赶紧解释,“我是怕麻烦你,酒会还没结束呢。”
  “跟他们?”孙寓巣不屑的说,“没什么可聊的。”

  “牧尘,跟妈妈说再见。”游宝德握着游牧尘的手,对着骨灰盒挥手。游牧尘哭着喊道:“妈妈,再见!”之后十五年,游牧尘一直没有哭过。
  “牧尘,我这辈子就是在证明,向我阿爸证明,我足够优秀。所以,我这一生过得很紧,你可能是受到了我的影响,感觉上,比我还紧。”游宝德拍拍游牧尘的肩,在那一刻,游牧尘的鼻子一酸,却忍住了。
  “牧尘,阿爸搞不动了,靠你了。”游宝德坐在藤椅上,“我没力气了,生意靠你了,牧笙也靠你了。”游牧尘只是淡淡的喝了一口淡淡的茶,点点头。
  想着这些,游牧尘不禁觉得有些困顿。也就在他准备打个盹的时候,游宝德却睁开了眼。游牧尘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叫“爸爸”,而是第一时间起身去叫护士。
  很快,医生来了,确认游宝德状态不错,可以正常交流,只要不过于疲惫就可以了。于是,游牧尘准备跟父亲聊一会儿,就让他睡觉了。
  “牧笙呢?”游宝德问。
  “我让他回英国了。”游牧尘淡淡的说。
  “啊?”游宝德一愣。
  “你看见他会生气,索性让他回英国去。”
  “哦。”游宝德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说,“其实,也不能全怪他……”
  游牧尘皱了皱眉头:“那还能怪谁?”
  游宝德叹口气,没有正面回答游牧尘的问题:“那个女孩是网红?”
  “不知道。”游牧尘说,“我看粉丝也不算很多。”
  “有多少?”游宝德问的时候眼睛看着天花板。
  “十几万吧。”游牧尘划着手机看。
  “这么多啊……”游宝德说话的时候明显气虚。
  游牧尘想了想,他的手抚在了游宝德的手上:“爸爸。”
  “嗯?”游宝德愣了一下。
  游牧尘望着父亲虚弱的双眼,下了很大的决心问:“您是不是认识这个紫珊瑚?”
  “紫珊瑚?”游宝德有些疑惑,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是那个网红的名字吗?”
  游牧尘点点头。
  “哦不……不认识……”游宝德轻轻的回答,“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哦。”游牧尘几乎已经确定,游宝德绝不是因为游牧笙让这个网红怀孕而晕倒的,肯定另有隐情,真实的情况是,父亲应该认识这个网红。
  “爸爸。”
  “啊?”游牧尘轻轻的一问,游宝德看上去却是很紧张的。
  “你早点休息吧。”游牧尘站起了身,去替父亲把床摇平,“我明天早上给你带粥过来,医院的饭不好吃。”
  “不用了,你也累。”已经躺平的父亲对儿子说,脸上甚至还显出了愧疚之色。
  “没事。我先回了。”

  下午:22:17
  游踪(语音):牧笙,帮我约紫珊瑚,最好是明天中午。

  “您跟我们游总很熟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梅影问。
  “还行吧。”孙寓巣淡淡的说。
  “也是哦,你们都是这个行业里的大人物,应该是互相熟悉的。他们说,其实大人物的圈子是很小的,是不是?”梅影饶有兴趣的问。
  “是啊。今天你搞搞我,明天我搞搞你,当然就熟悉了。”孙寓巣冷冷的说。
  “搞来搞去?”梅影眨眨眼睛,“至于吗?”
  “至于啊。”孙寓巣一笑。
  梅影琢磨着,忽然一怔,因为她看到“ETC”的字样。
  “孙律师,我们怎么上高速了?我住的酒店很近的啊,不需要上高速啊。”
  “开机。”孙寓巣的语气冰冷冰冷的。
  “啊?”
  “给游牧尘打电话。”







  生病了,身体不是很舒服,缓几天再更~
  梅影的画像我们的画师又重新画了一幅放到丽盒部落里啦~大家快去看看吧,提出你们的想法哦~
  “我为什么要给游牧尘打电话?”梅影意识到了危险,“你要干嘛?”
  孙寓巣没有做声,双手握着方向盘,双目直视远方。
  “停车。”梅影看孙寓巣没有反应,大声叫道,“停车!”
  “停车?”孙寓巣冷冷的反问,“把你放在高速公路上?”
  “你?”梅影真的慌了,“你要干什么?”
  “让我和游牧尘通个电话,我就放了你。”孙寓巣淡淡的说。
  “你、你这叫绑架!”梅影冲着孙寓巣喊道。
  “你不打?”孙寓巣冷冷的说,“我打。”

  游牧尘刚刚安排完手下预约第二天跟银行提款,就接到了一个长沙的手机号来电。这个号码没有存过,但考虑到今天他和梅影在长沙参与高层峰会的情况,于是便接了。
  “游牧尘吗?”
  “嗯,是的。”游牧尘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孙寓巣吗?”
  “哈哈,你还记得我?”
  “是的。”游牧尘淡淡的说,“怎么会忘记?”
  “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还是足够深刻的。”
  “找我什么事?”游牧尘问。
  “知道我跟谁在一起吗?”孙寓巣边说边看看身边的梅影,而梅影则紧张的盯着孙寓巣。
  “谁?”
  孙寓巣把手机递给梅影:“跟你老板说两句呗。”
  梅影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手机:“喂。”
  “梅影?”
  “我没事。”梅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沉稳一点,“他送我回酒店呢。”
  “呵呵!”孙寓巣重重的干笑了一声。
  “你怎么和孙寓巣在一起?”游牧尘也努力让自己沉稳一点,“你应该离他远点。”
  “哦,我明白。”梅影说。
  “四年前,他是我们‘睿竹’的法律顾问,吃里扒外,被我赶走了。你要小心。”游牧尘说。
  “好的。”
  “让我跟他说话。”游牧尘说。
  听到游牧尘的声音,梅影心里稳了很多,她将手机递还给孙寓巣:“游总有话对你说。”
  “游牧尘。”孙寓巣接过手机,“你女朋友不错。”
  “他不是我女朋友。”游牧尘回答。
  “那阿笙的女朋友呢?”
  游牧尘一愣。
  “紫珊瑚,很漂亮的网红啊。”孙寓巣说话的腔调不是一般的得意,“你觉得你摆得平吗?”
  游牧尘的反应很快:“摆不平她,我就摆平你。”
  孙寓巣顿了一下,忽然吼起来:“那你来摆平我啊!你以为我是四年前的我吗?你以为你是什么老大啊?!关于紫珊瑚,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明白吗?我有照片,有视频,有人证!!!你们游家很快就会完蛋了!”
  孙寓巣的话让游牧尘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一个给游家设的坑,而这个坑的男主角不是弟弟,而是父亲游宝德。
  “是你设的局?”游牧尘问。
  “不,不是。”孙寓巣的脸色一变,“怎么可能?”
  “你要什么?”游牧尘问。
  “我什么都不要。我已经说了,不是我下的套,既然不是我设的,跟你要什么不就变成讹诈了?”孙寓巣的语气中满是戏谑。
  “那你想怎么样?”游牧尘继续问。
  “我想?”孙寓巣摇摇头,“我没想怎么样。”
  游牧尘的上排牙几乎把下排嘴唇咬破了,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吐出来:“那就是要慢慢玩喽。”
  孙寓巣冲着手机轻笑一声,把手机挂了。
  车子继续在高速上行驶,前面的路随着路灯飞速的往前铺。
  “你一个做律师的,还吃里扒外?”梅影问。
  孙寓巣不屑的回应:“你以为现实都跟电视剧拍的似的,十几万的西服,上百万的豪车,大房子,你以为是怎么挣来的?这社会里混的最好的律师,都是自己开公司的,公司还不做法律咨询,专做一些跟法律不相关的生意。”
  “什么意思?”梅影自然是听不懂这么深奥的话的。
  “没什么意思。”孙寓巣笑着看看梅影,“医院对面的水果店、花店,搞不好就是医院的医生开的,这就是现实。”他说着已经开出了高速。
  “你不是说急着要下车吗?”孙寓巣说着停下了车。梅影往车窗外一看,一辆车都没有。
  “下吧。”孙寓巣冷冷的说。
  梅影一边开手机,一边开车门,一声不吭的下了车。
  “不要以为跟老板上了床,自己就是老板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打工妹永远是打工妹。”孙寓巣在车里还不忘嘲弄梅影。
  “我不是他女朋友,也没有和他上床,你真让人觉得恶心。”梅影刚说完,孙寓巣的车便呼啸着迅速消逝在夜幕里。

  “喂。”
  “小梅,你没事吧。”
  梅影沮丧的说了一句“没事”,随后就问:“你们公司怎么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游牧尘听了自然是不开心的:“生意就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受不了,请你早点退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游牧尘使劲用双手揉了揉脸,郭婶将一碗白木耳放在了游牧尘的面前:“少爷,吃点东西。”
  “谢谢郭婶。”游牧尘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少爷。”郭婶的手里还捏着抹布,“老爷还好吗?”
  “老爷没事。”游牧尘捧起了碗。
  “少爷。”郭婶还站在那里。
  “嗯?”游牧尘的勺子舀起一勺木耳。
  “您真难啊。”郭婶说着用手去抹眼泪。
  游牧尘笑了:“郭婶,别哭,早点休息吧。”
  “我等您吃完,把碗洗一下。”郭婶说着转过身,“我先去给你把床铺一下。”
  “郭婶?”游牧尘放下了碗。
  郭婶又转过身看着游牧尘。
  “我妈那时,那时应该是很舍不得我们的吧。”游牧尘一身无力。
  “是。”郭婶抹了抹眼泪,“她最舍不得的是你。”
  游牧尘闭着眼睛,什么都没说。而这时,梅影电话打过来了。
  “喂,小梅。”游牧尘的语气很温和。
  “明天我该做什么?”
  “中午到昆明给我打电话,我会发两个联系方式给你。”
  “好的。”
  “你回酒店了吗?”
  “在车上了。”
  “那早点休息吧。”
  “游总——”
  “嗯?”
  “你爸没事了?”
  “嗯,没事了。”
  “哦,很累吧。”
  “还好。”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是我们的烂事确实太多。早点休息吧,早点把机票订了。”
  “嗯。”
  “晚安。”
  “晚安。”
  大家可以去我们的丽盒部落看看梅影的新画像哈,提一提意见~是不是你们心目中的梅影呢~
  游牧尘桌上的梅影——老茶旧事

  

  “你见过这种老板吗?我什么都不知道,给他做助理才两天,居然就让我代表他巡视工地,并且和他的项目经理、分包商一起吃饭……他微信里还跟我说要我协调解决现场存在的问题?疯了,疯了……”梅影一边说一边匆匆忙忙的朝机场外走,“他要干什么?他父亲病了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不能调整行程呢?我根本就没有经验……”
  “呵呵。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昆明之行不重要;第二种,他在玩你。”
  梅影站住了:“哎呀,姐姐,你不要玩我了好不好?我昨晚就告诉你我今天是哪个航班、几点到,希望你来接我,可你大中午的告诉我还没起床……”
  “我很少下午两点之前出门的,你知道我晚上有喝茶的习惯,起来的时候眼睛很肿很难看的。”
  “你可以戴墨镜啊。”
  “这两天都在下雨,我戴墨镜人家还以为我死了老公呢……我倒是希望他死呢。”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这些事啊……这太……”梅影说着说着愣住了,隔着出口处的栏杆,她看到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正在冲她招手。
  “哦,姐姐……”梅影出了栅栏,放下行李,一把抱住了濯清,“谢谢你……你可是要救了我的命了……”
  “我可救不了你。”濯清摇摇头,“我也是啥都不懂。”
  “你可以陪我去啊。”
  “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巡视工地?我可不行,工地很脏的……”
  “现在还有时间啊,你可以回去换牛仔裤和……”
  濯清摆摆手:“我从来不穿牛仔裤的,我也没有牛仔裤……”
  “帮帮我嘛……”梅影拽着濯清的胳膊拼命摇。
  濯清想了想:“那你送我条牛仔裤。”
  “没问题啊。”梅影睁大了眼睛。
  “CK的。”
  “没问题啊。”
  “那我是什么身份呢?”

  “这位是岳总,我的闺蜜,她也是做文旅的,听说我们这边在做这种个性化的酒店和Loft,所以过来看看。”梅影向“睿竹”在昆明工地现场的负责人介绍濯清道。
  “哦,岳总啊——幸会幸会!”项目经理连连点头。
  “岳总好——”
  “那我们——”梅影努力让自己站得直一点,头抬得高一点,并且大幅度的环顾四周,用一种随意的腔调问道,“要不看看?”——这种调调可是濯清教她的。
  “行,梅总,咱么先去酒店看看……”
  梅影看看濯清,濯清的墨镜还没摘,但从微微斜翘的眉毛就能看出她的得意,于是,两个女人在五、六个男人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工地现场。
  “我们这个项目是七月初开工的,时间特别紧,就给了165天的工期,天天在抢。当时进场的时候,土建有些工程还没结束,接口和工作面都有问题,我们天天跟总包和甲方扯,一直到现在,有些工序是该我们做还是土建做还没扯清楚……”
  梅影听着只是点头,并故意上下左右看看——巡视要有巡视的样子嘛。濯清则更加入戏,还不时的问现场一些装饰材料的事情,很快,酒店就看完了,他们朝着Loft的方向走。

  下午14:33
  游踪:看得怎么样了?
  梅姑娘的茶:差不多了,反正也看不懂。
  游踪:他们这个项目已经跟集团借了1200万了,问问收款的情况,让他们年底前把钱还了。

  梅影想起了游牧尘在长沙跟现场谈收款的事情时的状态,不禁心里一紧,知道凡是涉及钱的事都是麻烦事。

  梅姑娘的茶:他们要是收不回来怎么办?
  游踪:你在项目部就把项目经理开了,替代的人集团会派。
  梅姑娘的茶:怎么动不动就开人?
  游踪:他们那个帐,你搞不清楚,我也搞不清楚,不如把人换了简单。
  游踪:按我说的做。

  “这个Loft一个月前就做好了,业主出了一堆整改意见,还会涉及一些材料的变更,业主又不肯给签证,还在扯……”
  梅影自然是听不懂的,她把游牧尘和自己的聊天记录多选发给了濯清,并冲她做了一个指手机的动作。濯清看了看这聊天记录,回了梅影一条:

  濯清:[吐舌]

  那个项目经理还在啰啰嗦嗦的跟梅影在说,项目签证有多难,跟业主要钱有多难,压着分包商的钱有多难,下面兄弟们奖金发不足有多难……梅影虽然不懂工程,这项目经理讲的很多话她也听不懂,但她大概明白都是跟钱有关的事情,忽然,她在一个旋转扶梯边站住了,用最短的时间回忆了一遍游牧尘之前在长沙对现场管理人员的态度与方式,又看了看还在罗里吧嗦的项目经理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那些眼神闪烁的管理人员与包工头,又看看濯清,濯清似乎明白梅影在想什么,只好无奈的做了个小鬼脸。
  梅影突然问:“你们这边跟集团借了1200万是吧。”
  “呃……”那项目经理之前正按自己的想法在诉苦,梅影突然来这么一句,他不禁一怔,但很快就沉着的点点头,“是啊。没办法,这种项目本身垫资就很厉害……”
  梅影打断了他的话:“刚才听你们说的工期情况,年底也差不多了。来的路上,游总就交代我了,说昆明项目年前一定要把公司账上挂着的负债给还了。”
  “呵呵。”项目经理不说话了。其他几个人也面面相觑不做声。

  Loft有好几个,一个一个看过去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才回到了项目部。项目经理引着梅影与濯清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进走廊,项目经理就是一愣,并原地站住了。走廊的尽头是窗台,靠着窗台站着一个人,那人正喷云吐雾。
  “他怎么来了?”项目经理自言自语道。而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一行人,便叼着烟走过来了。
  “老刘啊,你是在等我?”项目经理问。
  “老刘”走到了面前,撇撇嘴:“那怎么办?这材料款总得催吧。”
  项目经理看看梅影,对“老刘”说:“今天我这边有集团领导来。”
  “老刘”打量了一下梅影与濯清,冷冷的说:“那不刚好?你付不了款,我跟你们老板要。”
  项目经理急了:“老刘,你不要乱来哦。”
  “那我怎么办?”“老刘”又撇撇嘴,“你们‘睿竹’押款太狠,我都快要喝西北风了。”
  梅影这一年多的茶泡下来,学到最多的不是茶,而是察言观色。茶馆是个休闲的地方,因而大多来的人都是放松的,三三两两在一起的,往往也是十分熟悉、知根知底的;同时,茶馆也是一个谈事、商量、博弈的地方,有些人可能只是第一次见面,就来借喝茶把事情谈得清楚些。梅影经常坐在桌后给几个人泡茶,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她也见多了。今天,这个“老刘”不对劲,项目经理也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说不清,但肯定不对劲。
  “那——”梅影看看项目经理,“到办公室聊吧。”她说着便拽住了濯清的手——其实老让她装出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也挺难受的,这心里也是很没底的。
  进了项目经理的办公室,梅影一眼就瞧见了沙发边上的大茶盘。“睿竹”用的项目经理很多都是福建来的,福建人都有习惯在办公室摆上茶桌,有客无客都泡点功夫茶喝喝。梅影还没坐下,那“老刘”就在茶桌的端头坐下了,屁股刚沾沙发,手上的烟头就在茶桌端头的紫砂钵上磕了磕,这么熟练的选位和动作,令梅影更觉得不对劲。这时,项目经理走向泡茶位,一边说:“梅总、岳总,坐。”
  梅影便靠着“老刘”这一边坐下了,濯清就坐在了梅影的边上,项目经理开始煮杯子,“老刘”则拿出手机划。梅影冷不丁的叫了一声:
  “刘老板。”
  “啊?”“老刘”放下手机。
  “常来喝茶吧。”梅影随意的问。
  “啊。”“老刘”的头点了一半便顿了一下,随即居然露出尴尬的笑容,“也不是,经常来要钱。”
  “哦。”梅影心里已经有了八成把握,淡淡的问,“那要到了多少呢?”
  “就些预付款。”“老刘”没好气的说,“这么大项目,木饰面的量又大,这活都干了快五个月了,就给了这五十几万的预付款,货都供完了,你让我怎么搞?”
  梅影没有应他的话,而是低头看着茶盘,她在想,如果是游牧尘,会怎么做。
  濯清自小养尊处优,她的江湖经验不见得比梅影多,但好歹家里都是做生意的,这种押款、三角债、催钱、赖账的事情也听多了,她也想帮帮梅影,于是便对“老刘”说:“既然押款这么厉害,以后就不要做‘睿竹’的项目了。”
  这下轮到“老刘”不好回答了,于是他去看项目经理,项目经理却不敢去正视他,而是低头打理茶叶,闷声闷气的说:“刘老板,押押款本来就是行规,‘睿竹’盘子这么大,光在云南就有五、六个工地,你何必那么计较呢?”
  “老刘”应的倒很快:“你说的是没错啊,云南这几个工地都是我在供货,这个项目做完了,钱还没付清,又有下一个项目,等这个项目的款结清了,下个项目又欠上了,总之总有一两个项目的钱收不回来,你们场面大,我小本经营,这资金的风险可承担不起。”
  “老牛。”梅影被濯清启发了一下,显然也有了思路,她叫了一声项目经理。“老牛”抬头看着梅影。
  梅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峻一些:“把款给他结了,以后也不要用他们的木——”梅影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东东了。
  “木饰面。”濯清赶紧跟上来把话给说全了。
  “这——”“老牛”看看“老刘”,“老刘”已经又点起了一支烟。沉默了几秒钟,“老牛”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这不账上没多少钱嘛,还欠了集团1200万。”
  梅影又低头不说话。不一会儿,“老牛”把茶泡好了,给梅影、濯清、“老刘”斟上了。梅影喝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问:
  “这什么茶?”
  “大红袍啊。”“老牛”说完自己就喝了一口。梅影又看看“老刘”,人家一口已经喝干了。
  濯清无声的干笑着往后一靠身子,而梅影则把茶杯放回到桌上,丢了一句话出来:“这大红袍真的假的也就不要讨论了,但喝着发涩,你也好意思泡给我们喝?!”说完,她也不去理会目瞪口呆的“老牛”,而是对“老刘”又丢了一句:“这茶挺喝得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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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在鱼龙混杂的茶叶行业里,梅影也是属于很机灵的,而且,她还有几分傲气,对那些色眯眯的、虚了吧唧的、盛气凌人的客人,她甚至会表现得很刁蛮,一点都不会客气;对老黄这种心术不太正,但做事还不算太不地道的,梅影的分寸拿捏的又刚刚好;就算是遇到了像游牧尘这种传说中的贵人,她也能做到不卑不亢。只是,这两天的痛苦在于,她跟在游牧尘背后所接触、应对的事情都是她所不熟悉的人际关系与不熟悉的业务领域,而且,关键时刻,游牧尘扔下她一个人走了,这下她就更加痛苦了,更不用谈是不是自信了。幸好有了濯清,毕竟年长几岁,而且也是在生意圈子里长大,懂的自然比梅影多,有她在,梅影心里也有底的多,但这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因为濯清也没有做过什么生意,更没有接触装修工程领域,要解决根本问题还是要靠梅影自己。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梅影找到了眼前这些一团乱麻的头绪与她极为熟悉的行业的交点,这个交点就在老牛的这个茶盘上,这个茶盘,让梅影找到了自信,而自信是有利于她做出判断与决定的。
  梅影问濯清:“姐姐,你带茶了吗?”
  “没有哦。”濯清摇摇头。
  梅影便低头从包里取出了一包茶来,起身对老牛说:“我来泡茶给你们喝吧。”
  老牛抬头愣愣的看了梅影一眼,梅影用余光也瞄到老刘也在看她。老牛尴尬的笑着说:“那辛苦您了。”
  “不辛苦。”梅影坐下了,把盖碗里的茶清掉,将几个人的杯子夹到自己的面前,用水洗了,又添水加热。几个动作很简单,但却很利索,最后那茶巾在身前一抹,抬头看看老牛与老刘,这两人的脸上多少已有些不淡定了。不淡定是有些深层次的原因的,但淡定又是可以装出来的,之所以装的吃力了,一方面是因为刚才梅影讲的那两句关于茶的话,一方面将老牛压了一把,另一方面也敲了老刘一下,而隐含的意思则是一句话:
  “别以为我不懂,我既懂茶,也懂你俩演的是什么戏。”
  而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梅影只要一坐上泡茶的位置,她就自信了,自信更多的不是表情,而是气场,这气场在于姿态,也在于眼神——在于梅影看他们的眼神。看看这俩人已有些露怯,梅影突然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梅影一直在想,如果是游牧尘在,他会怎样处理这个问题,此刻,她终于形成了结论:
  一、在博弈中坚持居高临下,因为,他们都是下属;
  二、摆事实,但不讲道理,因为,道理就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东西还需要讲吗?
  三、威慑要直接,因为,不直接就给了对方装糊涂的机会。
  “游总前天在长沙请项目部的几位吃饭,菜都没吃两口就摊了牌。里面涉及到150万的贪污……”她说着把手按在了壶把上,这水还在烧,同时又看看老牛,“现场的项目经理一开始还不想承认,游总也不想听他说话,直接就告诉他们,集团的赵总已经被开掉了,因为,赵总和长沙项目部有勾结。”
  梅影在看老牛的脸色,老牛的眼神闪烁,始终在回避梅影的目光,而老刘则看看梅影,又看看老牛,眼神中虽不慌乱,但显然已经是吃不准这情况了。
  “游总对那项目经理说,‘你承认了,然后,年前把2700万收回来,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你不承认,马上就给你办离职手续’。”话说到这里,梅影盯着老牛,似乎这话中的“你”不是长沙的那位,而是眼前的这位似的。
  老牛终于开始正视梅影,他显然想说话,而梅影则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其实,我来这里,游总没来,我想是游总觉得这里的事情要比长沙的事情好谈,对不对牛总?”
  这时,水开了,将开水冲入盖碗,遂又将盖碗里的水给倒掉了,梅影将那一小包茶叶拨进了盖碗。
  “梅总,我不是很明白,我们这边是要谈什么事情?”老牛说话了。
  梅影却将盖碗往老牛眼前一递,于是,老牛便能闻到这香气,也能看清这茶叶了。
  “牛总看这是什么茶?”梅影问这问题的时候,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若轩”,哼哼,在“若轩”,游牧尘她都不怕,还怕你?
  老牛愣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却第一时间做出了回答:“老铁?”
  梅影很自然的笑了:“对啊。你老家是哪里的?”
  “泉州。”
  “安溪的?”
  “对……”
  “那你给我们泡什么岩茶?现在福建也就泉州铁观音喝的多了。”梅影觉得这事因为这茶,顺了。她说着,就着手洗茶。
  “那也没办法,现在铁观音没前几年好做了。”老牛说。
  梅影笑笑:“我知道实实在在的铁观音产量不够,我也知道岩茶这两年把铁观音冲得也够呛——”她说到这里时,已经在给几个人添茶了。濯清第一个拿起来品了一口:
  “嗯——不错。”
  “给我这茶的人说,这‘老铁’有十五年了,你喝喝,看是不是真的?”梅影对老牛说。
  老牛端起来,也不顾着烫,一饮而尽,随后点点头:“真的。”
  梅影一笑,摇摇头:“我只觉得这‘老铁’好喝,真假其实我也不知道。”
  “是真的,是真的。”老牛赶紧说,“我从安溪出来的,这我还喝不出来?十几年肯定是有的。”
  梅影点点头:“真的就好。说实话,这‘老铁’我一直喝不惯,即使这十几年的茶,真是又老又寒啊。”
  “嗯?”老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濯清确是听明白了梅影的意思:“那是,老铁喝在嘴里是老成的,喝到身体里却还是寒的。”
  “还不是一般的寒。”梅影感慨之后,突然转换了话题,“姐姐,刚才说了铁观音这几年为什么不行了,好像还有个原因。”
  “假的太多。”濯清已经完全明白了梅影的意图,这话自然是跟的恰到好处。
  此时老牛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说白了,梅影和濯清两个人搭着腔,不就是在说他一个老员工造假贪污昧了良心嘛,他偷偷的看看老刘,老刘却表现的很淡定,一声不吭的喝了梅影给泡的茶,喝完还又点了一支烟。
  梅影看看老刘放在身前的烟盒,又看看茶桌另一头里放的一个烟盒。这两个烟盒不光是同一个品牌,还是同一款。从进来一坐下,梅影就发现了这一点。老刘身上的烟是自己带来的,而茶桌上的烟则是之前就在的,而且已经是开过了。在茶馆干了这么久,不少茶客都抽烟,各种各样的香烟,梅影见多了,这烟,梅影还真见过,还依稀记得听客人说这烟挺讲究的,外面真正在抽的人不多。
  “牛总,您不抽烟吗?”梅影问。
  “我抽的少。”老牛应该是没想过梅影会注意这细节,他只是不敢在梅影面前抽罢了。梅影心中暗笑,这桌上两个烟灰缸,加一起,烟头不少于二十个,而且一眼看去都是这种烟的烟头。这不是她观察仔细,而是之前在茶馆,烟灰缸、茶洗、果壳之类的她都是需要盯着的,尤其是人多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满了、脏了、难看了,所以,她一进来就会习惯性的瞅着这些,自然也就发现了这里的巧合与蹊跷。
  梅影觉得差不多了,起码,她心里对这老牛与老刘已经有结论了,于是她又低头给大家添了一圈茶,心里又仔细斟酌了一下,思考的重点仍是,如果是游牧尘,这时会怎么应对、处理与表达。
  “刘总。”梅影咬了咬牙,语气却努力轻松自如一些,“您今天就是来盯着跟我要钱的吧。”
  老刘显然是没想到梅影会这么问,竟然愣了一下,并下意识的去看老牛,老牛则有些不耐烦的说:“老刘,你跟我要钱也就算了,我们集团的领导在你还盯着要,多不合适啊。”话说的得体,眼神中却是有很多的别的信息在传递的。这自然,梅影也看到了,她心中更有底了,只顾低头泡茶。
  “那款你还是要快点。”老刘跟老牛说了一句,就起身了,“老板啊,不好意思哦,我们也是没办法。”
  梅影却连瞅都不瞅他一眼,老刘也只能悻悻的走了。濯清在边上看着,心说:“小梅,可以啊。”
  老刘走了以后,梅清又一声不吭的泡了一会儿茶。她自己泡,自己喝的还最快,一会儿就又是五、六泡下去了,在这过程中,梅影倒并没有故意想压一下气氛,包括那老刘走的时候她不吭声也是看那人烦,不爱搭理,她这会儿不说话实际上也是在想下面怎么说、怎么办,心里还是有些小紧张的,所以一口就是一杯茶,她喝的快,老牛本来心里就没底,也只能跟着节奏喝,心里反倒是更吃不准梅影是什么意思了。濯清只当是梅影故意制造气氛,还暗暗佩服梅影心理战打得好了。
  眼看着这“老铁”喝着也没什么味道了,梅影这才说话:“牛总。”
  “哦,梅总您说。”老牛也是等梅影交底好一会儿了。
  “其实,游总的态度很清楚,收钱是你的事情,你们跟集团借的1200万,年底一定要还……”
  “梅总……”老牛自然是急了。
  梅总深吸了一口气,说:“办不到,也只能让你走了。”

  “喂,小梅。”
  “游总。”
  “老牛这边怎么样?”
  “他答应了。”梅影差点就要在电话里兴高采烈了。
  游牧尘在电话那里停顿了一会儿,语气低沉的说:“估计会有变化,你在昆明不要走,有事随时联系。”
  “变化?”梅影一愣。
  “不急吧,再看看。”







  “为什么要来大观城吃小吃?”梅影对着过桥米线嘟嘟囔囔。
  “到了昆明能不来大观城的?”濯清把配料与配菜拨到了碗里。
  “这里的小吃又不是最好吃的。”梅影说。
  “这不才第一天嘛。”濯清说,“游牧尘不是让你再待几天吗?”
  梅影“哼”了一声:“谁知道他?说不定他明天又让我去哪里了。”
  “我觉得不会。”濯清颇有把握的说,“他让你留在这里肯定有他的道理,做到他这个程度,对局势的判断肯定是很准的。”
  “好吧。”
  “今天先在这里转转明后天带你去祥云街与翠湖边。”

  同时在吃米线的还有游牧尘,此时他正坐在“蒙自源”,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小锅米线”。他下午去打了两个小时的高尔夫,此时仍不觉得很饿,也并不想回家。他在等一个电话。他刚吃了一半,电话来了。
  “哥。”
  “到英国了?”
  “嗯。”
  “我跟你说一声,中午我见了那个网红。”
  “哦?这么快?”
  “她的事我摆平了。”
  “哦。”
  “记住,不要再跟她联系。知道了吗?”
  “知道了。”
  “伦敦冷不冷。”
  “冷。”
  “注意保暖。”
  “嗯。”
  “挂了。”

  梅影和濯清吃完米线就在大观城商业街转转,两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茶的话题。
  “他们说到了昆明要喝沱茶。”梅影一边瞅着“佳华大厦”一边说。
  “是小迷你沱吗?”濯清瞅瞅梅影。
  “是啊。”梅影说,“我们‘若轩’的会所里还有小迷你沱下关96年出过一批,号称路易十三呢!”
  “路易十三,呵呵。”濯清干笑着说,“我还有路易十四呢,不就是汤色跟洋酒似的。”
  “哦,是嘛?”梅影来了兴趣,“我想喝喝。”
  “我放家里了。来云南我还带普洱干嘛?不过我们可以去搞一些茶化石来喝。”
  “茶化石?”梅影觉得濯清喝茶就是比自己厉害。
  “就是碎银子,不过太碎了就不好喝了。”濯清忽然反问了一句,“谁说来昆明就该喝沱茶的?”
  “网上说的啊。说的可忽悠了,说最早的小金沱还有一个名字,叫金弹子,曾经风云一时,现在都绝迹了。”
  “呵呵。”濯清说,“为什么要把茶做成沱形?无非是为了方便携带,好的茶叶多舍不得做成沱茶,做成沱茶也是为了便于携带而影响茶的体验。所以,所有的紧压茶都是为了方便运输和携带,一般高端的茶做饼,次之做砖,再普通一点就做小沱——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沱茶喝的比较多,有一款96年的下关迷你沱应该还是不错的,那店是我朋友开的,我们一道过去?”
  “好啊。”梅影发现,自己对茶这个行业还是有感情的。

  半个小时后,滇池边的一家茶馆。梅影跟着濯清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男茶艺师在一边泡茶,一边同几个女人交谈。梅影的第一反应是:
  “他好帅!”







  大家想关心游牧尘和紫珊瑚谈了什么吗?彩蛋已经放到我们的部落“丽盒”里面了,大家快去看吧~
  hi,朋友们,我们在部落“丽盒”里发起了一个投票,下一个人物你们想画谁呢?封杜意珊、游牧尘、还有霍熙,大家快去投票吧~
  “茶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尤其是这白茶。福鼎你们去过吗?福鼎再往北走,就到苍南,苍南就是温州的了。那里的风景已是极美,相比武夷山,我更愿意去福鼎。只是,福鼎那地方产白茶,却是不适合存储的,太潮了。这白茶做出来,不如放到东北去。我就有个东北的同学,以前一道学茶的。那两年也算是真的喜欢茶,又穷,难得咬咬牙花钱收两饼茶,都放我同学那儿了。他在沈阳一个小区里开了一家茶馆,做的环境挺好的,你们要是万一去沈阳可以过去看看,他喝茶比我强。可他就是生意不好,好在他家有钱,那房子又是他家里的,房租就当不用交了,看他过得还蛮开心的。”
  男人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动物,这个动物的对立面,自然是女人。只是这男人除了比较喜欢欺负女人外,有一样,却是恐惧的,那就是他的美。男人的美,往往是可以超越女人的,比如这个男人的手。手的美在于纤细,在于白嫩,在于柔,这都应该是女人所具备的。梅影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可以的,起码在她们店里,她的手和泡茶的手法是最美的,但她见过晓秋泡茶以后,就不这么想了,那一看就是精修苦练过的,所谓“精修”,那就是在手上应该没少花钱;而所谓“苦练”,那上下翻飞、左右摆布的手法,没有点年份,绝对是达不到的,而如果不是内行,更是不知道这女人为此花了多少工夫。从那一刻起,梅影把自己定位为打酱油的,打酱油就打酱油吧,混混就够了。有了这样一个自我设定,看到别人有再美的手,再好的手法,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可今天,不一样,自然不是因为这人的手法比晓秋还高,而是因为这手又白、又嫩、又柔,真漂亮,却又是男人的手。有时,男人一旦美,却是女人只能望其项背的。
  “你刚才说,那两年你是真的喜欢茶,难道你现在不喜欢了?”喝了那美手泡出来的茶,围坐的女人中有一个问。
  “是啊,不喜欢茶了。”那年轻的唇红齿白中却能蹦出这样桀骜不驯的话来,
  “都是生意,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好帅!”梅清都看呆了——这分明是小鲜肉啊,黑细的眉毛像是一颗颗刺上去的,精致的鼻子完美的似乎只有在油画中才可以见到,他如果不是穿着麻质褡裢,头发又没有染色,看上去更像是个给汉堡包或是果茶做广告的明星。
  “你这话说的。”又一个女人说,“说的在这里给我们泡茶,就像是做生意似的。”
  “那倒不是。”这男人拎起水壶,之后几秒又是那美不可收的操作,可这唇红齿白里却射出“暗器”来,只是在梅影看来,即使是“暗器”,也是秀美的“银针”,“你们在这里喝茶当然不是生意了,我给你们泡茶又不要钱。”
  “哈哈!”有个女人笑了,“上官,你好贪心,上个月我司机可是一口气提走了五十盒你那2018年的‘寿眉’,现在喝你两口茶倒要被你说了。”
  “他叫上官?”如果濯清能听到梅影内心的这一句话,肯定会把她当成花痴,但她从梅影的脸上已经看出了一点痴相,而濯清此时却是不爽的,她和梅影已经进来站在那里了,可这个小白脸居然都没想过站起来和她们打个招呼。偏偏偌大的厅里居然也没有别的服务员,也只能暂时尴尬的站在那里了。倒是那个女人埋怨完那个“上官”,“上官”在女人的笑声中站起来,对着濯清与梅影说:
  “不好意思,两位,喝茶?”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站起来。
  “嗯。”濯清的脸色自然是不大好看的,“迟总在吗?”
  “哦,她今晚有家长会。要不先过来坐坐?”这时,那个男孩才站起来,“不好意思,今天就我一个人在,不介意的话,也一起过来喝两口茶?”他那柔手朝下优雅的一撇,濯清看到那边倒还是有两个座位。
  “好的。”梅影答应着就过去了,那几个女人也开始动位子,把边上两个连续的位子空出来,濯清也只好跟过去了。
  上官看看梅影,眼中有光,有光是正常的,因为这一圈女人,只有梅影是小姑娘,而且长得还不错:“喝什么茶?”
  声音很有磁性,梅影的脸上不禁微微一红:“你在煮什么茶?”
  “白牡丹。”
  梅影看看濯清,濯清浅浅的一笑:“梅总,喝呗。”
  上官微微愣了一下,便为她们取杯子,故作随口的问了一句:“梅总?”
  濯清会这么称呼,自然是看穿了梅影的心思,等着上官来问,问的时候,那几个衣着华丽、首饰昂贵的妇人自然也是会侧首关注梅影的。濯清说:“她是‘睿竹’的总经理助理。”
  “睿竹?”一个妇人似乎对企业的名称还很感兴趣。
  “云溪那边的商业就是‘睿竹’在做,还有雨墨的样板房,也是‘睿竹’在做。’”濯清今天也搞清楚“睿竹”在昆明有什么项目了。
  “是嘛?”
  “雨墨?你们做的是里面别墅还是小高层。”
  “哦——是你们在做啊,这么出名的项目,你们是家大公司吧。”
  女人们七嘴八舌,搞得梅影不好意思了:“一般一般啦。”
  而上官在给梅影添茶的时候,唇红齿白之间露出恭敬的微笑:“这么年轻就当老板啊。”
  “哪有。”梅影是真心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就是总经理助理,怎么可能是老板呢——你这茶——不错啊。”其实梅影根本就没喝出这茶有什么味道,无非是为了赶紧引开话题——这么大的帽子她可承受不起。
  上官淡淡一笑:“好喝?”
  梅影只能点点头:“好喝啊。”
  濯清又是一笑:“梅总,你喝喝看,这是哪一年的白牡丹?”
  “煮的……”有位贵妇人有点不屑的望着濯清,“也能喝出来是哪一年的。”
  濯清笑的微妙,瞅着上官,上官看看那个贵妇人:“谁说喝不出来?”
  “我们可是知道这白牡丹是哪一年的哦。”另一个贵妇人冷笑着说,“她们要是说错了,我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对错,上官,你可不要护着人家哦。”
  濯清听出了这些女人的不服气,梅影则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反倒是担心这年份能不能说的准。
  梅影又仔细喝了一口,她看看濯清,濯清却说:“我是不会表态的,这种粮食茶你还喝不出来?”
  “粮食茶?”再一个贵妇人一脸不爽。
  濯清也是贵妇人,气场上自然不输:“梅总,你把年份说准了,我拿我的老白茶给他们喝喝。”
  上官又把脸转向梅影,梅影仔细看着上官的脸,这个过于俊秀的男人居然向她单手一摊:“请——”
  这一刻,梅影知道,自己必须答对。








  很多年前,有一部关于老女人的电影,里面有个老女人劝另一个老女人的台词是这样的:
  “命运命运,就是命和运组成的。命是注定的,但运是要转的。”
  对于梅影而言,做茶这个行业不到两年,除了“若轩”卖的那些茶外,其他的茶她接触应该是有限的,即使是“若轩”的这些品牌茶,她也就是喝的多了一点,若要像濯清那样的境界,除了耗时耗钱,一定的文化修养,偏偏梅影又是不具备的。于是,一个帅哥坐在面前,问她这“白牡丹”是多少年的,这个问题……偏偏,就是擅长的。
  店长是福鼎人——这是命。
  上官今天问这“白牡丹”是多少年的——这就是运了。
  “十年左右吧,不一定能过十年。”梅影果断的回答,之所以果断,是因为她清楚,这种事情犹豫不得。喝茶如同与人相处,某类茶喝的多了,就好比某个圈子混的多了,而熟了,结论往往就靠感觉,不熟才要分析了。店长三天两头在店里煮老白茶,白毫银针、白牡丹、贡眉、寿眉,尤其是白牡丹,店长是最愿意泡了煮的。
  店长的观点和上官很像:“老家产白茶,可偏偏老家太潮,出了福鼎往北150公里就到了温州,温州市里面就比山里面好许多。于是很多茶就存在了我这里,存一些、卖一些,就当是个私活,一年还能挣个两万三万的,一晃在这儿就十几年了,居然这跟人租的家里居然还有上十年的白牡丹了……”
  这就是注定的命与可转的运。
  梅影的答案这一出口,几个老女人就没声音了,上官却去看濯清,濯清连忙摆手:“我老白茶喝的没那么多,年份是判断不出来的,你看我们梅总说的对不对吧。”
  “对啊。”上官又去看梅影,那眼神中居然还有几分阴柔的倾慕,“梅总很会喝茶啊。”
  梅影一只耳朵听着上官的夸奖,另一只耳朵却能听到这些贵妇人心中的“嗤”声,但不管是哪种声音,她却都是享受的。这种局面让她有点绷不住了,绷不住就要表现,要表现话就要多。
  “我还有个姐姐,她家就是福鼎的,她跟我说啊,那里,风景漂亮,山峰锐利、层层叠叠,却又看着不觉得险,产的这白茶也像山里的女孩子,清秀干净,虽然,即使是白毫银针也不及龙井、白茶之类的那么鲜爽,却内敛、执拗,有着难得的潜力,做成老白茶,便能喝出了贵气,而且一煮,稠润稠润的,就像是山里的女孩混出了模样,大气、干练又透着纯朴。只是前几年,白茶在市场上被炒烂了,名声也如铁观音、普洱这些差点臭了,好在还有些懂茶的人,所以好茶还是有些的。”
  上官听了直点头,濯清却是偷瞥暗笑,那几个贵妇人听着这话就是不舒服,尤其听到梅影说:“……不及龙井、白茶之类的那么鲜爽,却内敛、执拗,有着难得的潜力,做成老白茶,便能喝出了贵气,而且一煮,稠润稠润的,就像是山里的女孩混出了模样,大气、干练又透着纯朴……”这话分明是旁敲侧击、含沙射影,用平民女孩的“后浪”潜能在压她们这几个已经一身富贵的“前浪”了嘛。可她们听梅影谈茶的水平比她们几个要高的多,又不知道她之前就是在这个行业的,看着年轻,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跟她们几个一般富贵的中年女性,这女人还张嘴闭嘴的叫“梅总”,心里更是没了底,心中虽不舒服,嘴里虽都是酸味,也不知道说什么,没勇气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官将她们几个甩在一边,专心与梅影交谈。
  “你刚才把白茶比作山里的女孩混出了模样,挺有意思的。你刚又提到了普洱,那白茶与普洱怎么比呢?”上官仔细看着梅影,此时梅影相信能看清上官脸上的每个毛孔——这男孩子的脸也太干净了吧,一个月也得用掉不少护肤品吧。犯花痴归犯花痴,梅影的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的,自己能显摆的就显摆,勉强的事情不要做,别人说不代表自己没水平,何况是心甘情愿做自己配角却也不乏“风华”的濯清姐姐呢。
  “普洱茶我没有我姐姐喝的多,姐姐,你说吧。”梅影瞅瞅濯清,濯清瞅瞅那几个贵妇人,有些取笑意味的问了一句:
  “那我说了哦。”
  只有一个贵妇人敷衍的点点头,其他几个都没任何反应,上官却又扭过头来,颇有兴致的望着濯清。
  “普洱同所有茶都不同,只是因为,普洱,是有修炼的。”濯清刚说到这里,便有一个贵妇人是在忍不住插话进来了:
  “修炼?有这么玄乎吗?”这贵妇人脸上几乎都能挤出横肉来了,“不就喝个茶嘛,至于嘛……”
  “是啊。”另一个马上搭腔,“我也算是喝了十几年的茶了,每年花在茶上也有几十万,还从来没见过把茶吹成这个样子,莫非你是大师?”
  “嘿嘿,冲着我来了?”濯清一愣,心里那是极其的不爽,自然不会示弱,于是不客气的一笑:“我们怎么可能是大师呢?我们就是普通喝茶的,大师都在忙着炒茶、卖茶呢,还是小罐子的呢,我们没这种境界,什么茶都喝,就不喝小罐的。”
  这话说的那几个贵妇人脸一白,上官却“噗嗤”笑出了声,问濯清:“你刚看到了啊。”
  “是啊。”濯清不屑的看着上官,“还2988一盒,有个二两不错了吧。”
  “是啊。可那不是小罐茶。”上官说着却忍不住笑。
  “可那包装看着一模一样啊。”濯清又扭头去看进门来边上那个柜子里的精包装的“小罐恭眉”、“小罐寿眉”。
  “没办法。”上官有些尴尬的瞄瞄那几个贵妇人,“有人喜欢啊。”
  “喂——”那个贵妇正要急眼,却被上官一个手势拦住了,“急什么,听人家说呗,你们天天来,是主,她们才来,是客不是吗?”说完,对濯清优雅的一欠身,“您说。”
  “我说这普洱是有修炼的,真不是故作玄虚。武夷山估计你们都去过,我专去看了武夷岩茶的产地,不得不承认这些茶,尤其是根正苗红的好茶往往还在山势险要的岩峰里长出来,确实是来之不易。包括很多茶,包括这白茶也往往是长在云山雾海中。但普洱不一样,那是千万年的森林,即使有人居住,即使那边的宁静已经被收茶、旅游的人打破,不乏乌烟瘴气、匪夷所思,最后都是为了这不堪的铜臭与虚荣。可那千万年的森林就是千万年的森林,千万年的树就是千万年的树,当年采下的生茶,喝在嘴里就是有年月的。”
  “年月?”上官皱皱眉头,“怎么讲?”
  濯清悠悠一笑:“我在‘普洱’住过几个月,前些天我又去了,这一次去,感悟不同,发现有些茶,你们开店的是不敢收的,价格高却茶汤浅、茶味淡,喝到胃里也只是几丝寒气,只有那香是悠远的,却不见得是茶客能明白的。只是,在我看来,这茶的境界便是‘如水却是茶’,喝的是水,消解的是茶,品的却是念。那边有个当地的茶农问我,怎么看这茶。我说,你们摘下来的是在这树上修炼千年的童子啊。”说到这,濯清双手合十,闭上眼,“那时,我才知,喝茶是个修为;那时,我才知,念佛是个修为;那时,我才知,做女人能摆脱佛与茶之外的事,钱财也好、虚荣也好、男人也好,弃了,才能潇洒。”
  濯清这席话一说完,这屋里便似沉入了这深深的滇池,即使是呼吸声,听起来也是隐隐约约的。濯清会这样说,出乎贵妇人们的意料,出乎上官的意料,也出乎梅影的意料,但梅影明白,这位姐姐“有信”了,那个男人对她而言,也过去了。
  过了两分钟,濯清仍双手合十闭着眼,一位贵妇人却忍不住了问:“你刚才说的那茶,能买到吗?”
  濯清睁开眼,说:“我这儿就有啊。”
  “那——”那个贵妇人犹豫了一下,“这茶应是很贵吧。”
  “不知道,反正我没花钱。”濯清一笑,从包里取出个荷包来,从荷包里取出一泡用塑料袋包的茶,递给上官,“泡给大家喝喝。”
  上官欣然接了过来。
  几分钟后,几个女人连续喝了三泡,便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是茶吗?真的是一点味道也没有。”
  “可是喝的特别清凉,回甘很明显。”
  “确实香……你闻闻这公道杯……”
  “你真的在普洱住了几个月啊,我从小在云南长大,我自己都没去那边住过……”
  “这不像是新茶啊,新茶应该苦的很啊……”
  濯清却不回答,只是淡淡的笑着。而上官却对梅影笑着说:“你这位姐姐不得了啊。”
  “那可不是。”梅影得意的说,“人家可是江南才女。”
  “你也不得了。”上官说的时候,把那柔柔的目光一直沾在梅影的脸上,“年纪轻轻就当了老总,一看就是有学问、有能力的人,而且还很懂茶,优秀啊……”
  梅影正要客气两句,手机却响了,一看是游牧尘的电话,她就拿着手机站起来。
  “喂,游总。”
  “你还在昆明?”
  “嗯,是啊。”
  “你知不知道老牛在准备辞职?”游牧尘的声音低沉。
  “不知道啊。”梅影一愣,“今天分开的时候,我看他状态还稳定啊,像是要好好干下去的样子。”
  “估计他明天就会提辞职。”游牧尘说,“老姜刚刚已经提离职了。”
  “老姜?”梅影想到了长沙的那个被游牧尘摆的平平的“皮衣”,也是福建带过来的,也是项目经理。
  “估计贵州、四川、重庆也会有动作。你从明天开始,就在昆明这边的项目部上班,去办公室那边坐着,代表公司处理项目上的事情,我第一时间也会调人过来。明白了吗?”
  “哦,明白。”
  梅影挂了电话,回到桌边坐下,勉强的对着上官笑笑。上官却继续奉承说:“一看梅总就很忙啊。”
  “没有。”梅影摆摆手,“烦死了。”




  下午23:47
  上官佐佑:到酒店了?
  梅姑娘的茶:是啊。
  上官佐佑:和你喝茶很开心,有空常来。
  梅姑娘的茶:我不知道在昆明能呆多久。
  上官佐佑:哦?还要去哪里?
  梅姑娘的茶:不知道,老板说了算。
  上官佐佑:这样啊,做老总的就是辛苦啊。
  梅姑娘的茶:不要叫我老总了,我就是一个普通打工的[害羞]。
  上官佐佑:也是哦,哪有这么年轻漂亮的老总?
  这话自然是受用的,梅影正想着怎么回,又一条微信过来了。
  上官佐佑:你原来也是做茶的吧。
  梅影一愣,下意识的回了。
  梅姑娘的茶:?
  上官佐佑:不好意思,瞎猜的,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是做茶的呢?
  梅姑娘的茶:做茶的就不能优秀了?
  上官佐佑:能啊,比如你就很优秀[咧嘴]
  梅姑娘的茶:你怎么看出来的?
  上官佐佑:你端杯喝茶的动作很小心,从不一口喝完,喝的同时总是在看别人的表情,而且,你眼前如果有茶滴出来,你会习惯性的拿纸巾去擦。有一会儿,我把茶巾递给你,你擦拭的动作,应该是同行。最重要的是,你不像是习惯于别人给自己倒茶的状态,尤其是你的坐姿,过于正式了,而和你一道来的那位濯清,就是一副习惯于等我们茶艺师添茶的状态。
  梅姑娘的茶:哇,你观察的真仔细!
  上官佐佑:我舍不得不看你啊[微笑]
  梅影忍不住笑了,心跳也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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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好!”
  “赵总,来——”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体重有两百多斤的大胖子拉着旁边的女孩,女孩手里端着一杯酒,大胖子手里有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手里还拿着麦克风的“赵总”手里,“赵总,唱得好!唱得好啊!”
  “好吗?”“赵总”是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看上去有五十了,头发多半也白了,他是跟着游牧尘父亲游宝德干起来的,曾经在总部做过工程三部的经理,五年前开始做华南区总经理,之后又调整为华中区总经理,前天,游牧尘在长沙遥控总部,启动了辞退赵的流程。赵是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人,除了个头,身上福建老板的味道还是很重的,其中有一样,就是脸上总能带着笑意,那笑意似乎没有恶意,可又谈不上善意。此时,他的脸上就保持着这样一种笑容,“不过,你放心,我应该是好的。”
  随后,“赵总”继续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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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一梦多慷慨
  九州方圆在民心
  斩断情丝不萦怀
  谁不想国家昌盛民安乐
  也难料恨水东逝归大海
  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看江山由谁来主宰
  得民心者得天下
  看江山由谁来主宰——

  “好好好好!”
  “好——好——”
  “唱歌的人喝酒!!!”
  “赵总”放下话筒,大胖子带着一帮人,男的加女的围过来敬酒。
  “赵总,你今后顺利哦。”
  “赵总,以后有什么事,跟兄弟说一声……”
  “赵总,什么时候把我带走啊……”
  “赵总……”

  “赵总。”
  最后这一记呼唤声音不响,所有人都突然不说话了,“赵总”、大胖子等人扭过头去,看到游牧尘站在了门边上。而就在这时,包厢里又响起“广岛之恋”的音乐前奏。
  “DJ。”游牧尘叫了一声,那DJ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正在犹豫,却听见那大胖子厉声道:
  “DJ,卡掉!听见没有你?!卡掉!!!”
  这一声吼把DJ吓得手忙脚乱,按了几下才让包厢里沉入了寂静。
  “赵总”站在原地,手中是半杯洋酒,他是侧对着游牧尘的,脸上是不善不恶的笑,姿态上也是不进不退。其他人也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僵硬了几秒钟,还是那大胖子先说话了,他恭恭敬敬欠着身子叫道:
  “游总。”
  之后,其他人也纷纷叫道:
  “游总。”
  “游总。”
  “游总。”
  ……
  只有“赵总”没叫,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来了?那就一起喝一杯。”
  游牧尘点点头,走到大胖子面前,问:“小胡,你从南宁回来了?”
  “啊。”“胡胖”赶紧说,“我刚好回集团有点事。”
  “胡胖”觉得自己是说完了,游牧尘却仍看着“胡胖”,“胡胖”犹豫了一下:“我今天到集团办事,听说‘赵总’要请吃饭,我就跟来了……”
  “他们送送我。”“赵总”说。
  游牧尘又环顾了包厢里的所有人,一个个要么低着个头,要么眼光到了跟他欠身笑笑。游牧尘对“赵总”说:
  “老赵,我来了,应该也没氛围了,让他们玩吧,我们吃夜宵去?”
  “赵总”看了看周边的人,点点头:“好啊。”

  二十多分钟后,游牧尘与“赵总”在闽江边的一处能看江景的夜宵摊边坐下了,他们点了几个客家菜。游牧尘问:
  “喝什么酒?”
  “赵总”看看前台,那笑还是不咸不淡的:“我知道你一般是喝啤酒的,但这里有‘金门高粱’的,以前我和你爸来,都喝这个。”
  游牧尘点点头,问:“一瓶够吗?”
  “赵总”一愣:“难道你还想一人一瓶吗?”
  “今天我送你,你定。”游牧尘说。
  “哈!”“赵总”终于笑出了声,“好啊,看来你酒量见长了啊。”

  上午01:22
  上官佐佑:睡了吗?

  上午01:33
  梅姑娘的茶:还没。
  上官佐佑:工作?
  梅姑娘的茶:没有啊,追剧呢[捂脸]
  上官佐佑:老总也追剧啊?
  梅姑娘的茶:我已经说了,不要叫我老总了[捂脸]
  上官佐佑:明天还来喝茶吗?我们上午十点就开门了。
  梅姑娘的茶:我明天要去项目部办事的。
  上官佐佑:那晚上过来喝茶?
  梅姑娘的茶:我有空就过来。
  上官佐佑:追什么剧呢?
  梅姑娘的茶:庆余年。

  “我十九岁那年,你爸爸第一次带我吃夜宵是在晋江那里,那时我就是个打杂的,开车、采购,还做预算,那时候,你还在读小学。你爸对我说,赵怀恩,你觉得跟着我会发财吗?我说,没想过。你爸说我没出息。你知道,我出去过一段时间,到玉环那边去搞走私,挣了一些钱,就学着你们家去包工程做,做亏了;炒股,又亏了;炒房地产,还是亏。欠了很多钱,是你爸帮我还的,我就又回‘睿竹’了,那天,你爸叫我在福清吃夜宵,他问我,赵怀恩,还想发财吗?我说,不想了,能把眼前的债还了就行了,你爸说我没出息。我第一次在这里吃夜宵,是你当‘睿竹’执行总裁一周以后,我们在柳州中了一个一千多万的标,你那天敬了我好几杯酒,你爸就在边上,又问了我那个问题,赵怀恩,你想发财吗?我说想啊。你爸说,这还差不多,给你股份,以后好好帮牧尘。之后有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周都会到这里来吃夜宵,慢慢的,你爸就不怎么来了,再后来,你都不怎么叫我吃夜宵了。三年前那一次,你忽然叫我吃夜宵,说,老赵,现在公司项目太多了,你去管整个华南区域吧,广东、广西、湖南、贵州、云南,都给你。我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去就去呗,我懂,集团都要换成年轻人,也好,在外面还逍遥一点。一年前,你又把我叫回来吃夜宵,说好十点的,你到十一点半才来,然后我们俩就一人喝了一瓶啤酒,半个小时就谈好了,我去华中,山西、河南、湖北,那都是‘睿竹’没有什么项目的地方,说是照顾我,把湖南划入了华中,我还得谢谢你,好吧,我五十多岁了,还去给你开拓市场?那去呗,你是老板嘛。今天,你又叫我到这儿吃夜宵,说是送我?呵呵。”此时的赵怀恩,笑的一点也不善。
  游牧尘已经听赵怀恩说半天了,看他停了下来,单刀直入的问:“你要带走多少人?”
  赵怀恩似乎没想到游牧尘会问的这么直接,看了游牧尘一眼,但随后,脸色马上又亮堂了起来,他对着游牧尘的背后喊道:
  “孙律师,你怎么才来?”









  前情回顾

  就在昨天深夜,梅影在行业峰会上结识了行业协会的法律顾问孙寓巣,孙寓巣主动提出送梅影回酒店,在路上,梅影发现,原来孙寓巣是游牧尘的仇家。在车上,孙寓巣当着梅影的面拨通了游牧尘的电话。
  孙寓巣:“游牧尘吗?”
  游牧尘:“嗯,是的。孙寓巣吗?”
  孙寓巣:“哈哈,你还记得我?”
  游牧尘:“是的。怎么会忘记?”
  孙寓巣:“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还是足够深刻的。”
  游牧尘:“找我什么事?”
  孙寓巣:“知道我跟谁在一起吗?”
  游牧尘“谁?”
  孙寓巣(把手机递给梅影):“跟你老板说两句呗。”
  梅影:“喂。”
  游牧尘:“梅影?”
  梅影:“我没事。他送我回酒店呢。”
  游牧尘:“你怎么和孙寓巣在一起?你应该离他远点。”
  梅影:“哦,我明白。”
  游牧尘:“四年前,他是我们‘睿竹’的法律顾问,吃里扒外,被我赶走了。你要小心。”
  梅影:“好的。”
  游牧尘:“让我跟他说话。”
  梅影将手机递还给孙寓巣:“游总有话对你说。”
  孙寓巣:“游牧尘,你女朋友不错。”
  游牧尘:“他不是我女朋友。”
  孙寓巣:“那阿笙的女朋友呢?紫珊瑚,很漂亮的网红啊。你觉得你摆得平吗?”
  游牧尘:“摆不平她,我就摆平你。”
  孙寓巣:“那你来摆平我啊!你以为我是四年前的我吗?你以为你是什么老大啊?!关于紫珊瑚,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明白吗?我有照片,有视频,有人证!!!你们游家很快就会完蛋了!”
  游牧尘:“是你设的局?”
  孙寓巣:“不,不是——怎么可能?”
  游牧尘:“你要什么?”
  孙寓巣:“我什么都不要。我已经说了,不是我下的套,既然不是我设的,跟你要什么不就变成讹诈了?”
  游牧尘:“那你想怎么样?”
  孙寓巣:“我想?我没想怎么样。”
  游牧尘:“那就是要慢慢玩喽。”
  孙寓巣冲着手机轻笑一声,把手机挂了。

  此时此刻,游牧尘看着赵怀恩替孙寓巣拉开了椅子,跟服务员又要了一份餐具,又给孙寓巣倒上了酒。游牧尘知道,四年前孙寓巣还在“睿竹”的时候,赵怀恩和他就很熟,还经常在一起打牌;游牧尘不知道的是,四年过去了,他们俩竟凑到了一起;游牧尘不确定的是,有关他父亲与“紫珊瑚”的事情,孙寓巣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而赵怀恩又参与了多少。所以,游牧尘对孙寓巣说的第一句话是:
  “是不是什么都可以说?”
  孙寓巣应该是没想到游牧尘会如此单刀直入,赵怀恩也被这话说的皱皱眉——他本以为孙寓巣的出现会让游牧尘措手不及,却没想到对方来这么一句。
  孙寓巣看看赵怀恩,便回答游牧尘:“可以啊,我跟老赵无话不谈。”
  “那我父亲的事情,你也有份?”游牧尘冷冷的看着赵怀恩,这话比刚才那话更是犀利了十倍。
  “我?”赵怀恩又看看孙寓巣,“我之前不知道这事……”
  “今天知道了?”游牧尘并不打算防守——既然赵怀恩已经同时拉了武汉、长沙、昆明、南宁四个城市的项目经理同时离职,那就必然是准备另外支一摊,这也就意味着后续还不知道有几个人要走;既然孙寓巣昨天晚上会打电话跟他摊牌说是他策划了他父亲与网红的丑闻;既然这两个人像是事先约好的一样同时坐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必然是有他们的目的,而这目的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他们都是被游牧尘开掉的,而且被开的原因都是“吃里扒外”,那么在搞“睿竹”、搞游家的同时,当面的羞辱一番游牧尘,出出气,爽一爽。
  另一种可能是,他们既然手里有了能伤害“睿竹”、伤害游家的牌,其实也是可以以此为要挟来谈谈交易的,而且,两个人联手谈,显然能谈出更好的条件。
  既然是这样,游牧尘不如选择主动出击,对方是有准备的,他是没准备的,一味的防守,等人家羞辱,等人家开条件,对自己是更不利的,不如主动出击,而主动出击的第一步,便是要将这两人区别开来,而赵怀恩与孙寓巣自然是不同的。
  赵怀恩是“睿竹”的老人,先跟游宝德,再跟游牧尘,在“睿竹”还有股份,他走到今天,“睿竹”要感谢他,他也要感谢“睿竹”,他所犯的错误也源自于他资格太老,加上这行业里本就存在的这种风气,让他逐步觉得,在公司的业务里,拉帮结派,以权谋私,而且是明当当的吃回扣收钱,其中不可回避的是“倚老卖老”、“居功自傲”的因素。游牧尘动他是犹豫的,但最后动他,肯定也是得到了游宝德的默许,但赵怀恩应该想得到,以游宝德的行事方式,是不会主动跟游牧尘提去动他的,包括,赵怀恩面对公司的辞退,也没有去找过游宝德。显然,游宝德与赵怀恩是分了,但还没到恩断义绝。
  而孙寓巣就不一样了。孙寓巣是七年前“睿竹”雇来的法律顾问,起初也确实替“睿竹”做了不少事,睿竹也给到了他三百多万的高薪。但做律师的,一旦要是有了自己干一番事业的想法,这个水就很深了。条款、诉讼上的一些手脚能让“睿竹”少得到很多利益,孙律师入股的“整形医院”、“月子会所”、“文旅酒店”却一家家在福建的泉州、厦门、福鼎开起来了。游丁梦那时刚刚法律专业毕业,便参与了对孙寓巣的内部调查,也就是在那次内部调查中,游牧尘开始提拔游丁梦。事实上,游牧尘对孙寓巣的处理是有所保留的,“睿竹”并不是没有掌握相关的证据,但最终还是劝退,即使是这样,地方商会的核心圈子是有默契的,孙寓巣却也不可能继续在福建混了,而他的这些项目,也就一个一个黄了。孙寓巣肯定恨“睿竹”,而对于“睿竹”,孙寓巣也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双方对彼此都毫无留恋。
  因为赵怀恩与孙寓巣的不同,所以游牧尘上来就直接咬“紫珊瑚”与游宝德的事情,因为这个事情的伤害对象是游宝德,如果跟了游宝德多年的赵怀恩参与此事,那么这个“敌人”的定性就定死了,如果赵怀恩没有参与这个事情,那么游牧尘也会逼着赵怀恩对这个事情给个明确的态度。
  “是的,今天孙律师请我喝了下午茶,我自然就知道了。”赵怀恩淡淡的说。
  “你这一大早就飞过来了?”游牧尘扭头问孙寓巣,随手举起了酒杯,“喝酒吗?”
  孙寓巣却摇摇头:“我赶过来,不是跟你喝酒的。”
  游牧尘没有理睬孙寓巣的态度,他将酒喝了,又转头问赵怀恩:“你怎么看孙律师设局害我爸的事情?”
  “等等,我可一直没有承认过是我设的局。”孙寓巣做了一个摇手指的手势。
  “那你怎么知道的?”游牧尘步步紧逼,“那你又怎么会说你什么都知道?还说你手里有照片,有视频,有人证,嗯?”
  “我就是知道,我就是有。”孙寓巣一副很无所谓的腔调,“但不是我设的局,又怎么样?”
  游牧尘冷冷的说:“你不敢承认,因为你不能承认。”
  孙寓巣摇摇头:“呵呵,重要的不在于是不是我设的局,而是在于——我手里掌握了什么。”
  “能让我看看吗?”游牧尘问。
  孙寓巣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打开后,点开了相应的文件夹,然后将屏幕转向游牧尘:“都在这里,你看看。”
  游牧尘看看孙寓巣与赵怀恩,两个人的脸色是不同的,孙寓巣自信轻松,赵怀恩却显得有些不自然,还故意往街边看。

  十分钟后,游牧尘脸色铁青,但他拥有一种惊人的沉稳,正是这种沉稳,令他把平板合上,推回给了孙寓巣。接着,游牧尘又问赵怀恩:
  “喝下午茶的时候他也给你看这个了?”
  “没有。”赵怀恩摆摆手。
  “但你知道有这个事?”游牧尘问问题的时候,始终盯着赵怀恩,他发现赵怀恩脸上那不善不恶的笑意已经没有了
  “我为‘睿竹’做了三十多年,我挣的没有你们游家多,但你就这么把我开掉了,我想你这么做,你父亲一定是知道的,所以——”赵怀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我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好啊。”游牧尘说着站起来,转身就走。这显然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怎么?这就走了?”孙寓巣在游牧尘的身后叫了一声。
  游牧尘转过身,冷冷的看着赵怀恩与孙寓巣:“我知道你们有些事要跟我谈,但我不想谈,我不会和你们这样的人谈条件,现在开始,我们已经是敌人,要搞就搞,要打就打,没得谈。你们慢慢喝。”
  看着游牧尘上了车,车子很快就消逝在夜色里。赵怀恩与孙寓巣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赵怀恩的脸上又有了笑意,只不过是苦笑:
  “没想到吧,他就是这么强硬,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发火,但也从来不退缩。”
  孙寓巣冷笑着摇摇头:“可这一次,他就不怕收不了场?”

  上午11:46
  梅姑娘的茶:方便的时候通个电话。
  梅姑娘的茶:这老牛一辞职,也不来项目部了。今天上午,几乎所有的供应商和劳务都来要钱了,我收不了场了。




  游牧尘看着梅影发来的微信,并没有急着回。他从自己的书房慢步走出来,下了楼梯,叫了一声:“郭婶!”
  郭婶应了一声,就过来了。
  “我听说阿凉过来了。”游牧尘说。
  “是啊。”郭婶说,“今天有龙虾啊,当然是要阿凉来搞,回头做粥,给老爷也送点去。”
  游牧尘点点头,于是折身往厨房走,进了厨房,看到背对着自己、正在剖解大龙虾的一个高大男子。
  “阿凉。”游牧尘走动了他的侧面,轻声叫道。
  阿凉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人比较粗壮,长得也是浓眉大眼,一看这气质,像是军队出来的,而他也确实是当过兵,还在海鲜楼做过厨师。阿凉不是福建人,是正宗的山东大汉,机缘巧合跟了游宝德,这一跟就是二十年。
  “少爷。”阿凉不卑不亢,但手上的活停了下来。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最近也不想让牧笙回来。”游牧尘皱着眉说,“家里的事你做主,老爷身体差不多了就早点接回家。”
  听了这话,阿凉也皱着眉头看着游牧尘,问:“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游牧尘转过身,“但要处理。你最近不用去公司了,就在家里,把老爷陪好就行了。”
  阿凉点点头。
  游牧尘出了厨房,又想了想,取出手机,拨通了梅影的电话。
  “喂,梅影。”
  梅影左手拿电话,右手倒水:“喂,游总。”
  “情况怎么样?”
  当着一堆来要钱的人的面,梅影不方便直说,只能说:“就跟微信里说的一样。”
  “那你现在在干嘛?”游牧尘问。
  “泡茶啊。”梅影没好气的说,“我也就会这个,刚好这边家伙事都有,就泡茶给大家喝呗。”她说着单手熟练的操作着,而在她的周边一圈做了六、七个人,每人嘴里一支烟,冒的老牛的这个办公室云雾缭绕,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屋里的能见度。
  “你那边不会有什么大事,反正一分都不付就好了。”游牧尘说,“我要过几天才来昆明,你撑住了。”
  “啊?”梅影心中暗暗叫苦,“一分都不付,还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辛苦,方便的时候再联系吧。”游牧尘把电话挂了。
  梅影放下手机,拿起公道杯给这几个做木饰面的、做家具的、做地脚板的、做瓷砖的、做幕墙的、做铝合金门窗的添茶,她似乎回到了自己在茶馆里的状态:
  “这茶怎么样?”
  “不错。”
  “这茶好啊。”
  “就是,毕竟是老板的茶啊……”
  “梅总,这钱——”
  最后,还是回到钱的问题上。梅影在心里吐吐舌头,嘴上却很淡定:
  “我们换泡茶吧。”

  下午 20:42
  上官佐佑:还工作呢?
  梅姑娘的茶:嗯呢,别等我了。
  上官佐佑:没事。我想什么时候关门就什么时候关门。

  梅影的面前,现在已经只剩下两根烟枪了,貌似这两人也坐不久了,不时在回微信,有时还出去接个电话,估计不是牌友就是酒友在催了。可梅影自己也已经非常疲倦了。即使当初在“若轩”,也没有一天连续作战这么长时间,还泡了这么多茶。她搁下盖碗,又给上官发微信。

  下午20:50
  梅姑娘的茶:还是给那些大美女泡茶喝?
  上官佐佑:呵呵,不是我想泡,是她们总要来。
  梅姑娘的茶:我看她们都喜欢着你呢。
  上官佐佑:唉……她们都是不懂的。我一直以为,茶还是给男人喝的,女人多浅薄的很,最多能品出甜、甘、香来,不知道什么叫厚度,不知道什么叫层次,甚至不知为何喝茶,不过是凑个热闹、装个品味而已。但遇到了你和你那位闺蜜,还是很开眼界的。可惜要你来,你却没时间。
  梅姑娘的茶:濯清姐姐来了吗?
  上官佐佑:来了,我已经把位置让给她了。她今天把自己煮老白茶的家伙都带来的[捂脸]
  梅姑娘的茶:哦?是吗?那我倒是要来看看了。

  没过一会儿,那两位也就一道离开了,临行的时候丢下一句话:“梅总,不好意思,明天我们还得来。”

  在梅影叫车赶去见上官的时候,游牧尘已经落地南宁。下了飞机后有车在等他。他上了车,赶往市区。四十分钟后,他来到了“南湖名都大酒店”。办理了入住后,进了房间。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拨通了一个手机,将自己的房间号码报给了对方,两分钟后,门铃响了。游牧尘打开门,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年轻人进了房间。
  “喝热的还是直接拿矿泉水喝?”游牧尘一边烧水一边问。
  “都不用了。”年轻人在沙发上坐下了。
  “他们都管你叫‘快手’?”游牧尘坐在了这人的对面,带着笑意问。
  “是。”“快手”点点头,“那时,在中关村我最快。”
  游牧尘点点头:“不好意思,我的时间比较紧,所以只能约你到南宁来见面了。”
  “没事啊。”“快手”一笑,“有生意做就好啊。”
  “做你们这行的都能保密,是吧。”
  “这个你放心,手绝对快,嘴绝对紧。”“快手”的脸上总是挂着友好的微笑。
  “是这样,有个人拥有一些对我不利的资料,他想敲诈我,我暂时没有理睬他,但我不能拖很久。你有办法清理这些文件吗?”游牧尘问完便看着“快手”。
  “绝对的清理干净非常难,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做到。”“快手”说。
  “我只是需要他忽然发现自己所有的备份都不见了,而且他恢复不了。”游牧尘说,“至于说这些文件或许在某个角落还有碎片之类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只要我的敌人找不到它们就可以。”
  “是什么文件?”
  “我能确定的有视频文件,可能还有照片。这里有几页纸。”游牧尘拿出钉在一起的几页纸,“这里有这个人的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码等等所有我们能掌握的信息,你可以看看,其他需要什么我们尽量去搜集。”
  “快手”开始翻这些文件:“他掌握的东西是关于什么内容呢?”
  “关于一位老人和年轻女子的。”
  “哦,明白。”“快手”平静的对着游牧尘点点头。
  “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尽量打电话,不要留文字痕迹。”
  “我也是这么想的。”“快手”合上了手上的文件,“那——费用呢?”
  “我看过你的报价,没问题,我不砍价。而且——”游牧尘顿了顿,“如果你能在一周之内搞定,我会给你1.5倍的费用。”
  “好的,我尽力,谢谢游总。”“快手”站起身,跟游牧尘握了一下手,离开了。

  下午23:22 “爬虫群”
  阿斋:@快手
  阿斋(语音):快手,你什么时候能上来,就等你了。
  快手:我刚在谈事。
  科比:@快手 你现在有这个点跟你谈项目的客户了?
  阿斋:啧啧啧
  虻:@快手 快点,我今晚还有活没干完呢。
  快手:[OK]

  过了十一点,那几个“大美女”就走了,剩下梅影与濯清、上官三个人坐在那儿继续喝茶——其实茶已经是喝不动了,主要还是聊天。到了十一点半左右,濯清无声无息的却拿起手机,接了一个电话,便说有个朋友找她吃夜宵,不由分说就匆匆走了。于是,这茶馆里只剩下了上官、梅影和还热气腾腾煮着寿眉的陶壶。
  “嗯……喝茶——”上官清灵的大眼睛望着梅影,“还是宵夜?”





  “你平时应酬应该很多吧。”上官拿起啤酒瓶,小心翼翼的问,“喝点吗?”
  梅影点点头:“好的,谢谢。”
  上官仔细看看梅影,便又微笑了,随后给梅影添酒。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一方面,此时的梅影确实很在乎上官对她的看法,另一方面,上官的举止确实有些奇怪。
  “没什么。”上官添完酒,放下瓶子,“我平时经常跟女人喝酒。年纪大的快五十了,年纪小的还有二十不到的。一说到倒酒,女人的反应分三种。第一种是,酒啊,酒我就不喝了吧——其实她是能喝的,扭扭捏捏的,最后还能喝不少,不反过来搞你一下就不错了。这种女人说的难听就是装,总觉着女人不该喝酒,或是觉得爽爽快快的喝了就不女人、不矜持了。第二种是,不喝不喝,真的不能喝,结果还真的就一口不喝,这种,吃东西却是很上心的,筷子比谁都快,这个味道不错,那个是什么做的,或是跟自己以前吃过的有什么不同。第三种是,你给她倒了就倒了,嗯一声或哦一声,连头都懒得点,而一旦喝起来,很快就能进入状态,要么就是紧跟你的节奏,要么就是主动发力,喝着喝着,男人成了配角,她倒成了主角。像你这种,这么有分寸的回答,比较少。”
  既是同行,梅影自然明白上官这番话的由来,察言观色、迎来送往,梅影对男人看的还是比较多的,尤其她还漂亮,漂亮了见的就更多。而这上官,同样是察言观色、迎来送往,自然是那些女人了,女人中,年纪大的自然多一些,年轻的有几个能静静坐着喝茶的,但像他这么年轻,这么帅,估计闲时也会一帮男男女女一道玩,估计也会有些拍拖,这种局面多了,自然便能总结到位了。而上官铺垫了这么多,还夸了梅影,女孩子的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但嘴上却还是要说一句:
  “你看你每天泡在女人堆里,但对女人的成见还是挺深的哦。”
  上官“嗤”的一笑:“陪了多了自然就烦,觉着陪的已经不是女人,而是钱了。”
  “你这话说的。”梅影觉着这男孩子的心态没有自己好,但想想也替他圆了半句,“女客人嘛,是烦一些,毕竟花起钱来没有男人大气,而且,确实女人喝茶没有男人品的那么全。”
  “也没有啊。”上官举起了酒杯,“我看你品的就挺全的。”
  梅影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想到头天晚上上官在微信里点穿了大家是同行的事情,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是很痛快的把酒喝了。
  “一看你喝酒,就知道你经常应酬。”上官又给梅影加酒,同时感叹道,“你看,大家都是做茶出身,差别就这么大,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你看我,就只能在这个角落里泡泡茶,挣点辛苦钱。”
  “你不要这么说。”梅影自然是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五千块钱的工资,既不能把自己的底给漏了,也要给对方希望,“我也是运气好,人这个东西,总有些机缘巧合的。”
  上官又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是啊,机缘巧合——”
  正说着,服务员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烤鱼端上来了,随后是七八碟涮菜。
  “这么多?”梅影吓了一跳。
  “没事。”上官端起酒,“这里通宵营业,我们有的是时间。”
  “啊?”梅影愣了一下,心里是愿意的,但女孩子总有些下意识的保留,“要吃这么久?”
  “那——”上官犹豫了一下,“那总要把这些菜都吃完吧。”
  “哦。”梅影看光这鱼分量就不小,“吃得完吗?”
  “呃——”上官也看了看这桌子,“吃得完,我多吃一点就是了……对了,你明天是还要上班吧。”
  “嗯,是的。”其实,没有上官的提醒,梅影都几乎忘了她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可想想却是心烦,无非还是要去面对那些来催着要款的工头与材料商。今天是混过来了,明天还那么好混吗?想想也是发愁,于是便借酒浇愁。
  “来,上官,我们也算是同行,我敬你一杯吧。”
  “好啊。”

  半个小时后。
  上官:“我是真心佩服你,照你说的,你的学历还不如我,我好歹还号称是个茶专业的硕士了,呵呵,虽然,我觉着这硕士没学到什么。你年纪也比我小,才二十一,我都二十五了,不过咱俩这年龄差还挺合适的……”
  梅影不说话,只是笑。

  一个小时后。
  上官:“我最近状态不好,就是觉得过得不开心,打不起精神。你知道我特别想干件什么事吗?”
  “什么?”梅影发现在锅里挑块大一点的鱼肉已经不容易了。
  “我想背个包,放上我最喜欢的茶具和茶叶,上青城山,到上清宫,等着有了风雨,泡上茶,一个人发发呆,然后……”
  “再发个朋友圈。”梅影巧妙的接了这个话。
  “哈哈!对,对,发个朋友圈。” 上官的脸通红,说完,又有些黯然,“所谓茶能清心,可作为生意,怎么可能?做的久了,自己都不喜欢了。”
  “为什么?”梅影关切的看着上官,“你做生意诳人吗?”
  “那还不至于。”上官手托着脑袋摇摇头,“我懒得诳。”
  “那不光是你有原则。”梅影淡笑着说,“也是因为你们家的茶真好。”
  “你呢?”上官看梅影的眼神如摇晃的红酒杯,“你以前做茶的时候诳人吗?”
  “诳,经常诳。”梅影笑了,“但都是小诳,客人也不那么在乎……那既然不是因为诳人,那是因为什么?”
  上官喝了一口酒:“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茶,怎么能卖呢?”
  这一句话,说的梅影眼中一颤,感慨的说:“你还真不是生意人。”

  两个小时后。
  梅影已经开始自己开啤酒瓶了,开了一瓶放在上官面前,又开了一瓶给自己倒上:“其实,我也是没什么出息的,说是遇到贵人给他做个助理,却好像也使不上什么劲……就像今天吧,稀里糊涂,又是给人泡了一天茶,喝喝,以前是给客人泡茶,现在是给分包商泡茶;以前是给花钱的人泡茶,现在是给要钱的人泡茶;唉……真觉得自己没用啊。”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泡茶?”上官表示不能理解。
  “因为他们要钱啊。”梅影的嗓门已经有点大起来了。
  “他们要钱为什么不给啊?”
  “因为我们也没收到钱啊。”
  “你们没有收到钱,他们催什么?”
  “可是他们把活干了,把货供了啊。”
  “那你们合同是怎么签的。”
  “按进度支付喽。”梅影摇摇头,“其实本来没问题,这个项目经理有自己的小算盘,款收得慢了。”
  “那逼他去收款啊,不行把他炒了。”
  “人家昨天已经提离职了,把烂摊子一丢,我接了。”梅影说着喝了一大口酒,“我看了看,今天来要钱的有七个人,提上来的单子加在一起过了一千万,这我哪敢付啊——当然,我想付也付不出去,我连怎么付款都不知道。呵呵。真没用啊。”
  “你要是真没用,人家会把这么重的担子丢给你挑?我还想勇挑重担呢,可没人看得上我啊。”

  四个小时后。
  “你看,那是个空车。”上官一边说,一边很自然的用手搀了一下梅影的胳膊。
  梅影虽然喝了不少,但啤酒即使喝吐,也是存不下了,而不会醉,因而,上官的这一搀她还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与其说这是一搀,不如说这是一触。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轻轻的一触才是锋利的。梅影心中一抖,车已到了面前,她忽然有些紧张,两人都喝了十几瓶酒,现在……
  上官一拉车门:“走吧,到了酒店给我微信。”
  梅影心中一松,默默的长出一口气,嘴上则说:“那你呢?要不先送你?”
  上官一推梅影,与其说这是一推,不如说又是一触,这一触在肩后,礼貌、温存:“走吧。我就住这夜宵摊楼上。”
  “哦。”梅影应着就进了车,一边透着车窗朝斜上方看。
  “明天有空来喝茶哦。”上官冲着梅影招手。梅影也痛快的回答:“好的!”

  八个小时后。
  一阵又一阵的振动,梅影睁不开眼,手却在摸索,直到摸到了那振动的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梅影随手就把这手机丢到了一边,继续闭上眼,但却突然想到,好像屏幕上显示有两个熟悉的文字,她又挣扎着将手机捞回来一看,是温州的号码。梅影于是接通了电话:
  “喂。”
  “喂,你还睡着呢?”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语气中颇有些责怪的味道。
  “你谁啊?”梅影没听出来是哪个小姐妹的声音。
  “我是游丁梦,我已经在项目部了。”
  “嗯?”梅影仔细一看,“也才九点半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什么叫才九点半?上班是八点半,你还在睡?!”游丁梦几乎已经是在斥责梅影了。
  梅影自知理亏,也不解释这迟到的问题——她之所以敢睡,也是知道,早去了项目部也是被一帮要钱的堵在办公室里,不如晾晾他们晚点去。可她没想到游丁梦突然就出现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也是昨晚临时赶过来的,你赶紧来项目部吧,见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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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来要款的老板,梅影更多的选择打太极、拖时间、喝茶,因为她不懂啊,不懂自然心里就没底。而当她走进办公室旁观游丁梦和这些老板谈的状态时,那就完全相反了。游丁梦说话语气坚定,且目光从来都直击对方,人坐的端正,进来的人都不给水喝,话语也是咄咄逼人:

  “刘老板,我们和你们之间的合同很清楚,是没有预付款的,现在主材进场没完毕,你凭什么要款?”

  老刘冷冷的说:“也只有你们‘睿竹’的合同这么霸道。”

  “霸道你们也签了啊。”

  “老牛原来答应过我们……”

  “老牛辞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刘有点急了:“那前段时间提的整改我不做了。”

  “你不做,有人做。”游丁梦回的特别快,“我们库里的单位多了,你看着办。”

  她这句话说完,老刘不吭声了,也确实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游丁梦遂又转向另一个老板:

  “你们家具做的是什么?我刚刚翻了验收意见与整改要求,你们是不是顺德的企业啊,有你们这么干的吗?还来要钱?”

  “不不不。”那人被游丁梦上手就轰的乱了阵脚,“我们已经在落实整改了,我们的意思是能不能……”

  “按合同来,有问题吗?”游丁梦瞪了那人一眼,“我看过了,按合同来我还能罚你的款了。”

  “对了,田老板……”游丁梦又对着坐在沙发上冒烟的那个老板说,“你刚才不是说要派工人搞事吗?那搞呀!我来的时候,集团已经给我授权了,出什么事都可以,反正不该付的钱一分都不付。我们之前那位牛经理答应了你们什么都不做数,想都不要想!”

  那个田老板正要发作,却听见游丁梦继续说:“我来,就是来做事的,我给你们吃个定心丸,一个月内我会收款1700万,到时也会跟你们同比例结掉一部分钱——这个,其实对有些单位,已经超出了我们之前的合同约定。”

  “1700万?”老刘还是一脸冷笑,“谁信呢?”

  “就是,可能吗?”

  “你们又忽悠我们……”

  游丁梦气得一把站起来了:“你们是来搞事的还是要钱的?啊?!”她这一叫,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我跟你们把话说清楚了,我知道你们今天就是来搞事的,估计还都是老牛鼓捣你们过来的吧。但有一点,你们要想清楚,最终大家都是要挣钱,对不对?1700万,我会要到的。没要到之前我不会走。大家要信我,现在你们就散开,不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你们要不信,那索性你们就搞到底,因为,只要留下来跟我搞的,今天下班前集团就会把你们从供应商库里踢出来,你们看着办吧。”

  七、八分钟后,大家都散去了。梅影对着游丁梦竖竖大拇指:“你可真厉害,我要是有你这能耐就好了。”

  游丁梦对梅影肯定是冷淡的:“你要是有这能耐,也不用我赶到昆明来救场了。”

  “哦。”梅影明白了,“是游总把你调过来帮我的吧。”

  “呵呵。”游丁梦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我温州一堆事,他却叫我过来压局面,让你马上赶到南宁去找他,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来啊,我就是给他干活的,你就是给他泡茶的,分工不同,待遇不同啊。”

  “啊?”梅影一愣,“游总让我马上去南宁?”

  游丁梦冷冷的回了一句:“你自己打电话问他呗。”

  梅影看看游丁梦,拿起手机给游牧尘拨了个电话:

  “喂,游总……哦……那么急?我看看航班吧……哦……好的……”梅影挂了电话,又扭过头来看看游丁梦,“他让我今天必须到南宁。那么急?”

  “哼!”游丁梦坐到了茶几边,开始烧水,“他急着想见到你呗。”

  梅影吐了吐舌头:“见我有什么用?我什么都帮不上他,他应该是急着见到你才是。”

  “呵呵,在他看来,我愿意为他干都是活该。倒是你——”游丁梦看着梅影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他却特别在乎。”

  尽管知道游牧尘对自己特别不错,梅影该客气两句还是要客气两句的:“也没有,我就是一个五千块一个月的小助理,比不得你,你是可以独立干大事的,我也就是给他做做跟班,订订机票酒店、点点菜、拎拎包啥的。”

  “呵呵。”游丁梦干笑了一声,“我也是跟你一样,做助理开始的。”

  “啊?”梅影确实感到很惊讶。

  “你不知道吗?”游丁梦摇头苦笑,“在‘睿竹’,我这样的,另外起码还有三个吧。呵呵,你去南宁,有人要不高兴了。”

  “有人不高兴?”梅影听着懵的很,“什么意思?”

  “去了你就知道了。”游丁梦冷冷一笑,“跟游总睡了吗?”

  “你这话说的。”梅影顿时来了气,好不容易才忍住那句话:“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可她又想到了当初自己同游牧尘达成的君子协定:

  游牧尘:“你这样跟着我,我又喜欢你,应该是不会找别的女人了。”

  梅影:“真的吗?你能做到吗?”

  游牧尘:“我觉得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就像现在我跟你这样面对面吃饭,我就什么都没想,如果你跟着我,我想我是可以禁欲的。”

  梅影:“真的吗?你一定又是在撩我。”

  游牧尘:“没有啊,你觉得我是在撩你吗?我只是说出我真实的想法。有时我也很厌倦这种纵欲糜烂的状态,但不这样,我就觉得自己没法做好事情。也许,你跟在我身边监督着,我就能正常起来。”

  梅影:“你愿意接受我的监督?”

  游牧尘:“愿意啊。”

  梅影:“那就是我还是有作用的?”

  游牧尘:“是的,相当有作用。”

  梅影:“可你已经纵欲那么长时间了,禁欲了,会不会出问题。”

  游牧尘:“不知道,没试过。”

  梅影:“那你不能对我有想法。”

  游牧尘:“不会。”

  梅影:“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喜欢,难道不是有想法?”

  游牧尘:“喜欢就是喜欢,不会有想法。”

  梅影:“哦——我明白了,你是肉吃多了,喝点茶来刮刮油吧。”

  游牧尘:“也许吧。起码你可以泡茶给我喝。”

  她本为此而颇有使命感,甚至会为此而去幻想她与游牧尘的可能性——虽然她始终觉得那是绝对的不可能。而今天,当和游丁梦聊到这个话题,听说游牧尘在公司里培养了几个这样的“游丁梦”,梅影忽然觉得这一切又显得那样的不真实,于是,她忍不住问了游丁梦一句:

  “是不是做他女助理的最后都会跟他……”

  游丁梦对着梅影翻翻白眼:“这还用说吗?”

  “可我……”

  “你才跟他几天呢。”

  梅影没话说了,低头划手机订票,看下午三点多有一班,除去整理以外,还有时间去看看濯清姐和……想到这,她就跟游丁梦道了个别,匆匆回去了。

  游丁梦看梅影走了,也是使劲的将身子往后一仰,气呼呼的靠在沙发上,想到了什么,就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没打通,便气呼呼的打另一个电话。

  “喂,游小姐?”

  游丁梦颇有些不爽的问:“杜总,你那个‘丹侬’怎么回事,20万打给他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很多天了吗?”杜鹤此时正在刷牙,“应该没几天吧。这样吧,我帮您催催。”

  “让他快点办。”游丁梦挂了电话,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再不办就真要睡上了。”

  天冷的时候,滇池像海,坐在滇池边就像坐在海边。身着白衫的少年对着这“海”,坐在风中,总是忧郁且迷人的。

  “你看他。”濯清用手指捅捅梅影的咯吱窝,“真漂亮,看着我都喜欢了。”

  “姐姐喜欢就上呀。”梅影躲开濯清的手指,“带出去多有面子。”

  “唉——”濯清佯装叹了一口气,“老了,不敢想了,还是留给你吧。”

  “我可不要。”梅影倒还来了劲,“还是留给姐姐吧。”

  她们俩在屋内聊话间,那男孩竟在滇池边的露台上转过脸来,见他们来了,兴冲冲的起身进了屋来。

  “你们来了也不说一声。”上官在梅影与濯清面前坐下了,“今天这么早?”

  “没办法。”濯清指指梅影,“我们家梅总下午就要赶着走了。”

  “哦?”上官似乎是一惊,“去哪儿啊?”

  “我们老板要我今天就要赶到南宁。”梅影苦笑着说。

  “哦。”上官一边伸手去烧水,一边问,“什么时候再来昆明玩啊。”

  “不知道。”梅影说这话的时候,莫名竟有那么一点点感伤了。

  上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匆忙,才两天。”

  “就是。”濯清不失时机的说,“梅总就是太忙了,可要早点再来昆明哦。”

  梅影看看上官:“我尽量吧,毕竟我的时间都是老板说了算的。”

  “没事。”上官倒也爽快,“我可以去看你的。”

  游牧尘一直睡到十一点都没醒,一直到门铃反复的响起。他披上浴袍走到门口,对着猫眼瞅了瞅,皱皱眉头摇摇头,把门开了,门一开转身就朝床的方向走。

  “还没起来啊。”

  “嗯。”游牧尘脱掉浴袍,赤条条的又进了被窝。

  “你来了也不说一声。还是今天集团的行政提醒我的,还告诉了我你住在这里。给你发微信不回,打电话问了前台才知道你在这房间。”

  “手机静音了。”游牧尘看都不看进屋的人,“我再睡会儿。”

  “那我也脱了陪你睡吧。”
  梅影的飞机降落南宁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刚一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
  梅影:“喂?”
  “是梅影吗?”
  “你好,我是,您是——”
  “牧尘让我来接你。出来了电话我。”语气冷淡、生硬,倒是那“牧尘”两个字说的刻意的暖。
  梅影心里也是打了个问号“牧尘?”嘴里则说:“好的,谢——”还没说完,人家已经把手机挂了。
  “好拽。”梅影也是很无语。而当梅影见到这个女人时,发现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肤色不白,但皮肤却看着很细腻润滑,圆脸,下巴却也收的很小巧。这女孩明显刁蛮,眉毛、眼睛都缺少亲和力,看得出是敢爱敢恨的主。
  “您好。”不知为什么,梅影有点怕这女孩。女孩确实也是一副看不上梅影的状态:
  “跟我走呗。”
  “哦,好。”
  女孩虽然个子小,走路却飞快,梅影不得不拖着箱子在后面跟着。出了吴圩机场的门,走了一百多米,便到了这女人的车旁——是一辆单门的A7,放好行李,便上了车。
  “我们去找游总?”梅影问。
  “嗯。”女人启动了车子。
  “怎么称呼?”梅影又问。
  女人“哼”了一声:“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是装啊——”
  “嗯?”梅影觉得很奇怪,“我没装,我是真不知道。”
  “你不是跟着游总从温州出来的嘛?”女人冷冷的问。
  “是啊。”
  “认识游丁梦吗?”
  “认识啊。”
  “她没跟你说?”
  “说什么?”
  “唉……”女人瞥瞥梅影,“你还真有本事,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什么意思?我真不明白。”
  “哟——”女人把尾音拖得很长,“我十一点到牧尘房间,想陪他休息一下,他倒把我赶出来了,说什么他最近在禁欲,不光把我赶出来,还让我两点来机场接你,说接到了一道喝下午茶,难不成他这莫名其妙的禁欲是因为你?”
  “呃……”说实在的,梅影对此并不觉得自豪,反倒是挺不好意思的,“我和他有过协定,但他是老板,我也管不了他。”
  “还协定?”女人狠狠的翻了一下白眼,但这白眼转了一下,又黑了,“游丁梦真没跟你说过?”
  “我真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梅影觉得这女人说话好奇怪——你要是觉得游牧尘禁欲憋着你了,你也没必要针对我啊,就算是针对我,也没必要老拿游丁梦说事啊,真是奇怪的很。
  女人见梅影有点急了,算是信了梅影真不知道,于是说出了一段惊人的话来:“你不知道‘睿竹’有五大女总管吗?”
  “五大女总管?”
  “对啊,这五个人分别在温州、重庆、南宁、太原和武汉,所谓的‘东梦西醉、南溪北风、中杳渺’,呵呵,要不是看你真不知道,我自己都觉得张嘴说这八卦挺丢人的。”女人干笑着说。
  “什么什么?什么南西北风的?还东梦西什么的?”梅影觉得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至于嘛。
  “呵呵,我原来也不知道有这说法。有一次,那几个总部来做审计的几个鸟人,喝多了瞎说,我才知道还有这么江湖的说法,呵呵,这帮人还真的挺能编的。”女人看看梅影一脸迷茫的样子,索性就都说透了,“哎呀,还不明白,这东南西北中就是五个女总管啊,东梦你已经认识了,就是游丁梦啊!”
  “啊?”
  “我就是南溪,韦紫溪喽。”韦紫溪又看看目瞪口呆的梅影,“不知道你的出现会替代哪个,还是再来个名号了,呵呵呵呵……”

  下午14:47
  上官佐佑:到了?
  梅姑娘的茶:到了。
  上官佐佑:我今天晚上也会到哦。
  梅姑娘的茶:?
  上官佐佑:我订了晚上过来的航班哦[机智]
  梅姑娘的茶:你不管店了?
  上官佐佑:我跟老板请了三天假,没事的。不过,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订了酒店,你方便的时候随时联系我就是了。
  梅姑娘的茶:哦,好吧。不过我的时间不是由我自己做主的哦。
  上官佐佑:知道,但我想总有机会见一面的。
  梅姑娘的茶:那是肯定了。不过南宁我也不熟,不知道去哪里玩。
  上官佐佑:玩不玩无所谓,我过来就是跟你一道聊聊茶、喝喝茶的。
  梅姑娘的茶:好吧,那辛苦你了。
  上官佐佑:何必这么客气[微笑]

  梅影掂量着手机,陷入了深思。给游牧尘干活不到一周,真正跟着游牧尘跑也就一天,已经走了两个城市,看到了一些自己原来没接触过的东西。丑的东西偏多,所谓高层精英的道貌,所谓中下层阶层的功利,所谓情妇背景的职业女性的尖刻,她并不失望,因为之前坐在茶室里,她已见到了许多,听到了许多,知道只要有钱的地方,就有贪婪、虚伪、刻薄,除了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外,好的东西不多,似乎要富起来,多少不了不大光明的原始积累、不大体面的利益劫掠,不大健康的人情世故。她只是觉得,游牧尘身边的这些层出不穷的女人有点让人受不了,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争风吃醋的,她对游牧尘不是没想法,但这种想法不是一般的稀薄,她也发现了,游牧尘身边的女人就像一群狼,而自己不过是头跑得还算比较快、变向还比较灵活的羚羊,游牧尘不是她的目标,只是拥有了一些她向往的生活的一些元素,而游牧尘也同样缺少了许多梅影觉得生活必须拥有和坚持的许多东西。所以,在为游牧尘工作了几天后,梅影对这个男人的感觉只剩两个字“老板”,“老板就是老板”,什么女人,什么禁欲,跟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爱咋地咋地,因此,这些女人来烦她,也令她非常的不爽,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信任,也没什么资本,心态又好,不与其计较罢了。当然,有这样一种心理历程上的变化,还是有另外一个因素在起作用,梅影自然不会承认,或者说她也没有分析过,这个因素就是上官。
  上官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个女孩都会喜欢这么漂亮的男孩,而且,上官很聪明,骄傲又不乏事故,他对梅影的态度也很直接,说的做的都是只差一语便能点破的追求。这种男孩,梅影在中学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只是上官身上的属性似乎比同学更有缘分感——他也是做茶的,而且年纪轻轻还做的不错,而且身上也保留了那一份小清高。从梅影与上官见面的那一刻起,梅影就在上官的眼神中看到了钦慕——这一点她是能理解的,茶这个行业说起来是比较有格调的,似乎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但这个行业在实际上,它的文化程度与品位层次却是不高的,甚至还比较低。梅影是聪明,做了两年就呆不住了——有些话说的不好听,却是事实,对于泡茶小妹而言,要想改变人生,晓秋这种“拿青春换个店面”相对还是现实且有效的,梅影如果不愿意,那要么就在这个行业耗下去,要么就换个行业,同样也是耗,所以,她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跟着游牧尘出来,即使会背负不好的名声,但毕竟可以贴身跟着一个亿万富翁学东西,何况“睿竹”也不是一家没技术含量的公司。作为男性,上官的处境相似又不同,相似之处在于羡慕,想他做了这几年的生意,估计也是能挣些钱,但这样做总不是他的目标,看到自己的同行梅影能够实现如此“华丽”的转身,上官自然是羡慕的——当然,他并不知道。而不同之处在于,这行业里,真正泡茶的小生是极少的,在泡茶的,多是老板,即使是小生,绝大多数也是有一颗做老板的心。上官的条件是很好的,有学历、有形象、有脑子,而且言语之间,应该也是有野心的。这相似之处,能引起两人的共鸣,而这不同之处,恰恰也是能得到梅影的认同的。于是,当一个看得见、摸的着的这么一个男孩出现的时候,梅影的脑子里就只有了上官和工作,当然,工作是游老板的工作,绝不是那个什么“东梦南溪”的“牧尘”的工作。
  因此,在这一刻,即使梅影会感受到不熟悉业务的压力和所谓的“女总管”的排斥,她在精神和思想上却是非常自由的,何况,游牧尘还是很照顾她的。
  “来了?”游牧尘对着梅影点点头,脸上居然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游丁梦在温州有多不爽,韦紫溪在南宁就会有多不爽——游牧尘对她们从来就是脱了裤子只管自己痛快,提上裤子就是正经八百的谈工作,好脸色少,更不会有这温柔的笑容——在梅影看来这笑容只是随意的,而在韦紫溪看来,这笑容就是温柔的,经历不同,解读不同。
  梅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韦紫溪却看了看桌上的这些吃的:“哟,都是甜的,你应该少吃点甜的。”
  游牧尘瞅瞅韦紫溪:“我又不吃,他这边的下午茶就都是甜的有什么办法?”
  “那你也别喝咖啡了,我让他们给你换泡茶吧。”韦紫溪说。
  “韦总。”梅影又站起来了,“我这里有两泡茶,你坐吧,我让服务员泡。”
  韦紫溪看看梅影,说了一句:“行啊,你安排吧,反正我也不会喝茶。”说着就坐下了。
  梅影站在那里问游牧尘:“滇红和老乌龙,喝哪个?”
  “滇红吧。”游牧尘答道。
  梅影走开了。韦紫溪则拿起叉子搞起来一整块蛋糕直接放嘴里——她也是饿了,十一点被游牧尘赶出房间的时候感觉自己是被气饱了,现在则是觉得肚子空空,想吃东西了。
  “你们要把帐算一算,做好最坏的打算。”游牧尘把水果也移到了韦紫溪的眼前。
  “最坏的打算?”韦紫溪看看游牧尘。
  “丁梦已经到昆明了,那边的人应该都会跟赵怀恩走,我让丁梦尽快都处理干净。这两天,长沙和这里,应该都会有变化。”
  “形势这么糟?”韦紫溪问。
  “南宁这边哪些人会跟着赵怀恩走,你和我都清楚,所以,把帐算好。”游牧尘说。
  “呵呵,算什么帐?”韦紫溪又是一块蛋糕塞到了嘴里,“走就走呗,刚好换一批。”
  游牧尘摇摇头:“帐一定要算清楚,走不如让他们走干净,要换团队,但不要搞动荡,知道吗?”
  “嗯。”韦紫溪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早就看这批遗老遗少不顺眼了,市场维护做不好,品牌形象不维护,吃拿卡要的本事倒不小,临了还合起伙来跟公司对着干,说实话,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我还真不甘心。”
  “你好歹也是工程概预算出身的,工地上的这些事你又不是不明白。”游牧尘端起了咖啡,却被韦紫溪的手按住了:
  “你能不喝吗?”
  梅影刚好交代完服务员泡茶的事走回来,恰好看到了这个“南溪”用手按住了游牧尘端着咖啡的手,而那说话的语气也显然不是正常对老板的态度。但梅影发现,游牧尘对韦紫溪的态度却是同游丁梦不同,他居然将咖啡放下了。
  “我给你拿瓶水来。”韦紫溪起身从梅影身边走过,亲自去吧台取水去了。
  “茶一会儿就上来了。”梅影一边扭头看韦紫溪,一边对游牧尘说。
  游牧尘点点头:“晚上我约了个人,借了朋友的一个会所来招待喝茶,你准备几泡好点的茶。”
  “哦,你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茶吗?”
  “我也是和他第一次见面,喜欢喝什么茶不知道,他应该是……等等,他们给我发过名片……”游牧尘滑了两下,“他叫汤乾,公司在北京注册的……你就搞点岩茶吧,不会错。”
  另一边,韦紫溪左手拎着两瓶水,右手听着电话走过来,嘴里“嗯、嗯”着,脸色则是铁青的。
  “我这里还有事,晚点说。好的,挂了。”韦紫溪说着坐下来。
  “怎么了?”游牧尘很少主动问这种问题,今天他会问,自然有他的道理。梅影猜一方面是游牧尘了解韦紫溪,看她的神色便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另一方面则是目前“睿竹”内部的动荡局势,想必游牧尘心理也不是很有底吧。
  “没事,凤岭那边的工地出了点事。”韦紫溪显然不是能瞒事的人,说这话时神情极不自然,眼睛也躲着游牧尘的目光。
  “什么事?”游牧尘接过水放在了一边。
  “江西和湖北的工人打起来了。”
  “江西人挑的事?”
  韦紫溪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看游牧尘,随后便点点头——她知道,游牧尘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项目经理给你打的电话?”
  “嗯。”
  “我记得他应该是赵怀恩的老乡吧。”
  “是。”
  “你赶紧去工地吧,闹这种事为的就是让现场停工。赵怀恩肯定是挑过项目挑过人的,凤岭那个项目本身就是区重点项目,乱起来不好收拾。”



  、





  “那你好好陪游总哦。”韦紫溪临走前说的这话怎么听味道都不对,梅影却也只好礼貌的点点头。
  看韦紫溪走了,服务员也端着一壶茶、三个杯子上来了,梅影问:“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游牧尘摇摇头:“喝茶。”
  梅影给他倒了一杯茶,游牧尘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摇摇头:“不好喝。”
  这是与游牧尘相处以来,第一次听游牧尘说哪个茶不好喝,梅影觉得纳闷,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心的喝了一口——她今天让服务员给泡的是“白毫银针”,一个它还是福建的茶,游牧尘应该喝的惯,再一个是这里也没有泡茶的家伙,都是搁壶里浇上开水,能喝多少就倒多少,喝了再添开水,根本就顾不了这茶到底在这水里泡了多久。“白毫银针”这茶价值不低,但比较鲜淡,多泡一会儿就多泡一会儿了。
  “这个——不好喝吗?”其实梅影觉着喝着还行,还比较鲜口。
  游牧尘苦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不喝这个的。”
  “哦?”梅影却是没想到,“你喝不惯……”
  “福鼎的白茶确实是值得一喝的,天气冷了,我们家里的郭婶也会用陶壶煮白茶,从早到晚,热气腾腾的,喝着确实是舒坦。”游牧尘说着拿起壶又给自己把茶添上,“只是这‘白毫银针’,还真的是言过其实。福建就是福建,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老白茶、岩茶、铁观音就好了,何必做个‘白毫银针’去硬撑?这茶尴尬,除了好看、细巧,勉强说起来可以喝出毫香,却是比上比下都不足。”
  “哦?”梅影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贬低“白毫银针”的,听着觉得有趣,就追问道,“怎么个比上比下都不足呢?”
  “福鼎的北边就进入浙江了,上就是北,北边的浙江产绿茶,香也好,鲜也好,全国哪个地方的绿茶敢跟浙江比?但浙江却是除了绿茶、白茶是不产别的茶的,包括我看你也喝‘九曲红梅’,这是浙江唯一的有点名气的红茶,其实吧,做不出绿茶的福建推出来的‘白毫银针’跟‘九曲红梅’相似,做不出这个类别,硬要靠上去,最后就是个不尴不尬的结果。你现在泡了这‘银针’,你拿‘安吉白茶’过来喝喝看,什么毫不毫的,都是硬讲故事,没什么太大意思。人家安吉白泡开来饱满丰腴,我们这一根根的细巧的很,自然,这口感、鲜口、茶气都比不过人家了。所以,不好喝。”游牧尘说完却又给自己倒了第三杯,一饮而尽。
  “你不是说不好喝吗?”梅影看着觉得好笑。
  “渴啊。何况……”游牧尘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我虽然不爱喝这个,但我喝的出来,这一泡不少钱吧。”
  “嗯!”梅影使劲点点头,“濯清姐姐给我的。”
  游牧尘听了,微笑着点点头:“也是,这茶倒是适合女人喝的。”游牧尘指的意思自然是“白毫银针”也有“美人”的说法。
  “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谈茶。”梅影手托着下巴,“没想到,其实你挺懂的。”
  “呵呵。”游牧尘干笑一声,“你想想,我们游家好歹两代人都是在福建做老板的,茶还不会喝?不会喝也要装着会喝啊,何况这本就是福建茶。”
  “那你却从不说。”
  “听别人说就可以了。”游牧尘淡淡的说,“巴不得清净一点,自己就不要没事找话题了。”
  “嗯……明白了。”梅影点点头,“其实你就是听着我们这种人聊茶,心里都明白,只是懒得跟我们说罢了,而且,估计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不过是不好意思点穿罢了。是不是?”
  游牧尘瞅着梅影,居然“噗嗤”笑出了声:“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是喜欢听你聊茶。”顿了顿,又说,“别人聊茶我都不爱听。”
  “为什么?”梅影问,心里却是有些小爽的。
  “因为……”游牧尘又喝了第四杯,梅影也不管他爱不爱喝,往壶里继续加开水,“因为,别人都是在骗我,你是在忽悠我。”
  梅影的手一抖,开水差点洒出来,好不容易稳住,就是笑,笑着问:“这有区别吗?”
  “有区别啊。”梅影发现,韦紫溪走了以后,游牧尘似乎心情转好,而且是越聊心情越好,看游牧尘说话时的眉毛都在往上扬,“别人都是悄悄给我挖坑,你揭穿了他,他还不承认。你是明着在我眼前挖坑,我还愿意跳进去,就是不知道——”游牧尘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你能不能把我拉出来。”
  “没有吧。”梅影自然是觉得游牧尘这话说的是有问题的,“我哪有给你挖坑?”
  “禁欲啊。”游牧尘一语点破,把梅影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很快就缓过来,给游牧尘加了茶,一边轻声问:
  “怎么了?你憋不住了?”
  “嗯。”游牧尘看着梅影点点头。
  “你是说——接我过来的那个,那个‘南溪’?”
  “南溪?”游牧尘一愣。
  “哦,不是不是,是韦紫溪?”
  从反应上看,梅影判断游牧尘应该是没听过这个“东梦西醉,南溪北风,中杳渺”,于是就不敢提了。游牧尘应该也是那一下没听清楚,听梅影提到韦紫溪,便摇摇头:
  “不仅仅是韦紫溪。”
  “那就是游丁梦?”梅影没办法,这五大女主管,她现在只认识这两个人,不是韦紫溪,她也只能说出“游丁梦”的名字了。
  游牧尘笑得很不屑:“美女多的是,又不一定要找她们两个。”
  梅影想想也是,梅影认识游丁梦之前,游牧尘身边天天换女孩子,她不禁替这所谓的“五大女主管”可怜了,又要替这个男人干活,在这男人心里却占不到一点位置。再反过来想,老板就是老板,游牧尘对手下也好,对手下的女人也好,确实是无情的。心里这么想,嘴里说的话的味道自然也不会太好了:
  “你是老板。你说禁欲就禁欲,你说纵欲就纵欲,我又能把你怎么样呢?”梅影不咸不淡的说,心里却想,“你只要别动我脑筋就好了,别的我也管不了你。”
  “那你可不能这么说。”游牧尘抱着胳膊支在了桌上,“当初你可是答应好好监督我的。”说话的时候,游牧尘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梅影,看的梅影头皮发麻,她赶紧说:
  “我会监督你的。”她又想了想,“你看这禁欲其实也没几天啊,你不……那个……不行吗?”
  游牧尘看着梅影,淡淡的说:“压力,一天比一天增加的压力。”
  “你是说公司这些吃里扒外、欺上瞒下的事情?”
  “一部分。”
  “包括,原来发生过的,类似你前妻——哦,不对,原来的老婆的事情?或是其他家里烦心的事情。”
  “一部分。”
  “哦。”梅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来让你有压力的事情还不少呢。”
  “呵呵。”游牧尘又端起茶来,“我把你叫过来就是来监督我的。”
  梅影很想问“怎么监督?”却又不敢问。

  四十八小时前,福州泰禾广场“喜茶”。
  在游牧尘看来,“紫珊瑚”会选择在泰禾广场的“喜茶”,无非是想炫耀她网红的身份,游牧尘又喝不惯那个茶,又要选择温度又要选择甜度的,干脆要杯酸奶。而“紫珊瑚”则在手机上折腾了半天,然后显示她那个茶还要等四十分钟。
  在游牧尘眼里,“紫珊瑚”长得很一般,之所以一般,是因为她就是一张整的不能再整的网红脸,至于身材,游牧尘来之前在抖音上已经学习过了,还不错,起码拍的还不错。
  “我叫游牧尘,是游牧笙的哥哥。”游牧尘不咸不淡的问,“怎么称呼?”
  “你可以——”“紫珊瑚”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了微笑,“叫我Rebecca。”
  “好的,Rebecca,你怀孕了?”游牧尘问。
  “是的。”
  “是我弟弟的。”
  “嗯。”Rebecca看上去很无所谓的样子,“应该是他的。”
  “你要多少?”游牧尘单刀直入。
  “我算了个数给你弟弟,2600万左右吧。”Rebecca甚至不去提游牧笙的名字。
  游牧尘皱皱眉头:“2600是生还是不生?”
  Rebecca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游牧尘:“那当然是不生了。”
  “如果我想让你生呢?”游牧尘问。
  这个问题把Rebecca给问懵了:“什么意思?”
  游牧尘探过头去:“我想让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Rebecca圆睁双眼:“你疯了?”
  “我没有疯。”游牧尘说,“我想让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Rebecca顿了一下:“怎么可能?”
  “你可以开价,开价的基础上我另外给你加两百万。”游牧尘的颜色变得凝重起来,“只要你对外保密你和我父亲做了什么。”
  “呵呵!”Rebecca冷笑一下,“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事说出去?……问题是——你怎么知道我和你父亲……”
  “这你不用管,能保密就好。”游牧尘淡淡的说,“开价吧。”
  “呃……”Rebecca显然是被游牧尘给搞懵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价……你知道,那是我的孩子……难道……难道我要把孩子卖给你们?”
  “我弟弟不想要这孩子?”游牧尘问。
  “是。”Rebecca点点头。
  “为什么?”
  “他还想玩,他也没想过要和我结婚。”Rebecca耸耸肩。
  “那你为什么不要?”
  “你弟弟一点也不靠谱,我也没想过和他在一起,而且,不生这个孩子,我能拿到2000多万,多好。”Rebecca说的很轻松,也很理所当然。
  “你知道游家有多少钱吗?”游牧尘问。
  Rebecca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
  “那你可以上网搜一下,‘睿竹’在港股的市值是多少?我告诉你,是396亿,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游牧笙的哥哥。”Rebecca回答这个问题时显然已经是很不确定了。
  “我是游牧尘,是‘睿竹’实际的掌控者,即使你不考虑这点,我个人拥有‘睿竹’25.47%的股份,那是多少钱?100亿港币。”游牧尘犀利的盯着Rebecca,“你知道我弟弟有多少股份吗?”
  “没有。”Rebecca摇着头沮丧的回答。
  “所以,对你来说,最有利的方案是,把孩子生下来,通过亲子鉴定后,他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而你,永远是她的母亲。”
  “可游牧笙什么都没有,他跟我说过,他父亲看不上他,即使他父亲死了,也会把所有的一切留给哥哥,那就是你,最多给他一些象征性的产业。可这么一个没有用的家伙,他还不想娶我,我生了孩子算怎么回事?赖着他吗?啊?!”Rebecca应该是受到了游牧尘刚才那两段话里关于财富的一些可怕数字的刺激,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以为我不想生?我不生可以改变我的生活,起码我还自由,我还有钱了,甚至这辈子都可以不用为钱发愁了。可是,如果我生了这个孩子,或许你们能给我多一点,可我将不再自由,多几千万又怎么样?我现在是网红,我带货也挣过一百多万,我生了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牧笙哥哥,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所以——”游牧尘说,“我已经在晋江帮你准备好了房子,会有人照顾你,生活开销由管家搞定,你每个月会有二十万的零花钱,九个月后你把孩子生下来,亲子鉴定一过,单笔三千万打到你的账上——”
  “可是——”Rebecca觉得这个账有问题。
  “听我说完。”游牧尘示意Rebecca不要打断他的话,“这几天,你想清楚了我们就可以签个协议,只要这孩子是游家的血脉,我会把我在‘睿竹’的25.47%的股份中的6%转让给你的孩子,而你将作为这个孩子的法定代理人行使这6%股份的权利。”话说到这里,游牧尘就停了下来,他看到,Rebecca的眼睛已经直了。
  过了好一会儿,Rebecca问:“其实,能给你们游家生孩子的女人有很多……”
  游牧尘冷冷的一笑:“如果你生完这个后,到时能给我再生一个,我会直接给你6%的股份。”
  “我——”Rebecca呆呆的望着游牧尘。
  “先把这个生了吧。”游牧尘淡淡的说,“这个价钱,你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对不对?”
  Rebecca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有个问题。”游牧尘用手指拈起了桌面上的纸巾。
  “您说。”Rebecca说话的语气明显客气了许多。
  “你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
  这个问题像是个马蜂,蛰得Rebecca一抖。
  “你不能说,是不是?”游牧尘对此早有思想准备。
  Rebecca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的头还没点完,游牧尘猛地一句就问过去了:“那人姓赵?”
  “啊?”Rebecca的眼神迷茫。
  游牧尘知道不是,迅速又问:“姓孙?”
  “呃……”Rebecca皱了皱眉,但显然不是纠结,而是不得要领的状态,显然是没搞清楚游牧尘为什么会这么问。
  “聂?”游牧尘的语调平淡了下来。
  已经习惯并适应了这种提问方式的Rebecca这一下倒是自觉的做出了反应,她摇了摇头,摇完又觉得不对,赶紧说:“你别问了,行吗?我不能说。”
  游牧尘点点头,就像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一样。他看着Rebecca从柜台取回了提前做好的“满杯百果香”,说:
  “你今晚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傍晚会有车来接你,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带最好的闺蜜一道去晋江,也可以是你的家人,那房子住得下十个人,但不要跟任何人讲我跟你谈的事情,我和你的协议随时都可以签,你随时可以跟我联系。但我有个条件——”在这一刻,游牧尘的脸色温和,目光也不像之前那么犀利,但恰恰在这一刻,游牧尘却是暗暗的仔细观察着Rebecca的表情,“你告诉我弟弟,我把钱给你了,你不生了,让他不要再联系你了。明白吗?”
  Rebecca的表情如游牧尘所料,但她最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好的。”
  “你是聪明人,前前后后你都算过了,怎么做都不吃亏,是吧?”游牧尘问的时候像个生意人,但他仍在关注Rebecca的表情。
  “啊——”第一秒钟,Rebecca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下一秒钟,她就放松了,“是的。”
  “很好。那我先走了。”游牧尘起身准备离开,他指指桌上的“满杯百果香”,“怀孕了别喝这些东西,回头我给你配个会做孕妇饮料的阿姨给你。”

  “你在想什么?”梅影问。
  游牧尘转过头,看梅影已经为自己换了一泡茶。
  “龙井?”
  “是啊,浙江最出名的绿茶。”梅影笑了,她之所以换龙井,也是因为游牧尘刚才以浙江绿茶来对比、贬低“白毫银针”的逻辑,索性就把龙井搬出来算了。
  游牧尘也笑了:“这茶寒的很,搞点干果垫垫。”
  “好啊,服务员——”





  这两天陪家人过端午节,停更两天
  游牧尘与梅影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喝着茶,一转眼聊了有两个多小时。在这个过程中,梅影能感觉到游牧尘相对于过往的变化。
  一方面是不那么端着了。梅影从来不觉得游牧尘是一个很有架子和装的人,但她明显能感到游是一个很警惕的人。他总是控制这自己的情绪,总是淡定的却敏感的感受着四周,总是努力不让人看清他的思想与状态。和他在一起,梅影对此的认识就是“端”,这个“端”不是单纯的刻意,而是人综合状态刻意以后形成的表象。但今天,游牧尘似乎一下子就松下来了,语言、表情、情绪似乎都是很直接的流露,和梅影倒像是多年的朋友,梅影觉着该笑的时候,游牧尘多数都会笑,这就让梅影也很放松。
  另一方面是和梅影默契了。这种默契更像是老板与员工之间的互相了解,表面上看似平等,实际上提出话题的方式、话题的内容、话题深入的方向,都是梅影在引导游牧尘,而这种引导是朝游牧尘舒服的方向演进,当然,梅影也很享受,事实上,她也很擅长这方面,以前在茶馆,面对比较大方的客户时,梅影经常需要同对方做类似的交流,说不定看起来还是梅影的话多,享受的却是客人,而且,客人还觉得这一切都很真实,即使是很明显的马屁。但之前的游牧尘却与其他的大客户不同,他每次去“若轩”,似乎都不是为了喝茶聊天去的,更像是只是为了和梅影接触一下去的。梅影在游牧尘强大的气场面前,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着既往对别人的套路对游牧尘是不合适的,因为,这男人不是一般人。可现在,虽然游牧尘开始雇佣梅影到现在也没几天,但似乎已经完成了这种关系的转变,而当他俩都已经默认了这种上下级关系以后,下属员工通过某种自然、含蓄的方式取悦领导,似乎也就显得很正常、很自然了。
  但上面两方面,也可能都是很表面的东西,作为梅影,她的直觉告诉她,游牧尘之所以在她面前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他最近应该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面对的也是巨大的困难,他无力了,他脆弱了,他必须把自己从高处放下来,才能够真正得到喘息,而对其无欲无求的梅影恰恰是最合适的对象,无意之中,便卸下了盔甲,梅影却又很自然的接了过来,将这一身金光闪闪、坚固沉重的装备挂在了一边,而他则会显出多年来难得的放松,于是一切,便特殊又自然的协调了。

  一个普通人,要升职没有难到那个程度,而要改变自己的阶层,那就是很难了。——摘自《一度梅心》
  如果要越过这个阶层的鸿沟而不掉下去,有一样东西甚至比家庭背景、受教育水平、婚姻机缘等更重要,那就是要绝顶的聪明。
  但比聪明更宝贵的,是冷静与勇敢,因为,一旦聪明、冷静、勇敢兼备,那自然拥有了高人一等的情商。
  但不管你有多聪明、多高的情商,有一样是少不了的,那就是——
  工作经验。
  但即使你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急躁的欲念仍有可能成为你的瓶颈,而这瓶颈才是很多能干的女人所跨不过去的。
  一事无成的清心寡欲容易,见过、尝过山珍海味再要放下,那是极难的。

  韦紫溪一回来,游牧尘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冷淡,变得不耐烦。梅影发现了这一点,很主动的替韦紫溪倒上了茶。
  “这么快就回来了?”游牧尘问,“处理好了?”
  “我到了现场就让他们报警了,警察来了。那帮工人的头和我们的代表去派出所了。”韦紫溪喝了一口茶,“把带头的几个压下去就没事了。”
  “那么简单?”游牧尘皱皱眉头,“这个事情怎么挑起来的?”
  “先是分活分的有点意见,再就是干下来后工作量的核算有扯的地方,几个工人把我们现场的管理人员给堵上了,结果越吵越凶……”
  “有前科,有案底的人,不要用。”游牧尘说。
  韦紫溪看着游牧尘,眨巴眨巴眼睛:“项目上的事情我本来就不怎么管,有人管着,有没有前科,有没有案底,我想他们几个管了那么多年的项目总归知道吧。”
  “呵呵,没那么简单。”游牧尘皱着眉头摇摇头,“能了解到这个事情是不是跟赵怀恩有关吗?”
  “我跟项目经理谈了,试了试他的口风。我提到了赵怀恩,看得出他挺敏感的。闹事工人所在的劳务公司本就是他的关系,我看他处理的也不果断。所以,我回来之前已经把他撤了。”韦紫溪把茶杯推向梅影,“再给我加点。”
  “撤了?”游牧尘的脸色一沉,“你有什么理由撤他?”
  “这还需要理由吗?”韦紫溪觉着游牧尘这话说的挺有意思,“他本就是赵怀恩的老乡,走的可能性大;这个节骨眼又出这种事情,那我还不第一时间把他撤了?”
  “那然后呢?”游牧尘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我让他的副手代行项目经理的职责。”韦紫溪一脸淡定,“我刚已经跟集团联系了,让他们要么就给这个副手正式的任命,要么就尽快派个项目经理过来。”
  游牧尘点点头:“两个问题。一,我就在南宁,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而是直接给集团打电话?”
  “我觉得这点事情不用你大老板操心了吧。”韦紫溪说。
  游牧尘继续自己的问题:“二、我记得这个项目部的副经理是姓郝吧。”
  韦紫溪显然是愣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回答了一句:“好像是的。”
  “好像是的?”游牧尘冷冷的一笑,“那是你的表哥吧。”
  “呃……”韦紫溪憋的脸通红。
  游牧尘叹了一口气,说:“你走之前我是怎么说的?不管他们走还是不走,不管他们是不是跟着赵怀恩走,帐一定要算清楚。该算给人家的钱就一定要给人家,他该留下的钱就该留下。这个帐不仅仅是这些要走的项目管理人员的帐,也包括他们那些枝枝蔓蔓的供应商,赵怀恩的网络我理过,他一走,我们‘睿竹’库里的供应商要清掉三分之一,你知道这有多大的影响吗?我们工程的产值一年八十多亿,其中有六十亿以上是让供应商消化掉了,三分之一,二十亿产值的消化主体我要换掉,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哦。”韦紫溪下意识的点点头,她之前的刁蛮、自信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脸上全是迷茫与惊慌。
  “而你,却还在想着怎么让自己的表哥上位?”游牧尘说着说着声调就提起来了,“我把广西和贵州交给你有两年多了吧,你都在忙什么?啊?”
  韦紫溪此时脸上已经发青了,沉着个脸不说话。这种事情,不用教,梅影也懂,教训上过床的女下属,效果肯定不会好。人家不服啊。人家为什么不服?因为,“男人都是在责任的名义下胡作非为,女人则是在爱的名义下胡作非为,”她已经爱你了,你怎么还能教训她?她不作就不错了。
  “赵怀恩五年前开始管华南,但他十年前做市场副总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经营广西、广东、贵州了,否则我也不会一管公司就把他调出华南。然后就是你管,现在,赵怀恩要在华南撬我们的团队,撬我们的市场,还要搞我们,那就看你了。”游牧尘说完便站起身,“梅影你准备一下,我去完洗手间就去见汤总。紫溪,晚上的饭局你就不要参加了,工地上的事情什么时候能摆平,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游牧尘去洗手间了。韦紫溪恨恨的瞪了一眼他的背影,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还真把自己当楚留香了。”
  “楚留香?”梅影觉得真心好笑,“他,楚留香?”话是没说出来,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下,韦紫溪又瞪了一眼梅影:“干嘛?很好笑吗?”
  “不,不。”梅影赶紧摆摆手,“你不好笑,他好笑。”
  “他好笑什么?”
  “你不是说他自以为是楚留香嘛。”梅影说,“我觉得楚留香起码不驼背吧。”
  韦紫溪愣了一下,想笑却又忍住了,接着说:“我加你个微信吧。晚上喝茶的那个会所是我们自己的,我把地址、联系方式都发给你。包括游总爱喝的红酒也有,厨师会做几道当地的菜,如果临时还要吃什么,你就跟他们说。游总一般是不打麻将的,牌偶尔会打打,不过,今天好像他只请了一个人,棋牌室应该也用不着。茶叶你应该自己带着有,那边也有些茶叶的,不过都是我让下面的人采购的,我们不懂,你到时看要是不行,就喝你的茶吧,你比较专业。对了,我看他这两天气色不太好,我已经提前安排做些米汤了,他爱喝米汤。还有,南宁的水果还不错的,很多福建那边搞不到,红蕉他喜欢吃的,但那个个头太大,吃了一根,别的水果就不要吃了,你记得嘱咐小姑娘把水果切一切,我一会儿也会跟她们交代的……”
  梅影听着韦紫溪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着游牧尘回来了,便住了嘴,而是站起来,没好气的跟游牧尘说:“我的命跟你的命不好比,我是大晚上还要守在工地上扯那些烂事,你是要在会所里谈重要的事情,不过少喝点酒,那位汤总之前在南宁投过几个项目,据说酒量还可以的。”
  “嗯。”游牧尘淡淡的应了一声,“梅影,我们走吧。”

  会所就在南宁的万象城边上的楼里,这里也是南宁极其繁华的地方。梅影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游牧尘没让她一起吃饭,就他和那位姓汤的北京商人在用餐的包厢里喝酒、吃菜、谈事。梅影则乐得自在,厨师给她下了一碗螺蛳粉,她吃了一头汗,却是香的很。随后便熟悉、整理了一下厅里茶桌上的茶具,看看会所里的那些茶,有些还是不错的,就放在了容易拿的位置,又从自己包里取出两款茶来放好。这时,给包厢里上完菜的小姑娘出来了,梅影关切的问:
  “他们喝的怎么样?”
  “已经一人喝了两瓶红酒了。”小姑娘轻声说。
  “喝的这么快。”梅影心里是有些担心了。

  下午19:23
  上官佐佑:我现在去机场了哦。
  梅姑娘的茶:几点的飞机?
  上官佐佑:21:40,到了要十一点以后了。
  梅姑娘的茶:哦,那么辛苦。
  上官佐佑:你们住哪?
  梅姑娘的茶:南湖名都。
  上官佐佑:那我也住那儿吧。
  梅姑娘的茶:我这边的饭局还没结束,茶局还没开始,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了。
  上官佐佑:没事。你喝酒了吗?
  梅姑娘的茶:我没有。
  上官佐佑:那我们晚上喝点啤酒、吃点夜宵?
  梅姑娘的茶:可以吧,看情况。

  又过了个把小时,梅影已经开始自斟自饮的喝茶了,边喝边在想两个女人,那就是“东梦”与“南溪”,她想想这种名号都觉得搞笑。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在想这两个女人有什么异同点。总体上,游丁梦比较精致,比较优秀,也比较傲气,她显然是喜欢游牧尘的,而且是那种情人之间的喜欢;韦紫溪没有那么精致,但却是好看、泼辣的,她也喜欢游牧尘,但相比于游丁梦,韦紫溪应该是更爱的,她对游牧尘的关心是全方位的,在很多行为和思考方式上,更把自己当游牧尘的老婆看。她们俩都不待见梅影,但态度却是有所不同的:游丁梦很排斥梅影,也很看不起梅影,为了游牧尘雇梅影做助理的事情,也是非常沮丧和愤懑的;韦紫溪对梅影也不客气,友好肯定是谈不上的,但态度相对于游丁梦却有所不同,对于韦紫溪来说,她第一时间就在阴阳怪气的状态中接受了梅影的存在,甚至可以认为,她已经习惯了游牧尘的这种状态——新的女人的出现是必然的,甚至出现就出现了,反正不管游牧尘怎么想,她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游丁梦看上去更职业,韦紫溪更接地气;游丁梦的野心更大,韦紫溪更实惠;游丁梦的手段会多一些,韦紫溪处理问题的方式更简单直接;游丁梦总是端着,韦紫溪则直接的多……
  “游总啊,你酒量不行啊。”包厢门开了,说话的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人,他的穿着很讲究,也很得体。浅蓝色的羊毛衬衫搭着灰白色的羊绒背心,浅蓝色的休闲牛仔裤。梅影并不知道北京人应该长啥样,反正她一看这人的长相就觉着适合画脸谱,长得规矩长得正,眼睛特别亮,眼神也特别有力,这一张嘴,更是完全符合梅影的判断了,“我今天可没尽兴,回头还是去北京喝白的。”
  “我白的一直喝不惯。”游牧尘摆摆手,“南宁这边其实也兴喝白酒的——来,汤总,坐,我们喝会儿茶。”
  这是梅影与汤乾之间的第一次交流,两人却没有半点生分。
  “汤总,喝什么茶?”
  “你有什么茶?”汤乾上来就用色眯眯的眼神锁定了梅影。
  梅影不喜欢这种眼神,于是便高调的回了一句:“我这里啊,什么茶都有。”
  “有药茶吗?”汤乾问。
  “有啊。”梅影指着边上正用火烛加热的陶壶,“这里煮的可就是药茶。”
  “哦?”汤乾看看游牧尘,游牧尘却只是淡淡的一笑,说:
  “小梅煮的应该是寿眉,寿眉就是药茶。”
  “那能治什么病啊?”汤乾又将色眯眯的目光投到了梅影的身上。
  “祛湿,暖胃,对心血管更是好。”这种问题梅影回答的滚瓜烂熟。
  “哦?去不了火吗?”汤乾看着梅影给自己倒上了茶,坏笑着问。
  男人这种恶心的荤问题,梅影听多了,要不因为是游牧尘的客人,梅影都有点懒得理他了:
  “那得看汤总指的是什么火了。”
  “哦?这内火还有区别啊?”汤乾咧着嘴“哈哈”一笑,“小姑娘说来听听。”
  “欲火焚身、急火攻心。不过——”梅影给游牧尘也倒上了茶,“我看您是邪火啊。”
  “小梅。”游牧尘轻声提醒了梅影一句,脸上却是有笑意的。
  “邪火啊——”汤乾笑得更开心了,“小姑娘,你说的对,我这个人是比较邪,你怎么灭我啊?”
  梅影微微一笑:“喝茶啊。我给您泡点四川龙井喝喝。”
  汤乾不会想到,梅影更不会想到,这邪火,最后还真的是让她给灭的。




  “四川龙井?”汤乾愣了一下。
  “还有贵州龙井了。种龙井的地方多的是。”梅影拿出一袋茶放到了汤乾手里,汤乾一看,上面写着“梅家坞”,他明白了,不禁笑了,“这龙井是四川种的?”
  “是啊,茶叶好,干净,工艺也到位。”梅影说着先拿开水烫了两个玻璃杯,倒去了开水后,往其中一个玻璃杯里倒了茶叶,递到汤乾与游牧尘之间,“二位可以闻一下香气。”
  游牧尘示意汤乾先请,汤乾便拿过杯子来一闻:“嗯,香!”
  “是真香?”梅影问。
  “是真香啊。”汤乾点点头。
  “我想汤总应该是喜欢这种香的。”梅影说着便将杯子撤回去了。
  “为什么?”
  “这香霸气。汤总也霸气。”一坐在茶桌前,手里拿着茶壶、盖碗,梅影就有了底气,即使拍个马屁也有底气。
  “哈哈!”汤乾开心,手指点点梅影,“游总,你这个泡茶的小姑娘不错,哈哈!”
  “她是我的总经理助理。”游牧尘说。
  “哦?”汤乾仔细盯着梅影看,“你是总助啊?”
  “不好意思,是游总栽培……”梅影一如既往的以一种诚惶诚恐的态度面对总经理助理这样一个重要岗位。
  “不错,不错。”汤乾对着梅影点点头,做出了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
  这时,梅影已经用开水冲泡了刚才那个杯子里的茶,并端给了汤乾。接着,在另一个杯子里倒上了开水,然后在开水上撒了一把茶叶。
  “咦——”汤乾看到了,“这是给游总喝的?”
  “是啊。”
  “为什么你们游总的要这样泡?”汤乾看着片片茶叶依次沉入水底,觉着还挺有意思的。
  “好看啊。”梅影把这一杯茶又端给了游总,“也好喝。”
  “那我的,就不好喝了?”汤乾追问道。
  “您的茶,更香,茶气也更开。”梅影不慌不忙的说,“游总的茶,更鲜,不一样的好喝。”
  “呵呵,还真的讲究。”汤乾“啧啧”感叹。
  插科打诨这一段过去了,汤乾与游牧尘逐步又开始谈正事。
  “其实上市的事情不那么复杂,你们也是上市公司。”汤乾说着便点起了一支烟,“当然,你们这种工程公司上市以后还是比较硬的,数据的泡沫不大,大了你们也吃不消。但是做零售业就不一样,我们有的是办法把球吹起来。有几个不夸大业绩?有几个不伪造财务数据?我们投给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教他们做这些事情,只不过,最后这些事情是他们做的,我们最多只承受经济损失,不承担法律风险。其实,经济损失也是可以规避的。”
  “可是零售业与目前‘睿竹’的传统产业没有任何关联性,更谈不上互动了。”游牧尘说。
  “大家缺的不是产业,缺的是钱。”梅影发现,此时汤乾脸上的醉意已经消下去很多,红光满面,精神好的很,“我们的国人,非常勤劳,只要有一定的资源,很多人都能做成事,但是,他们没有原始积累,没有资本,自然就做不出品牌。而想靠实业去赢得第一桶金再去继续做大实业,这个周期太长了,因为周期长,偶然性就会很大,你会偶然成功,也会偶然失败,所以往往,我们看到的最后的成功者往往有三类,第一类就是一路实业做上来的;第二类是运气特别好的,该躲开的都躲开了,该抓住的都抓住了;第三类,有资本的支持。总结起来就是三类,拼能力,拼运气,拼资本。您的父亲游宝德先生,干了一辈子的实业,您接过来干的还是好,所以你们有能力;但做你们这行的,有几个做到了你们的高度?他们真的都是不行吗?不,游总,您比我还清楚,生意这个东西,越往金子塔顶走,越是一念之差,而这一念之差拼的多是运气,不是吗?”汤乾说到这里时,双眼忽闪忽闪的。
  游牧尘听的清楚,汤乾这是话里有话——在游家,有两个话题是被禁忌的,一个是走私,一个是基金,年轻时的游宝德是靠走私起家的,而基金则是游宝德退休前在香港埋下的另一条线索。只是,这两件事,游家已经不沾了,不沾就不提,不提也是因为不光彩。但如果没有这两件事,游家不会做的像现在这么大,“睿竹”也没有底气、实力、资源上市。游家的实力是好的,运气也是好的,原始积累也谈不上是很干净的,而现在,当“睿竹”的规模达到目前这种程度,游牧尘与其父游宝德已经形成了一致的观点,地产肯定是要投的,而其他的合适的商业也要投。今天,他把汤乾请来,就是交流这方面的事宜的。
  “‘睿竹’一年的利润有八个亿吧,八个亿用来做什么?”汤乾笑着问,“何况整个游氏产业每年的利润又岂止八个亿?”
  “但是做零售……”
  “我只是打个比方。”汤乾打断了游牧尘的话,“我是做私募的,做投资的,我那里会有一张表,表格里有各种各样的项目,你想做咖啡也可以,做高端茶叶也可以,做奢侈品牌也可以,随便您选,只要你有钱。但是,我需要信任你,才能给你看。”
  “那么,我怎么才能得到你的信任?”游牧尘问。
  “去趟北京,见见我的朋友,多喝几顿酒,最好,能做成一笔生意。”汤乾说。
  “生意?”游牧尘皱皱眉头,“在北京,做什么生意?”
  “那要看北京有您什么想要的了。”汤乾狡黠的一笑,瞅瞅梅影,半开玩笑的说,“也看看我们梅总在北京有什么需求了。”
  “我,我没有。”梅影摇摇头,“那可是帝都啊,哪有什么是我们能要的?”
  “老宅子。”游牧尘忽然说了一句。
  “是四合院吗?”汤乾问。
  “大一点的,原汁原味的。”游牧尘一边说一边看梅影,看得梅影都摸不着头脑。
  “用来做什么?”汤乾对游牧尘的这个话题显然很感兴趣。
  “会所。”游牧尘想了想回答。
  “呵呵。”汤乾显然已经开始认真琢磨游牧尘说的这个事了,“游总,高调啊。”
  游牧尘淡淡的一笑,没再说话。
  “行啊,游总,我回北京帮你关注一下,估计一般的宅子你还看不上。一个月吧,一个月之内我邀请您来一趟北京。”
  “好。”游牧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扭头去问梅影:“这样喝比较鲜?”
  “嗯。”梅影使劲点点头,“可鲜呢。”

  汤乾喝了会儿茶,起身告辞走了。送走汤乾后,游牧尘坐在梅影对面,继续喝茶。
  “还喝这绿茶?要泡点别的吗?”梅影问。
  游牧尘摇摇头,却仔细看着那玻璃杯里的绿茶,那有些茶叶已经落到了水底,并可以清楚的看到,它们在水中饱满的张开。而有些茶叶,却还漂在水上。
  “我再给你加点水?”梅影拎起了开水壶。
  “不要。”游牧尘摆摆手,“按你的说法,茶叶这样慢慢的沉下去喝着鲜,如果你再从上往下添热水,那这茶叶不就不鲜了?”
  “那主要是忽悠那位汤总的。这水都凉了,茶叶完全靠着吸收温水再落下去,能好喝吗?还是要加点热的。”说着,梅影便为游牧尘又添了半杯热开水。而即使是这样一冲,那茶叶仍有些还是漂在面上。
  “为什么有些一撒下去就沉了,有些却总浮在那儿呢?”游牧尘若有所思的问。
  “每一片茶叶都不一样啊。”梅影说,“他们自身的情况不一样,它们的命也不一样。”
  “那是先沉下去的好呢?还是后沉下去的好呢?”游牧尘问。
  梅影叹了一口气:“反正是要沉下去的,不如早点,茶就是茶,那是它的命。”
  “这话我该怎么理解?”游牧尘问。
  梅影笑笑:“之前我在若轩的时候,有个经常来的茶客,我们都叫他孟总,他会算命。那天,我拿2000做赌注,让他给我算了姻缘,他说,看我的面相,我会拥有非同一般的富贵,但却无法拥有真爱;而看我的手相,则是会得到真爱,但注定会清贫一生。然后我问他,是我的脸相靠谱?还是手相靠谱?那个孟总说,对于我的手纹,他更有把握。”
  游牧尘听得饶有兴趣:“这么说,他觉得你会得到真爱——”
  “但要受穷一辈子。”梅影吐吐舌头。
  “可是真爱——”游牧尘看着玻璃杯里又新落下的几片茶叶,“怎么判别?”
  “真爱需要判别吗?”梅影反问。这是梅影厉害的地方,在看问题的时候,梅影拥有着同自己学历、经历不相符的穿透力。
  游牧尘的视线离开了茶杯,转到了梅影的脸上:“如果有一样东西,你觉得是真爱,你得到后,发现不是那样的,你会怎么样?”
  “那就不要了。”梅影说,“假的就是假的,那也没办法。”
  “既然有真假,自然就需要判别了。”游牧尘说。
  梅影想了想,说:“这有点像滇红。”
  “滇红?”游牧尘一愣。
  “就像滇红。我第一次喝滇红,八百一斤的,说是上乘的滇红,但我喝了,却有封喉的感觉,我不明白,便去问卖我茶的人,他却说‘怎么可能’?我也是无语,就当滇红就是这样了,可封喉的感觉总是不好,于是就不喝了。”梅影又给游牧尘添了一些开水,又有几片叶飘落水底,如在风中,“后来,我们的店长有一天拿来一款滇红,说是八千一斤的,那茶的汤色如红酒,泡开后的茶叶也是非常饱满,更重要的是这茶透着果香。我喝了,店长就说,小梅,滇红是有毫的,喝下去喉咙可能会有感觉。可是即使她说了,我都没有感受到毫,而这时,我才明白,那八百一斤的滇红有封喉的感觉是正常的,只是明明是真的,那个店家却不愿承认这茶的缺点罢了。”
  游牧尘一抬头,一笑:“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辨别,茶叶也都是真的,但真话假话,一目了然。”梅影说完,看着游牧尘,“游总,我发现,认识你之前,关于茶,我还没有这么多感受啊。”

  下午23:35
  上官佐佑:我降落了。
  上官佐佑:你忙完了吗?
  梅姑娘的茶:还在聊。你先到酒店吧。
  上官佐佑:哦,跟谁聊呢,这么晚。
  梅姑娘的茶:老板啊。
  上官佐佑:就你们俩?在哪儿聊呢?
  梅姑娘的茶:你到酒店了再联系吧。
  上官佐佑:哦。


  这是一个发生于法国大革命的故事。
  一个吉普赛老婆婆为两个孩子看手相, 她告诉女孩说:你将来会成为亲王夫人。告诉男孩说:你将在新世界里获得无上的荣誉。长大后,男孩与女孩结婚了,男孩贫穷莽撞,女孩招蜂惹蝶,终于,男孩杀了勾引女孩的伯爵。然后逃到了美国。
  若干年后,法国革命了。男孩回来,发现家乡已经是革命党的天下,而那不安分的女孩却跟着保皇党的一位伯爵上了山。男孩开始寻找女孩,女孩被伯爵爱,被亲王爱,两个人碰到了就打架,追追打打接近巴黎……
  让我们在重复一下,吉普赛婆婆曾经说过:女孩将来会成为亲王夫人,男孩将在新世界里获得无上的荣誉。
  这很关键,因为最后的PK却是,亲王与女孩在一辆马车上,男孩则与一帮背着枪的农民追逐马车,追上了又免不了夫妻俩的互怼……
  几年过去了,吉普赛老婆婆的话成真,女孩嫁给了亲王,男孩则在拿破仑建立的新世界获得了无上荣誉——这个男孩就是拿破仑麾下的尼古拉亲王。
  向1971年的老电影《乱世冤家》致敬,那部电影由意大利、法国、罗马尼亚合拍。

  梅影离开“若轩”之前:
  老黄:“小梅,要不,真的给一次机会嘛。”
  梅影“呵呵”一笑:“黄总,我会有我的真爱的。”
  “是嘛?”老黄坏坏的一笑,转向孟总,“孟总,要不你给小梅的真爱算一卦?”
  孟总一看梅影,梅影也一瞅孟总,梅影正要说“别!”孟总先说话了:“小梅,让我看看你的手。”
  居然,梅影居然将手伸出去了,孟总一低头,“丝——”
  梅影赶忙把手缩回来了:“别,我命由我不由天,您别算了。”
  “别算了啊。”老黄说,“孟总,可以说了。”
  “那我可说了。”孟总一脸严肃的看着梅影。
  梅影有些心虚的看着孟总,有些犹豫的说:“你说了我也不一定信哦。”
  孟总微笑着点点头:“信则灵,不信则无嘛。”
  “说说说……”老黄不耐烦的推推孟总的肩膀。
  “是这样,你的脸和你的手是两个结论,但都不完美。”孟总说着,看到了梅影不完美的脸色,“你的脸说你会拥有非同一般的富贵,但却无法拥有真爱。而你的手说,你会得到真爱,但注定会清贫一生。”





  

  不早不晚,零点,韦紫溪摁响了游牧尘房间的门铃。梅影赶忙急迈两步去开门。门一开,韦紫溪看到是梅影,脸色先是一变,也不说话,快步往屋里走,却见游牧尘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喝多了?”韦紫溪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喝的不算多。在会所呆到十点多,然后回来说要再喝点茶聊一会儿,结果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
  “你也不给他盖点。”韦紫溪说着在屋里找了一圈,在柜子里拎出一件游牧尘的大衣,给他盖上了。
  梅影觉着自己也是,这点都没想到,但这也正是她与韦紫溪的区别。这女人是已经把自己当作为游牧尘的女人了,而自己,就算是喜欢游牧尘的,但确实不敢去想还要怎样的,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同,她想不到这些照顾人的细节。而现在,显然自己站在这里是显得有点奇怪了,她确实是想走,可又觉着自己走了有问题,因为,她曾经答应过游牧尘,也对其进行所谓的“禁欲管理”,如果她现在走了,那就是管理失败,从这个角度看,要走也要带着韦紫溪一道走。可是,她真要管吗?看韦紫溪那样,怎么可能跟着自己走?而且,如果自己提出来,韦紫溪肯定会急,谁会信“禁欲管理”这种鬼话,人就觉得你就是在和她抢。一方面是你管不住,另一方面是你没法管——一管你自己就说不清了。而也就在这时,韦紫溪来了一句: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可是——”梅影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里有我,没事的。”韦紫溪一边说一边往卫生间里走,“我一会儿会让他去床上睡的。”
  “哦。”梅影想想也是的,掺乎什么呀,你看看人家,跟一家人似的,自己还想着搞什么“禁欲管理”?再想到上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于是便出了游牧尘的房间。她前脚一出,韦紫溪已经跟到了门口,后脚一抬,人家就推门了,门合上的时候,梅影的背几乎能贴上这个门了。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上午00:32
  上官佐佑:我到酒店了。
  上官佐佑:你在哪个房间?
  梅姑娘的茶:这么晚了,你还要吃夜宵吗?
  上官佐佑:也不一定,聊聊天也行。

  梅影想:“这个问题也比较尴尬,聊天?在哪里聊?上来就问自己是哪个房间,什么意思?今天这话怪怪的。”因而,她就没有急着回。

  上午00:36
  上官佐佑:?
  上官佐佑:要不我们出去吃夜宵?
  梅姑娘的茶:好吧。我们大堂见。
  上官佐佑:[OK]

  梅影到大堂的时候,上官已经在那里等了。
  “Hi。”上官满脸的笑容。
  “Hi。”梅影笑着问,“你还真的是打飞的过来陪我吃夜宵啊。”
  “那是。”上官的表情变得很严肃,“我想你啊。”
  梅影的脸顿时一红,不知该说什么好,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忍不住回头一看,韦紫溪正从电梯的方向走过来,还没看清脸就能感受到她的杀气。
  “韦总——”梅影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韦紫溪却瞪了她一眼,把她给瞪傻了,接着又冷冷的瞅瞅上官,那声调尖刻的:“这谁啊——”她就这样“啊”着走过去了。还没等梅影和上官反应过来,“苹果”那标志的“开场(默认)”铃声响起,梅影一看:
  “我去——”
  “喂,游总。”
  “你在哪?”梅影从来没有听到游牧尘用这样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我——”梅影有点慌,看看一脸茫然的上官,“我在酒店啊。”
  “来我房间吧。”
  “这——”梅影更慌了,“这么晚——”
  “这么晚?”游牧尘冷冷的问,“那这么晚为什么韦紫溪在我房间?”
  “她——”
  “我记得是你陪我回房间的。”
  “是。”
  “那你怎么能让她留在我房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我——”
  “你当我们之间的承诺当儿戏吗?”
  “呃……对不起,游总。”
  “你不用过来了,这个月的工资扣一半。”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梅影看不到游牧尘的表情,其实,游牧尘在偷偷的笑。
  “呃……”梅影撇着个嘴,“好吧。”
  “下次就扣全部了。挂了。”

  本来,晚饭吃的比较少的梅影还真的想吃一口夜宵,让韦紫溪搞一下,又被游牧尘扣了半个月,而且是第一个月的半个月工资,梅影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他们点了两碗螺蛳粉,结果却是梅影看着上官吃。上官显然是饿了,“呼里哗啦”的一碗粉就下肚了。这时上官才问梅影刚才是怎么回事,梅影也是正需要有人替她分担一下郁闷,便将她与游牧尘之间的事情(只是关于她与游牧尘达成的协议及之后发生的事情)跟上官说了一遍。听完,上官沉默了良久,脸上全是失落。
  “怎么了?”梅影觉得上官这个状态很奇怪,她想,这又没扣上官的钱,他怎么看上去比自己还难过?
  “没事。我是觉得——”上官叹了一口气,“你的老板,那位游总,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啊。”
  “喜欢?”梅影苦笑一下,“喜欢有什么用?我和他不可能,可能的话也就是被他玩玩,我是不愿意的。”
  “真的?”上官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梅影回答的很坚定。
  “梅影。”上官忽然抓住了梅影的手,这一抓可把梅姑娘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缩回来了,随后怔怔的望着上官。而上官显然也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呵呵,对不起。”
  梅影感觉心跳的很快,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便开始低头吃粉。
  “我真的很佩服你。”上官说,“我以为,没有女孩能够经受的住金钱的考验。”
  “也没有了。”梅影有些感慨,“我也不是不想要钱,只是我——做不到。”
  “这才是你的可贵之处。”上官有点兴奋了,“不行,我得敬你一杯——老板,来两瓶啤酒——你能喝冰的吗?”
  这句话,令梅影一愣:“不对啊,上次吃夜宵不就喝的是冰的吗?那天他也没问啊……”她又看了看上官,心中有了一些不悦,便随口说,“不喝了吧,我这两天不方便。”
  “哦——”上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便陪着笑说,“那我也不喝了。”

  又是“苹果”那标志的“开场(默认)”铃声,梅影感觉自己都快疯了——和上官回到酒店已经两点多了,这一晚的不快令她折腾到六点多才睡着,这还没过一会儿呢,就有电话来了,一看,又是游牧尘。她愤愤的“啊”了一声,接起了电话:;
  “游总。”
  “还睡着呢?”
  “呃……”梅影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多一点,心里这个气啊,嘴上却说,“没有,正准备起。”
  “下来吃早饭吧,有事要安排。”游牧尘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看看坐在对面的韦紫溪,冷冷的说,“她这就下来。”

  梅影到了吃早餐的咖啡厅,看见游牧尘已经在喝咖啡了,对面木然坐着韦紫溪,奇怪,又不奇怪——这么早就过来陪游总吃早饭,和好的够快的。她在他们俩的侧面坐下了。
  “梅影,是这样。”游牧尘一脸坦然,“韦总提出要离职。”
  “嗯?”梅影看看韦紫溪,心想:“不至于吧。”
  游牧尘却看着梅影说:“你来接南宁的事,你们今天交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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