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佛心——1001个短篇灵异故事(转载)【2020年版】(转载)

  第902篇:荷官
  (原作者:王雨辰。摘自《异闻录——每晚一个离奇故事》)
  纪颜的信总是在我最觉无聊的时候到来,我知道那也必然是另一个有趣的故事。
  (下面是纪颜的信。)
  我是个喜欢四处走的人,朋友也是遍天下,于是在我路过那个比较熟悉的城市时,我自然想起那个比较熟悉的名字。
  我无意去拜访他。实际上我并没去过他的家,而我也无法联系到他,因为他从不用手机。可是我知道如何找到他,因为他这种人生活极其有规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特定的地方看到他。
  因为他是一名荷官。
  这是个让你我都会觉得神秘而遥远的职业,而实际上,它仅仅是一份职业。对那些耳熟能详的职业,我们总以为非常了解,可是实际上我们往往对其非常无知。好比娱乐圈,那五彩光鲜的荧屏后究竟藏了几张照片,谁也不知道。每个人各司其职,好比你知道报社,医生了解医院一样,所谓隔行如隔山,也是这个道理。
  荷官只是一个略有些不同的职业罢了,他接触赌,却又十分远离赌,实际上一个纯粹的荷官是不参与赌博的——我指的是那些迷失心智的赌徒,小小的赌其实可以是一种娱乐,就像听歌、泡吧、蹦迪一样正常,可是往往有很多荷官却无法从中脱身。
  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这个职业,其实在澳门和拉斯维加斯这是很普通的职业,但是在内地的地下赌场和赌船上,还是见不得光的。培养一个荷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在那些有牌照的正规赌场,荷官工资待遇都很高,但如我朋友这样的,却无人来保障他们的利益。
  我沿着自己熟悉的路找到了那家赌场,通过了盘查和暗口,里面并非如影视作品里描述的那样喧闹、污秽不堪,充斥着香烟和汗水的混合味道,相反,这里的人都十分有素质,与我儿时所见的村里的聚赌差别太大了。旁边甚至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当然,他们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如我这样喜欢四处死命观察的人,是不会注意到的。
  四处穿梭着去兑换筹码的人,这些人大都身体瘦弱,长着大大的鹰钩鼻、尖刻的脑袋与向凸起的嘴。他们一脸兴奋,行动迅速如梭鱼一样穿行在这些体形富态、面容骄傲的赌客身边。他们并不是赌徒,而是一种叫“迭码仔”的人。
  他们大都有自己固定的主顾,每当那些大老板来赌博,迭码仔就帮着端茶递水,兑换筹码,仿佛手里的钱就是自己的钱一样,不过一般只有当他们的老板赢钱时,他们才能像秃鹫一样从狮子等强大的食肉动物口里得到一份残渣,但即便是这份残渣,也有0.7%,足够他们生存下去了。
  另外这里还生发出很多职业,这些人像寄生虫一样聚集在这里。我以前的一位朋友就是专门用自己的房子招待那些老板们豪赌,据说光是夜宵吃掉的泰国进口水里和那用茶盅装着的小甲鱼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当然,每次他的分红也有几十万之多。
  这就是赌场,其实更像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大自然,所以我觉得这里更接近真实,而真实往往是残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存方式,而无所谓什么正义,良知、道德,当然,也包括我的那位荷官朋友。
  我很快穿过一帮赌徒走到了他面前,那些职业赌徒的表情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的手,都在颤抖。
  无论是赢还是输,都在颤抖,有的剧烈,有的轻微,有纤细的玉手,也有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还有血管如根茎一样布满灰黑色皮肤的几乎可以叫爪子的手。
  其实,赌徒享受的是决定胜负一瞬间的快感,赢和输,只是游戏后的附带品罢了。
  他和三年前一样,依旧笑容满面,穿着白色的衬衣,没有一点尘埃,他说过他的衣橱里都是几十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白色衬衣,黑色制服外套,漂亮的蝴蝶领结。他的手修长有力,脸圆而饱满,天庭方圆,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在灯光下总是显得一片模糊,无法看清楚。他每次说话,两颊都会现出两个黄豆大小的酒窝。他的脸庞白晳如同一个文弱书生,笑起来总是低着头,露出上面一排如贝的牙齿,就像一个生手,实际上很多客人都被他的外貌所欺骗。
  他虽然年轻,却是这里技术最好的。每次发牌都是那样准确,他洗牌的动作比电影里的更加优美娴熟,仿佛是表演特技一般,双手灵活得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没错,他的手似乎就是为赌而生,十根手指和扑克夹杂在一起,仿佛慢慢融合了。
  荷官不仅仅要手快,他用的技术还在于心理的研究,客人的热情,下注的多少,情绪的掌握,仿佛都信手拈来。他就如同一个木偶师,站在绿色的赌桌前,操纵着那着赌客,直到他们的筹码输光,悻悻而去。
  他很少输,甚至有人说他没输过,按理说这样的声名传出去是不利的,因为没有哪个傻瓜会去挑战一个不败的人。来赌场,第一条就是要赢钱嘛。但是奇怪的是,他就像这个赌场的景点一样,来找他赌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慕名而来,当然,都输得落花流水般干净。这就是赌的奇妙之处,是我和你都无法理解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扫了我一眼,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这算是打招呼吧。我也点了点头,然后靠着旁边的一个台子看别人赌牌——实际上我看不懂,我对任何赌具都很陌生,从小家教甚严,父亲和爷爷绝对不允许纪家人沾惹这些毛病。
  这里是24小时营业的,赌客络绎不绝,荷官会累得吃不消,但老板对他这棵摇钱树抓得很紧,往往只是在客流稍少的时候才让他稍微休息会儿,我是算好了时间去的,所以没等多久,他便下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门口做了个出去的手势,我则跟着他,走出了赌场。
  “很久没见了,你居然想起来看我。”他对我笑笑,眯起眼睛,像一只刚睡醒的猫,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通宵了?”我问他。
  “是的,准确地说从昨天下午四点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二十个小时了。”他的语气轻松,显然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没打算离开么?你赚的钱也不少了,这样下去,身体吃得消?”我终究忍不住问他。他艰难地转动一下自己的脖子,依旧带着笑容。
  “不,我做荷官不是为了钱。至于我的身体,实在不行,我会选择离开的。”说到这里,他略有些伤感。我看见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副扑克,不停地洗牌分牌。
  “拳不离身,曲不离口么?”我打趣道。
  他没说话,脸色有些暗淡,勉强点点头,又迅速将那只攥着扑克的手插进裤子口袋。
  “去喝一杯吧,趁我还没睡着。”他拍拍我的肩头。我想了想,同意了。
  我们找到一家普通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街边大排档坐了下来。这是一个海边城市,在内陆花钱都吃不到的新鲜的海产品这里比比皆是,便宜得很,可惜我不是太服那股子海腥味,勉强吃了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交朋友么?你该知道,我除你之外,没有什么朋友。”他吃下一块带鱼,又喝下一大口冰啤。我摇摇脑袋。
  “因为你赢过我。”他淡淡地说,但是眼睛忽然似剑一般直视过来,我很少见过那种目光,非常富有侵略与攻击性。
  “你是说三年前么?那是我运气好罢了,你也该知道,我压根儿不会赌博。”我端起酒杯笑了笑,但是我透过玻璃看到他那张模糊而扭曲的脸没有笑。
  他放下筷子,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的扑克。
  “抽一张,比大小。”他急促地说。我执拗不过他,只好随便抽了张,他也抽了张。
  他没有看自己的牌,只是马上翻了翻我的牌。
  一张黑桃A,他苦笑了一下。
  “你知道那些人明知道赌不过我还要来赌么?”他收起扑克,双颊开始慢慢变红,似乎有些醉了,他的酒量并不大。
  “因为他们相信运气,因为他们想拿钱来搏搏看,看是否运气可以战胜我这个几乎是不输的荷官,当然,也是为了好奇。而实际上运气这个东西太少了,甚至对我来说简直如恶魔般可怕。因为你就是个极好的例子,我永远无法赢过你,因为你的运气太好。”
  他的最后一句话我自然受用了,的确,恐怕连你也是这样看我吧。
  “而我的运气,自从三年前遇见你开始,已经没有了,所以我必须寻找另外一样东西,一样可以代替运气而让我不会输的东西。”他的瞳孔慢慢变小,盯着我。
  我则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他的手。他的手一旦离开赌具就变得非常普通,但一旦接触到扑克一类的东西,仿佛一下子闪光起来,就像是被切割开的璞玉一般闪烁。
  “三年前,我渴望做一个荷官,并非为钱,而是一种向往,我渴望与不同的人在一起赌,享受那种翻牌一瞬间定胜负的快感,我努力朝着理想走去,或许在碰到你和那个人之前,我只会是一个平庸的荷官。”他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颤抖的嘴唇不知道是因为天气渐渐变凉还是情绪激动。
  他用的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
  “那个人?”我奇怪地问。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确只是一名普通的荷官,并没有今天这么神奇。他和我赌了一次后成了好朋友,我并不知道他以后还遇见了谁。
  “是的,一个可怕的人。”他抬头看着天,仿佛陷入了沉思,仿佛想把自己的灵魂埋到浩瀚的天际里一样。
  (下面是荷官的口吻。)
  那时,我只是一个见习者,只有在人少的时候暂时替代一下。有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赌客很少,而且大都懒懒散散,没有什么精神,当然,我们也是。
  和你分开后我一直想着该如何走自己的路,因为你的生活就是我的向往,那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我正分神的时候,那个男人走了进来。他几乎比我高了大半个头,接近方形的脑袋上短而柔软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紧紧贴在头皮上,就像一层被随意涂抹的泥巴一样可笑,但是当他走到我面前时,我却笑不出来了。
  有的人行走起来带着一种气势,这个家伙无疑就是那样的人。我眯起眼睛慢慢打量起他来:穿着高筒黑色皮靴,黑色的西裤,过膝的灰色大衣;四方脸,额头高耸,两道剑眉朝着太阳穴分射而出,高隆的鹰钩鼻,厚厚的嘴唇,下巴正正方方的,还在一下一下地蠕动。他的大脸上有一道道的水迹,一滴滴地落在地毯上,瞬间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黑色圆形水渍。
  他吐出口里的槟榔,冲我咧嘴一笑,一排带着绯红色的整齐牙齿像一点点的鲜血晃着我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做了个开始的动作。
  我几乎有些呆滞地发牌、开牌,结果可想而知,我输得很彻底,当然,我很快在老板的喝斥下被替代了。
  可是我的继任者如我一样倒霉,转眼间,高个男人面前堆起一大笔筹码,我看见领班的额头开始流水。
  是的,是流水而不是冒汗了,比那男人额头的水还要多。
  那个晚上是老板的噩梦。那男人几乎赢走了赌场一个月的总收入,而且旁边几十台不同角度的摄像机都看不到他有任何出千的动作。
  最后,他将筹码换成钱,装在一口黑色的皮口袋里,吹着口哨离开了。
  我看见老板擦了擦脸,然后找来黑哥耳语了几句。黑哥很黑,不是我们那种黑,据说他六岁开始就光屁股在海滩上跑了,这一带没有不怕他的,据说他砍西瓜很厉害。
  砍西瓜厉害的人,砍脑袋也应该很厉害。
  老板是这样想的,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虽然那男人身材高大,但黑哥也不矮小,何况他还有兄弟,他的兄弟带着几尺长的西瓜刀。
  我开始担心大个子了,于是我偷偷走出去跟着黑哥,而黑哥则跟着大个子。
  终于,他们照面了,我以为会出现电影里才有的刀光剑影,可是才几个照面,黑哥一行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砍西瓜的刀到底还是不那么容易砍掉人的脑壳,我想下次老板会聪明点选择些别的保安了,不过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决定离开那里了。
  在这里,赌场几乎是正当产业,大大小小的太多了,所以离开那里也不妨碍我实现成为一个伟大荷官的梦想。
  实际是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因为我决定拜师,拜那个大个子为师。
  当我跪倒在他面前时,他有些哂笑地望着我,接着摇了摇巨大的头颅。
  他拒绝了。当然我不死心,继续跟着他,做他的小弟,没有任何的奢望回报。我吃过很多苦,还受过伤,帮他挨过一刀,他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从来不阻止我做那些事情。我还是坚持着,终于他看我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似乎带着些许温柔。
  “我如果有儿子,差不多和你一般大了。”有一天,他终于开口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我大喜过望,知道机会来了。
  师傅几乎把所有知道的手法都交给了我,每次和我在一起,他的手都拿着东西,有时候是牌九,有时候是麻将,有时候是扑克骰子,我把那个当作他的爱好,就像有人喜欢手里捏颗核桃,或者握个钢球一样。
  可是我学得虽多,却发现和别人赌起来还是会输。
  于是我问他原因,他却只告诉我,我欠缺了一些东西,一些后天无法弥补的东西。
  说到这里,我的荷官朋友忽然停了下来,望着我。
  “你知道我师傅指的东西是什么了吧。”他笑了笑,忽然从口袋里又掏出扑克,我又抽了一张,这次还是我先。
  是个红桃3,我刚想说我输了,可是他却拿了张红桃2。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继续说下去。
  (下面依旧是荷官的口吻。)
  我开始抓狂,因为我知道自己离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我一再央求师傅传授我别的方法,可是他依旧冷酷地拒绝。我也慢慢淡忘,决定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可是我渐渐发现师傅的不寻常之处,他经常隔两三个月出远门一次,回来后就带着我四处赌博,可是每次赢来的钱又到处乱花,剩下来一部分全部给了一些生活穷困的人。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一个侠客,劫富济贫,不过后来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发现他施舍的那些人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发现这件事也是偶然,他有时候烂醉如泥,便让我去应付那些问他要钱的人,可是我发现,那些来讨钱的人的手大都是断的。
  我有些疑心,然后按照地址去调查那些人家,发现他们家里的男性都断了手,而且断手的时间和师傅出去的时间一致。
  我开始慢慢调查这件事,当师傅下次出门时,我应诺说好好练功,实际上却跟在他后面。
  他相当小心,不过我更加谨慎,跟在他相当远的距离后,他走到一处贫民窟中。天色渐暗,他敲了敲一个低矮平房的门,他高大的身材和那房子格格不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没有出来人,却伸出一只手。
  一只攥着麻将牌的手,那手很肮脏,即便旁边光线稀薄,依旧可以看到手臂上布满了针眼和一层层凝固在一起如黑痣般的污垢,手腕上下翻滚着,不过指头倒是挺修长的。
  师傅仿佛看货物一样仔细地看着那只手,接着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似乎装满液体的瓶子,然后倒在那只手上。
  忽然,他从风衣里掏出一把刀,我只看到寒光一闪,那手便掉了下来,落到师傅手里。
  他迅速而动作娴熟地从另外的口袋掏出一个保鲜膜,将断手包起来。但是让我奇怪的是,被砍断手的人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也听不到任何喊叫声,伤口在流血,可是并不厉害,接着断手缩了回去,师傅好像对着门缝低语了几句,接着往地上放了个墨绿色的可乐瓶子,便悄然离开了。
  我没有走,继续观察,师傅走了不久,门便开了,出来一个瘦得如同骷髅似的人衣不遮体地从门里走出,拿起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自己断手的伤口上,接着关门进去了。
  我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然后迅速跑回去,我要赶在师傅之前回到我们的住所。
  几天后,我再次见到那个断手的男人,不过这次我给了他三十万,他满意地走了,临走的时候鼻翼不停地吸着,我觉得一阵恶心,他却笑了笑。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惧怕师傅,甚至开始慢慢疏远他,不过尽量做得隐晦些,但时间长了,我也不管了,觉得师傅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终于,在一次跟随着他从赌场大胜而归,我还陶醉在刚才的刺激中时,他忽然破天荒地提议说一起去喝酒。
  我很高兴,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一直把师傅当做父亲一样看待,而他说的那句“我儿子活到现在也和你一般大”的话,也让我深信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和今天一样,我们也是找了个街边排档坐下来痛快喝酒,吹着海风,就着酒,相当痛快。
  不知道喝了多久,只晓得旁边的人渐渐稀少,老板也不停地用余光扫我们,努力将收拾碗筷的声音弄得很大,于是我和师傅踉跄起起来,付了钱,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师傅并没有醉,我的神志也很清楚,他的头发依旧互相交错着紧紧贴着脑壳,不过这次是出汗导致的,他的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喝酒的时候也是。
  就着酒精的作用,我大着胆子问他,到底他有什么办法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我为什么不能。
  “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没有什么运气,所以我必须依靠其他东西来弥补。”他的舌头有些大,不过我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你知道么,当你拿到牌,翻开的一刹那,出现的牌究竟是靠什么决定的?是你的手,因为那是你身体第一个碰到牌的器官,所以,我们摸牌的手最重要,其次才是你的技术。至于老千,那只是幼稚的把戏,和魔术一样,我们要学,但是不能用,我们学是为了拆穿他们,什么小搬运法啊,投桃报李啊呀,夹带之类的,都要了解。”师傅突然说了很多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能低头称是。
  “可是一个人的手很奇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其实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他的手也不一样。所以我一直在想,怎样可以让我的手做到永远比别人的要特别。于是我到处去寻找,别人都把我当做疯子,所谓手气,红手,不过是戏称,而我却当了真。但是我不甘心,最终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如何让自己赌钱的手随心所欲地摸到好牌。”他猛地凝视着我,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像一个门神似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窥伺猎物的目光。
  “据说有一种说法,当你不断地用别人的手代替自己的手,你的运气会越来越好,这种方法特别适合我和你这样没有运气的人。于是我到处去寻找合适的手,不是那些走运的人的手,而是那些倒霉的,几乎穷困潦倒的人,他们的手更加贪婪,比其他人对钱的攫取欲望更甚,而且这些人的手更加廉价。于是我四处去买手,砍下来,再安在我自己手上。”他弯下腰,呼吸几乎打到我脸上,微笑着说。
  “你知道怎样换么?”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问。
  我的酒全醒了,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师、师傅,你不是说要那些倒霉的人的么?”我口齿不清地说道,不知道是冷,还是吓的。
  “不,那些人的手都不如你,因为你比起他们,更想做一名荷官是吧?你心里的那种想要与人赌、想要赢的心比我都要强烈,你的手,才是最适合的,有了你的手,我也不用再隔几个月就去换一次了。”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脸上本来威严肃立的表情不见了,在窗外闪电的照射下,变得如厉鬼。
  “您不是一直当我是您儿子么?我也一直当您是我父亲啊。”我挣脱不掉他的大手,哭着喊了起来,因为我看到他已经将另外一只手伸向口袋,透过印痕,我能看出那是一把刀。
  “呵呵,赌场无父子,何况你只是我种下的果子,现在到了收成的时候了。你放心,不会太痛苦,很快就好。我只要你两只手而已,你会得到一大笔钱。”他猛地抽出刀,朝我被抓住的左手剁过去。
  我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忽然用右手抓住了刀刃,疼痛像电流一样通便我全身,手指头一跳一跳地疼痛,如果他抽出刀,恐怕我的指头全要断了。
  显然他也没想到,于是我们开始打斗起来,虽然我身材比他矮小,但是在酒的作用下和断手的威胁下我更加拼命,拿去我的双手比杀了我更加残忍!两人在房间里搏斗了几分钟,忽然他摔倒了。
  他踩到了自己掉落出来的那个瓶子,就是那个他放在先前被砍断手的隐君子家门口的瓶子。
  我抢过掉落在地上的刀,然后拾起瓶子。
  师傅的眼里露出了恐惧,他坐了起来,伸出手,急速地摇摆着说:“不要,不要!”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瓶子,透过玻璃壁,瓶里的液体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光芒。
  我打开瓶塞,朝着他的双手浇过去,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师傅痛苦地叫喊起来,我从来没看过平日威风的他会这样狼狈,接着我拿起刀,想都没想,砍下了他的左手。
  他捂着断手,疯子似的跑出房间。地上只留下他那只巨大而惨白的手。
  借着光,我觉得那手有些异样,等我慢慢蹲下来,才发现那断手居然成了一只内无一物的人皮手套。
  我缓缓地拾起它,接着戴在自己的左手上,仿佛就是为我准备的一样,等我想脱下那人皮手套,却已经找不到开口了,那手套和我的手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第二天,我就去了这里最大的赌场,当然,我一场都没输。然后我找到老板,将所有赢的钱都还给他,并要求留下来做一名荷官。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我师傅。据说有人看见过一个断了手的高个子在外乡讨饭,最后潦倒而死。但我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他只是一名过客,就如同赌场里的那些赌客一样,我永远不会记住他们的相貌、声音,不过我会记住他们摸牌的手。
  他终于说完了,接着右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鱼塞进嘴巴里。
  我始终看着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左手。
  “你知道么,原来换手的人,他的手总会不由自主地拿着赌具,仿佛那只手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别的东西,仿佛它是独立于主体之外,另有生命一样,就像我,根本抑制不住它,也不想抑制。”他掏出手,那只手依旧在不停地洗着一副扑克。
  我长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你要的生活么?”他愣了一下,坚定地点点头。
  “你要知道,人有很多种,总会有像你我这样的怪人存在。而且,今天我又输给你了,哈哈,真是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输过了。”他再次朝我敬酒,我也喝了下去。
  我渐渐觉得有些头晕,然后头变得特别的沉重。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看到桌子上有张纸条。
  “知道么,其实我很想换掉你的手,不过,我想了想,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个我赢不了的人才有意思嘛,你说是不是呢?”
  我拿着纸条的手开始颤抖,或许只是他的一转念,我下半辈子就连看书都看不了了,当然更不可能写这封信给你了。
  我没有再去找这位荷官朋友,我相信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一直这样赌下去,他的左手,是不是还会那样紧紧握着扑克,永不松开。
  第903篇:墓地的禁忌
  (原作者:浅浅的小仙。摘自《小仙身边的奇人异事》)
  【1】
  我最爱的爷爷和叔叔都葬在同一座公墓.那里环境很好,每年,我都会去那里怀念他们。
  其实,一直认为,离开的亲人,只是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但是,他们一直都活在我们的心里.爷爷从来没离开过我。
  每次去那座公墓,都会下雨。当然,这跟四川多雨的天气也有关系。每座公墓,都会有一个阴阳先生,帮忙看看墓地,点点风水什么的。当初叔叔下葬,公墓的阴阳先生拿着罗盘一指,第39排的第39号墓。我们不禁沉默,叔叔去世时,正好是39岁。
  每年都去,一来二往,和那位阴阳先生渐渐的熟了。先生姓李,家里世代都是阴阳先生,李先生说,其实,他们也只是尽尽自己的力,让生者安,死者瞑。
  每次扫完墓,我总会和李先生聊一聊天,他有着阴阳先生独特的睿智。并且,还有讲不完的故事。
  有一年,我放假回家,马上就要回北京了,临走时,我独自去了爷爷和叔叔的坟前。上完香,时间还早,便又听李先生说起了故事。
  李先生最爱讲的,便是公墓里发生的故事。
  李先生说,原本这的守墓人,还有一个老太太的,但是去年,老太太去世了,整件事情,有些怪异。
  我们扫墓,会给去世的亲人供上一些供品,其实我们走后,这些水果什么的大多数都被守墓人拿去吃了。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好,免得放在那里坏掉,岂不可惜。
  不过,也有一些守墓人,不会去拿这些东西,因为他们觉得晦气,怕沾上死人的阴气。
  而守墓的陈老太太,却不信这些.每次人家的供品,家人刚走,她马上就拿走吃掉了。李先生曾经跟她说过很多次,她都不听。
  有一次,一家人来到公墓,为去死的亲人选了个墓地。李先生一看骨灰盒,就感觉到一股很强的怨气,一问,果然,这个去世的女孩是被人杀死的,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
  通常,死于意外的死者,对生的留恋很强烈,所以,怨气也比较重,李先生特意为她找了一个风水很好的墓穴,心中也可怜这个女孩,才21岁,就被人杀死了。
  下葬的时候,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女孩生前用的手机,最喜欢的衣服,家里人都给她随葬了。
  谁也没想到,趁着大家去炉子烧纸钱的时候,陈老太把家人给女孩随葬的一条项链给拿走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条项链,应该就是那种装饰品,不过,倒的确是很漂亮。除了项链,陈老太还拿走了一条丝巾。其实,像这种公墓,随葬的东西,一般要求都是体积小,并且最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正因为这样,所以,封墓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少了一条丝巾和一条项链。
  第一个发现陈老太不对劲的不是李先生。李先生平时在公墓,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事情,有时候,他常常几天不在,最开始发现陈老太不对劲的是一起在公墓工作的另一个老头。
  公墓都是修在山里的,守墓人基本都是住在公墓管理处里,老头半夜起来上厕所,忽然听到陈老太的房间里有声音传出来。声音还很大,好像是唱歌的声音。
  老头想,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干嘛。仔细听了下,陈老太居然唱的还是流行歌曲。
  第二天,老头还笑话陈老太,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学小姑娘唱流行歌曲。
  陈老太很奇怪,说自己没唱过,老头以为她不好意思,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但接下来的几点,就感觉陈老太有些奇怪。首先,身上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好像是香水什么的,还有,陈老太特别喜欢唱歌,唱得还全是那种流行歌曲,很多都是老头没听过的。
  最奇怪的就是,陈老太白天精神很不好,但每到晚上,就特别有精神。老头都睡醒一觉了,看到陈老太的房间还亮着灯,还能听到她唱歌。
  因为是守墓人,老头对于一些鬼神之说,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他就感觉陈老太实在是有些反常。本来想等李先生回来的,可是谁也没想到,陈老太居然死了。
  中间过程倒也没什么奇怪,就是早晨老头看陈老太很晚也没起床,便去叫她。谁知道叫了半天没人答应,进房间一看,人躺在床上,已经没气了。赶紧通知家人,后来又做了什么检查,说陈老太是死于脑溢血。
  老头跟李先生说,看到老太太死的时候,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一看就不是她自己的。李先生一回想,一下子记起来了,那天,那个女孩下葬的时候,就是有丝巾随葬的,多半是让陈老太拿走了。
  李先生跟我说,陈老太那几天的种种现象就是被鬼附身。新去世的人,对人世的留恋很强烈,而陈老太拿走了死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死者的怨气,全跟着东西一起上了她的身。
  至于最后是不是被鬼害死的,这个倒也说不清楚。不过,如果有人去世的话,他们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最好不要随便乱碰。
  【2】
  李先生还说过一件事,那件事也是很怪异的。
  说有一个人,到公墓扫墓,扫完墓以后出来的时候,偶然路过一座墓穴。看着墓碑上主人的资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便不由的很是感叹,随手指着墓碑,让同行的人过来看,并说:真是惨啊,这么年轻便死了,一死还是两个。
  正好李先生就在身后,听到他说的话以后,赶紧过去跟他说,让他不要随便指别人的墓碑,更不要在不认识的人的墓前说一些什么,好可怜啊,好惨啊,好倒霉这之类的话,特别是比较新的墓。否则很容易被鬼缠。
  男人听了不屑一顾的说,你们这些神棍,就是为了骗钱的吧,你以为我是这么好吓的?说完便走了。
  李先生摇了摇头,本来还想教他破解的办法的,谁知道男人根本不听。
  果然,没过一个星期,男人便跑来找李先生了,见到李先生差点跪下了。
  原来,那个男人那天回去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身上很重,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但就是觉得很重,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好不容易才挣扎着醒过来。男人以为是恶梦,便也没多想。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去上班,刚进下楼的电梯,就突然觉得背上有什么东西,感觉非常真实。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重了,压得他都弯下了腰,从电梯的镜子里看,他的背后却什么也没有。
  男人有些吓着了。因为两次的感觉,他都是觉得是人压着他的。可自己却什么也看不到。
  接下来的几天,男人被折磨坏了。有时候是在睡觉,有时候在走路,有时候在工作,有时候在吃饭,但突然之间,身体的重量好像就增加了,压得他非常难受。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而昨天晚上的一个梦,更是吓得他今天一早便跑来找李先生。原来,他梦到两个女孩,看不清脸,一直跟在他身后,不管他去哪,都一直跟着他。在梦里,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公墓李先生说过的话,于是,一下子惊醒了,打开灯一看,却真的被吓着了。
  男人家的床很软,有人睡的话,就会留下痕迹。可是无意中一看,他的床上,却有三个人睡过的痕迹,非常的明显。
  这下子,男人觉得不敢睡了,开着灯等着天亮,马上就来找李先生了。
  李先生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具体他是怎么弄的,也没告诉我,反正就是叫男人烧了两张符在那天被他指的那座墓前。男人说,烧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有女孩子的笑声。
  李先生说,幸好这两个女孩没什么恶意。只不过因为男人说了那些话,又指了墓碑,女孩就以为男人是同情他们,而且能看到她们,于是,便跟着他回家了。
  第904篇:虐杀
  (原作者:蛋挞yoyi。摘自《搜奇物语诡异超短篇合集》)
  “阿勇,快!快!”
  阿南大叫着向阿勇跑来。
  “嗯?”
  阿勇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阿南,
  他的脚此刻没闲着,
  正踩着一只小猫的头,
  就象踩灭烟头一样在地上来回的搓磨着,
  小猫的脑浆象豆腐脑一样糊的满地都是。
  “我又抓到一只猫了!很特别的!”
  “是吗?”
  阿勇停止了动作,
  完全把身体侧了过来对着阿南。
  “快呀!晚了它就跑了。”
  阿勇点了点头。
  阿勇跟着阿男一路小跑来到一个小巷子里。
  在小巷子的尽头,
  一个很大的纸箱正在动着,
  里面似乎装了什么活的东西,
  而这个活的东西正试图逃跑。
  阿勇站在大箱子面前看着。
  “这猫的个头真不小呀。呵呵”
  阿勇边说边在四周寻找大点的棍棒之类的硬物。
  阿男递给他半截废弃的自来水管,
  这是阿男虐杀小动物常用的。
  自来水管的一端就象是被锋利的刀斜切一样,
  够成一个锋利的侧面。
  这样的锋利管子可以轻易地插入任何动物的身体,
  而且血还会顺着管子流淌出来,
  多么完美的暴力构成呀!
  阿勇隔着箱子把管子用力捅了进去。
  箱子里的猫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了。
  正如阿勇想象的一样,
  血顺着管子流了出来。
  “你!干什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被背后传来。
  阿勇转过身体,
  一个警察举着枪对着他。
  阿勇气有些吃惊。
  他吃惊的不是警察的出现,
  因为他知道杀猫是无罪的。
  他吃惊的是阿南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什么时候杀猫也犯法了?”
  阿勇用近乎藐视的态度回答。
  “猫?”
  警察用枪指着阿勇,
  慢慢地走到大箱子面前。
  撩开箱子的盖子,
  里面居然一个人。
  阿勇认识这个人。
  是阿南。
  阿勇惊呆了。
  警察也惊呆了。
  明明刚刚就是这个人来报警的。
  后来警察把阿勇带走了。
  他们走了以后,
  巷子的角落里出现了一只猫,
  它看着警察和阿勇的背影,
  脸上流露出一丝诡异的表情。
  猫的身边躺一只小猫,
  小猫的头血肉模糊,
  小猫的脑浆象豆腐脑一样糊的满地都是。
  第905篇:梦狼
  (原作者:蒲松龄。摘自《聊斋志异》)
  河北有个白老汉,他的大儿子白甲在南方很远的地方做县官,两年未通信息了。
  一天,一个姓丁的远亲来到白家,白老汉热情款待他.姓丁的远亲平常喜欢讲一些鬼神梦幻的故事,酒席上,他又说了起来,白老汉见他说得口若悬河,神秘莫测,只是笑笑而已,没有当回事儿。
  过了几天,白老汉正在睡觉,见姓丁的又来了,邀请他出去游玩。白老汉就跟他走了,来到一座城门。一会儿,姓丁的指着一所大门说:"这是你外甥家。" 当时,白老汉姐姐的儿子正在山西做官。老汉听了他的话,惊奇地问: 
  "怎么会住在这里呢? " 
  姓丁的说:"如果你不相信,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白老汉进去,果然看见他的外甥穿着官服,戴着乌纱帽,端坐在大堂上。左右两侧,卫士持戟排列,旌旗猎猎,威严庄重。
  由于没有人去给通报,姓丁的拉着白老汉退了出来,又说:“你儿子的衙门,离这儿不远,愿意去见见他吗?”
  "白老汉听了,更加惊奇,答应了跟他去。一会儿,来到一座府第门前。姓丁的说:"请进去吧。"白老汉朝门里 一看,见一只大狼正挡在大门口,伸着舌头,张着大嘴。白老汉吓得直往后退,不敢进去。
  姓丁的又说:"不要紧的,进去吧。" 白老汉紧跟在姓丁的身后,走进大门,又进了中门,只见堂上、堂下,坐的、卧的,到处都是狼,再看房前台阶上,白骨如山。
  白老汉害怕极了, 浑身颤抖,躲在姓丁的身后。姓丁的用身体掩着他走进大堂。
  这时,白老汉的儿子白甲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看见父亲和姓丁的来了,十分高兴。稍坐了一会儿,白甲便命令手下的人安排酒席。
  忽然一只大狼, 衔着一个死人跑进来。白老汉吓得战战兢兢,急忙起身,哆哆嗦嗦地说: "这……这是干什么?" 
  白甲平静地说:"厨房里肉不多了,用它做几个菜。" 
  白老汉急忙劝阻,可是儿子不以为然。他更加心神不安,想离开这里,又被成群的狼拦住了出路。
  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满地的狼嚎叫着,纷纷四处逃避,有的钻进床下,有的躲到桌底。
  白老汉不知什么缘故,一下子惊呆住了。忽然,两个金盔金甲的武士, 横眉竖目地闯了进来,用一条黑色的绳子,上前捆绑白甲。白甲往地上一倒,立即变成一只龇牙咧嘴的老虎。
  一个武士抽出利剑,就要砍老虎的头。另一个武士说:"慢着,这是明年四月间的事情,不如先把它的牙齿敲掉算了。" 于是抡起大锤,照准老虎的牙齿猛敲。老虎疼得一声大吼,震得地动山摇。白老汉吓坏了,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场恶梦。
  白老汉觉得非常奇怪,派人去请姓丁的,可是姓丁的借口有事,一直推辞不来。
  白老汉只好把梦中的事情记在纸上,又派二儿子去看望白甲。信中告诫白甲廉洁做官,不可搜刮百姓,写得哀婉痛切。
  白老汉的二儿子来到哥哥那里,看见哥哥的门牙全都掉了,十分吃惊,就问哥哥的门牙是怎么掉的。白甲说喝醉酒后从马上掉下来摔的。一问摔伤的日期,正好与父亲做梦的时间相符,更加惊讶,连忙拿出父亲的信给白甲看。
  白甲读完了信,脸色大变,过了一会儿,又说:"这不过是巧合罢了,不值得大惊大怪。"这时,白甲正贿赂当权者,被推举重用,因此不把父亲的告诫和怪梦放在心上。
  弟弟在哥哥的官府上住了几天,亲眼看见满堂的衙役都贪赃枉法,行贿赂走门路的人来来往往,到半夜人还不断,便哭着劝阻哥哥。
  白甲却不以为然对弟弟说:"你整天住在草房里,怎么能知道当官的诀窍。决定升降的大权,在上司而不在百姓。只要上司喜欢,就是好官。你只知爱护百姓,上司怎么会喜欢呢? " 
  弟弟见哥哥听不进去,就回家告诉了父亲。白老汉气得大哭了一场,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拿出家里的钱财接济穷人,每天祷告神灵,只求老天报应他大儿子一个人,不要连累全家。 
  第二年,报来喜讯,说是白甲已经被举荐做了吏部尚书。前来贺喜的塞破门。白老汉却暗自流泪,推说病卧在床,不见宾客。
  不久,又听说白甲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白甲和他的随从都被杀死了。白老汉于是起床,对人说:"鬼神的怨怒,只报应他一个人,而保佑了我们全家,这不能说不宽厚啊。"
  他点燃香烛,向神灵叩拜谢恩。听说白甲路途被杀,许多人前来安慰白老汉,都说这个消息是道听途说,不一定准。可是白老汉却深信不疑,定下日子为白甲准备丧事。但是白甲没有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年的四月间,白甲离任赴京,刚出县境就遇到了一队人马。人人手握大刀长矛,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将白甲他们团团围住。
  白甲吓坏了,为了保全性命,献上所有的银两钱财。人们愤怒地大吼道:"我们今天来,是为一县的老百姓报仇雪恨,难道是专门为了这点钱吗? "
  于是,把白甲的脑袋砍了下来。接着,又拷问那些随从:"你们当中,谁是司大成?"
  司大成是白甲的心腹,助纣为虐,于尽了坏事。随从们不敢不说,把他指了出来,司大成也被杀掉了。
  还有四个衙役,是白甲搜刮民财,行凶作恶的打手,这次准备带到京城去,也被揪出来杀死了。白甲死后,魂魄伏在道旁。
  一个官员路过,问:"那个被杀死的是谁? " 
  前面开路的回报说:"是白某人。"
  官员听了说:"这是白老汉的儿子。不能让白老汉看见这个凶惨样子,把头给他接上吧。"于是随从拾起白甲的脑袋安到脖腔上。
  这时,官员又说:"邪人不应该让他长个正脑袋,把下巴对着肩膀就行了。"说完,就率领随从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白甲慢慢苏醒过来。
  前去收敛尸首的妻子,见他还有一口气,用车子把他载走了。慢慢地灌点水,还能张口喝。他们寄居在旅店里,没有钱花,半年也回不了家。 
  后来,白老汉得到确实音讯,派二儿子把白甲接了回来。白甲虽然还活着,可是脑袋歪长着,眼睛只能看见自己的后背,人们都不把他当人看待。白老汉姐姐的儿子,因为做官清廉公正,这一年做了御史!
  第907篇:【邪术换命】【祸水】
  (原作者:好大的核桃。摘自《小故事,大杂烩。听着好再来》)
  【邪术换命】
  我一个同学女朋友说的,她的远房表亲祖上的故事。表亲家姓周。
  这是清末民初的事情了,周家祖上开了个小旅店。当时不像现在人口那么密集,再说也没人出门旅游,所以生意并不很好,经常一个住客都没有,他家的主要收入还是种地。某天都已经上板了,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开开门是个女人,四十来岁村妇的样子。别说当时,就是现在一个女人单身出门,而且不带行李的也很少见。她跟老周说,自己就是附近的人,回娘家和娘家怄气,所以下午一赌气要回自己家。走半路天就黑了。老周是将信将疑,可是觉得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危险,就留她住下,还叫自己老婆出来给她做点吃的,陪她聊了几句。
  回屋刚要睡着,有人拍卧室的门叫他,起来看,就是那个女人,她要走。老周很奇怪,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女人也说不出理由,就是挺着急的,一定要走。老周夫妻怎么劝都不听,只得去给她开大门。一出堂屋发现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老周还说下雨就别走了,可是那个女人貌似又惊又喜,一定要马上走。
  回来老周还和他媳妇说,这女人想不透是干什么的?莫非脑子有毛病?说了会子话,夫妻也就上床睡觉,刚躺下不久,正要睡着的时候,老周又被拍门声吵醒。出去一看是个老头。下着雨浑身像落汤鸡一样,老周心眼好,赶紧叫进来。
  进屋坐下,老周叫他媳妇赶紧做点吃的,老头连说不用,老周看老头衣衫褴褛就知道他怕花钱,于是说谁出门在外都不方便,请您老吃碗面还请得起。老头一个劲道谢。媳妇去做饭,老周陪着他说话。
  刚进屋没什么,坐定一会,老头说着话直抽鼻子,好像在闻什么?老周是直性子人,就问您老闻什么呢?老头看他问,索性站起来闻了一圈,最后在老周身侧停下,让他把左边膀子露出来。
  老周不知道什么意思,老头挺坚持,那就脱吧。脱掉半个袖子露出左边肩膀,老头哎呦一声,说你让人算计了。老周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他老婆端着面出来,一看这是干什么呢?老头让她看,他老婆也看到,老周左肩后有个指甲盖大的黑点。
  老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类似油的东西给老周涂上,一会黑点里渗出黄水,像脓一样,不过也不疼不痒。很快黄水渗完了,黑点也消失了。
  老头说你让人算计了,刚才谁来过?老周说就一个女人,老头细问什么样子,老周实话实说,老头很奇怪,这样的人何必用这种法子?老周问什么法子?老头说这是一种换命的邪术,天亮前不救,那人就会把老周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现在破了,对方会被反噬。问题是用这种邪术很凶险,一般人都不会,即便会也不会轻易用。老周和女人素不相识,何必这样害人。
  老周其实都不怎么信。
  第二天快到中午传来一个新闻,十来里外的一个村子,昨夜就听到村外有女人大哭大叫,声音太吓人,谁也不敢出去。
  天亮了大家聚到一起去看,只见村外地里有个女人在不停的绕圈,同时哭喊。有胆大的过去问大嫂子你怎么了?女人也不回答,从她哭喊的内容隐约听出是她丈夫的命保不住了。到现在说九点来钟,女人忽然倒地,死了。
  【祸水】
  一个同事说的。她以前在别的公司上班,最近才跳槽来我们公司。
  她原来单位的一个女同事小c,已经辞职半年多了,而且俩人共事的时间也不长,(具体的辞职原因她也不知道,老板也没说过)突然回来找她们捐款,孩子得了尿毒症,家里的房子都卖了,她听了也很同情,虽然以前并不是很熟,也准备捐两千块钱,孩子太可怜了。
  就在她把钱准备好,问谁还一起捐款时,老板娘出面阻止了她,并把准备捐款的几个同事叫来开了个会,老板娘说大家捐款是好心,我也很同情孩子,但是我有话先说一下,说完后你们捐不捐随你们心意。
  老板娘把这几个人建了微信群,发了几个视频和图片,然后逐一加以说明,原来这个小c呢,以前在别的单位上班的时候,因为搞婚外恋被开除了,她老公和现在的老板是好哥们,老板就让小c来公司上班,可是她还不改脾气,来上班没几天就勾搭了一个男同事,老板和老板娘也很为难,劝她也不听,又怕被她老公知道闹出人命,上次犯错误可是差点被她老公打死。
  正想着慢慢劝小c或是找借口辞退她呢,她又开始勾搭老板,还在老板办公室脱衣服诱惑老板,但是老板没有上钩,老板娘查看监控,气了个半死,啥话也不说,直接把她开除了。
  小c走了以后跟着辞职了三个男同事,老板才知道她一下子勾搭了三个,而且她走了以后马上去了另一家同行业的公司,还一下子做了店长,原来她早就和另一家公司的老板勾搭成奸了,并把三个男同事都带了进去。
  其实小c和她老公挣钱都不少,为什么家里这么困难呢?她勾搭的几个男人,家里有老婆的,老婆肯定闹啊,有家室的男人嘛,玩玩可以,不会为了她离婚的,更何况小c也不想离婚,就是为了多找几个男人寻欢作乐。还有个没结婚的,家里人更闹的厉害了,一个没结婚的男孩子跟一个四十岁的女人鬼混,哪个父母能容忍?所以这几个男的都想抽身,可她怎么舍得,靠色诱已经不行了,新鲜感早就过了,花钱呗!给这几个男的买名牌服装,名表,没车的帮忙买车,家里有多少钱够花呢,等她老公发现,不但存款一干二净了,信用卡还欠了好几万。
  小c老公这次下了狠手,几乎把她打死,闹到她娘家,才知道她是她妈当年出轨跟别人生的,他爸根本不管……
  就在这节骨眼上,她儿子查出来尿毒症,老板和老板娘虽然不耻她的为人,但和她老公是好朋友,孩子也可怜,就先给了他老公两万块钱,让孩子先住上院再说,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孩子住上院了,她来找老板说要感谢老板,怎么感谢呢?和老板上床,并且愿意做老板的长期情人……
  我们这个同事听了老板娘这些话,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下班回家把这些狗血剧情和父母老公说说,商量一下这款还捐不捐,她母亲说,孩子的福报是父母长辈给的,为什么说人要积德行善给儿孙积福,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这个同事做人太没底线了,这是你们知道的,依她这个脾气,外面肯定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女人这样淫乱最伤孩子,唉,可怜的孩子……要捐款也是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直接给她老公,千万别和这个人打交道了……
  听了母亲的话,她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给孩子捐款,也是给自己的孩子积福报。等小c再找她捐款的时候,她借口看孩子,去医院把钱直接给了小c的公婆。
  后来小c又联系她,说要感谢她,打听她家在哪,老公是做什么的,她一下子警觉了,直接把小c拉黑了,小c后来又去公司找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总觉得小c和公司几个男同事都有暧昧,干脆找了个借口辞职了,再也不和这些奇葩同事打交道了。
  第906篇:起跑线
  (原作者:黑妖狐鬼面。摘自《鬼面讲的鬼故事集——(不定期更新)》)
  某医院的婴儿室内,
  又一个刚刚诞生的宝宝被抱了进来,
  护士小心地在他的胳膊上用特制的水笔写了名字,
  把他放进了21号床。
  一个护工羡慕地问道,
  “这就是某某家的小公子吗?
  哎呀,他的命真好啊!
  将来某某集团的总裁肯定就是他了。”
  护士得意地点点头,
  “你看看他的眉眼,真漂亮啊!
  也难怪,谁让他的母亲就是那位大明星呢!”
  两个女人刚刚退出了婴儿室。
  20号床的婴儿就忽然跳了起来,
  动作敏捷地爬下了地。
  他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费尽全力把21号床的宝宝拖了下来,
  扔到了20号床上。
  尽管已是满头汗水,他却顾不上休息,
  又拿起那毛巾和水笔,
  在自己和那个宝宝的胳膊上擦擦写写着。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满足地躺进了21号床,
  笑着入睡了。
  不知道为何竟保留了前生记忆的他,
  恰好听到了刚才那场对话,
  决心这一次一定要赢在起跑线上。
  婴儿室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
  一个护士打扮的人闪了进来,
  她摸索到了21号床,
  注视着那个犹自带着笑容的宝宝,
  又抬起他的胳膊看了看,
  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用一个丝绒枕头,缓缓压在了他的脸上。
  婴儿的手脚痛苦地摆动着,
  她的目光却越来越冷,
  “对不起,谁让你生在豪门呢!”
  他奋力挣扎着,拼命捍卫自己即将开始的精彩生命,
  他失败了,死了。
  第908篇:第三者的因果
  (原作者:华伦之光。摘自《一天一个灵异故事》)
  【1】
  今天这个故事,是发生在我师父的朋友身上的。不算灵异的,但是却涉及因果......
  我师父有个女性朋友,在大家眼里,她一直过得非常幸福。不但长得很漂亮,家庭条件也不错,自己有一份不错的事业,儿子聪明乖巧。
  最关键的她老公又帅又会赚钱,结婚八年了,对她依然非常疼爱,每天上下班接送不说,每个节日都有花和各种礼物。大家都很羡慕她,说她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很多德,才能过的这么好。
  她自己也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谁知道却在一夜之间全部改变了。
  前年的夏天,她去日本出差,本来是要一周的,但她那次办事出奇顺利,提前了两天办完所有事情。本来她想玩一下,但是正好赶上七夕情人节,她就在东京给她老公买了礼物,准备提前回家给他个惊喜。
  往常她出差回家都是老公来接她的,但是这次她既然准备给他个惊喜,就自己临时改签了机票飞了回来。她打车回到家,悄悄推开门,发现家里灯光昏暗,桌上还放着一支蜡烛和一瓶红酒。她觉得奇怪,莫非她老公知道她回来了?可是他人呢?
  于是她轻轻的往卧室方向走去,刚走到卧室门口,居然听见里面有异常的动静。她仔细一听,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立刻走过去,一脚踢开卧室的门,里面那一幕让她终生难忘......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个女人居然是她的表妹。
  她愣愣得看着他们,被亲人和爱人的双重背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里面那两个人也吓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发现。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家门,只记得似乎听见她表妹的哭声和她老公的呼喊她的声音。她在外面转了一夜,想了一夜,最后决定回去问个清楚。
  她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她老公在客厅抽烟,烟缸里满是烟头,双眼满是血丝。看见她回来,她老公赶紧迎上来,说找了她一夜,说都是他的错......
  她木然的看着她老公,耳朵里都是她老公的声音,但是她却什么都听不清楚。过了很久,她觉得自己渐渐恢复了知觉,就问她老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老公说是一年前,那次她被公派去了美国三个月。她妈妈突然生病进了医院,结果为了不影响她工作,她老公就没有告诉她。
  正好她这个表妹因为一向和她家走的比较近,就来帮忙照顾她妈妈。每天在她家做了饭菜坐她老公的车送去医院。渐渐的就发生了这个事情。
  之后他也很后悔,但是却又欲罢不能。今年七夕之前,她表妹知道她去日本了,又来找他,他本已经和她说定这是最后一次。因为他依然很爱自己的老婆,绝对不可能离婚跟她表妹在一起。结果没想到......
  听完她老公的话,她心里像刀割一样。居然已经一年多了,她完全被蒙在鼓里。这种被亲情和爱情同时背叛的痛,已经让她几乎崩溃。
  之后的一个星期,她向单位请了假,一个人呆在家里想了很久。其实她也明白,她依然很爱她老公,她老公也很爱她。但是正因为太爱了,无法接受这样的瑕疵。于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离婚。
  她老公自知愧对家庭,选择净身出户,孩子也跟着母亲。而且她老公依然每周来看孩子,照顾他们母子俩,只是不住在一起。外人看着,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包括他们的父母都对此一无所知。
  只有她的表妹知道这个事情,但是发生这个事情之后,她老公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会跟她表妹在一起,并且切断了和她表妹的一切联系。她表妹也自知丢人,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自己也开始物色结婚对象了。
  大半年之后,这对夫妻或许还是因为深爱着对方,也或许是为了孩子,还是复婚了。这个男人对她更好,但是她性格却变了很多。之前是个很乐观开朗的幸福小女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多疑敏感的女人。
  过了没多久,他们收到了她表妹的结婚请帖。因为家族的关系,他们还是去参加了。她表妹嫁了一个比她大了十岁的二婚男人,那个男人还带着一个女儿。虽然她对她表妹的怨恨还没有消除,但是看见她嫁了一个这样不般配的男人,还是为她感到惋惜。
  但是终究这个事情已经有了结束,她渐渐的也放开了心扉。隔了大概大半年,她就接到她表妹的电话。她表妹在电话那头哭得很伤心,在她的再三询问下,她表妹终于告诉她,她表妹夫有家暴倾向,结婚没多久就打了她。
  之后虽然认错了,但是结果却没有任何收敛。到最后,几乎是每个星期六这个男人都要打她表妹一顿,已经被打得浑身是伤了。她表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又不肯把这个事情告诉父母。她让她表妹报警,她又不肯。她也只好多方安慰她表妹了。
  结果这个事情远没有结束,她表妹隔三差五打电话来哭诉,说她老公如何虐待她。更过分的是,她老公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现在还明目张胆的带回家来。完全无视她的存在,那男人的女儿也很不喜欢她,经常偷偷弄坏她的衣服,扔掉她的化妆品,还在她爸爸面前说她坏话。
  她表妹向那个男人提出离婚,得到的又是一顿毒打。她表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真的想到了自杀。在小区楼顶上闹跳楼,僵持了很久。
  结果那天我师父正好和她约了喝茶,刷微信玩的时候,突然看到朋友圈有人不知道哪里转来的有人跳楼的照片。她看着那个照片,越看越像她表妹。就急忙赶过去,我师父也跟着去了。
  到了那里一看,果然是她表妹。她表妹老公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管她表妹的死活。然后师父和她一起把她表妹劝了下来,带回了师父那里(因为她说即使愿意原谅她表妹,但是这辈子都不会让她表妹再进她家门了)。
  到了师父那里,她表妹各种哭诉。师父等她哭完,对她说:“你不用觉得委屈,你今天所受的苦,其实都是你自己作孽带来的因果!”
  她表妹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师父,又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跟师父说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师父不耐烦的看着她表妹说:“你也不用装无辜。你是不是做过小三破坏过别人的家庭?结婚之后,又不守妇道,做了出轨的事情?”
  这回轮到她震惊了,因为后面这个事情,她完全不知情。但是当她看见她表妹黯淡下去的眼神,就明白我师父没有说错了。
  师父说:“你之前破坏了别人的婚姻,因此因果循环,无法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原本即使无法很幸福,但也能够平淡度日。但是你却不思悔改,依然做出了出轨的事情。因此罪上加罪,孽上加孽,得到了现在这个结果。”
  我师父朋友听了很生气,问她表妹是不是还有这个事情。她表妹哭着说,是第一次被打了之后,她跟一个网友倾诉,然后约出来见面,结果......
  她气得要打她表妹,师父拦住了她。然后对她表妹说:“你别想着自杀,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么?你错了,自杀的人是无法正常进入轮回的,只会不断重复自杀的过程。今天你得到的生活,都是你自己的因果,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帮的了你了。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自己好自为之吧。”
  之后师父帮她把她表妹送回了家。真心希望她表妹能够悔过自新,以后的日子也许会有所改变。
  【2】
  某公司有个女职员和老板搞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是有家庭的,那个老板孩子都不小了,结果老板娘知道了,闹到了公司,把电脑都给砸了,于是那个女职员只好离职了。
  我当时听了就觉得不对劲,就打听起那个女职员的名字,结果她说叫XX,因为当时这个女职员就是她同事挖进那家公司的。我和她再三确认了那个女职员的名字和背景,确认就是我们那个朋友的老婆了。
  于是我便和我师妹说起了这个情况,我师妹当时也很吃惊。结果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又给我们打来了电话,说约我们见面有事情宣布。我们都想听听她的说法,就去了,结果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
  那个男人年纪比她略大一些,倒也算一表人才,只是两眼比较无神。我们坐定之后,她倒也开门见山,说这是她现在的老公,是XXX公司的副总......后面的话,我几乎没有听,而是留意到她的气场变得更加差了,子息宫周围围绕着一股黑气......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我便跟我师妹说,以后我们都不要跟她有什么交集了,她以后只怕会出事。师妹急忙问我怎么知道?我告诉她,那个女人养小鬼了!!!
  之后,我们再也不跟她联系。但是就在前天,这个女人便又来找我了。而且是直接跑到我公司楼下,那架势,就是我不见她不行了(之前她电话我,我都以各种理由不见她)。
  我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有大事发生了。我带她到我们公司旁边的咖啡厅坐下,她就一把拉住我的手,说知道我懂那些事情,知道我有个很厉害的师父,想请我引荐给师父救救她。
  我看着她,对她说如果要师父救你,就必须原原本本把事情经过告诉我。她想了想,便咬咬牙跟我说了经过。
  当年她被挖到那家瑞士公司,直属上司就是现在这个老公,由于她前夫那时候长期出差,而且当时那个上司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有她前夫没有的吸引力,于是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厮混在一起了。
  后来她老婆打上门,她就被迫离开了那家公司,而且她前夫也知道了这个事情。起初她前夫觉得是自己太忽略她才造成现在的后果。但是当时这个女人却在对她上司的感情里陷得很深了。
  哪怕她前夫宽宏大量的原谅了她,她还是依然选择了离婚。离婚之后,她居然发现,自己还怀上了她上司的孩子。但是这个时候她上司却对她冷淡起来了,她受不了了,就开始想尽办法要让这个男人离婚娶她。
  结果换来的却是这个男人的冷淡拒绝,还让她把孩子打掉。她伤心的去做了流产手术,但是却越来越不甘心,听说泰国有个佛牌可以达成人的心愿,于是她就立刻赶了过去。
  我问她,用的什么佛牌,普通佛牌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作用,而且也只能迷惑男人一时。她身上现在的气场,是有厉害的多的东西在作祟。
  她愣了一下,留下了眼泪,说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
  我大吃一惊,问她:“莫非你用的小鬼是......”
  她点点头,接着就爬在桌上大哭起来。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我赶紧让她镇静一下。
  过了好久,她情绪平复了一些,开始说下去。有了这个“小鬼”之后,这个男人真的回到了她身边,还跟老婆离婚,儿子也不要了,跟她登记结婚了。虽然没有办婚礼,但是她也已经满足了。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她发现她的生活越来越不对劲。先是工作不顺,换了几份工作都做不长,似乎怎么都找不到状态。接着是她现在的老公居然在一起争吵中打了她,而且之后还经常动手,完全和之前是两个人。
  前不久,她又怀孕了。她很开心,觉得有了孩子,就能好起来了。结果就在她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有天晚上居然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小男孩对她说:“妈妈,这辈子,你只能有我一个孩子哦!”然后诡异得看着她笑,把她吓得一下子醒了过来。
  然后没到一个星期,她的孩子居然就莫名其妙掉了。而她老公不但不关心她,反而对她越来越冷淡。最近她还发现他老公和他前妻来往密切。她想起我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觉得一切都是这个“小鬼”在作祟。
  当时这个“小鬼”之所以这么厉害,也是因为怨气重,她也去过很多寺庙想解决这个“小鬼”,但是那些“大师”看了她一眼之后都摇摇头请她离开,还跟她说,自己的因果自己背!
  而且她每次找完“大师”回家之后,她老公都会对她更加冷淡,然后还看儿子为名,住在了前妻那里。她知道是“小鬼”在报复她,因此想请我帮忙找我师父帮帮她。
  我听完没有答应她,让她给我点时间好好想一想,于是她就回去了,告别时候,她还是再三恳求我救她。
  听完这个事情,我就把这个情况跟我师妹说了,我师妹听完就大骂她罪有应得,自作自受。之后问我决定怎么办?我说还是让我好好想想,到底是该让她自食其果还是帮她一次。
  其实我心里很矛盾,帮她吧,这种人帮了只怕也不会悔改,而且她已经拆散了人家的家庭。不帮吧,这个“小鬼”太可怜了,做了婴灵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自己的母亲做成“小鬼”,利用他做如此没有道德的事情。
  我究竟该不该帮呢?
  第910篇:缺德遭报
  (原作者:汪道鼎。摘自《坐花志果-果报录》)
  华亭县户书张明德,奸巧权诈,善于巧构文章,走后门通关节当上了糟胥(征粮官)。得志之后,更加肆无忌惮,百姓中之善良胆小者,都受过他的坑害。与人只要有一点小怨,常以重罪中伤。因此同事人都怕他几分,不敢和他对抗。
  有一名皂役陈大忠,性情亢直,就是不买他的帐。张明德积忿难平,心中无时不在盘算中伤他,一直找不到机会。
  壬寅年春天,催缴公粮之事即将完成,张明德就以还有数百石零星尾数未缴齐,吩咐陈大忠下乡去,折算成现款追缴入库,告诉他每石折收洋银五元六角,陈大忠就动身去了。张明德立即把折算价格增加至六元三角上报县令。
  等到大忠回来,按前数上缴粮款时,张明德突然说:“还缺三百多元,该不是你从中私吞了吧!”陈大忠生气说:“我动身时,只是五元六角,城里突然涨价,我怎么能知道!”和张争执了一阵,不欢而散。
  张明德就以陈大忠侵吞粮款向县令告了。县令拘捕了大忠,责令他赔补。大忠不承认,就被下了监狱,以侵吞公款罪判决充军河南。
  陈大忠有几间住房和十多亩地,只得全部卖掉用来安置家人和用作自己的路费,卖契已经双方签字划押。张明德听说此事,就找到买主说:“陈大忠是亏空官银,他的家产应当变卖赔偿缴官。你收买犯人私卖财产,就和他同罪。”买主吓坏了,就送了一大笔钱给张明德,并请他给想计策。张故意作出颇费踌躇的样子说:“钱已经交付了吗?”回说还没有。张说:“还可以挽回。你快把契约和价款拿来。我替你把它交官。陈大忠来取钱,你让他到官库来取。这样你就没有后患了。”买主听从了他,把全部价款交给了张明德。
  陈大忠被判充军时,已知道自己家财尽绝,现要他去官库取钱,不敢前去只有怨愤而已。
  这一年冬,陈大忠被发配,只得寄养妻子在外人家,嚎啕大哭着出了城,身负奇冤,千里充军,一家星散。自问还乡已渺无希望,抱恨终身,怀着一颗哀伤的心踏上征途。而张明德,只是因为陈大忠对他礼貌上有所嫌恶,不但给他加上罪名,而且还把他的全部家产剥夺一空;意气更加骄横,自以为自己的地位,像泰山磐石一样稳固,今后更不会有人敢和自己为难了。
  恰好此时,黄河决口,道路阻塞,被充军的人,得到公文都返还本县关押,等水退以后再去。陈大忠就于癸卯年二月十二日返回华亭县,在监狱呆了不到十天,张明德就出事了。
  以前,华亭县的漕丁税很重,老百姓缴纳迟缓,水运漕帮总部都是预先筹措一笔款项垫支,让船队先出发,不足的余数,留下一人等待收齐。历年都是遵此办理,没有出过问题。
  这一年新任县令刘公上任不久,张明德想借此挟制新县令,给他一个下马威,就预先向他说,新漕船队必须等到丁税收齐才能出发。县令不信,张明德就每天唆使漕运水手到衙署来吵闹。县令刘公生气了,责备张明德。他就吞服了生鸦片来到署衙门房,他心想用寻死来耍赖,县令一定不会让他死,就会另想办法筹足款项交给运丁,打发漕船出发。船队一走,那么以后所收的丁税,就可任意落入自己腰包了。
  当张明德和门房守卫说话的时候,门房见他胡须上有生鸦片,吓了一大跳,赶紧去禀告县令。刘公大怒,立即下令把张明德关押起来。还未走进监狱大门,张明德就头昏眼黑,不能说话了。
  凡吞服生鸦片,只要喝碗凉水,毒就解了,忌喝热,一喝就死。
  陈大忠在狱中听到张明德也要被关进来,高兴极了,预先准备了热茶等候他。见到张被搀进来,就迎上去对他说:“张明德,你也来这儿啦!”端上热茶劝他喝,张明德昏乱中就喝了下去。喝完扑倒在地,不到一会功夫,就死了。死后,张明德的妻子想把尸体从监墙上抬出去,陈大忠和同狱人不答应,说:“必须把我房产钱还给我,同时要给同监者一千元,才行。”
  张明德在世时,倚仗巧诈权谋,凌辱欺侮同事,大家都痛恨他。陈大忠的事,人们都心怀不平,张明德死了,莫不称快。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解劝。张的儿子花了一千二百元,尸首才抬出了监狱。这离陈大忠回到本县,只不过十天。张明德死后两月,陈大忠再度被押送充军。临行前,陈大忠把自己和张明德先后获罪下狱的始末,叙说出来,希望把这件事刻印散发,以表明因果报应之巧妙。
  坐花主人说:“果报之奇巧且快速,这桩事可能是说得最明白的了。上天并非专为陈大忠一人偿还冤债。只陈大忠一事,其险恶程度最为明显。阴险狡诈之事作倚多了,自会堕入罗网,“请君入瓮”,“子矛子盾”之例,古今并无区别。用心阴险有什么好处?!”
  第909篇:老渔民
  (原作者:求无欲。摘自《诡案组:公安厅绝密灵异案件大曝光》)
  我有个姓吴的朋友,他的父母年轻时是靠捕鱼为生的,一年中大部分日子都漂在茫茫大海中。后来,他们上岸经商,做海味干货生意,就是销售鱼翅鲍鱼等物。
  有一次,我和朋友的父亲吴叔闲聊,话题主要是一些出海捕鱼的事情。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一些诡异的故事,又或者一些渔民的禁忌,例如渔民吃鱼是不是不能把鱼身翻过来,据说这样会带来翻船的厄运。
  吴叔笑说:“我年轻的时候还以为这是汽车司机的禁忌呢,别的渔民有没有这种禁忌我不知道,反正我认识的渔家人吃鱼都是想怎吃就怎吃,没有不能翻转鱼身禁忌。”
  我们继续闲聊出海的事情,说起禁忌,吴叔说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能捕捉会说人话的鱼,就算捉到也要立刻放生。
  他说:“小时候听人说,鱼儿会说人话,我觉得挺神奇的,后来破四旧时,我就不信这事儿了。
  不过,有一次我们那条船真的拖上了一条会说人话大鱼,当时我们全船人都吓呆了,那条鱼像小鲨鱼似的,一拖上来就求我们放了它,声音就像小孩子哭泣哀求。我们都以为它是鱼仙,吓得立刻把它掉回海里。”
  我想,吴叔所说的鱼仙,大概是种变异的鱼类,因为大脑比较发达,能与其它生物作精神交流。
  听过我的解释后,吴叔仔细回想,说当时鱼仙被拖上来后就不停张口吸气,似乎真的不是用嘴巴“说话”,而是像我所说的直接用大脑与他们交流。
  吴叔还告诉我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一次在雨季时出海,发现前方有很多木板之类的漂浮物,想必是前方有船只沉没,大伙就把船驶过去,看有没有人生还。出海很忌讳见死不救的,因为谁敢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遇难者。
  “船还没驶近漂浮物,船尾的螺旋桨就打到东西了,我们走到船尾查看,发现一具少女尸体被螺旋桨打成三大块。
  在海上遇到浮尸不算可怕,但遇到却又不管就很忌讳了,因为浮尸会变成水鬼,会把经过的船只弄沉。
  “所以,我们就把浮尸捞上船,叫个胆大的人用鱼网线把她的身体缝上,然后用布盖着,等上岸后再安葬。
  虽然船里有具尸体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们又没有害她,而且还帮她缝合身体,算是对她有恩,所有大伙都不怎么害怕。
  “就在捞起浮尸当晚半夜里,大伙都梦见那个少女叫我们快走。我们一起醒过来,觉得不对劲,就走上甲板。守夜的小子似乎也是刚刚才醒过来,看见我们就大叫,说有水龙卷卷过来。
  “水龙卷就是海里的飓风,能把海水卷到天上,看上去就像一条连接天地的巨龙,要是渔船被吸过去,所以人都别想活了。
  于是,我们立刻把鱼网砍掉,把船开到最快,勉强才能逃出水龙卷的风力范围。
  “上岸后,我们就凑钱给少女办个体面的葬礼。后来,经济好了,大伙都改行做生意,就没有再出海了。但是大伙赚到钱后,还是凑钱给少女盖了间小庙,毕竟我们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
  后来,吴叔还特意带我到一间名叫“水仙庙”的小庙宇中参拜,他说这就是为救了他们性命的少女盖的。
  因果报应有时候好像很遥远,但有时候却近在咫尺,如果当日吴叔等人没捞起少女的浮尸,也许当晚他们就全都变成浮尸了。
  第912篇:替身
  (原作者:周德东。摘自《周德东作品》)
  《晚报》有一个人采访我。
  他长得高高大大,不像一个记者,更像一个摔跤运动员。
  当时,我和他都坐在一辆车上。那车朝着幽深的远方行驶。
  本来那辆车就很狭小,他一个人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在黑暗中我有点透不出气来。而那辆车密封很严,没有一丝缝隙。
  他没有问“为什么写恐怖小说”之类的问题,而是问了我一个很古怪的问题:“假如,你和另外一个人,只有一个生的机会,而你有选择权,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我卡了壳。
  我记得有这样一个绝问:“假如你的爱人和孩子同时落进了水中,你只能救一个,你救哪一个?”
  如果我把生的机会让给另一个人,那么我就只有死。我热爱生命,不会这样放弃。
  如果我把生的机会留给我,让另一个人去死,那么我就是一个恶人。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寻求人性的答案。
  假如,那个人是个孩子,或者是个孕妇,那么我也许会……
  假如,那个人是个政客,或者是个商人,那么我也许会……
  我早就说过,我是一个善良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此表示怀疑。现在,我的犹豫证明了我确实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突然说:“我好像梦见过你。”
  那个记者说:“是吗?”
  我说:“那是一个噩梦。我梦见我横穿斑马线过一个路口,迎面有一辆汽车开过来,那个司机的脸长长的,他把我撞倒在地,车轮从我的脑袋上碾过去……那一瞬间,我看见你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我……”
  他似乎不愿意听这个故事,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我在报摊上看到那个记者写我的文章登出来了,就买了一份。
  头条,标题是《与恐怖作家谈梦》。
  我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这个像虎背熊腰的记者文笔不错。
  这时候,有一个老人走过来,坐在了我旁边,也看报。我瞟了他拿的报纸一眼,是一份跟我一样的《晚报》,正巧也翻到了有我新闻的那一页--第24版。
  这很正常,《晚报》在本市卖得很好,几乎人手一份。
  不正常的是,我发现他的那张《晚报》的第24版似乎和我的不一样--我这张有一则报道《三屯路出现一起车祸》,黑色标题,极醒目;而他那张的相同位置却是另一则报道《我市三环路今早通车》,红色标题,同样很明显。
  我愣住了——同一种报,同一天报,同一版面,怎么可能不一样呢?
  那个老人见我傻傻地看他,怀疑地打量了我一下,起身走开了。
  他把我当成精神病了。
  我赶快又到几个报摊买了几份相同的《晚报》,除了我最早买的这张报纸,都没有《三屯路出现一起车祸》这条新闻。
  我仔细阅读这条来历不明的新闻--
  今晚18点42分,在三屯路和强盛路交叉的路口,出现一起恶性交通事故,有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闯红灯,在人行道上被一辆卡车撞倒,头部破损,当场死亡。目前,死者的身份正在确认中……
  现在离18点42分还有半个小时呢!
  我想,这个新闻一定是校对失误,应该是“昨晚18点42分”!
  但是,我还是想到现场看个究竟,于是,立即拦一辆出租车去了三屯路。
  我下了车,看到三屯路和强盛路的交叉路交通井然有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路口正巧有一个卖香烟的老太太,我走过去,问:“大娘,近几天这个路口是不是出过车祸?”
  老太太白了我一眼,冷冷地说:“没有。”
  我糊涂了。我想马上给报社打个电话,想核实这件事--也许我这张报是不法商贩盗版印的。
  掏出电话,没电了。
  我又问那个老太太:“大娘,这附近有没有公用电话?”
  老太太头也不抬地朝对面指了指:“过马路。”
  我抬头一看,对面果然有一个公用电话亭。
  “谢谢。”
  正巧人行道上是绿灯,我抬脚就要走过去。这时候,我敏感地发现,和我站在一起等着过路口的人都没有动。
  我收回脚,问旁边的一个中学生:“绿灯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那个中学生怀疑地看了看我:“那不是红灯吗?你是色盲啊?”另几个人把头转过来,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只有我一个人看见是绿灯!
  我全身的汗毛蓦地都立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一辆卡车开过来,黑洞洞的驾驶室里正是我曾经梦见过那张长长的脸!
  我惊骇的同时,一下摘下头上昂贵的貂皮帽子,扔到了路上。
  有一个人恰巧走过来,他看了看那顶帽子,一步跨过去,想捡起来,被那辆疾驰的卡车撞个正着,脑袋溅出血水,触目惊心。
  他正是那个采访过我的记者。
  他圆圆的眼睛在车轮下看着我,似乎在说:“你终于回答了我的问题。”
  “不干你的事,你到底要干什么?非法禁锢是违法的。”我没回答喜欢或者是不喜欢,话一出口我又看向落蕾,她把头低了下去,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柏原仿佛陷入了沉思,然后很慢的语速说着:“我本来也有个非常好的女朋友,她很漂亮,聪明,温柔善良,我曾经觉得自己是世界最幸福的人。我是学古文的,而她是学英语的,外面的人都戏称我们是中西合璧。”我边听着柏原的话一边看了看这房间。
  我和落蕾被困在了一个洗手台的下面,我们的链条绑在一条坚固的下水管上面。水管很坚固,我使劲挣了挣,除了使脚更疼外毫无用处。
  房子非常破旧,头上一盏几十瓦的电灯,洗手池似乎也很久没用了,结满了污垢,水管也锈迹斑斑,地冰凉的,还是那种没有任何装修痕迹的瓦砾地。
  我们的对面,房间的另一边还摆放着一个大的玻璃罐,就是那种经常用来泡药酒的那种,不过被黑布盖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想柏原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地方,难道是那个进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被锁住的红房子里面?
  “她很喜欢外国,包括文化美食风俗习惯,我则相反,很可笑这样的两人居然会相爱,居然会谈婚论嫁。不过虽然有矛盾,但不影响我和她的感情,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柏原望着电灯,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仿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落蕾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柏原停了下来,望了望地上缩得跟小猫样的落蕾,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喜欢过平安夜么?”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落蕾依旧颤声回答。
  “她很喜欢,她甚至说什么春节,端午之类的节日就该取消,那都是老头老太过的,每次到圣诞节她都很开心,还要我陪着她守夜。我虽然不快,但还是答应了她,一年又一年,直到去年的圣诞节,我依旧满心欢喜的穿成个圣诞老人一样,对,就像现在这样,等着她来,我在带子里还准备了一个礼物,想要送给她。
  她终于来了,吃惊的望着如同小丑打扮的我,没有笑,而是厌恶的转过头,沉吟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柏原,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或许以前你这样干我会很开心,可现在呢?我不想在和你一起过着节衣缩食,低人一等的日子了,你有才华,你有本事,为什么要学什么隐士一样埋葬自己?相信我,走出去,你可以有更好的天地的。不过我不适合你,我在这样下去我所学到的东西根本无从发挥,女人的事业期很短暂的,我今天来是告诉你,我要去美国了,大概就这几天,所以,所以我是来和你说再见的。”说完,她低着头,小声抽泣着。
  我当时傻了,真的傻了,我甚至跪在地上求她,求她别离开我,我可以为她做任何的改变,可是她不答应,一边哭一边往外走,直到我们纠缠到水缸旁边。”柏原的声掉调猛的拉得好长,仿佛将要被宰杀的公鸡一样,他情绪很激动,脖子伸得老长,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片血红。
  “我愤怒了,我一边骂着她,一边推了她一下。她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头撞在了水缸上,对,就是你站到的地方,你应该也摸到那里的裂痕了吧。”
  我一惊,原来这样。
  “不过她没死,我还在她的提包里找到一样非常有趣的东西。”柏原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你知道是什么么?是一张化验单,她居然怀孕了。”他的脸在抽搐着,随即狂笑,“而我,而我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她居然怀孕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她早就和别人私通了,这个贱人!她在昏迷的时候还不停地喊着孩子孩子。于是我想到了一个非常恰当的报复方法。我没有杀她,但却用了比杀她更好的办法。”柏原得意的说。
  “我有一个朋友,专职负责人流,我马上找到了他,并告诉我的这位医生朋友我的女朋友怀孕了,并且在家摔倒,需要让他来一躺来做个手术。于是,这个孩子,或者说这个孽种被我拿了出来。事后我还重谢了那位朋友,并告诉他别告诉任何人。
  接着我把那个未长成的孩子放进了一个大玻璃罐子,并放在了这个房间里。”说着指了指那个罐子,我看了看,觉得一阵恶心。
  “至于那个女人,我把她养在了水缸里面,对了,你不是对水缸很好奇么,我这就把她放出来给你看看。”说着,柏原把袋子口放开,然后把袋子扔到了角落,并走到那个玻璃罐前,打开了黑布。
  那果然是个未发育完全的胚胎,不过已经有初步的人形了,胚胎的头异常的大。不知道是光线照射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浸在黄色的液体中的婴孩的四肢带着半透明的玻璃似的光芒,但那还未张开的眼睛,却对着外面,小手的拳头也握的死死的。小脸上一脸凶恶,带着对还未接触到的人世的不满和怨恨。柏原走到落蕾面前,用手捧起她的脸,落蕾吓的脸色苍白,嘴唇不住的打抖。
  “你真漂亮,也很像她,不过忘记告诉你了,这房子之所以是红色的,是我用那女人的血封住的,母血封子,我还真是查了很多书呢。但再过一会,那孩子就会出来了,被人强行从从母体种拿出来的他很不快乐呢,他会到处找更适合的女性身体。”说完,大笑着走了出去。
  我大骂到:“你是个疯子!”柏原笑道:“你不是爱她么?快点想办法去救吧,否则等那孩子爬进岳记者身体就晚了。”说着把钥匙扔在了地上,走了出去。
  房间再次只剩下我和落蕾两人,落蕾不知所措的望着我,大眼睛满是泪水,我拼命往扔钥匙的地方移动,可是柏原看似随意扔的地方我即使把脚勒的生疼也够不着,总差那么一点,我不能放弃,哪怕像上次独眼新娘一样,即便要我的眼睛,我也要把落蕾救出来。
  但当我想办法如何接近钥匙的时候,那个袋子口打开了。
  袋子里伸出一只手,那姑且算是手吧,或者说爪子更为合适,因为那手臂简直如同一段还没烧干净的木柴一样,又黑又瘦,木柴的末段连接着同样如鸡爪一样的手掌,我看见那手指的指甲几乎磨破了,泥巴和血混和在一起,成了黑色的血枷。
  那袋子里的东西依靠着那只手在向我这里爬来。紧接着袋子又伸出了另外只相同的手臂,不过上面伤痕累累,有刀伤,也有烟头的烫伤。如果你看见一个黄色的麻布袋子靠着双手的爬行在昏黄的灯光中向你慢慢靠拢还算可以接受的话,那接下来恐怕是落蕾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了。
  几乎是同时,那个孩子出现在落蕾的前方,我本在注意那个袋子,随着落蕾的尖叫看了过去,果然,那个尚未发育完整的婴孩靠着四肢慢慢像落蕾爬去,而玻璃罐子孩子的尸体还在。
  是婴灵么?我记得听纪颜谈及过,这种无法生育下来来到人间的孩子往往带着极强的愤恨,而且他们没有什么思想,只是单纯的要回到他们喜欢的温暖的子宫里去,这可不是我和落蕾希望看到的。
  但问题是我这里的麻烦也来了。袋子已经爬到我面前了,一边爬,我还能听见里面呜呜的声音,就像是被捂住的小动物发出的声音一样,我想踢开袋子,但我却浑身无力,看来药性还没消失。
  那双手已经摸到我了,接着顺着我的腿向我爬过来。旁边的落蕾已经叫不出来了,只是尽可能的缩到角落里,一边抽泣着一边看着我,她说不出话,但那眼睛分明是叫我救她。婴灵已经离落蕾只有几米了,他仍然不停的往前爬着,一边摇晃着身体伸着手往前抓着,,一边拿巨大的脑袋往前探。
  “别怕,我会来救你。”我虽然在安慰落蕾,但袋子已经爬到我胸口了,而我终于见到了带子里的人,不,或者说东西更好。
  她应该就是柏原说过的那个女孩吧,现在看去那里有女性的样子?她的脸从带子里缓慢的伸出来,正对着我,这下论到我说不出话了。
  不知道各位听过人彘(zhi)么?
  汉高祖刘邦(我习惯叫他流氓)去世后,吕后把刘邦生前最喜欢的儿子赵王如意杀死,接着把如意的母亲,也就是刘邦的宠妃戚夫人的眼睛弄瞎,鼻子割掉,耳朵弄聋,嘴唇用线缝起来,并把手脚砍去。
  这就是人彘。
  眼前的她虽然手还在,但却柏原的残忍不亚于吕后。她的脸被蓬乱的头发盖住了一部分,但靠着灯光我还是可以衣服辨别的出来,这个女孩的眼睛和嘴唇都被麻线逢了起来,削瘦的脸高耸的颧骨更加突出脸上有很多刀伤,耳朵也被割去了。
  而且我还看到,她的双腿虽然还在,但那畸形的样子告诉我,那是被人故意打断再乱接好的,骨骼已经完全变形了。她无助的用手扒拉着我,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衣服。
  “如果你听的到,在你的左边有钥匙,求你赶快拿给我,我要救我的朋友。”我对她大声喊到,这个女人似乎听到了,点点头,往右边爬过去。
  婴灵的手快摸到落蕾的脚了。
  在我的指挥下,她很快摸到了钥匙,我叫她递过来,迅速打开了铐在身上的脚镣,并冲向落蕾那里。
  我想用手赶走婴灵,但他仿佛看不见我一样,执着的朝落蕾爬去,而我的手也根本碰不到他。婴灵已经爬上了落蕾的身体了。我绝望了。
  忽然婴灵停了下来,大脑袋左右摇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这时候我看见那个麻袋里的女人用钥匙挑开了自己嘴巴上逢着的线,满嘴都是鲜血。
  “妈妈,妈妈在这里啊。”那声音如同刀子刻在石头上一样尖刺而撕心裂肺。她张开着那双手,四处在地上摸索,嘴里喊着那句话。
  婴灵依旧闭着眼睛,他的大脑袋在落蕾和那个女人之间徘徊,最后,她选择那个麻袋里的女人,并爬了过去。我把落蕾抱在怀里,她全身都在颤抖,象过米的筛子一样,手也冰冷的。
  婴灵爬进了那女人的怀里,然后消失了。我回头看了看把个玻璃罐子,果然,里面的孩子的神情变的柔和了,先前的凶蛮不见了,紧我的小拳头也松开了。而那个女人趴在地上哭泣,但她被缝住的眼睛却很难流出泪水,血顺着线的缝隙流了出来。一切都结束了。
  柏原走了进来。带着无比的鄙夷的目光看着地上的那个女人。
  “这下开心了么?母子团聚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情人是谁呢,都怪我太着急缝住你嘴巴了。”柏原蹲了下来,抓起女人的头发,望着她。
  我想冲过去揍他,可力气仍未恢复,而且我看柏原的手里还那着一把刀。
  接下来的事令我难以相信,那女人忽然嘴角动了动,然后以不可思意的速度向柏原扑上来,用嘴巴咬住了他的喉咙。屋子里的柏原痛苦的大叫着,躺在地上挣扎,小小的屋子里,柏原仿佛在和一个动物作战一样。
  他用手拼命拉着女人的头发想拉开她,但女人像饥饿的狼咬住猎物一样,根本不会松口,他用手中的刀狠狠的刺向女人的身体,血喷如注,但也毫无用处。我捂住落蕾的眼睛,因为即使我看了也不免胆寒。
  柏原在地上翻滚着,叫喊着,声音越来越低,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地上已经有好一大滩血,有女人的,也有柏原的。
  过了会,他不动了,身上的那个女人也不动了。我走过去,柏原已经断气了,但那个女人还有点气息。
  我把他抱起来,她的声音很微弱,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很爱他。”说着,扶着柏原的身体,把被血染的鲜红的嘴唇靠在柏原嘴上,接着就死了。我摇摇头,从柏原身上搜出钥匙,打开了落蕾的镣铐。
  我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已经快12点了,这个平安夜到会让我记得很久。
  坐在客厅里面,看着警察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我又看到了那个壶,原来那是个双子壶,壶的里面分了两部分,而且非常紧密,只要动下壶顶的珠子,到出来的就是另一边的茶水。壶身上写着一行字。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把壶放下。看了看落蕾,她对我笑着。
  “还打算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去好好玩一下,看来平安夜要过去了。”
  “恩,不过还有新年啊,反正节日很多的。”落蕾眨了眨眼睛。
  一星期后,落蕾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而且我和纪颜又去了躺那里,我央求纪颜为他们三人超度一下。因为我在警察的调查下,还知道了些其他的事。
  那个女孩是非常爱柏原的,她被人强暴后还怀孕了,她不敢告诉柏原,因为她觉得柏原是不会接受一个这样的结果的,于是她想提出分手,不想让两个人都痛苦,而且也想激励柏原好好的做一番事业利用自己的才华,但没想到却换来了这种结果。
  “平安夜好象是基督耶稣降临的日子么?”纪颜忽然问。
  “恩,是的,第二天所以是圣诞节。”我回答完好奇的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耶稣其实说起来也是个私生子吧,他的母亲也是突然怀孕的。”
  “你的意思是指如果柏原可以接受那个孩子的话,那那个平安夜就真的符合它的意义了。”我恍然大悟道。
  “可惜,他不仅没像玛丽亚的父亲一样宽容,居然还折磨自己的爱人,弄了个这样的结局。”
  第913篇:书痴
  (原作者:蒲松龄。摘自《聊斋志异》)
  彭城有一个叫郎玉柱的人,他的先祖曾经做官到太守,为官廉洁,清正,得了薪俸不去治田产,却积了满屋子的书。
  到了郎玉柱这里,还是对书痴爱。家里贫穷,无物可卖,只有父亲的藏书,可他一卷也舍不得丢弃。
  他父亲在时,曾写了劝学篇,粘在他座位的右边。郎玉柱夜里讽诵,白天还盖上白纱,唯恐磨平了。但他不是为了做官,却真的相信书中自有黄金粮食。
  他昼夜研读,冬夏不间断。年龄到了二十左右,不求婚配,希望书中丽人自己到来。见了宾客、亲人,不问冷热,三句话后就大声诵读,客人只好尴尬地走开。每次学使组织考试,都得第一名——可苦的是乡试却屡试不中。
  一天,正在读书。忽然狂风骤起,书被卷得飘起来。他急忙去追,脚刚落地,地陷了下去,他在里边一看,是个地穴。里边有腐烂的草。又掘了一下,却都是古人地窖里的粮食,已经腐烂为粪土。虽然不能吃,可他更加相信书中自有千钟粟的说法,读书更加卖力。
  一天,登梯子上了暑假,在乱书中找到一根直径一尺的金块,大为高兴,以为书中自有黄金的话应验了。拿出来让家人看,却是一块上边镀了金的轻铁。他心里私下怨古人骗自己。
  有过了不长时间,有一个和父亲同年考上进士的人,任观察之职。爱好佛学,来乡视察民情。有的人劝他把车献给观察当佛龛,观察大为高兴,赠给他黄金一百两,马两匹。
  他极为高兴,以为“金屋”“车马”都应验了,因此学习更加刻苦。可年龄已经三十了,有人劝他娶妻。他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愁什么没有美貌的妻子。”
  又读了两三年,到底无效。人们有的就讽刺他。这时民间有的传言:说天上的织女私自逃走了。有的戏弄他说:“仙女私奔了,都是因为你。”她知道是戏弄自己,听任他们去说,也不争辩。
  一天晚上,读汉书到了三十八卷,将读到一半,见里边有一个用纱剪成的美女夹在页间。惊骇地说:“书中的颜如玉,难道真的应验了。”心理怅然若失。可细看美人,眉目简直像活的一样,背面隐隐约约有字“织女”,大为惊异。
  于是天天放到书上,反复看着玩,有时忘了吃饭,睡觉。一天,正注目间,只见美人忽然弯腰起来,坐到书卷上微笑。他吃惊的站起来,伏拜案下,等到起来,美人已经涨到二尺长了。他更加害怕,又叩头。见美女竟下了桌子,宛然是一名绝色美女。
  他拜见想问:“是那里的神?”
  美人说:“妾是颜氏,字如玉,和君相知很久了。感你日夜青盼,总是一个也不来,恐怕千年后再没有人相信古人,所以就来了。”
  他大为高兴,遂于他同寝,枕席间恩爱备至,可他却不知男女媾和之事。每次读书,一定让女坐在身边。女子劝他不要读,他不听。
  女子说:“君所以不能飞黄腾达,就是因为死读书,你看黄榜上像君这样的有几人?你再不听,妾就走了。“
  他暂时听从了,一会儿又忘了,又诵读起来。读了一阵,再找女子,却不知哪里去了。顿时神志丧失,跪在地上祈祷,可还是不见踪影。忽然想起纱女藏在书中,取汉书来细查,找到上次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但怎么招呼也不动。
  他俯在地上苦苦哀求,女子才下来说:“君再不听,当于你永绝了。”
  因此,让他买了棋盘、樗蒲等玩的东西,每天和他游戏。可他心里还是感到不快,看到女子不在,便拿过书来偷看。怕女子发觉,暗中取了汉书第八卷,杂混到别的书中。
  一天,他读到高兴处,女子到来竟没有发觉。忽然看到,急忙掩卷,可女子已经没有了。他大为害怕,穷搜各卷,没有踪影。
  过了一阵,仍旧在汉书第八卷中找到纱女,页数也不差。因此,再拜说:“发誓不再读书。”
  女才下来,与他下棋。并说:“三日内赢不了我,我就再离你而去。”
  到了第三天,忽然赢了女子两个子,女才高兴。交给他一把弹奏的乐器,限他无天弹会一个曲子。他手里弹着,眼睛看着,无暇顾别的。随着手指,应着节拍,不觉得弹唱起来。女子于是每天与他饮酒,娱乐,他也就忘记了读书。女子又鼓励他出门,交结客人。
  从此,他开始风流倜傥起来。女子说:“你可以去试试了。”
  郎一天夜里对女子说:“凡男人和女人同居,就生子,可于你同居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生子呢?”
  女子笑着说:“君每天读书,我原说没什么好处。现在就是夫妻这一章,你还没有看透。枕席两字,有功夫。”
  他吃惊的问:“什么功夫?”
  女子笑而不答。一会儿,暗地里过去,投入她的怀抱。在女子的指导下,他们高兴地交合起来。
  他高兴地说:“夫妻间的乐趣真是不可言传。”于是,见人就说,别人都捂着嘴笑他。
  女子知道后责备他。他说:“钻穴找隙的,开始不可以告人。天伦之乐,人所都有,有什么可隐讳的。”
  过了八九个月,女子果然生一男孩。雇了保姆抚养他。
  一天,女子对他说:“妾跟从君两年,如今生了子,可以分别了。呆久了怕成为君的祸患,那时候会就晚了。”
  郎听说后泪如雨下,伏地不起。哀求说:“你就不念着呱呱叫的小孩子吗?”
  女子也很凄然。过了好久才说:“一定要我留下,应把书架上的书都散了。”
  郎说:“这是你的故乡,是我的性命,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女子也不强迫他,只说:“妾也知道有天数,不得不预先告诉你。”
  先前,亲族中有的人看见此女,没有不为她的美貌惊倒的。但不知道她和谁家结了婚姻。共同来问郎玉柱。郎不会说谎,只默默不语。人们更加疑惑,到处传播,被县宰知道了。
  宰史公是福建人,青少年时中了进士。听到此消息,也想私下见一见她容貌。因而下令拘捕了郎和女子。女子闻知遁走了。史公发怒,只拘捕了郎玉柱。把他剥去衣服,用上重刑,务必让女子自己来。郎至死不语。又拷打他的婢女。婢女略微能说个大概。县宰以为是妖怪,命亲临他家。见满屋都是书,多不胜数,于是当院烧毁,烟结不散,暗如阴云。郎即被释放,到处写信,求父亲的门人,为他伸冤。
  这年秋天,他考取了举人。第二年,他中了进士。可衔恨痛于骨髓。他为颜如玉设了牌位,朝夕祈祷说:“卿如有灵,当帮助我到福建做官。”后果然应验,他以钦差身份到闽地视察。过了三个月,访查了县宰的罪行,把他革职拿问。
  当时,他有一个中表亲,做掌握狱讼的官。其家中有一个小妾酷似颜如玉。于是,郎就用权利和金钱,强娶了小妾。案子了结了,他就当天自己弹劾自己,弃官娶妾回家去了。
  写史的人说:“天下东西,积多了就招徕嫉妒;爱好一物上了瘾,就生魔幻。所谓妖女说,那是读书着了魔。事情虽近怪诞,制止一下,未尝不可。可官吏的暴行也太残忍了!他有私意,更应得到怨毒的报应,唉,有什么奇怪!
  第914篇:天谴
  (原作者:淡淡天蓝。摘自《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
  潺潺的鲜血顺着起伏的地面缓缓流淌,一滴滴溅入了山泉,原本明澈洁净的泉水顿时变得通红暗浊,看上去十分可怖。
  “老天爷……”捂住了嘴,隐身在石崖后的周吉木差点惊呼起来,这分明是一族玛哈沁——那是回疆特有的食人部族,剽悍嗜杀,有落单的人遇上从无幸免——不知是谁倒霉撞见了他们,此刻一群玛哈沁正在山泉边涮洗着死尸,旁边几口大锅架上了柴火烧得热气腾腾,就等着肉食下锅呢!
  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周吉木呼哨一声,带着身边的军士围了上去。幸亏他们此次本是进山巡猎,随身携带的火药枪弹十分充足,很快就把那群玛哈沁打得伤的伤亡的亡,一声呼啸,丢下那些到嘴的“美食”四散逃窜。
  只可惜经过查点,除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无恙外,其余的人都已经被破膛开腹返魂乏术了。细细询问之下,周吉木才知道原来那男童一家就住在附近的山中,男女老少共计十五口,是今天一早被玛哈沁突袭捉住的。
  “你父母兄弟都已死尽,孤身一人怎么活呀?不如随我回军营去吧,等日后慢慢再找户好人家收养你。”周吉木看男童瑟缩可怜的样子,忍不住起了收留之意。
  “不用,我家里有的是银子,我一个人花也花不完!”没想到那男童却摇摇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周吉木心中大奇,山民贫苦,哪里能攒下大宗的银子?只是见那男童言之凿凿,一行人便跟着他去看个究竟。
  果然,按着男童的指点,军丁们在他家的地窖里挖出了大批的金银细软,还有不少绫罗绸缎和古玩玉器。这可不是普通山民家所能有的东西呀!
  周吉木不禁起了疑心,尽管因为那男童年纪幼小讲得不甚清楚,但经过再三盘问,周吉木也渐渐听出了端倪。
  原来这家人竟然都是以劫盗为生,每次行劫都挑离家百多里的地方,得手后便将对方全数杀死灭口,然后把尸体和车辆一起投入深涧绝谷之中。至于抢回来的财帛则深藏在地窖中,隔上一两年,再伪装成商贩远赴他处贩卖,所以多年以来虽然杀人越货无数,却从未败露。
  “……”
  知道了内中的情由,周吉木不由打了个冷颤——看来这家人遭玛哈沁灭门可不是无缘无故的,而且偏偏还留下一个活口,让别人知道他们召祸之由,恐怕真是冥冥中自有天谴了。
  虽然后来那个男童因为年纪太小而被赦免了,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在一次意外中坠崖身亡,尸骨无存。
  第915篇:屋魇
  (原作者:淡淡天蓝。摘自《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
  笃笃、笃笃、笃笃……
  断续的敲门声其实并不算太响,但在静夜里听起来却也十分刺耳,不过屋主李东白倒是并没有被这声音惊醒,因为在此之前,他早已警醒过来,正睁大了双眼望着帐顶怔怔出神。
  搬入新居已经快一个月了,从住进来的那天起,每到子时,便会有敲门声响起,惊醒睡梦中的一家人。而当大家呵欠连天地跑去开门时,门外却空荡荡地并无一人。
  最初还以为是有谁在恶作剧,但几夜在屋外埋伏,却始终未见到任何人影,更为出奇的是,那些埋伏在门外的仆人信誓旦旦地说,敲击声分明是从门内传出来的。
  这样家里闹鬼的流言就在下人们中间传开了,到月底结工钱的时候,便有好几个丫鬟仆妇提出辞工。才满周岁的儿子也被每夜的敲门声挠得不能安眠,胖胖的小脸急速消瘦了下去。妻子心疼不过,带着儿子独自回了娘家。
  现在诺大的宅院里剩下的,除了李东白也就只剩几个老家人了。而敲门声却每夜还在持续响起,丝毫也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低低的,轻轻的,却是阴魂不散,无日不起。
  因为旧宅早已出售,所以李东白现在暂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搬离,何况那几个辞工的仆佣早已将李家闹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即使他有心将这所宅院贱卖出手,一时也找不到买主。好在妻女有岳家照顾,横竖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李东白索性硬着头皮在这宅院里苦捱了下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后,天气渐渐转凉入秋,这一年的秋天雨水仿佛特别充沛,竟然接连下了将近百多天的雨,终于在某个风雨之夜,大门西侧的墙倒圯了,在请工匠来修复的时候,从乱砖堆里捡出了一个小木人。仔细察看,木人的雕工颇为粗糙,五官模糊,右手高高举起,背后还贴着一张符录。
  “喔唷,看起来是老爷你得罪了造房的工匠了!”领头的匠作将小木人拿在手里稍一端详,便惊呼起来。
  李东白诧异不已,忙追着询问,才得知原来这是在工匠行中特有的秘技,有时候遇上主人吝啬或是其它什么原因,出于报复的目的,有些工匠便会在墙中埋上这种镇魇之物,有时是一个木人,有时是一盏油灯,作用不一而同,总之均可让住屋的人家宅不宁,甚或人口折损。因为这个法子太过阴损,所以现在已经渐渐失传。
  被工匠这样一提点,李东白倒是想起了,当初造这所宅院,在和工头结算二期工钱的时候,自己曾经拒绝了对方要求追涨工钱的要求,当时那个人就曾咕哝过“小气鬼等着瞧”之类的话,看样子这半年多来的居屋梦魇就是因此而起的罢。
  现在李家已经听不见那恼人的敲门声了,妻子也高高兴兴地带着儿子回到了家,一家三口团聚其乐融融,不过从此以后,无论和谁打交道,李东白都异常谨慎,世上多得是窄心眼的人,有时候为了小小的欲求不满,就使出种种手段作绊,咳,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人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切记切记!
  第916篇:玉红册
  (原作者:馒头老妖。摘自《白话《子不语》- 清.袁枚(整理 + 继续更新))
  所谓的玉红册,就是冥界用来记录阳间的人的善行的登记簿。并不需要有什么特别出格、轰动一时的丰功伟绩,只要是普通人,平常日子里但凡有点可取的微小善行,都会被记载在这个册子上,每逢初一、十五时上奏天庭,就好像是人间官衙里头每个月要呈送一份情况汇报一样。
  其中,最被看重的德行,当首推超过拒绝美色诱惑、怜恤穷人孤苦这两件事。那证据呢?这里有杜诗臣所转述的宝山人朱君一案可供借鉴。
  朱君本名鉴和,宝山县罗溪的世家之子,年轻又英俊潇洒,生性豁达。到他这一辈,家道就比较贫困了,住在一个破屋子里,也能安然自得,唯一的爱好是山水之乐。
  某日,朱君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嘴里絮叨起来。他的妻子正在灯下做针线活,听到后仔细又分辨了下,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就当他是说梦话了。可一连好几天,他都这么自言自语,醒来之后一问,却又一脸茫然。
  那一天,他太太就请来了某位大官的太太周夫人,听听看到底他说的是啥梦话。刚一坐下,朱某又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朱某突然睁开眼睛,大声说道:“咳,我来了好几天,你们还在懵懵懂懂的啊!”
  周夫人赶忙问:“你是谁?”
  回答说:“我姓赵,排行老三,活着的时候是衙门的衙役,死后就在城隍爷手下担任勾魂使者,现在奉命,拿着拘票来抓这个朱鉴和。”
  朱某的妻子吓得失声痛哭,周夫人赶忙制止了她。然后,周夫人又追问,到底城隍爷是什么事情,要拘传朱某呢?
  回答说:“哎,这是前世的因缘啊。他前生叫做殷凤鸣,哥哥死后留下了嫂嫂冯氏,颇有姿色,于是他竟然和嫂嫂发生了私情,两个人还偷偷定下了终身之约。没想到,这个殷某后来背弃了盟誓,另外娶了一个女孩当妻子。他的嫂嫂冯氏又恨又愧,竟然投缳自尽了。现在,冯氏在阴间告状,所以非得拘传朱某到案去对质啊。”
  朱某的妻子就很奇怪,问他:“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干嘛不在前生就报仇,却要拖到今世才来报冤呢?”
  回答说:“这也是有讲究的。但凡自杀者,死后堕入枉死城,没有个三十年,是不能出来报冤的,这是阴间的惯例啊。”
  周夫人就和朱某的妻子咬耳朵商量,想能不能烧点纸钱贿赂阴间呢?
  朱某虽然已经僵卧在床,却听到了这番话,赶忙摆摆手说:“你们别乱说。倘若阴曹地府也跟人间一般徇私枉法,那三界中还有天理吗?”
  朱某妻子知道事情已不可挽回,嚎啕大哭,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朱某(实际是附身朱某的鬼使赵三)就制止她说:“放心,没事了,幸亏他这辈子做过两件好事,救了他一命呀。”
  又问:“玉红册,你们明白吧?”两个女人都摇摇头。
  然后朱某就笑了,“嘿嘿,对头,是我差点晕了。这个玉红册是阴间记录人间善行的簿子,你们世人当然没听说过啦。这个冯氏最开始到县衙去告状,然后又跑到府衙去告,都是因为朱某的名字记载在玉红册上,所以就没有受理案子。然后她又搞到我们老爷这里,也不受理。然后她又百般哀求老爷跟她伸冤,老爷好好跟她说,听不进去,却大声吼着说:『老爷袒护他,就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都院(官名)被她这么一强辩,很不高兴,就同意把朱某拘传来对质一次。又怕派别的衙役来吧,滋扰太大,看我素来耿直,从来不贪他人哪怕一杯水,所以就派我来走了这一趟差事。我带走他后,让他安睡三个昼夜,床头前点的灯,千万不能熄灭。等案子了结,我再把他送回来就是了。”
  又问:“朱某到底做了什么善事,能够在那个册子上留名?”
  回答说:“他在苏州时,一次邻居家的女儿夜半私自来见他,被他拒绝;另一次是在大风雪天救了一位快要冻死的跛脚乞丐。两件事都很繁杂,等他醒来自己说吧。”
  仆人递上烟,摆摆手摇头:“不喜欢这个,就抽点纸烟”。
  片刻之后,言谈自若,然而打了个哈欠,说:“夜深啦,我先走了,等你们商量好了我再来叫他去。”
  然后就喊仆人点灯,声音戛然而止,朱某也就突然醒来了。问他,依然是一头雾水。夫人就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他,并问他那两件善事的情况。
  朱某就详细的说了两件事情的始末,又说道:“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从来没给别人说过,没想到啊,冥中已经被登记在册了,好惊讶啊。”
  天亮,召集亲戚们一起商议,其中有年少好事的几个人,不是很相信这件事,就约好天黑之后一起守在现场。
  到了晚上,果然又发病了,一个少年就壮起胆子喊道:“鬼魅,你敢怎样!”
  结果朱某笑笑就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是请周夫人来说话!”少年人都很惭愧就走了。
  周某就说:“虽然我们都很感激你的盛情,但还是很难答应啊。如果朱某一去不回,那可怎么好啊!”
  那个赵三就回答说:“是这样啊!昨晚我返回县衙,城隍爷张大人,也考虑时间延沓,尸身腐坏,就没法再还魂了,所以就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吧。”
  众人束手无策。“朱某”也思考再三,忽然张开到:“有啦。租船送他直接送到吴门,租个房子,然后拘传他到案和送他还阳,都方便得多。”
  大家也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就定下了日期。临走,家人都恳求他万事照应,赵三也就很慷慨的答应了,只是嘱咐说,等朱某到了苏州,千万别去庙里进香、烧纸钱,不但不能祈福,恐怕还会惹来麻烦。
  于是朱某就去了苏州。刚在旅馆住下,魂魄就被赵三带走了。家人教他,酣睡不答,就像是痴呆了一般。他妻子就守在他身边哭泣,仆人则担心灯灭了,很用心的在坚守着。
  第二天,突然性过来,睁大眼睛说:“累死啦。”然后就叫众人快上茶来。
  然后又起来,跪拜,似乎在答谢谁,絮絮叨叨没完,随即又呼喊送客,咣当一下又睡着了。很久之后才醒来,这次是真的清醒了。就说了自己的经历:
  『我被拘传去之后,有一个白头发老翁在前面引路,就是这位赵三大人了。到达官署,则是一个巍峨壮丽的大宅子,就像是王宫一般。殿上的灯烛,光芒都是绿色的。两边站立的衙役都是牛头马面。等到神明升堂问案,面貌很伟岸端严,我都不敢仰视。有个黑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嘴里嘶叫的很凶。我正害怕呢,就听到堂上大人叫我的名字,白头发老人把我引到案下跪好。
  神明就问:“你有罪,知道吗?”
  “不知道。”
  神明就让我自己去看“照胆镜”,则生前偷嫂子的事情,历历在目,我又愧又悔,却没个地缝钻进去,只在地上猛的磕了几十个响头,额头都碰破了。那个黑衣女人也就继续吼着要求报仇,和我对质了几十句。
  神明就对她说:“凤鸣应该惩罚,不假;但他今生做了两件善事,在玉红册上都有记载,天地都嘉许,所以也就不便对他用刑。不如这样,判令他亲自诵佛经,功德回向给你,助你早日投生转世,你看如何?”
  那个黑衣女人不服,还在嚷嚷。
  神明就怒了,斥责她说:“赏罚自有规定,不是你可以纠缠不清的。再啰嗦,依法你还要倒过来受罚!”妇人哀哭不已。
  神明又说:“你自己丧失节操,也不是没有过错,还不甘心吗?”于是就让衙役记录口供画押,宣布退堂了。
  妇人走出来,还恨恨不已。白头发老翁带着我叩拜之后出来,我就问神明的姓名,回答说是“向忠壮”。
  又问:“那个玉红册是啥样的啊?”
  回答说:“每一页都是用金粉写的字。”』
  朱某回到罗溪之后,某日闲来无事去庙里游玩,去东边廊柱下一看,真的有一座塑像很像是赵三的模样。
  懊侬氏点评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多容易,多快捷的事情啊。人啊,应当彻底的忏悔,然后生发菩提心,立下广大的善愿,功德更是加倍了。天地嘉许他现在的善行,就宽恕了他以往的过犯,这正是天帝爱人的德行之处啊。否则等到灵魂坠落地狱,哪里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呢?每天三次重温这篇故事,可以当做晨钟暮鼓,唤醒迷茫中的众生啊。
  第917篇:金戒指
  (原作者:疯癫转载。来源于网络)
  婧在十几岁的时候,一次和婧爸一起回老家。
  她老家在靠近陕西的某个偏僻的乡下,从公车上下来还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这段路上没有森林和农田,那是大西北特有的荒芜土地和石头山,黄土依傍着绵延百里的石山,只有在远处能看到零星的绿色。
  婧爸带着婧想要趁天黑前赶到婧奶奶家,但是半路上下起了倾盆大雨。还好婧爸及时找到了一个天然凹进去的石壁,带着她躲进去避雨。
  北方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儿功夫,就雨过天青了。婧爸回头叫婧跟上,婧却看见不远的一块荒地中央闪着微光。她实在被吸引的不能自已,于是上前去看。一看惊叫一声回身拉住了婧爸,原来刚才一阵暴雨把不知道那个朝代的一座荒坟冲开了,棺材全部腐朽掉,直接露出里面的骸骨。
  婧爸不愧是老党员,处变不惊,边安慰女儿边仔细察看,后来决定还是把这具不知名的骸骨掩埋好,让他(她)入土为安。
  婧慢慢也放下心来,和婧爸一起劳动,看到这具骸骨应该还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尸骨上披金带银。尤其是骨骸上一只很精美的金戒指,是由一只展翅的凤凰盘旋而成。
  但是婧爸又一次发挥了党员的精神,寸金不拿,也不许女儿乱碰东西。
  经过简单处理,也不能保证它不会再次被冲毁,但是婧和婧爸也算是重新把这座荒坟垒好了。又给它加了几块大石头。
  本来以为这个事件就完结了,可是等到婧他们到了奶奶家的几天后,奶奶决定把自己祖上传下来的首饰分给婧他们几个小姐妹,婧的那一份里赫然有那只凤凰戒指!
  婧拿去问奶奶,奶奶却也说不记得曾经拥有过这样一枚戒指了……
  后来婧给我讲的时候也没有拿出戒指给我看,她说这个虽然有可能是人家报恩送的,但是她也还是有点怕,一直不敢拿出来戴。
  不管怎么说,婧和婧爸总算好人有好报的~!
  第918篇: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原作者:狮子座的龙宝宝。摘自《闲来无事说说我和亲友的一些似鬼非鬼的稀奇古怪事儿》)
  今天讲一个为老不尊,教坏儿孙的老太太,这是贾大姐讲的,这个老太太是贾大姐老家的邻居,所以她们家的那些破事贾大姐门儿清,文中就称这个老太太叫冯大娘。
  冯大娘七十岁左右,说起来也是一个苦命人,她丈夫在她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了一双年幼的儿女,当时儿子才七岁,女儿才五岁。当时的冯大娘还是青春年华,丧偶之后有不少人给她做媒,可是她都回绝了,说自己就守着孩子过活,不愿意改嫁。
  说实话,那个年代,一个年轻的寡妇,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生活的困苦可想而知。贾大姐说那时候周围几家邻居他们都同情冯大娘,所以也就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帮就帮她一把。
  那个年代文革还没有结束,还是大集体劳动,靠工分吃饭的,冯大娘的粮食不够吃,虽然有邻居接济,但那个时候大家都困难,接济也是有限的。所以冯大娘那时候被迫无奈也做出过一些去庄稼地里偷集体的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玉米棒子或者红薯之类的事情。
  虽然也被逮到过几回,但是生产队里都知道她家实在困难,也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弄来批斗,所以冯大娘胆子越发大了,后来还把年幼的儿女也带上跟她一起去偷。
  贾大姐说有一次轮到她父亲晚上在红薯地里守夜,又遇到来偷红薯的,逮着了一看,是冯大娘母子三人。贾大姐的父亲很郁闷,心说我们都知道你家不容易,你本人来偷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你怎么还不满足,居然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来偷东西,俗话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孩子还不明辨是非,这么小就跟着偷东西,长大了还得了?
  所以贾大姐的父亲本来是出于好心,就劝说了冯大娘,哪知冯大娘不领情,愤愤然离开了,从此之后,对贾大姐的父亲视为仇敌。路上见面也装作不看见,走过了还要吐口唾沫以示不满。
  贾大姐的父亲一个男人,自然也不好跟她一般见识,只是后来和队里其他人攀谈时,听其他守过夜的人也讲过,冯大娘还是带着儿女去偷东西。哎,那时候确实太穷了,她孤儿寡母的也确实不容易,大家都说如果以后她的儿女长大了,劳力足了,挣的工分多,粮食分得多,够吃了的话自然就会收手吧?
  可惜大家的想法很美好,而现实却很残酷,后来土地包产到户了,粮食不成问题了,可是冯大娘那两个孩子还是没有金盆洗手。那时候两孩子都十多岁了,不算小了,还是没有改掉偷偷摸摸的习惯。那时候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可是吃饱是没有问题的,犯不着再去偷鸡摸狗了吧?
  也许是两个孩子从小跟着母亲偷东西,这种不劳而获的思想根深蒂固了吧?根本改不了,村里的人时不时被这兄妹二人顺手牵羊,头都大了。
  大家去找冯大娘告状,可悲的是,她不以为然,还说娃儿年龄小,不懂事。她很忌讳别人说偷这个字眼,不承认自己孩子是在偷东西,总是辩解说自己的娃儿是因为好耍,才去拿人家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听到她如此狡辩,大家都没辙了,说实话,冯大娘撒泼是有一套的,村里有人领教过的,别人说多了,她面子上挂不住,就突然爆发了,一把抱住人家的大腿,哭得声泪俱下,说自己不想活了,大家都来欺负自己一个寡妇,是要活生生逼死自己啊。
  总之,那时候淳朴的村里人确实拿她没辙,她就像夜明珠下油锅,又滚又滑,大家确实无奈,如果做得出格了点,落得一个欺负寡妇的名声,这好说不好听啊。
  于是就在冯大娘的袒护下,她的儿女越发夸张,从村里偷到了学校,后来她一双儿女在读中学时都因为偷盗老师以及同学的东西,而被学校开除了。更严重的是,她儿子居然偷了老师家属的自行车,那时候自行车可是奢侈品啊,被抓后,当然开除学籍还不够,还被送到了少管所。
  这下子冯大娘傻眼了,天天在家里诅咒老师以及老师的家属,说他们为啥子要报案,害得自己儿子被抓,简直是黑心烂肠子的。听到她如此糊涂颠倒黑白,村里人都无语了,有的人忍不住劝说她,说你儿子手脚不干净,现在受个教训也好,只好以后出来改好了也就是了。
  可是冯大娘对于人家善意的关心,听不进去,还把人家给骂得狗血淋头,如此好歹不分,村里人也就不敢多嘴了。
  后来她儿子出来后,没过多久老毛病又犯了,在村里偷鸡摸狗,扰得大家不得安宁,后来村里几个年轻人不堪其扰,把她儿子揍了一顿,才稍微消停一段时间。
  后来又过了两年,她的儿子女儿都陆续出去打工了,村里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后来两个孩子又因为在城里公交车扒窃,双双被抓了。
  也算是她儿子有点狗屎运,虽然手脚不干净,但是人才还不错,小帅小帅的,从里面出来后,用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骗到了一个外地来打工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那姑娘还不到二十岁就给他生了个儿子。
  他等儿子半岁后,就把他丢给乡下的冯大娘,自己继续在城里晃荡,后来那姑娘终于开眼了,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就离开了他。
  他怒不可遏,心想煮熟了的鸭子居然飞了,忍不下那口气,加上冯大娘也在他耳边鼓吹,说这种不要男人娃儿的婆娘是欠揍,是没有打好。所以她那脑残的儿子一时冲动,坐上长途车去姑娘家里要人,结果人没有要到,反而他恶从胆边生,把姑娘的老妈给捅伤了。当然这次又进去了,被判了好几年。
  冯大娘这下子是天天抱着孙子在家里咒姑娘的老妈,说怎么那么命大,没被捅死啊?听到她的咒骂,邻居们彻底无语了,感情她还嫌自己儿子判轻了吗?还想捅死,难道要自己儿子捅死人,判死刑她才心满意足吗?搞不懂她的神逻辑。
  儿子的事情还没有搞定完,女儿又出事了,由于和一伙社会混混在一起,染上了毒瘾,为了毒资,她走上了出卖肉体的不归路。在一次扫黄打非活动中,也进去了。
  这下子儿女双双进去了,冯大娘是彻底崩溃了,天天在家里哭了骂骂了哭,可怜的小孙子经常被作得哇哇大哭,后来那孩子三岁的时候,一场急病夭折了。
  冯大娘后来精神失常了,光着身子乱跑,并且在村里见着小孩子就追着打,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她的儿女出来后,都回来过村子里,不过很快就走了,再后来就没有他们的音讯了。
  贾大姐说,如果冯大娘在孩子小时候不带他们偷东西,后来在一些事情上不袒护纵容两个孩子的话,说不定这一切也有可能避免。贾大姐说当时村里人那时候如果抹得下面子不做烂好人,也许情况也不会如此糟糕。
  我想,所以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在孩子面前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像冯大娘这种为老不尊,教坏儿孙这种反面典型要引以为戒。
  第919篇:“扯不烂”传奇
  (原作者:旷野孤行客 。摘自《个人耳闻,可信度很高的鬼故事》)
  这里讲的张天师的故事,和历史上的张天师没有关系,只因为这位高人?(存疑)姓张,又从事的是算命、看相、看风水这一类的职业,他周边的朋友就戏谑称他为“天师”。
  “天师”的外号越传越远,越传越有名,基本上成了这个高人的代号,他的本名知道的人反而少了。
  张天师年龄不大,现在也不过四十吧。我们这座城市,在中国佛教的历史上占据了比较重要的地位,但大家礼佛氛围不浓,倒是多信鬼神。看相算命看风水的能人,可以说是“辈出”,张天师能在这个年龄出名,实在不容易,所以我称他为高人。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注定吃这碗饭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第一,他这人长得比较丑,头上有两个“旋”,因而头发总是梳不整齐;一字眉,深眼眶,小眼珠,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龅牙,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
  第二,他这人绝顶聪明,却对读书没有什么兴趣。虽然没什么兴趣,他的成绩却非常好。他有一个朋友,读高中时,“成绩挨不了他的青(比张天师差得很远)”,最后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张天师在读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就迷恋上了《易经》,读到高三上学期,就不再去学校了,最后也没参加高考。
  第三,他这人比较脏。读高中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他同桌,因为他身上经常有因为不洗澡散发的异味。也没有人愿意和他睡上下铺(让他睡上铺,经常会掉一些脏东西下来,让他睡下铺,上铺的人下床,又没地方落脚)。出名后,家资按百万计,仍给人不干净的感觉。
  按我们这说法,这样的人,才能在看相算命看风水这些方面学到“真道艺”。
  在讲张天师的故事前,先讲另外一个人的故事,权当引子吧。
  这个人姓李,名讳就隐去吧,外号“扯不烂”。说来惭愧,“扯不烂”这个词的具体意思,一直没有考证过,大概是人比较聪明,但做人比较随意,喜欢搞出些别人不理解的事(不好的事情),别人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意思吧。
  在他那个年代,他的家境相对来说是比较优裕的。
  他父亲是乡里供销社的会计,母亲是“卖东西的(售货员)”。在某一时期,能在供销社工作,那是很令人羡慕的。更难得的是,在那“人多力量大”的年代,他只有一个姐姐,可以说是家中一宝了。
  扯不烂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且心思缜密的人;他的母亲,待人非常和气,在“人民群众”当中口碑极好。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扯不烂却既没有他父亲的严谨,又没有他母亲的机变,成天无所事事嘻嘻哈哈。和一般“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不同,他好像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思想,和什么人都玩得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这“比较乱”——打架、偷盗、勒索情况比较严重,至今我都还记得有种叫“车匪路霸”的罪。
  混乱的年代,大部分人的经历是痛苦的,但也有一部分年轻人,能够快意生活。
  因而,社会上多了很多传奇的故事。
  扯不烂本来有两条出路,一条是读书。
  他爸妈想了很多办法,把他送到市里的学校去读书,不过他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天赋。我们这形容一个人不会读书,多戏谑说“读书的时候爬女厕所去了!”。这个扯不烂,初中的时候还真的爬过,被学校留校察看。不是他爸妈,肯定要被开除,勉勉强强,最终混了个毕业。
  另一条就是当兵,这也是扯不烂当时最想做的事情。按说,这个他家也是可以操作的,但他是独子,他妈和他奶奶坚决不同意,只能作罢。
  在家里混了一年多,家里找了关系,把他安排到一个边远的乡里的供销社工作,也算是有个铁饭碗了。
  他爸之所以把他安排到偏僻的地方,是因为怕他学坏闯祸。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到乡下没多久,就认识了一帮“兄弟”。有合作社的(银行)的、农机站的、巡逻队的——大多是父母安排工作的,还有一些“打撇(流氓)”的、偷东西的、不愿做事的,总之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朋友都有。
  因为都是些年轻人,聚在一起,破坏力自然极强。充沛的精力,总需要发泄,因而这些人经常晚上聚到一块,琢磨着谁家的狗长得好,谁家的鸡多。只要被他们盯上了,没有不得手的。久而久之,这伙人成了那小地方的一害,但他们多是家里有点关系的,而且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所以一般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这群年轻人,一起吃吃喝喝了一两年的时间后,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想要寻求更刺激的事情了。
  扯不烂工作的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有条要道经过。在修国道、高速之前,从湖北进入江西的货物,大多要经过那。那属于山高林密的地方,很多路段人烟稀少。
  也不知道从哪个人开始,在那发明了一种抢劫方式(用发明可能有点亵渎这个词了):就是在人少的路边,把一颗较大的树砍断,然后用绳子把它拉住不让倒下,等有货车经过,把绳索一放,树就横在路上,货车自然没办法经过(以前路窄)。
  然后,埋伏在路边树林的人(多是一群)跳到路上,派三五个人逼住司机,其他的人就到车上去搬东西。那个时候,开货车的多是“有单位”的人,因而几乎不怎么反抗。一时间,拦货车“搬东西”成了那司空见惯的事情。
  扯不烂这些朋友里面,本来就有些流氓小偷,怎么可能不去搬东西呢?
  扯不烂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大件,他不敢往家里拿;小件,像罐头、烟酒、日用品之类的,他见得多,要拿,到他爸妈工作的地方拿更方便。不过在朋友几次三番地怂恿下,也跟着去四次,也没有出头,就是去“做个伴”。
  因为参与这事的人实在太多了,大家都认为法不责众,所以对这件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扯不烂父亲听以前的下属说他儿子在外面“乱得不得了”,怕孩子惹出事情来,就通过关系,把他调到了一个离市区不远的地方上班。
  本来这段生活也就告一段落了,谁知道,他以前工作的那地方因为一群人“拦车”打死了一个司机,正好又碰上“严打”时期,一时间抓了好多人,有几个抓进去没多久就被“打靶”了,一时间,参加过的人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南下打工。扯不烂一方面心里惴惴不安,另一方面又抱侥幸心理,认为自己只是去看看,应该没事。
  一天,扯不烂在路上碰到一个朋友(一起参与过“拦车”的)。两个人就坐在河边聊天,聊了一阵,河对岸来了三个人,冲着他们叫:“后生,快来吃支烟,我们想去一下某某地方,劳你们带一下路!”
  听得有烟抽,扯不烂朋友一下子来了精神,就走了过去。扯不烂正好想去撒尿,就没有过去。扯不烂的朋友一靠近这三个人,心里就觉得不妥,连忙对着扯不烂大喊:“快走啊!这几个是来捉人的!”
  原来,这三个人是警察,扯不烂的朋友一下子感觉到了“杀气”。
  扯不烂的朋友话还没说完,就被三个人扭了放倒在地上。
  因为听了太多的枪毙的故事,扯不烂一下子没了命的跑。也没有回家,在外面躲到天黑,然后摸黑走到火车站,扒上一列火车(这个他擅长)逃去了广东。
  他那朋友,就没这么幸运——被枪毙了。
  扯不烂的父母,在家急得不得了,一方面怕儿子在外面受苦;另一方面,又怕儿子被抓住,所以想打听又不敢打听,只能干着急。
  正好,这时候有个算命的到那算命,也是病急乱投医吧,扯不烂的母亲就把算命的先生请到家里(外面人多口杂),打算问问扯不烂的凶吉。
  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把年庚生日报上去后,笑眯眯地问算命先生:“师傅,我这个崽,跟他说女人(做媒),没一个看得上他的,你说我这屋里条件,也没有蛮差,怎么回事呢?你说他有老婆讨么?”
  算命先生听了,笑了笑:“这个表嫂,你没说实事(话)哟!”
  扯不烂母亲仍面不改色,说:“你这个师傅也是,这个哪有实事不实事的!”
  算命先生说:“表嫂,今我就多说两句,你听了莫生气。你今不是来问你的崽的婚姻!”
  扯不烂母亲见过世面,淡淡说:“你说我今想问什么呢?”
  算命先生说:“你的崽今年有一难,这一难还有蛮凶险哦!”
  这话一出,扯不烂母亲一震,心里信了这算命先生八九分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儿子这件事,只有她和她老公知道。于是连忙陪了笑脸问:“师傅,这个事有化解么?”
  算命先生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一些术语(扯不烂母亲自然听不懂),然后解释说:“你这个崽,过得了这个关,日后会大富大贵哦!”
  扯不烂母亲长叹一口气:“还大富大贵,只要他听我们半句话,过得了而今这样的日子,就好哦!”
  算命先生说:“表嫂,不怕你笑哦,我这个人好(四声)点名声,这个事,我要是帮你搞成了,日后呢,你要帮我传一下名!”
  扯不烂母亲连忙说:“这个,我一定会报你的恩!”
  算命先生沉吟了一会,对扯不烂母亲说:“表嫂,你这个崽,而今在南下哦,你快派人去寻,要赶快北上!不是我吓你,你这个崽,南下就是羊入虎口,猪上砧(板),蛮麻烦!”
  扯不烂母亲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说:“这人海茫茫,去哪里寻?”
  算命先生咧了嘴:“表嫂,你不去寻,怎么寻得到?你去寻,不要蛮久,会寻得到!”
  扯不烂母亲心里没底,算命先生又说:“你莫哭,按我来说,你这个崽会没什么事。”
  扯不烂母亲听了这话,连忙抽出两张十块的塞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硬是不收,说:“表嫂,我这个人,只有赚两块钱的命,这里进,那里会出,你拿两块钱给我,我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没办法,扯不烂母亲只能给算命先生两块钱。连夜和丈夫商量,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我们那去宝安的人多,只能去那碰碰运气了。
  在那个年代,普通人通信基本还是靠写信。扯不烂的父亲抄了几个厂的地址(广东的)就开始南下了——他知道扯不烂吃不了苦,在厂里肯定干不长,只能投奔老乡。
  扯不烂父亲干部当久了,也吃不了太大的苦,一下火车就找地方吃饭,一碗饭还没吃完,不经意一抬头,真是又惊又喜,扯不烂也进了这小店来吃饭!原来,扯不烂本来是跟着一个朋友到了深圳,住了几天,和朋友宿舍的一个人发生了点小矛盾,一赌气,借了点钱准备到福建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扯不烂的父亲倒也没有很严厉地批评他——可怜天下父母心,大概如此吧!父子两个商量了很久,才决定让扯不烂到江苏去——宁可信其有,去江苏,应该算北上了。
  不管是巧合还是怎么样。扯不烂朋友住的那一片,后来突然彻查“边防证”,好多在江西犯了事逃到深圳的,都被抓起来遣送回江西了。这个让扯不烂惊出冷汗来了,心里暗暗想,真有发达那一天,一定要去感谢那算命的。
  扯不烂虽然逃过一劫,但他似乎也把人生的幸运全部用完了,接下来便不停走下坡路。
  他这人,吃不了苦,又懒散惯了,工厂的制度他哪受得了?因而多是这个厂做一个月,那个厂做半个月,人家打工都不停往家里寄钱,他呢,到处借钱过日子。认识他的人都说:“他爷老子‘吃多了冤枉(贪污)’,他儿子受‘现世报’!”
  人都是有尊严的,但在生活压力面前,尊严往往变得脆弱不堪。扯不烂因为经常要向大家借钱过日子,自然不敢得罪谁,别人说他,很多时候只能笑着转移话题了。
  在江苏打了三年的工,钱没赚到一分,还欠了一屁股债,没办法,只能回家了(家里这边基本没事了)。
  做儿女的,无论多么忤逆,多么不堪,在父母眼中,都只是误入歧途或一时糊涂,等长大一点后会变好的。扯不烂回家后做过很多事情,都是以失败而告终,他父亲慢慢有点心灰意冷了,与其徒劳无功折腾,还不如让他待在家里,等他成熟了再说。
  偏偏扯不烂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渐渐地学会了赌博。扯不烂父母一看,这样不妥啊!于是商量着给扯不烂娶个老婆——这在我们这也算是一种逼着人成熟的手段。
  我一直有个疑惑,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一些看起来(或者确实)坏坏的男的呢——像我,见证了太多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例子。扯不烂的老婆,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这个女孩子的家长鉴于扯不烂名声太差,本来坚决不同意,但她不惜以断绝和家里的关系相威胁,女大不中留,做父母的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同意了。
  扯不烂结婚后,他爸妈为了让他能够“立岩岸(立业)”,咬牙拿出家里的积蓄,又把家里山林的竹子杉树一次性卖了,凑了钱给他买了一辆“蚱蜢爪”(一种小货车,用一个Z形铁棍发动,跑起来“咚咚咚”响的那种)。这种车子放现在恐怕没有人愿意开了,但在那个年代,也算风光了。
  漂亮的老婆、令人羡慕的职业,人生夫复何求?扯不烂一时意气风发,走路腰都更直了。谁料好景不长,扯不烂拉货,基本上都在矿山上,那个时候矿上现金多,自然免不了赌博了。偏偏扯不烂运气极其差,一年下来,不光没赚到钱,还又欠了一屁股账。
  扯不烂的父亲“打了一世的算盘”,账目上的事情,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加上供销社经常要送货,钱都是由他经手,一辆货车一年能赚多少钱,他清清楚楚。
  过年的时候,找了个机会,对扯不烂说:“人家说‘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是爷崽,我也不想你的钱。不过呢,这车也算是我买的,这过年了,我们账还是要对一下!”
  扯不烂没想到父亲会来对账,一时紧张,脸色有些变了,随口编了个数目。扯不烂父亲什么人没见过,看扯不烂神情有异样,也就笑笑。第二天,到矿上问了几个熟人,把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
  回到家,也不发作,假装不经意地对扯不烂说:“把你的车的钥匙给我看一下!”,扯不烂也没多想就给了。扯不烂父亲钥匙一到手,就发话了:“你昨日跟我说你赚了某多钱,而今钱呢?”
  “都给别人家借掉了”扯不烂还想继续抵赖。
  扯不烂父亲一拍桌子:“哪个借你的钱了?你自己而今都一屁股屎!”不苟言笑的人一发怒,威力自然大,扯不烂这下不敢说话了。
  最后,扯不烂父亲下了通牒:要么改,要么分家,车要收回。
  扯不烂自然答应改,他老婆也在旁边帮说话,说她会“监(督)”着他。
  确实,扯不烂在半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摸过牌。
  据说,人之所以爱赌博,是因为大脑缺少一种令人产生愉悦感的叫多巴胺的物质,所以赌博既是心理需要,也是生理需要,要戒掉是何其困难?熬了一段时间后,扯不烂又偷偷摸摸赌起来了。
  本来他以为,半年没打牌了,手气会变好。谁知道,他的手气更差了。一天晚上,赌红了眼,一下子把车子押掉了(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
  第二天,也没有脸面回家了,索性把剩下的一点点钱拿到市区挥霍了一空。
  几天后回家,也不说话,在床上躺着不吃不喝。扯不烂父母,一方面为儿子不争气伤心,另一方面又怕儿子想不开,心里非常苦。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把他们剩下的一点钱拿出来,又厚着脸皮向亲戚朋友借了一些,给扯不烂买了一辆新车。
  扯不烂父亲,从村里会计做起,过了几十年好日子,人生暮年,却要低声下气去借钱,有时和他关系好的朋友聊着聊着,不禁泪流满面。
  这次,扯不烂也发了毒誓:要是再去赌,不得好死。
  那个时期,能买得起车跑运输,那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扯不烂自觉对不起父母妻子,再加上女儿也出生了,因而做事渐渐开始用心了。一年没到,就把账还了,还存了一些钱。眼看日子一天好似一天,扯不烂又没控制住。这一次,他输得极其干脆,五个钟头不到,钱没了车没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没过几天,一群人就跑到扯不烂家里要账,不给钱不走。扯不烂父亲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气得晕倒在地上,他母亲只能强忍泪水做饭陪笑脸,不是扯不烂姐夫担保,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一时间,这个家成了附近最大的笑话。
  扯不烂父亲为此病在床上,常常气得用手砸床。一天,精神好一些,就叫扯不烂母亲把两亲家叫到家里,交代:“我辛苦一世,被这个‘遭天收的’两下就搞掉了。这个家,搞不成了,你们养了个好女,被我屋里害了,你们快接得她回去,莫耽误了!”
  扯不烂老婆,这个时候还对他恋恋不舍,他父母怎么劝都不回去。最后还是扯不烂母亲发话了:“女子(亲昵叫法),你还是回去啊!我活了几十岁,这样没用的男人,我是头一次看到,莫耽误了你!”
  扯不烂这时失魂落魄,也没有挽留妻子,这样他老婆才决定带了女儿回娘家。

  人大概真的会被气死。扯不烂老婆离家后还没有一个月,扯不烂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受不了这种生活,收了东西到女儿家住去了。
  扯不烂一下子成了我们那父母教育子女最好的反面教材。但不管怎么样,日子总得过。好在他开车技术好,很多人愿意请他开车——仍在矿上装货。
  经历了这么多,扯不烂变得郁郁寡欢,对打牌也有了心理恐惧,平常看都不看。一天,他去找老板结账,以前经常和他打牌的那些人正好又在那赌,他就站在那寒暄了几句。突然,他发现经常赢他钱的一个老板,手里明明拿了一对4和一张6,怎么伸手到口袋里掏了一下钱,牌就变成了4、5、6顺子,他没有作声就出去了。出去以后,就对管炸药的人说:“老兄,我看得某某地方蛮多鱼,你帮我搞两条炸药我去炸一下!”以前炸药没有什么管制,管炸药的人想都没想就给了他四条。
  第二天一早,他捆了四条炸药在身上,外面罩了件大衣就来到换牌的老板家里。
  老板一家正在吃早饭,扯不烂也不说话,端了碗盛了饭就坐下来吃。老板瞥见了他身上漏出的一段引线,一下什么都明白了,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扯不烂抽出烟,若无其事地对老板说:“老板,来吃一支我的差烟!”老板一看他拿出打火机来了,连忙说:“走,走!到楼上去抽!”
  一到楼上,老板先开口:“我赚了你几多,我一分不少退给你!”
  扯不烂拿到这笔钱,又厚着脸皮向姐姐姐夫借了些,买了一辆“四轮”,重新跑起运输来。
  那个时候,他老婆(前妻)还没有嫁,他一心想多赚钱让老婆回来——没钱,也没有脸面开口。于是没日没夜地拉,周围的司机都劝他:“你这样搞不行啊,只要有货就去拉,不管是日里还是夜里,会出事啊!”对于这样善意的提醒,他总是笑笑。
  这样拉了一年多,他没有出事,让他拉货的老板出事了。这个老板也好赌,“扯”了好多钱用掉了,再加上矿石价格暴跌,根本无力偿还工资。这就是人生,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矿场老板为了周转,直接和扯不烂摊牌:钱我没有,而今只有这样,我这里有个“档口(矿井)”,抵成七万块,你要么,你要的话再拿三万块钱给我,你自己开矿自己拉,包你赚钱。
  这个倒真不是矿老板豪爽,而是那个“档口”出的石头,稀有金属含量不高,行情不好时基本上卖不出去。隔行如隔山,其他的人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扯不烂的姐夫又站了出来,劝他把这“档口”接下来,到合作社贷款他来担保(他有熟人)。
  矿接下来后,扯不烂的日子并没有变得好过,反而更抄心了。因为他这矿品质不好,辛辛苦苦一年,也就是赚得到一点钱,和他跑运输相比还少一些。
  他几次想转手,他姐夫总劝他:“少赚点就少赚点,矿在这,你细水长流,怕啥子?”
  有时候,人要发财真是瞬间的事情。扯不烂惨淡经营五六年后,突然有一天(九十年代),矿石价格暴涨,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那“档口”,越往下挖,矿石品质越好。鼎盛时期,一车原石就值两千多块,放一炮就是一万多块钱,而且有多少人家收多少。一时间,扯不烂赚钱就跟捡钱一样。
  两年多后,矿山又被收为国有,不允许私人开采了。但扯不烂的钱已经“赚饱了”,据说有三四千万存款。
  见多了人间冷暖的人,自然会谨慎起来。经历人生大起大落,扯不烂相信“命”了。手里攥着这么大一笔钱,他想投资,又不知道做什么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找个人问问前程。
  一天,他特意穿得脏兮兮(以前干活的衣服)来到一条算命看相集中的街上,走来走去,看到“张天师”在那摆了一个摊子,他就心想:“这个后生(张天师那时才二十几岁)又没残又没瞎,后里巴生(年轻)到这街上混得到一口饭吃,怕是有真本事,我就去这里问一下看得!”
  到摊子前,问:“后生,你这里是看相还是算命呢?”
  张天师反问:“你这个老板是想看相还是要算一下呢?”
  扯不烂笑笑:“我还老板,而今日子难过,到你这里来问一下有什么出路么?”
  张天师也笑笑:“你这个老板还要试一下我的道艺是吧?”
  扯不烂说:“你这是个什么说法呢?”
  张天师说:“什么说法?你这个老板而今春风得意哦,别看你而今穿得邋里邋遢,你钱不得了的‘饱(多)’哦,你要想买,这里你买得起半条街呀!”
  扯不烂心里有点吃惊,仍笑笑:“我要有这么多钱就好哦!”
  张天师摇摇头:“钱是你自己的,别人家拿不走,有几多钱,你心里一个明镜一样!”
  扯不烂不正面搭话,说:“后生,你这里算个命几多钱呢?”
  张天师说:“三十块!”
  扯不烂说:“你这个人就不会做生意,人家这条街都是十块,你怎么要三十块呢?”
  张天师也不急,淡淡说:“这样说,你就去算十块的就是!”
  扯不烂说:“三十就三十,我跟你说实话,这两年我还真是走了点狗屎运,我就想问一下,我这个人主不主财哟(能否保持财富)?”说完就报上了年庚生日。
  张天师拿了一本书翻了翻,沉吟了一会,说:“你问财路,我就说说你的财路哦!老板,你‘走红’的日子才开始哦!而今你这点钱,十年后对你来说,都是点小钱哦!”
  扯不烂笑笑:“你‘打乱话’吧,我有这么好的运?”
  张天师说:“我算是这么算,你怎么听我管不了!”
  扯不烂连忙起身,掏出两张五十说:“那就托你的福,真有这样的日子,我还要来谢你哦!”
  张天师接了钱,装到口袋里,连声多谢都没有。
  张天师的话虽然好听,但扯不烂心里还是有点没底。开矿赚钱,可以说是非常侥幸,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呢?
  没多久,这机会还真来了。
  扯不烂以前的一个朋友,已经一二十年没有联系了。这个人外号“滑油丝”,滑油丝是极其狡猾的意思,一天忽然找上门来。开门见山说:“老兄,听得说你开矿赚了不得了的多钱,而今我朋友有块地,房地产你想搞一下么?”
  当时房地产市场极其火爆,很多人在里面“发了横财”。不过,扯不烂还是一口回绝:“你莫听人家讲得神奇,我而今也就是吃饭不用抄(心),哪里有什么钱?搞这么大的事,我吃不住!”
  扯不烂之所以一口回绝,是因为他借钱借怕了,再也不想欠账。房地产这行业,烧钱很快,他怕他这点钱投到里面去,会“泡都没得起(远远不够)”。而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滑油丝这个人,扯不烂信不过。
  滑油丝为什么会找扯不烂呢?这里面还有些缘由。在我们这小地方,房地产做得比较早的人,大多和政府有些联系。滑油丝说的那块地,本来在那开发是稳赚不赔的——因为政府决定在附近建一个大型的批发市场。不过呢,后来政府班子成员换届,新的领导否定了这个项目。这地方比较偏僻,又没有主干道经过,一下子一个香饽饽变成了烫手山芋。拍下这块地的人于是找到了滑油丝做掮客,希望在信息没有披露之前出售。
  虽然扯不烂一口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滑油丝仍没放弃。经过几番游说,扯不烂的心有点动了——在那个年代,只有做房地产的才能真正称得上“老板”。正好他姐夫这个时候在农村帮人建房子,也算一个小包工头了,两个人偷偷考察了四五次,觉得房子建起来,哪怕卖全市最低价,也是能赚上千万的。
  扯不烂根据他姐夫的预算寻思,把房子建好他也不用借太多钱,即便一套没有卖出去,总还那么多房子在,这个总是跑不掉的。于是下了决心把那地买下来,滑油丝也够意思,一些文件性的东西,都是他跑来跑去,把什么都办得妥妥帖帖。
  等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扯不烂开了车到张天师那去“选日子”。他也不说是开工,只说是自己要在老家造个房子,问哪个日子好。
  张天师想一下,说:“老板,你这个日子,钱要比别人多一点!”
  扯不烂说:“这是怎么个说法?”
  张天师笑笑:“就是个这样的一个说法。”
  两个人会心的笑了笑,于是张天师报了一个日子:“某月某日某时开工,利某个方位。”
  扯不烂一听,就把早就包好的八百八十八块的红包塞给张天师。张天师把红包在手里掂了掂,感受到了其中的分量,又补了一句话:“李老板,你这个事,怕有‘一法法子(点点)’波折,你莫抄心,自有贵人来帮扶哦!”
  听了这话,扯不烂心里有一点点担忧。毕竟算命看相的人多挑好的说,到底是有点波折是真话,还是有贵人帮扶是真话,他心里没底。不过,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做!
  隔行如隔山,这房子一开建,扯不烂才发现这中间“水深得不得了”,他这是被滑油丝挖了一个大坑。
  为什么这么说呢?一个是这块地是有期限的,他要是一年半没把房子建好验收,要罚款;二个是房子一开建,要钱的地方多得不得了,城建、城管、设计院、拆迁办等等等等,都是要钱开路;更麻烦的是附近的村庄的人趁机敲竹杠,强揽工程,而且他们开什么价必须得答应,不然停水停电封路。这样一算下来,扯不烂姐夫当初的预算,还不到实际的百分之六十。
  勉勉强强把五栋楼建好了三层,扯不烂的钱就“空了城”。这人都是这样,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一时间扯不烂又陷入了焦头烂额之中,想卖掉没有人要,想建好又没有钱。他姐夫一看势头不对,又从中捞走一笔钱——在利益面前,除了父亲可以信任,其他的亲戚,都得防着点。
  做生意的人,嗅觉都是极其敏锐的,一看扯不烂要倒了,各个供应商纷纷收紧金钱往来关系。
  这时,有个老板打算来接手,说是接手,其实是打劫,只肯出七百万另外送五套房给扯不烂(随便挑)。扯不烂犹犹豫豫,挺了半个月实在吃不消了,也就打算卖掉。
  本来这几千万放到银行吃利息,这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但现在这么一搞,钱只剩下一个零头,他心里自然不舒服。去跟老板签合同前一晚,他一个人跑去夜宵摊上吃螺丝。
  吃着吃着,一个人在他背上一拍,大声叫:“李老板,吃螺丝不喊我!”
  这个人和扯不烂很熟,是乡里信用社的一个“卵样大(很小)”的官,以前扯不烂存钱都经过他的手,因而关系很好。这个人姓晏,爱玩也好帮忙。
  两个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姓晏的官说话了:“老弟,你今心里有事哦!”
  扯不烂连忙说:“我有什么事?你是不是还没吃好,没吃好随便点!”
  姓晏的官员有点微醉,拍着扯不烂的肩膀叫:“好!我喊你老弟,你心不乐意。我就喊你李老板!李老板,我这个人,没钱,也没权。不过说呢,哪个要是看得起我,我可以跟他‘拼生死(同生共死)’!你心有事,不跟我讲,你是看不起我!从今往后,我们就做不认得,做得么?”
  人家这么掏心掏肺,扯不烂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姓晏的官员大手一挥,说:“你要几多钱?”
  扯不烂知道他没有这么大本事,就随口说了句:“两千万怕是要!”
  姓晏的官员一愣:“这么多钱我真没办法!”不过,随后又大手一挥:“不过不要紧啊!我有个兄弟,在当行长,明日我带你去寻一下他!”
  到了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第二天,就和姓晏的官员一起去找行长去了。
  一到行长办公室,姓晏官员连忙介绍:“某某,这个是我的一个兄弟,今来请你帮忙,什么情况我不晓得,要他来跟你说!”
  扯不烂还没开口,行长就把茶倒了过来,一直盯着扯不烂笑,扯不烂觉得奇怪。这时行长发话了:“你硬是扯不烂吧?”
  扯不烂吓一跳,问:“你是?”
  行长依旧一直笑,说:“骗鬼,我你都不认得了?那年在某某地方,我们去偷鸡,你扛(抬)前头,我扛后头,那个老子(头)望风放一铳,打得我一屁股的籽(铁弹),不是你把我背到卫生院的?”
  扯不烂惊喜:“你是‘石脑壳’?”
  行长说:“是呀,你这个背时鬼,这几年死到哪里去了,我们寻你寻几久?人家都说那年你打靶打掉了!”
  两个人一起回忆了一阵当年的事情,说得非常高兴。扯不烂正要谈贷款的事情,行长连忙说:“今不好意思,今还要去开会,明日十点,你还到这里来!”
  扯不烂心里忐忑,不知道行长什么意思,第二天九点多一点就去了办公室。行长早就在里面等他,喝了两口茶,行长说:“某某(姓晏官员),人是个好人,不过呢,他嘴巴内头藏不住事,蛮多事,莫等他晓得!”
  扯不烂这才恍然大悟,然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和行长说了。
  行长大笑:“你是扯不烂,他是滑油丝,比起来还是要差点!”
  扯不烂苦笑:“这一下等(让)这个背时鬼搞到‘氹(水坑)’里,起都起不来了!”
  行长喝了口茶,慢条斯理说:“你这还是因祸得福哦!”
  扯不烂奇怪地问:“这个怎么说?”
  行长说:“那块地,滑油丝先来喊我去买。我还不晓得,我会去买?哪晓得,而今形势又变了,市里马上要修一条路,喊(叫)环城南路,正好在那边上过。只要路一修,那里的房子不得了!”
  扯不烂问:“你怎么晓得?”
  行长说:“老弟,到我这个位置,没点消息,死也不晓得怎么死的呀!”
  扯不烂只能陪着笑笑。
  行长又说话了:“老弟,我跟你说实话啊!亲兄弟,明算账,这个事,搞得!不过,我要参一股,做得么?”
  有行长撑腰,扯不烂求之不得,连忙答应:“你说怎么搞就怎么搞!”
  行长也就不客气要求五五分。
  股份谈好了,行长就说:“屋,你做得去就是,钱,没有问题。我还要派个人到那里去,你不得有想法吧?”
  扯不烂连忙说没有。
  行长派的人是谁呢?是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女的,姓郑。这个姓郑的女的,本来也是银行系统的一个主管,后来为了管理她丈夫(大行长)在外面的投资,就退出了。不过他丈夫后来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两个人就离婚了。
  姓郑的女主管,靠的是真本事做到主管。做事非常有决断,出来后主要在工地做会计(相当于项目经理),对建筑这一块也很了解。
  一到工地,转了一圈,就对扯不烂说:“你以为这是在乡下做屋吧?这样的房子,有哪个会住?都推掉重新做过!”
  扯不烂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和行长说,行长一句话:“她要怎么搞就怎么搞!”
  姓郑的女主管一来,所有那些要钱的单位,都只要一句话就解决了。然后叫了几个社会上有势力的老大,戴了安全帽在工地上转了两天,从此以后,附近村庄的人没有敢再强揽工程了。
  经过行长的运作,房子一直拖到环城南路开工才建好。销售极其火爆,开盘那天,要半夜拿号排队才能买上房子。
  有人感慨:“我有钱还怕买不到房子?”但实际上,在那几年,某些地段好的房子,有钱还真不一定能买上。
  我们这有个说法“钱是寻伴的”,意思是越有钱,钱赚得越容易。扯不烂在那个楼盘赚了多少钱,没有人知道,有各种传说,各种版本,但这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靠着行长的钱,和这个楼盘的经验,不断拿地开发。现在说他富甲一方,绝对不为过。
  有网友评论上一个故事说不相信扯不烂会拥有这么多财富,想知道他的生辰。我只想说,别看我们这个地方小,好歹也是一个地级市,有钱的人,真的不止一个两个。
  不管是命也好,运气也好,反正扯不烂是极其相信这一套的。每次买地,必定会先带风水先生去看,开工什么的,仪式都搞得非常隆重。
  现在社会上很多大人物的故事,多像是“一碗心灵鸡汤”,不断重复他们如何不折不挠抗争命运的事迹,激励我们前行。但扯不烂的经历,就没有那么励志了。他落魄时,和我们平常人一样,惶惶不可终日,不敢有任何奢望。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闪光点,我觉得他绑几条炸药去要回自己输的钱,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也足见他的胆识。如果说成功都是有原因的,这个算。
  第920篇:凶屋
  (原作者:尸身人面2015。摘自《地下职业送葬人,一辈子只做两件事:替死者说话,替活人保命》)
  那个警察找爷爷有事,第二天拿着礼品来到我们家。爷爷酒醒了,难受得在家使劲喝浓浓的花茶,看见这位警察叔叔,都不记得昨天和人家说过话,纳闷的和我说,你爸不是刚当上车间主任吗?咋还学人家收礼了,这可不行。
  爷爷这是老糊涂了吗?人家穿着警服呢?见过警察给车间主任送礼的吗。我说人家是送给你的,爷爷一听,就瞪着我说赶紧收下。然后亲热的拉着警察同志的手,和人家套近乎。
  警察同志说,他叫李志辉,朋友都叫他大辉。
  大辉有一个朋友,在城西有一所老房子,一直租着。
  最近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连续租了三个租客,都退房了,他们说那个房子闹鬼。爷爷带着我随大辉去了他朋友那,他朋友挺胖,脖子短,肥肉一堆,就像肩膀上顶了一个脑袋。
  这个胖子叫二庆,听说爷爷是来给捉鬼的,赶紧递了一颗烟,红着脸说那个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大辉一听就急了,指着二庆说,你想钱想疯了,闹鬼后,还让住人,你这和杀了人家有啥区别。
  爷爷就问到底咋回事?大辉和二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小时候亲眼见过那个诡异的死人,长发垂地,跪在血泊当中。
  那个人死了以后,这个房子就被封了,总有人说,这个房子有人在哭。
  这几年城里建设快,农村打工的人多。二庆缺钱花,就临时拉了水电,租给农民工。前几个月好好的,最近不知道咋的,就开始闹鬼了。

  爷爷听了就笑,说去给看看。到了门口,爷爷拍拍我的肩膀问,命儿,啥味?我抽了一下鼻子,土豆炖粉条。
  进屋以后,看见厨房蹲在两个兄弟,骨瘦如柴、黑不溜秋的。
  其中一个说,说好了50一个月,咋还反悔了。二庆还没有说话,就听见爷爷问,这里有鬼你们怕吗?我觉得两兄弟感觉挺奇怪。
  他们好像避讳这个问题,爷爷也不多问,里面看了一遍,外面看了两遍。
  等完了,爷爷进厨房盛了一碗浆糊糊的土豆白菜,撇嘴说咸了。
  回去的时候,二庆和大辉围着问这个鬼好弄吗?爷爷说把外面的电线,看着太危险。
  这事过去了半个多月,我几乎把他都忘了,放学的时候,看见侯磊的摩托停在门口,进门就听见侯磊和爷爷说大辉朋友那个房子闹鬼的事儿,听了一会才知道那个房子里死了人,死的是租房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死法特别奇怪,跪在地上带着的假发垂地,地上鲜红一片,还不确定是什么东西,只能说不是人血。
  爷爷和侯磊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在城里破案,跑到这来干啥?侯磊求爷爷帮一把大辉。爷爷想了想,就带着我,坐着侯磊的大摩托,来到了城里。
  到城里已经晚上了,侯磊说找个地方先吃饭,爷爷想先看看尸体。
  尸体在刑警队的停尸间,里面阴森森的,一开门就冒出一股夹带着死人味儿的冷气。停尸间挺大,铺着白布的铁架子床,并排放着七八个。
  尸体就有一具,在中间放着,白布把上半身盖上了,露着半截腿和蜕皮的脚丫子,大脚趾上挂着一个标签,写着死者的姓名和年龄,以及死亡原因。
  爷爷围着尸体转了两圈,看了看死者的脚底,连蒙着的白布都没有打开,就问侯磊,明明是电死的,死亡原因咋还写着不明呢?
  侯磊苦笑不已,说爷爷要是没事,来警局应聘一个验尸官吧,死者的确是被电击穿致死,不过因为照片的原因,验尸官还没有下结论。
  爷爷要去老房子那看看,侯磊说去不了,一死人包工头怕担上责任,早就跑没影了。工地停了工,那些民工自发组织,现在十几个人轮班在那个老房子住,等说法。
  爷爷说这些人就是瞎折腾,弄得越大,法医越不敢下决定,到头来死者的丧期都耽误了。干脆撵走得了。
  侯磊说那个不行,包工头一跑,那些农民同志一分钱都没拿到,都是受害者。
  爷爷琢磨了半天,侯磊有些着急,三爷有啥好办法吗?爷爷叹了一口气,说饿了,想吃点东西。
  爷爷在街边吃了一个蛋炒饭,弄了一盘酱牛肉,爷爷看着香喷喷的牛肉,又要了一杯白酒,喝得唠唠叨叨,把侯磊逗得直笑。
  其实爷爷看人挺准,侯磊、董燕、张强这些他帮过的人,都真心对爷爷好,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比爸爸还要和爷爷亲近一些。
  侯磊把爷爷和我送回家,到家的时候,妹妹已经睡了,妈妈终于找到了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哎呦喂,把我烦的…^_^
  第二天,早上就去了二庆家的老房子。爷爷和我走进去,那些民工都斜着眼睛、梗着脖子,对我们充满了敌意。

  爷爷在屋里转了一圈、外面转了两圈。和谁也没有说话,带着我走了出来,找灵宝商店,就是卖死人钱和用品的地方。
  爷爷自己掏钱买了一个铜盆,死人钱,把兜里的钱掏出来,发现不够,就和灵宝商店的老板赊账,老板不同意,最后铜盆变成了一摔就碎的瓦盆。
  回去以后,爷爷就把瓦盆放到门口,把死人钱点着,扔在里边。爷爷说,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过死人还有亲人,最后靠性命得钱,肯定使劲护着。
  爷爷还说知道这些民工不是为钱来的,为了不染上晦气,就从火盆上走过去。
  民工都是讨说法的,因为一直说,是鬼把人整死的,都挺慌张,就从火盆上走了。
  大家走完,脸上都舒缓了一些。这时来了一辆面包车,从副驾驶走出一个人,黑不溜秋却穿的人模狗样,手上戴着一块闪着金光的表,一看就是地摊上十五块一个的那种。
  他走过来,身上还带着酒味,指着地上的火盆说,扯着嗓子喊谁整的,这赔偿金还没拿,就给大柱子烧钱,大柱子能消停吗?你们是不是想和大柱子一起走。
  这家伙看见,就指着爷爷,讪笑着说老家伙你不是说这里没有鬼吗?现在整啥啊,想弄点钱是不是。
  爷爷说本来就没有鬼,就是别让大家走了霉运。这家伙指着爷爷的鼻子说爷爷胡说八道,说大柱子就是让鬼弄死的,还说是业主二庆昧着良心租给了他们。
  想了想又说是爷爷帮着二庆唬弄他和大柱子的。
  爷爷也不解释,让这家伙从火盆上跨过去,要不沾染了晦气,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这家伙和后面的民工交流了几句,听见拿大柱子靠性命换来的钱要晦气,一下子就急了。
  走来就朝瓦盆里吐痰,然后一脚把盆踢了出去,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踢完了,说爷爷是业主二庆派来的人,还大声的嚷嚷,今天业主不拿五万元来消事儿,就告上法庭。

  爷爷冷眼旁观,不一会功夫,二庆就来了,肩膀上那颗大脑袋,蔫不拉几的,手里抱着一个纸袋子,大辉穿着警服陪着,看见爷爷就隔空点了点头。
  嚣张的家伙,看二庆手里有个袋子,就抢了过来。
  袋子里装的是钱,有大票也有毛票。这些民工聚了过来,乐呵呵的数钱。一会钱数出来了,有三万块。
  领头这黑不溜秋的家伙当时就不乐意了,用手指点二庆的脑门,大声说,不是说好五万块吗?你不是文化人吗?咋他妈还不识数了,收房租的时候你不是挺会算的吗!
  二庆不敢回话,就一抽一抽的哭了起来。大辉说你们差不多得了,这钱还是我们四处借的,二庆的父母身体都不好,他本身就是汽修厂的工人,一个月才挣五百块?这事都没敢和他父母说,你们这是要逼死他吗?
  黑不溜秋的家伙,指着大辉说,你挺横啊,你们杀人还有理了。
  大辉说我们没有杀人,刑警队正在调查。
  明知道有鬼还把房子租给我们,这就叫杀人,好啊,这三万块我不要了,咱法院见。
  大辉被说的不吱声了,二庆不想让这个事情去法院,他见到了那个场景,人跪在血泊中,长长的头发垂在地上。
  大柱子一个民工,弄个女人的假发戴在头上干啥。二庆觉得这就是鬼干的,心中有愧。

  看着大辉不说话,黑不溜秋的家伙得意的不行,说这两天赶紧准备。
  爷爷突然走过去,拉着那个家伙,小声的说,这事要是见了公堂,你们一分钱也得不到,大柱子是电死的,死了以后还被按在地上,电死的人没血,地上用的红色颜料。
  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听见爷爷这么说,咬着嘴唇不说话。
  爷爷拍了拍那家伙的肩膀,年轻人,这靠命换来的钱,叫死人钱。死者要是有父母,就用来孝敬父母。要是有儿女,就赡养儿女,其他人要是用了,是会死人的。
  那个家伙黑着脸,让爷爷别胡说八道。爷爷从钱袋子里拿出一百块,这钱算你花的,给大柱子买个花圈,封挂鞭炮,你可能会碰到点事儿。你要是不怕死,就跟大柱子多要点,也潇洒一回。
  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被爷爷说的怕了,就招呼着民工去吃饭,说他要请客。
  老房子就剩下我、爷爷、大辉和二庆。二庆还腻腻歪歪的在哭,大辉和爷爷道谢,说不能招呼爷爷,爷爷说没事,我们去买花圈和鞭炮。
  回来的时候,侯磊带了几个同事在这,他们再确定一次现场,这个案子基本就定形了,是敲诈勒索。
  大辉问咋回事?侯磊说刚才那个很嚣张的家伙。在一个月前,就买了假发套。他和大柱子合租,不想出钱,又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二庆家闹鬼的事儿,就扮鬼把二庆家的租客吓跑了。
  侯磊叹了一口气,说扮鬼的事情最多就是一个恶作剧。接下来性质就恶劣了。老房子的电出了问题,大柱子上房修,结果发生了不幸。
  后来那个家伙回来了,他不但没有及时报案,反而破坏了现场,试图以遇鬼为理由,勒索二庆。
  大辉了解了来龙去脉,和侯磊说,磊哥,二庆这事要私了。
  侯磊说这事性质恶劣,没法私了。这件事情是因为二庆私自架设电线,属于违规操作。
  大辉说赔偿没事,要是不赔偿,二庆这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爷爷要封一卦鞭炮,工作人员不让,爷爷就去了十字路口,嘴里念叨着,大柱子你们都是兄弟,有啥错的地方,心里也别埋怨。你该上路就上路,一路走好。
  我问爷爷,那个家伙花了大柱子的钱会有报应吗?
  爷爷说那钱还没判给大柱子,不算。年轻人走错一步,罪不致死。大柱子已经原谅了那个家伙。
  我连那个家伙的名字都不知道,爷爷却救了他。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说,真想教训那个家伙一下。
  爷爷笑了,说那活是警察的。
  第920篇:凶屋
  (原作者:尸身人面2015。摘自《地下职业送葬人,一辈子只做两件事:替死者说话,替活人保命》)
  那个警察找爷爷有事,第二天拿着礼品来到我们家。爷爷酒醒了,难受得在家使劲喝浓浓的花茶,看见这位警察叔叔,都不记得昨天和人家说过话,纳闷的和我说,你爸不是刚当上车间主任吗?咋还学人家收礼了,这可不行。
  爷爷这是老糊涂了吗?人家穿着警服呢?见过警察给车间主任送礼的吗。我说人家是送给你的,爷爷一听,就瞪着我说赶紧收下。然后亲热的拉着警察同志的手,和人家套近乎。
  警察同志说,他叫李志辉,朋友都叫他大辉。
  大辉有一个朋友,在城西有一所老房子,一直租着。
  最近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连续租了三个租客,都退房了,他们说那个房子闹鬼。爷爷带着我随大辉去了他朋友那,他朋友挺胖,脖子短,肥肉一堆,就像肩膀上顶了一个脑袋。
  这个胖子叫二庆,听说爷爷是来给捉鬼的,赶紧递了一颗烟,红着脸说那个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大辉一听就急了,指着二庆说,你想钱想疯了,闹鬼后,还让住人,你这和杀了人家有啥区别。
  爷爷就问到底咋回事?大辉和二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小时候亲眼见过那个诡异的死人,长发垂地,跪在血泊当中。
  那个人死了以后,这个房子就被封了,总有人说,这个房子有人在哭。
  这几年城里建设快,农村打工的人多。二庆缺钱花,就临时拉了水电,租给农民工。前几个月好好的,最近不知道咋的,就开始闹鬼了。

  爷爷听了就笑,说去给看看。到了门口,爷爷拍拍我的肩膀问,命儿,啥味?我抽了一下鼻子,土豆炖粉条。
  进屋以后,看见厨房蹲在两个兄弟,骨瘦如柴、黑不溜秋的。
  其中一个说,说好了50一个月,咋还反悔了。二庆还没有说话,就听见爷爷问,这里有鬼你们怕吗?我觉得两兄弟感觉挺奇怪。
  他们好像避讳这个问题,爷爷也不多问,里面看了一遍,外面看了两遍。
  等完了,爷爷进厨房盛了一碗浆糊糊的土豆白菜,撇嘴说咸了。
  回去的时候,二庆和大辉围着问这个鬼好弄吗?爷爷说把外面的电线,看着太危险。
  这事过去了半个多月,我几乎把他都忘了,放学的时候,看见侯磊的摩托停在门口,进门就听见侯磊和爷爷说大辉朋友那个房子闹鬼的事儿,听了一会才知道那个房子里死了人,死的是租房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死法特别奇怪,跪在地上带着的假发垂地,地上鲜红一片,还不确定是什么东西,只能说不是人血。
  爷爷和侯磊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在城里破案,跑到这来干啥?侯磊求爷爷帮一把大辉。爷爷想了想,就带着我,坐着侯磊的大摩托,来到了城里。
  到城里已经晚上了,侯磊说找个地方先吃饭,爷爷想先看看尸体。
  尸体在刑警队的停尸间,里面阴森森的,一开门就冒出一股夹带着死人味儿的冷气。停尸间挺大,铺着白布的铁架子床,并排放着七八个。
  尸体就有一具,在中间放着,白布把上半身盖上了,露着半截腿和蜕皮的脚丫子,大脚趾上挂着一个标签,写着死者的姓名和年龄,以及死亡原因。
  爷爷围着尸体转了两圈,看了看死者的脚底,连蒙着的白布都没有打开,就问侯磊,明明是电死的,死亡原因咋还写着不明呢?
  侯磊苦笑不已,说爷爷要是没事,来警局应聘一个验尸官吧,死者的确是被电击穿致死,不过因为照片的原因,验尸官还没有下结论。
  爷爷要去老房子那看看,侯磊说去不了,一死人包工头怕担上责任,早就跑没影了。工地停了工,那些民工自发组织,现在十几个人轮班在那个老房子住,等说法。
  爷爷说这些人就是瞎折腾,弄得越大,法医越不敢下决定,到头来死者的丧期都耽误了。干脆撵走得了。
  侯磊说那个不行,包工头一跑,那些农民同志一分钱都没拿到,都是受害者。
  爷爷琢磨了半天,侯磊有些着急,三爷有啥好办法吗?爷爷叹了一口气,说饿了,想吃点东西。
  爷爷在街边吃了一个蛋炒饭,弄了一盘酱牛肉,爷爷看着香喷喷的牛肉,又要了一杯白酒,喝得唠唠叨叨,把侯磊逗得直笑。
  其实爷爷看人挺准,侯磊、董燕、张强这些他帮过的人,都真心对爷爷好,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比爸爸还要和爷爷亲近一些。
  侯磊把爷爷和我送回家,到家的时候,妹妹已经睡了,妈妈终于找到了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哎呦喂,把我烦的…^_^
  第二天,早上就去了二庆家的老房子。爷爷和我走进去,那些民工都斜着眼睛、梗着脖子,对我们充满了敌意。

  爷爷在屋里转了一圈、外面转了两圈。和谁也没有说话,带着我走了出来,找灵宝商店,就是卖死人钱和用品的地方。
  爷爷自己掏钱买了一个铜盆,死人钱,把兜里的钱掏出来,发现不够,就和灵宝商店的老板赊账,老板不同意,最后铜盆变成了一摔就碎的瓦盆。
  回去以后,爷爷就把瓦盆放到门口,把死人钱点着,扔在里边。爷爷说,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过死人还有亲人,最后靠性命得钱,肯定使劲护着。
  爷爷还说知道这些民工不是为钱来的,为了不染上晦气,就从火盆上走过去。
  民工都是讨说法的,因为一直说,是鬼把人整死的,都挺慌张,就从火盆上走了。
  大家走完,脸上都舒缓了一些。这时来了一辆面包车,从副驾驶走出一个人,黑不溜秋却穿的人模狗样,手上戴着一块闪着金光的表,一看就是地摊上十五块一个的那种。
  他走过来,身上还带着酒味,指着地上的火盆说,扯着嗓子喊谁整的,这赔偿金还没拿,就给大柱子烧钱,大柱子能消停吗?你们是不是想和大柱子一起走。
  这家伙看见,就指着爷爷,讪笑着说老家伙你不是说这里没有鬼吗?现在整啥啊,想弄点钱是不是。
  爷爷说本来就没有鬼,就是别让大家走了霉运。这家伙指着爷爷的鼻子说爷爷胡说八道,说大柱子就是让鬼弄死的,还说是业主二庆昧着良心租给了他们。
  想了想又说是爷爷帮着二庆唬弄他和大柱子的。
  爷爷也不解释,让这家伙从火盆上跨过去,要不沾染了晦气,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这家伙和后面的民工交流了几句,听见拿大柱子靠性命换来的钱要晦气,一下子就急了。
  走来就朝瓦盆里吐痰,然后一脚把盆踢了出去,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踢完了,说爷爷是业主二庆派来的人,还大声的嚷嚷,今天业主不拿五万元来消事儿,就告上法庭。

  爷爷冷眼旁观,不一会功夫,二庆就来了,肩膀上那颗大脑袋,蔫不拉几的,手里抱着一个纸袋子,大辉穿着警服陪着,看见爷爷就隔空点了点头。
  嚣张的家伙,看二庆手里有个袋子,就抢了过来。
  袋子里装的是钱,有大票也有毛票。这些民工聚了过来,乐呵呵的数钱。一会钱数出来了,有三万块。
  领头这黑不溜秋的家伙当时就不乐意了,用手指点二庆的脑门,大声说,不是说好五万块吗?你不是文化人吗?咋他妈还不识数了,收房租的时候你不是挺会算的吗!
  二庆不敢回话,就一抽一抽的哭了起来。大辉说你们差不多得了,这钱还是我们四处借的,二庆的父母身体都不好,他本身就是汽修厂的工人,一个月才挣五百块?这事都没敢和他父母说,你们这是要逼死他吗?
  黑不溜秋的家伙,指着大辉说,你挺横啊,你们杀人还有理了。
  大辉说我们没有杀人,刑警队正在调查。
  明知道有鬼还把房子租给我们,这就叫杀人,好啊,这三万块我不要了,咱法院见。
  大辉被说的不吱声了,二庆不想让这个事情去法院,他见到了那个场景,人跪在血泊中,长长的头发垂在地上。
  大柱子一个民工,弄个女人的假发戴在头上干啥。二庆觉得这就是鬼干的,心中有愧。

  看着大辉不说话,黑不溜秋的家伙得意的不行,说这两天赶紧准备。
  爷爷突然走过去,拉着那个家伙,小声的说,这事要是见了公堂,你们一分钱也得不到,大柱子是电死的,死了以后还被按在地上,电死的人没血,地上用的红色颜料。
  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听见爷爷这么说,咬着嘴唇不说话。
  爷爷拍了拍那家伙的肩膀,年轻人,这靠命换来的钱,叫死人钱。死者要是有父母,就用来孝敬父母。要是有儿女,就赡养儿女,其他人要是用了,是会死人的。
  那个家伙黑着脸,让爷爷别胡说八道。爷爷从钱袋子里拿出一百块,这钱算你花的,给大柱子买个花圈,封挂鞭炮,你可能会碰到点事儿。你要是不怕死,就跟大柱子多要点,也潇洒一回。
  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被爷爷说的怕了,就招呼着民工去吃饭,说他要请客。
  老房子就剩下我、爷爷、大辉和二庆。二庆还腻腻歪歪的在哭,大辉和爷爷道谢,说不能招呼爷爷,爷爷说没事,我们去买花圈和鞭炮。
  回来的时候,侯磊带了几个同事在这,他们再确定一次现场,这个案子基本就定形了,是敲诈勒索。
  大辉问咋回事?侯磊说刚才那个很嚣张的家伙。在一个月前,就买了假发套。他和大柱子合租,不想出钱,又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二庆家闹鬼的事儿,就扮鬼把二庆家的租客吓跑了。
  侯磊叹了一口气,说扮鬼的事情最多就是一个恶作剧。接下来性质就恶劣了。老房子的电出了问题,大柱子上房修,结果发生了不幸。
  后来那个家伙回来了,他不但没有及时报案,反而破坏了现场,试图以遇鬼为理由,勒索二庆。
  大辉了解了来龙去脉,和侯磊说,磊哥,二庆这事要私了。
  侯磊说这事性质恶劣,没法私了。这件事情是因为二庆私自架设电线,属于违规操作。
  大辉说赔偿没事,要是不赔偿,二庆这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爷爷要封一卦鞭炮,工作人员不让,爷爷就去了十字路口,嘴里念叨着,大柱子你们都是兄弟,有啥错的地方,心里也别埋怨。你该上路就上路,一路走好。
  我问爷爷,那个家伙花了大柱子的钱会有报应吗?
  爷爷说那钱还没判给大柱子,不算。年轻人走错一步,罪不致死。大柱子已经原谅了那个家伙。
  我连那个家伙的名字都不知道,爷爷却救了他。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说,真想教训那个家伙一下。
  爷爷笑了,说那活是警察的。
  第921篇:德不配位——【压不住】【风水太好】
  (原作者:天下十三州9。摘自《姑妄听之------不信鬼神的人复述鬼故事》)
  【压不住】
  这是我一个朋友老乡的故事。
  他家祖传看风水,解放后停了一段,文革结束,他爷爷重新拾起这个行当。
  因为看风水,他家提前进入小康。80年代初,他老家火化政策执行不严,他爷爷看自己身体越来越不行,决定给自己找一块风水宝地,好保佑自己最喜欢的大孙女发大财。
  专业人士为自己干活,当然很快就找到地方。去世以后,下葬。不料没有半年,旁边干了好长时间的一条河发水,不但泡了他的坟地,而且改变了地貌。老乡的父亲也懂风水,只好迁葬。
  迁葬也是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谁想到很快政府用那块地搞开发。最后只得迁进一个公共墓地,用风水的眼光看,只能算中平。不过进去以后倒是平安了。
  奇怪的是第一个墓地,因为被水泡了,他们转卖给村里一家穷人。不到几年的功夫,那家发财的发财,上大学的上大学而且地貌也逐渐转变回去了。
  看来风水还是要以福气作为基础,福气是因,风水是果。

  【风水太好】
  这故事还是老爷子的。不过我也亲身经历了一点。
  我说过,这老爷子既信佛也信道。风水应该就是道家的吧。
  他有时候会帮人看风水,纯属于朋友帮忙性质的。但是他只看阳宅,不看阴宅。
  下面是老爷子的叙述,加上我一点描写。
  大概在2009年。有一个人,我们叫他甲,托老爷子的女儿牵线,请老爷子去看风水。老爷子在他家看了一回。告诉甲,你家风水好极了,东西摆设也肯定是请人看过的,很不错。赶紧找房搬家吧。
  把甲说糊涂了。
  甲只好说你老人家给看看,还有什么改动没有。老爷子就说了一个字:笑。
  甲的脸色立时变了。说我没干过坏事啊。你老人家给想想办法。老爷子叹口气说我只能保你一年,你趁这功夫赶紧搬家。
  甲答应下来。老爷子告诉他;举头三尺有神明。搬家只是权宜之计,你要不改,谁也没办法。
  老爷子于是做法了。怎么做的。我不在现场不知道。总之最后的结果。是老爷子拿回家一个小香囊。
  后面我就该出场了。一天我去老爷子家,老爷子把上面的事跟我说了一遍。然后说你帮个忙吧。我说:什么啊。老爷子拿出香囊说;你晚上子时(11点到1点)找个僻静的路口,把它烧了吧。我说这是小事,不过您的告诉我为什么啊。
  老爷子大意说,甲做生意大不规矩。家里风水有这么好,德不配位,妖孽滋生。甲这些天睡觉,梦里不是听见哭声,就必然听见笑声。这香囊里是xxx。其实与人无害。不过甲既然信这个,叫他晚上去烧,只怕时衰鬼弄人。
  于是我就得到了一个玩火的机会。
  不过甲也是该着。他都找好房子了,时间一长,再加上那一段有点忙,没有搬家。2010年他出了车祸。还好只是骨折。出院之后,立刻搬家。
  不过老爷子和我说。他做生意还是不规矩。只不过新家的风水没有那么好,所以看起来没什么事了。其实一报还一报,钱财悖出悖入。甲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第922篇:画师
  (原作者:馒头老妖。摘自《白话《子不语》- 清.袁枚(整理 + 继续更新))
  有个安徽人叫做鲍打滚的,是个画师,但奇特的是,他能给已经去世的人画像。哪怕逝者已经去世了十几年,他往那个逝者的坟头上趴下去打个滚,闭上眼睛想一会儿,坐起来提起笔就开始勾画,然后上色、渲染,弄好之后把画像给逝者的子孙、亲戚一看,没有一次不是让大家惊叹画得太像逝者了!
  不少为人子孙的,思慕祖辈,却再也无法见到先辈的容貌,就都喜欢跟这位鲍大师套近乎,所以四处都争着抢着邀请他去作客,身价也节节高升。
  不过鲍大师倒不注重打扮,一件黑色的大布褂子,早就破旧了,还照样穿着,估计是经常要躺在地上打滚,所以也就懒得收拾了。
  不过鲍大师有个小爱好,就是把画像挣来的钱花在饮酒作乐上,每年给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们贡献不少,行为放荡不羁,许多君子都很看不惯。
  某天,皖北有个谢某,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有个哥哥在京城当个小官。某天恰好遇到鲍大师,就邀请他到自己家里,请他为自己的先父画像。
  鲍大师就按照老办法给他画了一幅,果然非常传神,唯一奇怪的是,画像上的人,下颌骨下有一道八字形的血痕,有点莫名其妙。
  谢某就问自己的母亲,原来是他的父亲当年因为公事出了岔子,被关进刑部大狱,害怕被审判,就自己用一根黑色的绳子自缢而亡,所以才有这道痕迹。
  还有个问题,画像上的人带的官帽顶子上是蓝宝石的,而他的父亲去世时不过是个八品小官,这个也有点说不通。
  但第二天,谢某的哥哥的书信写来,说到最近朝廷覃恩普封,自己也为父亲申请了追封,现在他的父亲是三品高官啦(清制,官员依其品级不同,朝服的官帽上顶珠的颜色也不痛,八品官应为纯 品官则用蓝宝石。 覃恩,是古代帝王在不特定的时刻,相当于对天下官员发个大礼包,每个人按照自己的官品给予封号,如正八品被封为“修职郎”,并可给予该官员的先祖同样给予相应的封号,在世的叫做封,已去世称为赠。另外,对于某些已经去世的官员,对其给予名义上的升官晋级,也属于覃恩的一种),这样才发现这个鲍大师果真了得,画像居然还是与时俱进的!
  又一次,兴华这个地方出了个姓陈的大孝子,名为陈嘉谟,是清朝开国时当上的生员。陈某的父亲,与一个晒盐的商人为海滩边上的地皮发生争执,最后打起了官司。
  那个盐商输了官司,对陈某的父亲恨之入骨,于是就在他父亲有一次去那个海滩办事时,纠集一群家丁去殴打他的父亲,却不想乱中出错,一脚踢到了盐商的儿子身上,不就就死去了。
  于是盐商就报官,诬陷说盐商的儿子是陈某的父亲打死的。官司持续了两年,盐商四下活动打点,最后定谳,认定是陈某的父亲为了把持食盐生意,殴打杀人,应该处斩。陈某号啕着去上级衙门申诉,谁也不理他;又想去京城告御状,却想起来秋决就快到来了(清代,将判处死刑的犯人集中在秋天呈报给皇帝批准,再执行死刑),恐怕来不及了,就跑到庙里去向神祈祷,也没效果。
  于是只得日日夜夜仰天长啸,眼睛都哭肿了。后来,听说巡按御史将到扬州视察,于是就在神像前刺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写下了鸣冤的状纸两份,一份藏在怀中,一份捧在手里,都用油纸仔细封好(防水之意),外面写上标题。
  状纸的内容很长,历数了那个盐商横行霸道、官吏贪赃枉法、父亲被冤屈等等,最后一句是:“与其父亲死而儿子也跟着殉难,不如儿子先死,父亲也许还能因此有一线生机”,让人看得不禁眼眶一酸。状纸写好后,穿着生员的服饰,站在河边。等到巡按御史大人乘坐的官船,一路鼓乐敲打顺流而下、两岸大小官员跪在岸边迎接时,这位陈孝子趁人不备,忽然从围观群众中跳了出来,口中大呼冤枉,挥舞着手里的状纸跳入河中淹死了。
  巡按大人立即命人捞救,还立下了悬赏,费尽力气找了三天也没找到他的遗体;一直打捞到瓜洲口,还是一无所获。第二天,巡按大人穿着素服(葬礼上穿的素色衣服,通常为白色),亲自在浮桥口祭祀他。
  忽然间,阴风大作,阳光惨淡,大家只见水面上伸出一个指头来,原来这位陈孝子的尸体竟然还是直立着飘在逆流之中的。打捞出水,发现遗体面目如生,但拳头紧握,指甲都深深的嵌入到手心的肉里了;牙关咬紧,牙齿都咬到了牙龈之中;遗体放在岸上,站立不倒。巡按大人大声说,一定替他伸冤昭雪,遗体才扑通一下倒下了。
  然后巡按从他的怀中取出那份状纸,看完之后不胜嘘唏,立刻升堂提审此案,传讯证人、审讯相关人等。盐商交代了事情,于是就立即处斩了那个盐商,把陈孝子的父亲无罪释放,并吩咐当地的地方官,善待他的父亲,并厚葬陈孝子。然后奏明圣上,参劾本案中枉法的几位官员,并请求给陈孝子立了旌表以示表彰,并把他的牌位归入乡里的祠堂,他的事迹记录进当地县志。
  圣旨准许了这些请求,当地人于是就在学宫的西边建立了陈孝子的祠堂,每年春秋两季,官祭和民间的祭祀历久不衰。到了道光某年,正好鲍大师经过那个县,当地人一直遗憾没有孝子的遗像,于是就恳求他替陈孝子画像留念。鲍大师说,天啊,他去世都快一百年了,也太困难啦。而当地人盛情难却,只好试着去陈孝子的坟墓上滚了多次,还是没能画出来。
  鲍大师害怕这一失手,半世英名也丢了,就剪下自己的指甲、头发,刺破手指头用血写了裱文,画了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符箓,在城隍庙里一起烧掉,然后跪拜、作法,折腾了好久,怀揣着纸笔睡在了神像座下,并叮嘱庙祝晚上千万不要来偷看。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只见神龛里头的油灯的灯光忽然缩小了,门外人来人往,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动。两边的门廊下各自走出来一个衙役,一个长得像是山魈,另一个是个矮人,互相作了个揖,然后出门去了。
  片刻之后,只听得敲梆子的声音、击鼓的声音、吩咐拿钥匙开门的声音乱作一团,四个穿着棕色衣服的人来,跪在阶下,似乎在说什么。然后再看堂上,案几上摆好了兵符、宝剑和官印,两边的廊下站着很多拿刀、拿长戟的刀斧手,一看就是个大官的架势。乐声三遍过后,一位神祗头戴金冠、身穿蟒服,在两边衙役的“威~武~”声中走上大殿,端坐在案前。
  只见这个神祗相貌偏老,大胡子、两鬓斑白。处理完公务之后,就问一旁的褐衣人:“陈孝子怎么还没来啊。”
  回答说:“孝子现在是崆峒山的都总管,腾云驾雾也要两千里路程呢。”
  片刻之后,鼓乐大震,两排火炬照亮了道路,小吏大声通报说:“孝子到!”
  神祗弯下腰出去迎接他,非常的礼貌,然后孝子走进来,分别坐在东西两边。陈孝子官服严整,面容也很丰润。上过茶、寒暄过后,那个神祗就说了乡人的心意,并送上了鲍大师烧来的裱文。
  孝子听着直皱眉:“何必呢?”
  那个神祗就说:“同乡情深,想求音容,也是为了后进的学子们立个榜样,供大家瞻仰啊。”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吏,走上来请他去西厢房更衣。一会,陈孝子又回来了,则穿着当时的生员衣服,面貌很清瘦。一会儿又换回来时穿着的那套官服,宾主再拜之后告辞。
  神祗很小心的送他登上车子,再三作揖后才回来。忽然间,堂上灯光通明,依然是寂静无声。
  鲍大师如梦初醒,抽出笔墨就开始画像。天亮之后,把画好的陈孝子肖像给大家看,大家都说与孝子的曾孙很有些神似,而这个曾孙是鲍大师从未见过的。
  有点奇怪的是,肖像上的人没有戴帽子,脖子上也没有领子。原来清朝刚建国时,生员的衣服是用一尺长的布围住脖子,而这块布和帽子在投入激流时都被冲走了,所以在冥冥中现形,依然如同当年壮烈投水时的情景。
  从此,当地人就更加佩服鲍大师的技术啦。
  后来,鲍大师和扬州军营的一个姓李的游击将军关系很好。李将军有个叫做小玉的幼年婢女,与一个姓施的娈童私通,被李将军发现了,于是狠狠的怒叱了他们。
  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居然连夜逃跑了,怎么也找不到,就把鲍大师叫来说:“你有法术,肯定能知道他们在哪里。如果确实画的准确,我重金酬谢;要是你不肯,哼,我就说你是使妖法害人,抓你坐牢!”
  鲍大师不得已,只好就地一滚,提笔就画,画了一道长堤,前面水很浅,还有几行稀稀拉拉的柳树;下有一户渔家,门口还晒着网,屋后反扣着一条小船,船下微微的露出男女两双脚来。
  李将军派人按照图去找,果然抓到了这两个人,抓回来审问几句,竟然直接就把他们活埋了!
  鲍大师听说此事,赶忙拿着李将军酬谢的银子跑路闪人,走到仪征,准备天亮就渡江,晚上又去满足自己的小爱好,住在一个性工作者家里。刚爬上床,就看到那个已经死去的婢女和仆人,搂搂抱抱的从帐子后面走出来,笑着对他招手。鲍大师吓得大呼起来,然后脱阳死在性工作者身上。
  懊侬氏曰:身怀绝技,却不知道收敛,还到处卖弄,不是自己找祸事吗?所谓在大潮上冲浪的弄潮儿最后必定淹死,走钢丝、爬高杆的人也难免最终摔死。更何况明明知道李将军并非善类,还为了钱替他卖命吗?死在性工作者身上,还算便宜他了。至于孝子的风采,正如旭日当空,朝霞映海,英风凛凛,千年犹在,没有一天不活在后人心中。求给他画遗像,本来就是多此一举啊。
  第923篇:打狗行动
  (原作者:牛爬坡。摘自《我的那些真实经历……》)
  想起一九六七年,文革中的那一天。
  学校开批斗会,大同学都去斗校长、斗书记、斗老师,我觉得没意思,私下约了几个小同学,戴上红袖章,拿着红缨枪,站在学校前的小河桥上,拦住过往的行人背毛 语录。
  不一会儿,来了一位大爷,两个红卫兵小将上前,用红缨枪拦住老大爷问﹔〝老头站住,背毛 语录。〞
  那位大爷吓得一哆嗦,忙对两位小同学拱拱手说﹕〝两位小哥高抬贵手,我不识字,不会背呢。〞
  〝老头,你不会背没关系,我们教你背,我们先背给你听,然后你再背给我们听,毛 教导我们,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听明白了没有,就八个字,你可记牢了。〞拦住老大爷的那位同学反复地叮嘱要大爷记牢了,大爷一个劲的点头,表示他已记下了这句最高指示。
  另外一个同学对大爷说﹕〝那你就背吧,背完了好放你过去。〞
  老大爷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俩,小心地背着这八个字﹕〝路线是个铁,铁锯木张。〞
  我那位小同学大吼一声﹕〝错了,路线是个纲,你怎么能说成是铁,你是不是存心篡改毛 语录。〞
  这句话一说出来,把那位老大爷的脸都吓白了,忙小心地问﹕〝铁和钢不是一样的硬么,有什么区别?〞
  大爷这下可把那两位小同学问住了,我在旁边看见这一幕,虽觉好笑,但还是装得很严肃的样子,走过去对老头说﹕〝老头,你是么成份?〞
  〝贫农,祖宗八代的贫农。〞老大爷赶忙回答我的问话。
  〝好吧,既然是老贫下中农,我相信你是忠于毛 的,你可以走了,记住以后不能路线是个铁了,知道吗。〞我忙给老头递眼色,老头连连点头,我挥手叫他赶快走人。
  文化大革命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留给我深刻印象,并能震撼我心灵的事件,却是一次打狗行动。
  那时我们把狗说成是阶级敌人的帮凶,狗专帮富人咬穷人,见了狗是要坚决干净的消灭掉。
  那次,我们将一条大黑狗堵在了学校的教室内,我们六个红卫兵小将,手持木棒,将教室的前后们都关上,慢慢地将黑狗逼到墙角处。
  此时的黑狗龇牙咧嘴,眼睛血红,背脊上的毛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一副与人拼命的样子。
  我见狗这凶样,举起木棒对黑狗吼道﹕〝你他妈的还跟老子们讲狠,你讲狠老子们就打死你。〞
  那黑狗好像听懂了我的话,楞了一下,背脊上竖起的毛立刻收平,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两个前肢,不住地对我们六人作揖。
  这下我们六人都看呆了,手中举起的木棒都放了下来。
  狗见我们的表情,又将前腿跪地,屁股翘起,摇着尾巴,头不住的点地,那情景分明是人求饶作揖嗑头的全套动作,只差像人那样开口求饶了。
  有个小同学问我﹕〝这狗给我们作揖嗑头,我们还打不打它?〞其余的同学都望着我,我再看那狗时,狗眼里含满了泪水也望着我。我的心颤抖了,我分明听到了从狗眼里发出来的声音: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打狗的决心一下崩溃了,赶紧跑过去拉开教室的门,对黑狗叫道﹕〝黑虎,你逃命去吧。〞
  我就这么随口一喊,黑狗夹着尾巴窜出教室跑了。我对那五位同学发表感叹,〝连狗都通人性,我们可不能连狗都不如的再去做一些不通人性的事了。〞
  从那以后,我带着那五位同学不再参与学校的各种打斗行动,我们没事养养鸽子,钓钓鱼,大家都觉得过得很快乐。
  有一次,在钓鱼的路上看见那条黑狗,我猛喊一声﹔〝黑虎。〞没想到那黑狗竟回头望着我们,摇着尾巴显出狠友善的样子。我们都开心地笑了﹔〝这狗子真乖!〞
  第924篇:倒数
  (原作者:薛舞。摘自《心里有鬼——薛舞短篇集结》)
  你看见我, 你看不见宿命。
  心理诊所那女人这样说,说完了之后,闭口不言。满室红莓香。她有一张没有岁月痕迹的脸孔,玄色亚麻长衫下,一段精致的脚踝露出来,让人看过了她的样子,好像深刻的记住了,然后又想不起来。就象这红莓,你记得这香,但究竟有多么香,却不能言说。
  这次走进来的也是一个女人,一个面色灰白的女人。她一定是抑郁并且有强迫症,她正不停的将自己扣子解开,又系上,每一分钟都重复一次,好像很紧张,很热的样子。换成很性感的女人,这会是多么迷人的暗示。但是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都不会被暗示的,因为她的样子只符合神经质的形容。
  因为现在分明是春寒的时候。
  两个不说话的女人,一间小小的诊所,窗外正下冻雨。
  静————
  “我婆婆恨我。”神经质的女人突然开口说。“我不能离婚,我没工作,我的世界只剩下丈夫。”
  而她对面的所谓医生的女人轻啜了一口血红的香茶,并不接话。
  静————
  “医生,你至少和我说说话。”神经质的女人抬头,喃喃问道。
  “穆涵。”红莓女人终于再次开口。这轻轻的一句话,却让那神经质的女人似乎要从沙发中跳起来,膝盖撞到茶几。茶几上的一缸鱼由此打翻,四五条小生灵么由于缺氧扇着腮,蹦了几下,相继死去,但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
  “你怎么知道我叫穆涵?”神经质的女人鼓着死鱼一样的眼睛问道。
  “我现在给你倒数的权力。记住,力量的力。你婆婆不是总是以死相逼么?死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说出来的,说出来,就有听见的,听见了,就有会动手的。如果说,你可以设定一个界限,例如被听见几次,她就要真的死,你就倒数,等你数到一,她就真的死了。”
  穆涵解口子的手停下来了。每次她和婆颇有争议的时候,婆婆就向儿子哭诉,最后总是一句话,我死了算了。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口头禅。她是恨不得她死,但是多少次呢?
  “警察会抓我么?”这是穆涵唯一的担心。婆婆已经是很重,很重的山,恨不得马上移开的山。
  “这是鬼神的约定,不会切入人间的审判的。”红莓茶已经冷了,香气也似乎凝结了起来。“但是你开始倒数别人的时候,你也会被别人倒数,你要记得,这也是鬼神的约定中间的一条。你也有停止倒数的权利,记住,力量的力。规则就是,你也会被别人诅咒的。你给别人定的次数,也是鬼神和你约定的次数。”
  “三次。”穆涵坚定的说。“我不在乎有没有人倒数我。”
  穆涵拿着一串竹手链离开了诊所。手链上三个小指粗细的竹节,就是这个约定么?穆涵有点恍惚。回头看一眼诊所,竟然变成了宠物医院,折返身去隔窗看看,里面日光灯下笑吟吟的少女正在训练一只哈士奇犬,那里有哪个神秘女人和红莓茶的踪迹。但是这手链是真的。
  穆涵的手自此再也没有和扣子亲密过,这手链,给了她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信心。她终于和婆婆平等的坐在桌子上吃饭,并且平视婆婆,之前,穆涵只看得到碗里面的米饭,连菜都鲜少见到。
  本来没有事情的。
  这个时候,穆涵和婆婆的筷子一起夹到了一块鱼肉,有事情要发生的预感在穆涵心里闪过, 穆涵与婆婆的筷子僵在空中,如同比武。突然婆婆的筷子拔了出去,收回自己身边然后又很快的激射了出来,是婆婆冲穆涵脸上抛过来的。穆涵下意识的侧脸,没有筷子丢中她,但是婆婆已经开始哭了起来“怎么会有这种媳妇哦,我死了算了——”
  穆涵心中的怒火爆发出来,过往突然历历在目,觉得再不能容忍的她,咬牙切齿的数着:“3。”
  “喀——”一个竹节轻轻爆裂了,里面飘出来的轻烟,慢慢晃成一个带镰状大刀的具体黑影,飘倒婆婆身边,隐隐绰绰,清楚又模糊。
  穆涵傻了,这个,不是曾在画册上看到过的死神?那黑色袍子,那镰状大刀?她尖叫一声逃到楼上,用被子捂上自己的头。楼下婆婆继续撒泼耍赖的哭着,丈夫的安慰自己的母亲的声音,也一如既往。5年了,自己过了5年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穆涵不想回家。
  六天了,那个死神,一直跟在婆婆周围,没有离开过,她越怕越看见。还有两次。自己设定了的是三次,这个自己还记得,真的和鬼神有了约定了?那个转身就让人忘记的女人,那个转瞬就消失的心理诊所,真的有这样的力量?
  不过她还是要回家,没有钱,没有工作的她,已经没有办法了。但是她刚走到门口,婆婆的哭声就传出来了。门虚掩着,婆婆在客厅的地上哭。穆涵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又去摸扣子。她停在门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失去了回家的兴趣。
  婆婆只有在自己没有道理的时候才在地上撒泼大哭,那么,这次又为了什么?
  婆婆无言了半晌,里面传出来丈夫咆哮的声音:“你说小涵不能生孩子,那么,你一直在她的牛奶里面放避孕药她怎么生的出来?怎么生的出来?”
  穆涵头脑里面轰隆一下,似有雷在她头顶劈过。
  “我死了算了, 我不同意你娶她,你一定要娶。现在这样,是我的错么?”
  “2。”穆涵轻声数,泪水盈盈晃晃中,手链上的第二个竹节应声爆裂,隔着门缝,眼见着死神的刀已经横在婆婆头上,迎着泪光亮闪闪的,那么锋利。
  第一次,穆涵趾高气扬的推开门,眼睛里面那么冷淡。地上的婆婆突然停止了嚎啕,怔了一下,看到这样的媳妇,头高高的抬起,天鹅一样的媳妇,还是第一次。以往她都是丧门相,今天,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是还是让人从心底里面讨厌。
  “回来了。”丈夫淡淡的问,五年的战争,这个家变成了每个人的坟场,不想回来的人,何止穆涵一个。穆涵也淡淡的嗯了一声,这个当初说那么爱自己的男人,并没有象他说的那样,能担待,能保护自己。
  突如其来的啪的一声把这些断想打碎了。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有两个清脆的巴掌印,一个在穆涵的脸上,另一个在婆婆脸上。
  “你居然敢还手?”婆婆全身都在抖,不可置信的问。
  “你先动手的,而且我不止想打你而已,我每天都在想你会怎样死,象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会是怎么样的死法呢?”穆涵全身很冷,但是每一根汗毛都很安静,如果不是有着一段话,几乎都不觉得她说了话。“你千万别说你死了算了,真的会死的。”
  “儿子啊,我做了什么孽——媳妇回来连问都不问我,我打她她还还手...”婆婆开始数说。
  穆涵慢慢的走到冰箱旁边,将里面的牛奶拿出来,她的恨堆积的她已经无法承受。接下来她拧开那牛奶的盖子,走到哭在地上技术要抽筋的婆婆面前,兜头浇下去。
  就象这牛奶冰冻了一切。丈夫也没来得及阻止任何事情,两个巴掌和这冰牛奶,婆婆也忘记了哭泣,牛奶和眼泪鼻涕和在一起,说不出的可笑。最可笑的是我,穆涵想,在这样的家庭里面五年。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坚持。两个女人的战争,是不是一定要到其中一个消失了,才会结束呢?那么就终结吧。她脸上突然有丝残忍的笑,唇色犯青,盯着婆婆,等待她宿命的那句口头禅。
  “我——”婆婆不知道怎么发展自己的情绪,象戏子找不准调门。
  穆涵等她。
  “我——死了算了——”婆婆终于哭了出来,用最有穿透力的声音广播到小区每一角落。
  “1。”穆涵安心的笑了。随着最后一个竹节的爆裂,一起灭亡吧。这个家庭,这个,我搭不起来的世界。
  婆婆好像也看到了刀和死神,她惊恐的做出了反应,她迅速往后爬,一直爬到墙角,但是死神揪住了她的头发,镰状的刀在喉头轻轻一割,没有血,但是很明显,婆婆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妈——”她丈夫连滚带爬的到了自己妈妈的身边,惊恐的发现母亲已经断气了。他抬头看穆涵,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这一刹那间死神已经变成了红色,在眼睛的位置也有红光一闪,转而跟在穆涵身边,带着很重的血腥味。
  “你去死去死去死!”穆涵听到自己的丈夫狠狠的连说了三遍,但最清楚的声音不是这个。
  而是死神冷飕飕的声音也同时在倒数“3——2——1——”
  她也心甘情愿的交出了自己的生命。太累了。
  7月7日新报- 婆媳争吵后双双心脏病发暴毙,丈夫受极度刺激之后开煤气自杀,酿成惨剧。
  看到这里,穆涵笑了。她在心里诊所里面了,不过已经不是人。婆婆坐在对面,却是少女模样。
  “大人,我们都明白了。”穆涵笑得很平和,“现在我们回到该去的地方了,您保重。”“矛,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很清醒的想过当初的事情,我想我现在明白了。”穆涵对着婆婆说。
  “给大人添麻烦了。”从前的婆婆也温和笑着接了话。“的确。盾,我也很累。早就该终结了,我们还斗了那么久。”
  “是该休息了。”喝红莓的女人笑着,一缸美丽的金鱼甩着尾巴,悠闲的游着。手中,赫然是有三个竹节的手链。“把这个还给你们鬼神大人。告诉他,他欠我的要还我。我终结了你们的轮回,本来是逆天的。”
  “感恩不尽,我们先退下了。”穆涵她们的样子越来越淡,终究不见了。
  红莓茶一冷,香就很残忍了。心里诊所好安静。女人叹了口气,手指抹过挂在杯壁上的一滴鲜红,若有所思。
  第925篇:不义之财不可取
  (原作者:侬本猫咪。摘自《浙江鬼事》)
  小时候以为诸暨是金华的,因为和浦江义乌很近。靓听我这么说,扑哧一笑,说:我小时候还以为温岭是温州的,然后温州是宁波的,搞笑吧!
  靓就是诸暨人,她父亲以前是个长途货车司机,后来从牢里出来后便改行做了包工头。靓很少说起家里的事情,也许和父亲坐过牢有关吧~我和她并非同学也不是亲戚,说起来我们的认识颇有渊源。
  我舅舅这个人古道热肠,心眼实在。上世纪90年代,我舅舅出差,开车路过某地,看见公路上一辆货车翻倒了,附近的人全都忙着抢车里的水果,没人管那司机的死活。
  我舅舅看那车的车牌是浙xxxx,想到老乡一场就下车把司机从车里拖出来送到医院。幸亏送到医院及时,要不然那司机可能就失血过多死在路边了。
  这位司机非常感激我舅舅,找到我舅舅的单位一定要当面谢谢他。见到我舅舅后,非要和他认兄弟,我舅舅推却不过,两人就拜了把子。
  这位司机就是靓的父亲。两家人就这样由陌生变熟悉的,逢年过节的时候相互走动。靓比我小一岁,我们就是在我舅舅家认识的。 
  那次车祸让靓的父亲损失不少,好在人没事,要不然靓和她母亲只能喝西北风去了。靓的父亲没什么手艺,只能靠开车吃饭,做司机是有风险,没办法,奔生活就是这样。
  靓的父亲又继续干了好几年,直到她上初中。靓的父亲再次出事。他和两个朋友到福建那边运货,听说福建山很多,有辆外地车翻到在山下,不知道那司机是干什么的,好多钱散落一地,估计是钱包里飞出来的。
  很多过路司机本来想看到车祸就这么开走了,看到满地的钱,再看司机已经快不行了,都停下来捡钱。靓的父亲的同伴心里也开始痒痒了。见同伴也下车去捡,再加上一种大众心里,就是大家都捡,我不捡,那不亏了吗?
  靓的父亲也下车捡了几张放在口袋里。抬头一看,司机还有一口气。靓的父亲后来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司机的眼神,绝望,愤怒,空洞。
  他们捡完后就上路了,谁也没去管那个司机。回来后一个月,靓的父亲就撞死了一个人。说来也蹊跷,浙江的冬天早上雾非常大,但是太阳出来后一般很快就散了。靓的父亲也算是有经验的司机了,车前的两只灯一直开着,车子开的也慢,这样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车祸的。
  太阳露出了半张脸,哪知车前的雾越来越浓,浓的快看不清了,心里也莫名的紧张起来,正在忧郁要不要下去看看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咚”的一声,就撞飞了一个人。
  靓的父亲下去一看,是个老人,真是太晦气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冒出一个人来呢,见四下无人,靓的父亲马上开车走人。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第一次撞到人,而且还把人给撞死了,他哪有这么多钱赔啊!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也只够温饱。
  胡思乱想之下,抱着一丝不被抓到的希望,靓的父亲终日惶惶不安的过着。天网恢恢,警察在按照一个目击证人的口述找到车的主人。被抓后,靓的父亲说,心里非常轻松,好像一块石头落地了一样。我反正没钱赔,只能去坐牢了。
  靓的父亲的同伴虽然没有出现意外却过的非常倒霉,不是生病就是和人打架进了医院,背的不得了。后来他们在马路的十字路口撒了些冥钱,拜了拜,好像好多了。
  不义之财,看来真是不能取。更何况是人家性命攸关的时候,还强取别人财物,真是天理难容。
  靓的父亲坐牢后,我舅舅看她们母女可怜,经常送衣物生活费给他们,我舅妈笑言:看来真是前世欠他们的。
  靓的父亲现在已经出来了,心病难除,再也不开车了。
  第926篇:罚科
  (原作者:袁枚。摘自《子不语》)
  山东有个秀才名叫林长康,到四十岁还未考中举人。有一天,他冒出了放弃学改业的念头,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喊:“不要灰心!”
  林长康吃了一惊,左右不见人影,忙问是什么人。
  有声音答道:“我是鬼,一直跟随先生,守护先生已有几年了。”
  林某想见一见这鬼的模样,鬼不肯;他再三要见,那鬼说:“你一定要见我也可以,可是见了我不要害怕。”
  林某答应了,于是这鬼跪在他面前,一张哭丧脸上流着血,说:“我原是蓝城县卖布的,被掖县一个姓张的谋害,他把我的尸体压在东城门的石磨盘下面。先生将来一定会当上掖县县令,所以我一直伺奉着先生,只求来日能为我申冤。”
  那鬼还预言了林长康将于某年中举人,某年中进士,说完就不见踪影了。
  到了某年,林长康果然中了举人,可是到了那鬼预言中进士的日期却没有考中。林长康叹道:“人世间功名的事情,难道鬼也说不准吗?”
  话还没说完,只听有声音传来:“不是我误报,因为先生品行上有污点。先生曾于某年某月某日与一个寡妇私通,幸而未曾有胎,没有人知晓察觉这件事。可阴间已记下了你犯的这次罪过,并且予以从宽处理,罚你迟二科中进士。”
  林长康听了,悚然动容,从此谨言慎行,修心向善。后来如鬼所言隔了二科才考中进士,最终被授予掖县县令。
  他一到掖县上任,就巡视全城,果然在东城门见到一个石磨盘,推开磨盘,里面真的有一具尸体。他立刻将张某拘捕,坐堂审讯。张某招认了杀人的全部事实经过,终于被绳之以法。
  -----事据《子不语》“山东林秀才”篇
  第927篇:【不穿衣服】【心里受刑】
  (原作者:好大的核桃。摘自《小故事,大杂烩。听着好再来》)
  【不穿衣服】
  我一朋友小表弟的事。
  他小表弟从生下来就有个毛病,最恨衣服了。在医院就开始,只要给他穿衣服就哭,不脱下来能哭得抽过去那种。盖被子没事,拿个单子之类给他裹起来也没事,就是别给穿衣服,可以穿鞋。
  慢慢长大点,可以抱着出去,那不能光着屁股呀,也只能裹上。后来长牙了,大人觉得再不穿衣服不好,硬给穿上,他连撕带咬的(对衣服),牙龈都咬出血,哭得惊天动地,接近于昏迷。
  大人没办法也就随他吧。当然各种找人给他看—— 因为以后上幼儿园总不能光着屁股或者裹着被单去—— 但是从科学角度,医生也查不出他的问题;从灵异角度,找了不少人,除去骗子不说,其他人也看不出问题。
  一耽误就耽误到5岁,这样肯定上不了幼儿园,就家里老人看着。小表弟挺聪明挺听话,除了不穿衣服一切都和别的孩子一样。老人教给数数啊认字啊什么的学得也挺快。
  只有问他为什么不穿衣服的时候,他才会傻呵呵的看着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家里人都愁坏了,幼儿园可以不上,以后得上小学啊。这种情况怎么办呢。
  我朋友的舅舅,也就是小表弟的爸爸,他的一个朋友开了一个采摘园,在他们城市的郊外,开车大概得一个来小时。某天叫我朋友舅舅去玩,他就带着一家人去了。
  所谓一家人是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我朋友的姥姥姥爷,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当时是夏天,小表弟照例光着屁股。他爸的朋友也看习惯了,逗了他一会就去忙自己的。
  玩了一会,我朋友的姥爷要去厕所,他老头不能和小孩一样,不可以随地大小便啊,于是问厕所在哪,结果他一去厕所,小表弟也要去。
  小孩就是凑热闹,于是祖孙俩人往厕所的方向走。我朋友姥爷爱钓鱼,祖孙俩人走着看采摘园外面,这个方向外几百米有条小河,老头想去看看,于是带着孙子就出了园。
  采摘园和小河之间是一片荒地,俩人边聊边走,走了大概二三百米,忽然小表弟不走了,很着急的蹲下挖土,并且叫他爷爷一起。他爷爷还说咱不玩土,脏。小表弟很焦急的要求一起挖,不要怕脏。
  爷爷疼孙子,想就陪他玩会吧。玩了两下爷爷一看不行,怎么呢?孙子挖得很疯狂。平时手指头碰一下都要哭半天,现在手都流血了居然还很兴奋地挖,老头赶紧给抱起来了。
  然后小表弟拼命挣扎,还要下来挖土,爷爷肯定不让啊,硬抱着往回走,小表弟那个哭啊,走不多远就哭抽过去了。吓得爷爷抱着他赶紧跑回去。回去大家赶紧急救,好在他总抽,家里有经验了。
  很快救醒过来,他还要去挖土,他爸,也就是我朋友舅舅觉得这么闹,在朋友面前很没面子,打了他几下。旁边的朋友肯定得劝。同时和小表弟说咱不去玩土,脏,叔叔这好多玩具呢,我带你玩去。
  小表弟撒泼打滚不同意。老人舍不得打,问他你干嘛非要玩土啊,小表弟说我在下面呢,我在下面呢。
  大家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看实在劝不住,他爸的朋友就说要不带他去挖一会吧。问小表弟,说叔叔给你挖你看着行不行?小表弟同意。
  他爸朋友的本意是小孩爱挖土,自己给他挖出来点让他玩,这样是松的土,不伤手。于是去后面拿了把铁锨,出来就要挖,小表弟不干,一定要去刚才的地方。去就去吧,挖了几铁锨,觉得够他玩的了,人家就停了手。
  小表弟很着急,让继续挖,那个叔叔只好继续,他爸过意不去,说我来吧。眼看挖了半米,还不叫停,他爸不干了。小表弟哭得啊,爷爷舍不得,叫他爸继续。
  一干到就到中午了,也不叫回去吃饭。他爸的朋友看不下去,过来给帮忙。这样又干了一个来小时,忽然坑底发现东西了。
  这下大人都来了精神,再挖几下,露出下面的东西,是个很残破的席子,裹着一具更残破的人骨。把大人们都吓了一跳,小表弟反而很高兴,趁大人不注意溜边下去趴在骨头上,大人们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抱走,他也没说啥。人骨边有个瓷碗,其余也没什么东西了。他们把瓷碗拿上来,坑给埋上了。
  从那回来以后,小表弟变得很正常,完全可以像其他小孩一样穿衣服,问他怎么知道地下有骨头,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正常了。那个瓷碗拿去鉴定也不值钱,民国的。
  【心里受刑】
  我妹给我说的,一个大姐给她讲的,大姐闺蜜的故事。
  大姐闺蜜丈夫的大爷——我不知道闺蜜应该叫他什么,也应该跟着丈夫叫大爷吧——不是个俗人,是个和尚。而且是个出家很久的和尚。上世纪50年代就出家了,连文革都没还俗。我开始以为和尚出家以后和家人就没任何关系了。后来才知道不是,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好像是三年——和尚也可以请假回家探亲。而亲人也可以去寺庙探望他,只要不是特别频繁,不是经常用家务麻烦他就好。
  大爷别看是个出家人,在自己家族中威信很高。闺蜜当年怀孕,正赶上大爷回家。自然家里人希望他给孩子祈福。但是大爷表情很凝重。
  闺蜜的丈夫很相信大爷,看他这个样子就求教孩子怎么样。老头不愿意说,闺蜜的丈夫可是很聪明,问是不是对父母有碍?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头说是。
  他问大爷,那么是不是要打掉?和尚当然不赞成打胎,可是也不愿意侄子受害。最后商量,说要受苦三年怎么样?闺蜜的丈夫还在犹豫,闺蜜答应没问题。大爷写了个东西,压在他家佛堂下,说三年后再看。
  过了几个月,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这是上个世纪末的事,都讲究科学育儿嘛。祖父母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大家认为孩子一定会茁壮成长的,结果这孩子太倒霉了。跟着谁都没事,就怕跟着他妈,随时有生命危险。
  要说闺蜜是搞法律工作的,也算是个高智商人才。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带孩子极为低能。比如某次喂奶居然差点把儿子闷死。再有一次,母子坐在床上,闺蜜盘着腿看书,儿子爬来爬去。闺蜜怕儿子掉下床,伸手去拉他。可能是因为产后胖,俯身的时候手没出去腿先出去了,一脚把儿子蹬到地上。儿子都没哭,摔晕了。
  再有某次带儿子去医院,打完针把儿子忘了,走出医院门才想起来,赶紧回去抱,还好没丢。及至出来骑车回家,到家一看,本来裹在儿子身上的小被子不知道哪去了。到家儿子就发烧,又得去医院。
  几乎天天出事,对小朋友来说,天天出的还都是可以丧命的事。小孩小倒没什么,闺蜜可是天天自责、担心、害怕、懊恼,结果抑郁了。到儿子一岁多的时候,闺蜜简直生不如死,想儿子,可是又不敢接近,就怕自己一接近儿子出什么事。有人说不让她接近,让别人比如孩子他爸照顾不就行了。也不行——儿子看见她不跟着别人。
  好不容易到三年,大爷打电话叫他们去寺庙。同时让他们带着自己写的那个,压在佛堂下的东西——其实就是张纸,放在个信封里。
  到那大爷跟他们说以后就没事了。闺蜜还不肯信。大爷说是段因果。你是这孩子上辈子仇人,杀他极惨,他必然要来报仇。咱们让他提前报仇了。仇恨已消,以后就是好好的一家人。
  闺蜜说他来报仇,可是是他总有生命危险呀,没有危及我呀。大爷说这三年你受的罪比什么酷刑都厉害。身体上受刑可以忍,心里受刑是最难受的。
  他写的那个东西,也就是他说的这些。大爷说怕自己活不到三年后,所以提前写下来。
  现在闺蜜的儿子二十来岁了,挺孝顺挺优秀的一个青年。
  第928篇:它知道
  (原作者:东耀。摘自《东耀短篇集中贴(每次发一个短篇,不定期更新)》)
  ————人做了好事总想让所有人知道,做了坏事总以为所有人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外,还有‘它’知道。
  吴雷的嘴角微微上翘,他今天心情不错,因为经过他的努力又有一个女人上钩了,这意味着他又要发笔小财,没错他是个骗子,一个专门欺骗女人的骗子,他在感情方面是个天才,并且再加上他那双明亮切深邃的眼睛,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爱上他,虽然干这行的人不少,但是吴雷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吴雷走到吧台准备结账,突然有两个人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们也在?”吴雷自言自语,因为在网吧的一角,有一对穿着黑衣黑裤的父子,这一幕吴雷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他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有缘还是怎么,他每次来网吧都会看到他们俩,父亲在玩电脑,儿子乖乖的站在身后,也不说话也不哭闹,这让吴雷有些好奇,不过也仅仅是好奇而已。
  第二天吴雷提前了一小时来到了约定的饭店,他对所有女人的第一次约会都会很小心,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是他的座右铭,他先在饭店周围转了几圈,确定没有盯梢或警方的人之后才进入饭店,他找了一个靠后门的座位坐下,在墨镜的掩护下他的双眼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周围的人,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女人准时出现,发现对方是一个人之后,吴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玫瑰迎了过去。
  吴雷幽默的谈吐再加上鲜花攻势非常奏效,很快的女人迷上了他,随后吴雷故意把话题引到家庭上,女人有些不好开口,吴雷知道是因为女人曾经结过婚,虽然现在是一个人,但是毕竟结过婚的女人是要大打折扣的。  
  吴雷是老手了他把话题引到家庭是有目的的,因为吴雷没结过婚,年轻帅气又能说会道,而女人则相反年纪大又结过婚,在一起女人难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内心会想要以其他形式来做弥补,而所谓的弥补当然就是物质方面的,这也正是吴雷想要的。 
  第一次约会非常成功,把女人送回家之后,吴雷随便找了一家网吧,因为他想要趁热打铁,尽快的把这个女人搞定,通过见面接触,女人非常符合他的要求,单身一个人住,父母家人都在一场事故中身亡唯独她侥幸活了下来,丈夫去世后留了一笔不小的存款给她,为人没什么人生经验,从大学毕业之后嫁人一直当全职太太,单纯不通世事,这样的女人在吴雷眼里简直就是活财神。  
  晚上聊天也是有目的的,通过侧面谈自己的公司,想为日后借钱先打打底子,向女人展现男人应有的雄心壮志,最后在聊的最热乎的时候戛然而止,聊的也很成功,吴雷似乎觉得钱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时间不早了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对黑衣父子也在,“他们怎么也在这?”突然吴雷心里一惊,难道是警方的人?要不然怎么不管在什么网吧都能看到他们,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快溜。
  逃出网吧之后,并没有人追赶他,吴雷又在外面溜达了好久,直到确认肯定没人跟踪他这才敢回家,到家之后他躺在床上仔细回忆,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为了安全吴雷很少用手机聊天,每次上网也用代理服务器,并且每次成功之后都会换一个全新的网号,去的网吧又不固定,上网身份证也不是他自己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啊?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虽然找不出疑点,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必须得加快速度了,干完这票就离开这个城市,第二天吴雷开车来到了很远的一家网吧,他从没来过,上网之前他里里外外的走了两圈,确定没有可疑的人之后,这才掏钱上网,在网的另一头女人早已等待已久,她主动约吴雷到自己家吃饭,并表示要亲自下厨。  
  吴雷不想在网上多停留就答应了,就在他准备结账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脊背发凉他打了一个寒战,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向了他的心头,他感觉有什么人正在死盯着他,吴雷慢慢的把头转了过去,果然是那对黑衣父子四只眼睛正齐刷刷的盯着他,他们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死亡的气息让吴雷不寒而栗。
  “妈呀”吴雷吓的蹦了起来,跑到结账的地方扔下二十元上车就跑,油门被踩到了底,汽车像是发怒一样嗡的一声飞驰而去。
  此时吴雷的汗已经把衬衣浸湿一大块,真是活见鬼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事先自己都没想好去哪个网吧上网,他们怎么知道,吴雷的头脑高速运快要爆炸了,思想被这对父子完全霸占了,最后还是交警的一张罚单才让他冷静了下来。
  吴雷不敢回家,直接来到了女人家,女人做菜很麻利没一会菜就备齐了,在饭桌上吴雷心不在焉的样子被女人发现了,询问之下吴雷不敢实话实说,随便搪塞说自己公司出了点问题,但是说出这话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现在说这个话还太早,如果对方认为他找她是有目的的就坏事了,但是幸运的是,女人竟然丝毫没有怀疑,并且一脸的担心。
  见状吴雷表面敷衍隐瞒实际上暗示女人自己在做一个大项目急用钱,女人上钩了,支支吾吾的说如果他需要,自己手里有一笔钱可以先拿去周转,但是说完被吴雷当场拒绝,拒绝是吴雷惯用的一招,这会让女人会觉得他更自立更靠得住,不是贪图她的钱财。
  最后在女人百般哀求下,吴雷勉为其难的答应暂借一个月,并强调一个月后连本带利一并奉还,女人也没问具体什么项目,他的公司在哪?就这样女人答应明天去银行把所有钱都取来,人啊~有的时候往往太过于渴望一件事就会变得盲目,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她丝毫没有怀疑吴雷说的每一句话。
  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他也没想到,吴雷心想只要明天钱一到手马上闪,离开这个城市去海南,这笔钱足够他在海南挥霍一阵了,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网吧,平时他肯定会趁热打铁和女人好好聊聊为明天做铺垫。但是这回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停车,换句话说他有些不敢去,他怕见到那对父子,直接回家的吴雷洗完澡很早就上床了,他希望明天早点到来,心想睡觉吧~睡觉能使时间过的快点。
  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串的声音把吴雷吵醒了,睁开眼后周围一片漆黑,几点了?吴雷摸索着找到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午夜一两点了,什么动静?算了~既然醒了顺便去趟厕所吧,来到厕所当小便到一半的时候,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串的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仿佛是在用力敲打键盘的声音,“谁家啊?半夜不睡觉玩电脑?声音这么大,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吴雷嘴里埋怨准备回卧室继续睡觉,但是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啪啪啪~啪啪啪,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只不过这次清晰多了,声音似乎离他很近,啪啪啪~啪啪啪,频率加快了,声音似乎从书房里发出的,难道进去小偷了?吴雷警惕的从沙发下面掏出了棒球棒,他为了防身练过几年功夫,一般的小偷是吓不倒他的,吴雷怕惊动小偷慢慢的拧开门锁,当把门推开之后,似乎好像有人坐在自己电脑桌那里。  
  “谁?”吴雷大喊一声,手中握紧了棒球棒,随后按电灯开关没有亮,没电?突然电脑屏幕亮了,坐在电脑前的背影太熟悉了,就是那对黑衣父子,吴雷吓傻了张大嘴说不出话,只见父子的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在屏幕蓝光映照下父子的脸惨白惨白的,不过这对父子和平时不一样,此时两个人满脸怒气,眉头仿佛拧在了一起,突然啪啪啪~啪啪啪~那个父亲双手用力的在键盘上敲打着,而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只有一个字‘死’  
  嗷~一声惨叫,吴雷掉头就跑,午夜大街他穿着三角裤衩光脚在路上疯跑着,那对父子也紧随其后怎么甩也甩不掉,吴雷边喊边跑突然看到了一处地方亮着灯,吴雷想也没想的就跑了进去,等到进屋他才知道,他跑到了附近的公安局里,几名值班的警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救命啊”吴雷哭着叫着。  
  警察拿过衣服让吴雷先披上,随后询问了情况,但是当吴雷说明了情况之后,警察都觉得他是喝多了或者嗑了药,于是带他去三楼楼做检验,但是吴雷由于紧张肌肉收缩,针管根本吸不出血来,其实吴雷紧张是因为此时三楼的窗户边上,那对父子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这可是三楼啊!吴雷最后承受不了,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二天吴雷醒来之后发现还在公安局,经过化验没有问题,警察说他可以离开了,但是当吴雷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那对黑衣父子正在不远的树荫下站着,四只怨毒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一出去就会把他撕碎。  
  吴雷不敢出去,想要留在公安局,但是警察不答应,毕竟他又没犯什么法,没有理由让他继续呆在这里,吴雷站在门口试了几次还是没敢出去,最后他精神崩溃了,为了不离开公安局,他供认了自己欺骗女人钱财的罪行。
  警察立即核实,发现吴雷所说的都是真的,最后在他主动交待罪行之后,警方决定押解吴雷回到他的原籍去审理,火车发动了,在火车上吴雷带着手铐冲窗外傻笑,押解的警察以为他疯了,实际上在吴雷的眼里,在火车发动的同时,那位黑衣父亲拍了一下孩子,两个人转身离开了。  
  女人准备好钱一直没有等到吴雷,最后在电视上看到了吴雷落网的新闻,女人吓坏了暗自庆幸自己差一点就被骗,一定是家人保佑,女人来到里屋的灵堂上烧了三炷香,而灵堂上除了父母的照片以外还有两张照片,一个父亲,一个孩子,照片上的他们笑的格外灿烂。
  第929篇:李倬
  (原作者:hhoking。摘自《白话《子不语》- 清.袁枚(整理 + 继续更新)》)
  李倬这个人是福建人,乾隆庚午年间的贡生,进京赶考。路过仪征时,坐船碰到一个人,自称叫王经,是河南洛阳县人,也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只不过盘缠不够,希望能够跟随李倬获得帮助。
  李倬答应了。一路上谈笑很开心,王经拿出自己写的文章,文笔也很清雅,只是篇幅稍短。
  一起吃饭的时候怪事出现了,王经总是将饭倒在地上,每每端起碗,仅仅闻一闻气味,并不吃下一颗米饭。李倬就有些怀疑这个人不正常,开始讨厌他。
  王经看出李倬的疑虑,解释道:“我腹胀,所以咽不下东西,请你不要嫌弃。”
  到了京城,准备找旅店的时候,王经跪下说:“先说好你别怕,我不是人。我是河南洛阳的生员,学习成绩不错,本来可以保送作贡生,可是督学某某受贿把我给挤下来了。我一时愤怒气急一口气憋不过来死了,现在来到京城报仇来了,不是你的帮助我还真来不了。进城时恐怕门神不会让我进,请你低声叫我三次名字,我就能进城了。”
  王经所说的那个督学正好是李倬的主考老师,李倬大吃一惊,拒绝了他的要求。
  鬼就说:“你要是包庇你的老师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就缠着你坏你的事!”李倬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旅馆找好了,李倬去拜见老师。听到他家哭声环绕(立体式哭法?证明至少有五个人在不同地方哭),外面都听得到。
  老师出来对李倬说:“老夫有个十分疼爱的儿子,今年十九岁,眉清目秀人也聪明,是我家族出类拔萃的人物。前天晚上忽然得了疯病,病的很奇怪,拿把刀子不杀别人,专杀老夫!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因,该怎么办啊?”
  李倬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自荐道:“让学生来看看令郎公子罢。”
  话没落音,那公子在屋里笑着说:“我的恩人到了,我应该给你个面子,但是这个仇还是要报地。”
  李倬进屋握着那公子的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旁边的人不理解,更加恐惧和惊慌,都来问李倬。李倬就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全家人都给李倬下跪,请他代为斡旋。
  李倬对那公子说:“你做的过分了。你因为报送名额被挤掉了,气岔身死,毕竟不是我的老师杀了你。你今天要是杀了他儿子,断了他家香火,这可不是以直报怨之道。何况我曾帮助过你,难道真不能给我一个面子?”
  那公子一时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老师当时得了三千钱的赃款,怎么能够让他舒舒服服的享用呢?让我来帮他花花罢。”
  用手一指:“那个屋里有个玉瓶,值点钱,给我拿来!”拿给他后,他就给摔碎了。
  又一指说:“那个箱子里有几件貂裘衣,值点钱,给我拿来。”拿给他后,他点了把火烧掉了。
  做完这些事后大笑道:“我舒坦了。就为了你饶了这个老家伙!”拱了拱手像是要走的样子,公子的病就好了。
  李倬第二年考中了进士,上任走到德州又碰到了王经,前面有一大票人为他开道,他自己则戴冠结带,尊贵庄严的样子,对李倬说:“天帝认为我报仇非常直爽,任命我做德州城隍,我还有件事请您帮助。德州城隍庙被妖怪占据,霸占百姓的供奉快二十年了,我到任时,那妖怪一定会抗拒我。我已经选了神兵三千与妖怪决战。您要是今晚听到刀剑声,千万不要去看,免得被伤到。邪不胜正,那妖一定会败走,但您要是不帮我刻一块石碑记录这件事,恐怕四方百姓未必相信供奉我。另外您将来会飞黄腾达的。我在此与您告别了。”说完拜谢,掉着眼泪离去了。
  当晚,果然听到城内外兵马打斗吼吼声,直到五更天才没了声音。
  李倬就前往城隍庙焚香记录这件事,庙里道士早已经磨好墨等待他,说:“昨晚城隍大王到任,托梦贫道,让贫道迎接大人。”
  李倬刻了石立了碑。这块牌今天仍然在德州大东门外。
  第931篇:【还钱】【截肢】【一张符】
  (原作者:天下十三洲9。摘自《姑妄听之------不信鬼神的人复述鬼故事》)
  【还钱】
  前几天,老哥老家来了个发小,一年到头没见了,少不了喝几杯,酒过三巡,发小的电话响了,一看是一个朋友的号码,想也没想就接了,电话那头上来就说要还5000块钱,说什么快过年了,赶紧把这钱还了,要不也是个心事。
  发小很实在,说要手头不宽裕就先不用还了,客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拿着杯子想继续跟老哥喝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个朋友一个多月以前已经因为癌症去世了。
  当时酒就醒了一半,赶紧跟老哥把这事说了一遍。老哥也很惊异,没想到居然目睹了这样一个奇事,然后就劝发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静观其变。然后俩人这会也没啥心思喝酒了,吃了点饭就都回家了。
  转眼又过了两天,也就是前天,过了中午时候,老哥发小打过电话来说那朋友真的把钱还了,说早晨一出门,就看见风刮过一张纸来,正好飞到发小的脸上,拿下来一块是个3d的彩票,还买了5倍,发小觉得比较蹊跷,跑到彩票投注站一看,还真就中了5000块。
  老哥跟我说完这个事就感慨了,没想到现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还有这么讲信誉的朋友,发小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值了。
  【截肢】
  这是我一个哥们讲的,他大表舅的故事。
  他大表舅在村子里是个能人,能赚钱。一般说来,没什么背景能赚钱的人一般脑子和体力都好。脑子好,体力好,又有钱,于是他大表舅就喜欢去一些风月场所。
  风月场所规格比较高的当然不在村子里,大表舅不在乎,反正自己有车,没事就开到县城去。六十多岁了依旧龙精虎猛。
  他大舅妈完全管不了,说老头爱咋地咋地吧,自己就是在家打麻将。
  一天他大表舅去消费完,因为第二天孙子要去家里,老人嘛,疼孙子,所以决定不过夜,连夜开车回去。
  出了县城,开不到十分钟,前面有四个人站在路中间拦车,他原本没想停,但是开近了一看,是本村的几个熟人,平时还总在一块打个牌啥的,这不能不停啊。于是赶紧下来。
  那四个人嘻嘻哈哈,说远远就看见是你的车,我们进城办事晚了,你把我们捎回去,咱们回去打牌。大表舅也很高兴,路上有伴了。
  开了一会天开始下雨,更可气的是,挺贵的SUV,居然熄火了。好在路边不远有个棚子,他们就进去避雨。躲了一会儿雨,大表舅就说,看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的,我给我小子打个电话,叫他来接吧。
  一摸手机落在车上了。那几个人就说,这么晚别叫孩子了,反正回去也没事,就在这打牌吧。大表舅一听也是。其中一个随身带着扑克,五个人就打起来。
  大表舅手气挺背,输得最惨。等雨停了,他们准备走,其中一个就说,你把帐结了吧。大表舅说我没带钱,那几个人说我们急啊,没钱拿腿抵吧。大表舅以为他们是开玩笑,说行啊。没想到过来两个把他摁倒。另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斧子,咔嚓咔嚓把他两条腿砍下来。没等砍完,大表舅就疼昏过去了。
  等他再醒过来,是在自家床上,醒来第一句话就问XX,XXX,XXX等跑哪去了,家里人奇怪,说你问他们干什么。大表舅说我腿就是他们砍的。家里人不明白,说啥腿?
  这时候大表舅也清醒一点,是啊,身上一点都不疼,掀开被子一看,两条腿好端端的。自然而然,他就想下地试试,这一试坏了:两条腿完全没有知觉。
  自打回来他就昏迷,家人也不知道他腿的事,现在听说不能动,才一起着急,赶快送到医院去。医院看了说是神经坏死,两条腿算废了。
  路上大表舅的儿子告诉他,那四个人昨天晚上因为煤气中毒全死了。
  【一张符】
  这是一个朋友讲的。
  一张符是个人的外号。
  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樵夫,有天刚打完柴,要挑下山去卖,来了个道士。道士说柴他买了,叫一张符给送去。
  一张符跟他来到一个山洞。这洞他倒认识。道士说暂时在这里住几天。一张符看了一圈,也没看到生火的地方,道士说,你就把柴放那儿吧。
  放下以后,道士给了他点钱,那时候还用铜钱呢。一张符就要下山,道士留他吃饭,一张符婉言谢绝了。
  出来他就迷了头,一个樵夫,居然在自己打柴的山上迷了路。好不容易,他才听到有人叫他,他急忙赶过去,发现居然又回到道士的山洞了。
  道士很殷勤,说你坐一会儿,我去采点果子来。说罢就出去了。一张符规规矩矩的等着。好长时间,道士都不见踪影,一张符百无聊赖,站起来四处看看。洞只不过一丈见方,月色下,一块石头上放着个包袱。一张符过去打开,里面是几本书。一张符不认识字,但是实在无聊,随手打开看,都是图画。
  一张符从没看过书,随便看着图等着道士。等着等着,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天已大亮。道士也站在面前。
  道士不知道从哪弄了点干粮,请一张符吃完,送他出洞。一张符这次很顺利的回了家。
  回家之后,他觉的这是件奇事。左回忆右回忆,只记得书上一点内容,关于治疗痔疮的。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给一个患有很严重痔疮的大户露了一手。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 。都称他为神医了。但是一张符很老实。说自己就会这一手。不过就是这一手,也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十人九痔啊。
  第930篇:林区往事24—(动物篇)
  (原作者:ccw999。摘自《也说点林区的事》)
  【1】拜星狐
  这事发生在林区刚刚成立,大概在五几年。我爷爷来到我们这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镇子。当时有个公社,我们家被分在第六生产队。生产队有个大院,北面是一趟仓房,仓房里放的就是队里的粮种、副食、工具啥的。
  一九六一年,我们这的大河发了大水,到现在这场大水也是历史最大的。涨完水之后,就闹起了耗子。打更的老头亲眼在仓库里看到了一只大概一尺长的大耗子,眼珠子是红色的,后边跟着数十个小耗子。仓库里的粮种、副食被吃了不少,工具都被嗑坏了,地下耗子屎一层。队里找了十来只猫放进去,可怕的事情是猫竟然被咬死了好几只,剩下的猫都不敢去抓耗子。
  大家下了一些鼠药,捕鼠夹子,只打到一些小耗子,也没啥效果,损失一天天加大。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神婆孟二娘知道这件事说这是尸鼠,是因为涨水,冲下死尸,耗子吃了死人的眼珠子变成红色的,戾气很重,几乎快成精了,人自然抓不到。大家急忙问怎么办,二娘让一个家里供狐仙的女的去求拜星狐来治。
  这个女的按照二娘说的,在一个月的初一晚上去了一个乱坟岗。初一晚上没有月亮,星光璀璨。这个女的到了那里,就看见几个狐狸用前爪抓着人的头骨往脑袋上放,放上去就照着北斗七星像人那样参拜。
  因为她家里供狐仙,所以这群狐狸看见她也没走。她站在那,看见其它狐狸拜的时候头骨都掉了下去,就一个发着青光的狐狸,拜的时候头骨没掉。她就走过去,跪在那个狐狸面前,说了鼠害的事情,然后磕了几个头回家了。
  过了不几天的一天早上,打更老头在院子里发现了那只尸鼠的尸体。尸鼠死了,那些小耗子也好了,大家在下药,下些夹子,慢慢的鼠害就治住了。
  【2】猪砂
  多年前,一户人家找到我,要给逝去多年的父母迁坟。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家原来住在山里的林场,这些年搬下山之后,每年去上坟比较远,不方便。
  我选了个日子,和他们到了他们的父母坟前。这座坟的风水很好,砂环水护,前面有三道河水呈半圆形汇在一处,坟头坐落在一处山坳里的高地,周围潮湿,坟头附近却干爽无水。在选好的时辰内开棺,开棺的时候,就看见了怪事。
  这坟里面是一对老夫妻,去世的年代还不实行火化,都是用松木做成的大棺材。一对大棺材红彤彤的,一点腐烂的意思没有。在男棺里,烂得只剩下尸骨,就在尸骨中间,长出很多类似于灵芝一样的菌来。
  我仔细一看,都是在棺材底的木板上长出来了。我们管这种菌叫做树基子,棺材板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树基子又称木灵芝,木灵芝是灵芝的其中一个别名,有镇静、镇痛作用,每年还有人收购。
  当时家属里很多人就说这是宝地,白瞎了。我把那些树基子都摘了下来,因为有几个长得很大,影响我捡骨。我问家属要不要,家属都说不要,我就把这些树基子装在袋子里拿了回去。
  我那个时候住平房,拿回去也没在意就扔在了仓房里。等到我搬走的时候,那袋树基子还在仓房里。我家的房子被一户人家买去养猪。
  就在那年,他家的有好几个小猪长都长不大,瘦骨嶙峋的。别的猪都出栏了,就这几个猪还是五六十斤的样子。他家就贱卖,却被起坟的那户人家买了去。买回去一杀,乐坏了,猪肚子里都是猪砂,卖了不少钱。
  等到过后才知道,我拿回去树基子被这几个猪啃着吃了,不知道这些猪是不是这些原因长的朱砂。本来没什么联系的事情,一下子联系在一起,就神奇了。
  【3】还愿猪
  我家居住的是联脊房,我家在西边第二家,西边第一家姓吴,他家的女主人没工作,养了几头猪,用来换点零花钱。那年春天,吴家的老母猪下崽子,下了十二只,其中一只是纯黑色,很奇怪了,因为其他的都是纯白色的。有人解释说是因为猪配种需要配好几次,或许一次就有黑猪的基因。
  这些猪崽长到十多斤,就往出卖,谁来买都不愿意要这个黑的,到最后就它留在了吴家。倒数第三家姓是个姓刘的老师,他去老吴家溜达,那头黑猪一看见他就前腿跪趴,就像是人跪倒一样。观察了好多次,大家都说是老师有正气,猪都有尊敬的意思。
  到了秋季,那头猪长到一百多斤了,也就在喂个月八就要出栏的时候,刘老师突然病了。他是左侧腰痛,在我们当地小医院检查,怀疑是肾坏死,让去大点的地方检查。我们都和刘老师处的不错,他去看病的时候,我们都去送他,他的爱人眼泪汪汪的和我们道别。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天,二十多天后回来了,我们一看刘老师没事,原来是个肾水肿,治好了。
  我们都为刘老师高兴,刘老师的爱人可不这么认为,她比较迷信,她说是因为走的时候她去庙里许愿了,刘老师才逢凶化吉,她说她要还愿。还愿的方法就是买一头黑猪,杀了后挨家挨户分,在一天内把这头猪肉全吃掉。这黑猪也没买别人家,正好老吴家那头还没卖,而且猪还不大,因为太大了吃不了。
  当把这头黑猪牵过来的时候,黑猪见到刘老师,又是那个姿势。刘老师心有所动,说是不是这猪从小就知道所以拜我,说啥也没让杀,把这头猪带到山里放了。
  【4】义兽黄皮子
  我们这个地方说是区,倒不如说是个山村更确切,因为有限的人口就居住在大山环绕的一处空地,耕地也少,也是林间的空地。东北多灵异,也是可能和这个环境有关。
  从我们区西边的路出去不远,有一处坟地。这处坟地历史很长,而且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次事故,一下子死了好几十人都埋在了这里。
  这些人都是横死,所以大家都说这处坟地怨气极重,甚至有人说大白天路过这里看到小鬼在坟头蹦跳,一时间除了子孙祭祀,很少有人来这里。不知道从什时候,坟地里又多出了不少的黄皮子,看见人来,都站在坟头上齐刷刷的歪脑袋看,甚是瘆人。
  杨涛就住在区的西边,没事的时候去山上整烧柴,经常路过那片坟地。每次他路过,都能看见黄皮子在坟地里,他也不清楚这帮黄皮子吃什么,长得都挺大。但是这群黄皮子长得都很萌,圆溜溜的小眼睛,杨涛很爱看,有的时候就会带一些吃剩的骨头啥的,扔给它们吃,久而久之,黄皮子似乎都认识他,看见他就会围过来。
  大概在80年代初,我们这的人为了挣钱,有几个人开始打黄皮子。一整张的黄皮子皮能卖150块钱,这是一笔大钱了。
  奇怪的是,他们也听说那个坟地有黄皮子,但是到了那里,却一只都看不见。下的夹子什么的,下了好多天还,也没东西踩,大家都以为那没有黄皮子。
  打黄皮子里有个叫二喜子的人,他和杨涛关系不错,多次听说杨涛遇到黄皮子,每次自己去却啥也看不见,他心理就好奇,同时想到了一个办法。
  二喜子有一天偷了杨涛的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当他走到坟地附近的时候,真的看见了黄皮子,等一走近,黄皮子可能发现不对劲,就全都钻进洞里不见了。二喜子很是欢喜,知道确实有,现在就是想什么办法能打到了。
  这群黄皮子见到生人不出洞,警觉性很高,再说洞都在坟上,根本不能去烟熏火燎。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们出来。可是无论用什么办法,什么活鸡当诱饵,什么鞭炮吓唬,这群黄皮子就是不出来。
  二喜子求财心切,就想了一个损招。那还是个冬天傍晚,他去找杨涛喝酒,故意把杨涛灌多了睡了过去。然后他把杨涛背到了坟地,放在地上,周围下了几个捕兽夹子。他也不管杨涛能不能有事,天寒地冻的,因为灌杨涛喝酒,他也喝了,就在那等黄皮子出来的时候,他也睡了过去。
  杨涛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了,边的兽夹子都合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合的。他身边、身上卧着很多黄皮子,脸上都被黄皮子用尾巴盖着,一点没冻到。他醒来的时候,那帮黄皮子和没事一样也都醒来,懒懒的抻着腰都走了。二喜子就在不远的地方蹲着,已经冻死了。
  从此后,那里再也没有人敢去下夹子,杨涛每次路过还会带东西给黄皮子吃。
  【5】黄皮子骨
  1995年,王二在区的西北角,铁路的边上买了一个土房养鸡。这个土房平周围没有几户人家,院子挺大的,他把院墙修好,养了一千多只鸡。平时他除了去喂食,是不怎么去的。养了几个月,快到过年了,养的鸡也差不多要出栏了,那几天他才在那个土房子睡。
  睡的第一天晚上, 差不多到了下半夜惊悚的事出现了。因为下半夜二点多有一趟火车,王二睡在炕上都感觉炕直颤动,被火车震的。他被震醒,心里还想怪不得这个房子这么便宜,火车来没法睡觉。同时他感觉非常奇怪,这么大声音怎么院子里的鸡一点声音没有。正巧外边是上弦月,天也挺亮,他就趴窗户往外看去,这一看吓了一跳。
  月光下,一千多只鸡聚着小堆的趴在那睡觉,一个也就是两只鸡那么高的老头,带着个瓜皮帽,穿着大袍,左手拿着一个布袋子,正在鸡群里来回走动。他走的不紧不慢,好像在挑选,这堆抓一只,那堆抓一只,鸡也不反抗,被他很轻松的扔到左手的口袋里。
  王二看的是头皮直炸,不能发声,偏偏却又想看。老头的袋子很小,可是抓了十多只鸡扔进去,也没见袋子装不下。大概装了三十多只,老头背着袋子慢悠悠的走到院子的西北角消失不见了。
  大家知道恐惧时的感受,等到王二缓过神来,老头已经不见了。王二也不敢到院子里,在屋里熬到天大亮才敢出去,查了查鸡,一只鸡都没少。自己明明看见那个东西抓鸡,鸡却没少,王二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害怕,赶紧张罗卖鸡。那个时候我们这养鸡的少,加上王二人脉广,认识不少木器厂的人,很快鸡就被卖了出去,就剩下了十多只。
  王二就想把这十多只也卖了,然后离开这里。有联系了一些朋友,有来看的,可看到这十多只鸡,却说啥都不买了。王二奇怪啊,自己看这十多只鸡也没啥毛病,心想自己杀着吃算了,虽然多点,就慢慢吃吧。
  等到他杀第一只的时候,才发现,这些鸡没血没肉,就一层皮贴着骨头,在羽毛的覆盖下看不出什么。王二吓坏了,其余的也不敢杀,锁门回家就病倒了。
  家人知道了也很害怕,一时间传遍的四邻,大家有去看的,看见那十多只鸡还活着,血红的眼睛,看见人还叫,大家谁也不敢进那个院子。
  有人就让王二去找老史头来看看,哦们这风水先生。王二赶紧去把他请来。老史头来了,一看说没事,这是院子里有黄皮子精,但是这个黄皮子精不是活的,是黄皮子骨。就和西游记里的白骨精一样,看样子,应该在西北角埋着。大冬天的也没法挖,等到明年开春把骨肉挖出来,扔到山里土地庙前埋上,让土地管住就好。
  至于这些鸡,杀了熬汤对坐月子的女人很补。大家一听放心了,这些鸡也被一抢而空。吃这些鸡的人都说鸡汤很鲜美。
  等到第第二年开春,王二在院子的西北角着挖出一具骨头,要是事先不说,还以为是狗骨头,真的很大。王二把骨头拿到山边的土地庙前埋了。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楼区,这个事情还是有人说起的。
  【6】牛
  我的亲舅舅,年轻的时候在青年点,那一年有个转正还是什么名额我忘没记住。反正就是全生产队四十多人名额就一个,那个年代好在不用送礼,队长也很为难怎么分配。正好生产队的一头老牛老了,大伙要杀了吃肉。那个时候知青整天海带汤苞米面发糕,很盼望吃顿肉。
  吃肉是吃肉,但是有个问题,没人敢杀老牛。在我们这里牛马是大牲畜还债的思想从小就被灌输,杀牛马等于杀人差不多,所以大家犯愁。想去外边找人,却害怕被上边知道,那个时候死的牛马是要登记上报,很可能被上级拉走。
  要说那个时候人实在,大家一商量,说谁敢杀牛就把那个名额给谁。根本不知道工作的重要,吃肉是比以后工作还重要的事情。我的大舅思想超前,马上说他敢杀,就是不会杀。大家一听,敢杀就行,还会不会干啥,于是就让大舅杀牛。
  大舅杀牛的过程很血腥,用大斧砸了老牛脑门好多下,一开始没砸准,把牛角打折,牛血淌了一地。老牛被杀了,大舅也得到了名额。
  也就在九零年,那个时候大舅开车,突然的发烧。看了很多地方也没治好,没办法就想找跳神给看。大神说有个冤魂跟着他,偏偏找大神的是舅妈,和大舅一说大舅还不信,也没按照大神说的去做。
  后来大舅的病竟然好了,那个大神说这是大舅的阳气壮,加上那个冤魂着急投胎,等到那个冤魂投胎回来,还会找大舅,而且这个期间,大舅也会遇到。舅妈也不敢说,就藏在心。
  九一年大舅开车在兰西的农村道口,突然跑出来一头牛,牛头顶在车身,大舅当时在车里也就四十迈的速度。牛顶到车后站起来,浑身颤抖,口鼻出血,眼看活不成。大舅赔了三千块钱。这想起大神说的话,才有些相信。回去找大神,大神说不赶趟了,但是它得等几年才能再来。
  2003年春节,大舅有个朋友开营运客车,因为有事让大舅帮忙跑一趟,就是那一趟,车开到半路着火,把车烧落架子了。那可是非常凶险,车底盘着火,而且正赶上下坡,一个八里地的下坡,刹车失灵,车内浓烟滚滚,大舅一直在坡顶放车放了二十多里才停住。期间道上很多小车追随着。人员安全了,大舅都快六十岁的人不由得相信大神的话。就去找大神。
  大神也已经七十多了,但是记得这件事。他说你杀死你,打断牛角多遭罪人家报复你一次,吃人家肉报复你一次,还有无辜杀死的仇没报,你过几年还得遭灾。
  大舅求大神化解。大神给化解之后对大舅说。将来那头牛在他心里掐一下就走了。大舅没明白什么叫掐一下,过了两年,大舅心脏支架,支了四个,这才明白。
  【7】蛤蜊
  2000年在我们区的大河边新建一个鸭子场,属于家族的厂子,哥俩一起干。到了夏天,哥俩就会开着一个四轮子,去我们这的一个河湾,叫回龙湾,在河里捞蛤蜊。每天捞好几四轮,拉回去破碎后喂鸭子。他家的鸭子蛋,蛋黄通红,都是喂蛤蜊的功劳。
  哥俩也是看中了这个资源,蛤蜊十分好捞,走到齐腰深的水里,脚就能踩到,蹲下身用手就捡出来。开了三四年,整了不少钱,祸害的蛤蜊也不计其数。
  2004年,秋季卖鸭蛋,大概几千枚。老大媳妇在往纸壳箱子里装鸭蛋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地上打碎,伸手去捡,想把蛋黄拿起来不沾土就炒着吃。低头一看吓一跳,不是蛋黄在中间,是一个小蛤蜊。
  老大媳妇吓了一跳,拿起来看看的确是一个蛤蜊。她就去喊老大和老二夫妇来看,四个人到一起一看,很奇怪这个是怎么进去的。这样不敢往出卖,急忙又敲碎了几个,发现里面都是蛤蜊。
  这下家里人慌了,四口人也不干别的了,把几千个鸭蛋都敲碎了,看见里面都是蛤蜊。
  老大媳妇当时就吓得不行,说报应,蛤蜊来报仇了。老二媳妇出去找人,人来了却看到满地的蛋黄和打碎的鸭蛋没什么区别。人家就说你们干啥那,敲碎这么多鸭蛋干嘛。
  听到这个话,老大老二加上媳妇再一看,哪来的蛤蜊,分明也是蛋黄,不可能四口人同时眼花。和人家说,人家也有些相信,这哥俩不可能把这么多鸭蛋都整碎了,除非疯了,一时间也无法解释,只能说是中邪了。
  老大媳妇过后吓得住院了,哥俩把鸭子都放了,场子很快倒闭,老大媳妇现在还疯疯癫癫的。
  第932篇:奇配
  (原作者:淡淡天蓝。摘自《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
  论起蒋月生的出身,其实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只是父亲去世得早,家中仅有的一点薄蓄不过几年便耗尽了,老母身子又孱弱,蒋月生思来想去,不得不放弃了儒业,改随堂叔从商。
  堂叔是海客,每年总有大半年的时候要飘洋过海,从海外各岛收购了珍奇异宝,再到内陆来贩卖。海上生涯虽然辛苦,但获利颇丰,几年下来,蒋月生也小有积蓄,想着最多再做两年,又可以重拾书本,安心求学,所以心中也十分高兴。
  这一天船行正疾,忽然海面上起了大风,将船队吹离了航线,这在航海中本是司空见惯的事,一船的客商们倒也不怎么惊慌,反正等风平浪静的时候再重新归正航线就可以了。
  大风吹了两天三夜,最后将船吹到了一处从来没有到过的海岛上,岛上异峰陡起高插入云,山脚下桃树成林,时值暮春,无数朵桃花在枝头含苞吐蕊,景色清雅绝伦。泊船后船工们忙着修检船只,众客商无事便三三两两的到岛上览景寻胜。
  正沿着山路往里走,忽然看见前面有百多辆绣车驰来,每辆绣车上都坐着一个女子,媸研不一,众人正闲着无事,难免品评一番,均觉最丑的要属打头的第三辆车里坐着的少女,皮肤黝黑,厚唇小眼,本已丑到极处,偏偏车辆驰过众人面前时,那个丑女见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还斜着一双豆眼故作娇羞之状,看得众人掩面欲呕。
  车辆络绎不绝驰过,忽然大家眼睛都一亮,只见最后一辆车里坐着少女,虽然荆钗布裙,但是容颜秀雅,丽质天生。蒋月生尤其看得目不转睛,一旁的众人便起哄道:“此等美人,不如跟上去看个究竟。”
  遥遥只见车队驰入了一间公署,一问当地人,才知道原来此地名曰“桃夭”,每逢仲春,官府分别选录民间适龄男女,女以容貌定高下,男以才学论短长,各以相等名次相配,今天是正女子选录之日,明天才轮到男子。
  众人一听,都觉十分新鲜有趣,有那未成家的青年人更是动了心思,有好事的人跑去一打听,原来此次婚配并不拘本岛人氏,大家便兴高采烈地一起去报了名。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要数蒋月生,他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六七岁时便有神童之喻,如非家贫难顾,自问考一个举人都是绰绰有余的,如今来到这海外孤岛,比别的不敢说,比文才那是不做第二人想。想到刚才所见的少女芳姿绰约,也是一等一的美貌,自己和她有缘千里来相配,可真谓是四海求凰得偿所愿了。
  第二天入了考场,果然文不加点,顷刻挥洒而成,蒋月生自料定能得中头名。谁知一揭榜,自己竟落了最后一名,再定睛一看,榜首第一名竟然是和自己同来的商贾马勇,不由心中大奇,那马勇只不过粗识文义,何以竟能独占鏊头?一打听,才知道马勇也看上了那个少女,自知凭自己的文才绝无可能如愿以偿,竟然以五百金贿赂了主考大人,点了头名。
  蒋月生无可奈何,心想这倒不是我的文才输了给人,算不得丢脸,只是今生要和那丑妇为伴,却着实让人烦恼。但木已成舟,无法更改,唯有长叹一声。
  洞房花烛之夜,蒋月生无精打采,几乎连新娘子的盖头也懒得揭,最后喜娘再三催促,才勉勉强强揭开了。本以为定是那凹面凸的丑八怪,谁知红绸掀处,秋波盈盈,粉面如花,竟然就是那位美丽的少女。
  蒋月生这一喜非同小可,一问,才知道原来少女家贫,无钱行贿,所以被排在了末名,想不到这一来阴差阳错,倒成全了这对才貌相当的男女。蒋月生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那位见钱眼开的主考大人,我俩两今生倒是无缘了。”
  两个人正说得投机,忽然听到门外有吵闹的声音,出去一看,只见马勇和一个人扭做一团,两个喜娘们在旁边生拉硬拽才把他们分开,嘴里都叫嚷着“上当”,蒋月生想起还不知道马勇的新婚妻子是谁,仔细一看,竟然便是那扭捏作怪的丑女。
  原来,她自知貌丑,为了得配一个才貌双全的夫婿,也以五百金贿赂了主考官。
  第933篇:迟到的惩罚
  (原作者:珏黛佳人。来源于网络)
  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定数。
  这件事的主人公是我奶奶家隔壁一邻居,以前是大户人家,大资本家。
  他们家曾经如何钟鸣鼎食,我就不细说了。现在也只是芸芸众生一普通人家罢了,只是他们家一段往事到现在还被人们当做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唯一那江南宅院高耸的围墙成了见证者,还在默默诉说那段往事。
  主人公是当时那户人家的长子,大少爷,在北京念大学。大少爷在北京的时候,家里长辈做主给他娶了一房正室,门当户对,妻子也美貌娴雅,唯一的缺点就是书念的不够多,女子无才便是德嘛,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殊不知,这是两人婚姻中致命的缺点。大少爷在外面接受了西方思想,先是拒婚,后来是死活不回家,你们爱娶你们娶吧,反正他就是不认这个老婆。
  大少奶奶就在婆家等丈夫等了三年。丈夫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他志同道合的新女朋友,说是在外面已经娶过的,她才是大少爷心目中的正室。大学女朋友可是受过新思想的人,怎么肯当小妾呢。不知道她跟大少爷是如何沟通的,两个人郎情妾意,在外人看来,和平妻差不多,两个都是大少奶奶。那时候还没解放,有钱人多娶几个也没人管。
  没多久,大学认识的妻子B就怀上了,因此获得了公婆的认可,B的地位在家里稳如泰山。A呢,嫁老公这么多年,除非她不守妇道,老公都不碰她,叫她怎么怀孕?不过婆家人是不管这些的,你没怀上说明你没本事,连老公都看不住。
  彼时门当户对的两家人,因为A娘家日渐败落,A这个原配在婆家的日子就难过了,人情冷暖,莫过如此。B的儿子一出生,A基本上沦为小妾地位了,即使挂着大少奶奶的名头,实际上在这个家和失宠的小妾差不多。
  这男人啊,都一个德行,B生完孩子没几年,大少爷就对B失去了兴趣,往日的感情也变得像普通夫妻一样,不再炽热如火。这时候,大少爷本来答应要休掉A,也变得拖拖拉拉,他回头审视A,发现原来A长得很不错呢,温婉柔美,老实善良,不像B对他管得那么严。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履行了迟来的丈夫权利。这本无可厚非,他们原本就是夫妻。但B不是省油的灯啊,在B看来,这A被休掉是迟早的事了,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真成了夫妻。B毕竟是读过书的人,看着,一个计划就在她脑海里形成。
  对这大少爷B是很了解的,说穿了就是多念了几年书,自以为开了眼界,想要追求自由、自己做主,对家里旧风俗抱有抵触情绪,他不要A,不是A不好,他只是不喜欢被人摆布,在人情世故上他其实内心还嫩着呢!这样的人,不能说坏人,而是被家人保护过头了,太过理想主义,碰到有心机能揣摩他的人,他就被套牢了,碰到B是他人生中的不幸,只是他当时他没有意识到这点。
  B的计划很简单,拿钱贿赂下人,栽脏A,说她私吞财物。A在这个家这么多年,为人如何,大家很清楚的,这样还不能赶走A。而且A跟大少爷的感情开始复苏。
  B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次若被诬陷成功,那A是没有翻身机会了,没错,B指使人作证诬陷A偷人。大少爷刚开始不信,后来在人证物证面前,连A也百口莫辩。男人对这种事很敏感。加上对A有了感情,以为A真的偷人,一怒之下叫A自己去死。休掉的话,家丑外扬。
  到底A是自杀还是被杀,现在成了悬案。那年年底,A被人在井底发现。A的娘家式微,娘家人上门囔囔,大少爷家赔了点钱,此事就揭过。
  几十年过去,大少爷家也衰败了,经历了新中国解放,文革,一系列的运动。大少爷成了老者,B生病卧病在床很多年了,B的儿子不学无术,家底也被挥霍一空,全家人早已搬出以前住的深宅大院。
  一天一个老头找上门来,大少爷一看,正是跟A“通奸”的野男人,正要破口大骂。那老头跪倒在地,磕头流泪。大少爷正要赶他走,老头把藏在心里几十年的往事讲了出来,自己是如何贪财,受B的指使一点点嫁祸A,在众人面前说自己跟A暗通款曲好多年。
  拿钱后,夜晚噩梦缠绕,梦见A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掐他要他偿命。
  大少爷不信,觉得B不至于这么毒辣。那老头说可以到B面前一起对证。两人到B病床前,老头一看B,就撒腿跑到门外,对众人说A就趴在B身上。别人都看不见,就他看见。
  B几年后在哀叫声中死去,家人给她换衣服时发现她全身皮肤都溃烂,一道道好像被人抓破的痕迹,不断的流脓。大少爷说他也不知道B得的是什么病,看了好多医生都看不好。
  大少爷有没有后悔?相信A是清白的?不知道,他吩咐儿子死后和A合葬。我想,他多少是悔悟了。只是这一切都太迟了。
  第934篇:特殊的“保护神”
  (原作者:松下遇童子。来源于网络)
  发现小付有喉结是初中的时候,不过那时不懂这点是异于常人,其实不明显,仔细看,确实鼓起来一点。她极爱打扮,长得有点点妖气,又暗恋男同学,百分之百的纯粹女人。
  小付在外地工作,住的也是一人一间的单身宿舍。
  去她所在的城市旅游,她的宿舍自然就是我的下榻之处。
  那天她当值,我睡她床上。梦见一个女人走进来,坐在床前,凝视我,梦中看不清她的样子和着装,只知是个女人,她伸手过来,想摸我的脸,手指刚要碰到我脸的那一瞬,她停住,似乎她发现是自己认错了人,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这个梦我第二天说给小付听,她笑笑,岔开了话题。要不是半年后小付新婚时提起这事,我还真要忘记了。
  半年后小付携新婚丈夫回来办酒,说了这件以前瞒着我的事,因为会吓到我。小付说,她到某寺院烧香,出了寺院大口,看到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的笑容慈爱,小付原本已走出一段路,不自觉的又折回去,老太太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
  老太太能把小付的事一眼看穿,包括她父亲已去世,她前任男友背信弃义、现任男友若即若离。
  老太太说小付前世是一个男人,一个女子因他而死,至今不肯投胎转世,这一世,一直跟着她,直到现在仍跟着她,伺机破坏她的姻缘。
  并说小付的喉结就是这个女子识别她的标记。
  老太太自称可以将她劝走,否则小付这辈子可能会与婚姻无缘。小付对老太太的话深信不疑,请老太太帮她化解,老太太没有要她的钱,仅仅要的是红布三尺,大米数斤。
  她为什么会相信老太太的话?因为她从小到大常常梦到同一个女人,习惯还成了自然了。
  小付说,睡过她床的母亲、妹妹,包括同事都做过同样的梦!
  小付说没有告诉我还因为担心我害怕情愿去宾馆,那多么花费。
  更邪的是那个梦中的女人还帮过她!
  在我去她那儿的几个月前,小付一连几个晚上梦到这个女人对她说,“不要和那个人去跳舞,离他越远越好。”
  在小付的单位,每周举行一次舞会,一大特色是女多男少。
  有个锅炉工,长得高高帅帅,人很和气,跳舞也很好,他常请小付跳舞。
  小护士们都想嫁个外单位的人,所以,高高帅帅有什么用?发展感情不可能,跳舞,却没什么不可以的。小付常接受他的邀请,自从接到梦中女人的警示,她干脆不去跳了,虽然她喜欢跳舞。或是在宿舍里看看电视,或去看看姑表亲戚。
  后来连续失踪两个小护士,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石破天惊,那个高高帅帅的锅炉工突然被捕, 公安机关押其在该院进行了公审大会。(如有关术语误用见谅,因为记忆模糊了。)
  公安人员说,在两个小护士被害前,这个锅炉工就杀害过两个“小姐”,她们被害的情形极残忍,先是被勒死后肢解,最后扔进锅炉焚化。
  锅炉工交待,他将受害人肢解焚烧会有莫名的兴奋与快意,他甚至排好了黑名单,两个小护士均名列其上,准备下手杀掉第三个小护士时,她被一纸调令调走。这时他也被捕了,不然,第四个就是——小付!
  小付当场差点没晕过去,天啊,幸亏梦中那个自小相伴的女人提前警告,否则,岂不是在劫难逃?!
  小付的妹妹说她这么急着就结婚主要还是为了有个家,能脱离那里,白天工作在那儿,晚上,住那儿总让她心虚。
  想起那个梦中的女人破坏她的姻缘,也警告过她潜伏的致命危机,想来虽然隔世,虽恨之入骨,却依然关爱倍至,好重情义的女人。
  第935篇:泼辣人生
  (原作者:西门柳 来源于网络)
  我家附近的丁字路口,是我们这条街的商业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那路口相对的几栋楼的房主,都是80年代初买房搬迁过来的。那些房子原来全部都是一个老太太的,她将房子陆陆续续卖完后,搬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去了。
  提起那老太太,至今还是我们这条街的话题。那时能骑个自行车的就是有钱人了,她看着骑车的过来了,离着还有一米多,她就先倒下去,讹人钱财。那年头还没听说过有碰瓷这一说,她就能自己独创出来,也算是有天份了。
  她的强项就是太能耍泼了,整条街上没一家没跟她家吵过架的。每次一吵架,就带上两儿两女,骂人的口才与雄壮的阵势,没有哪家能抵挡得住。骂得不解恨,还动不动躺到别人家里去耍泼。所以这一条街,没有一家不怕她的。
  后来她家境衰败,陆陆续续卖房子了。最开始买她房子那家人,不知怎么惹毛她了,被她一次次上门骂阵,甚至拿着屎尿泼到房子里。那家人最后终于顶不住了,只得举家外逃,在外躲了几年。后来等她的房子卖完了,搬走了,才敢搬回来住。由这一件事,就可以想象得出来她平日里的凶悍程度。人做事要有点底线,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儿女积点德。
  她大儿子长大后,在东门筷子厂上班。不久在厂里被人杀死,死时年仅20来岁。当时社会环境安定,这种命案,在那时是轰动一时。
  大儿子死后,她家里越发衰败。加上整条街没一个人跟她家说话的。也不知是整条街的人都不喜欢她,还是她不喜欢整条街的人。反正最后她觉得这条街“恶人”太多,呆不下去了。最后将房子全部卖了,举家搬迁到一个挺偏的地方去住了。她住在这儿时,这条街从来没安宁过,隔不了多久就有骂架的,主角之一必定是这一家子。从她搬走后,一条街都清净了。
  房子卖了没几年,那房子所在地就兴旺起来了,成了我们这一片的商业中心。老房子被后来的几家房主翻修成门面房,现在我们这一片,最旺的就是那些门面。
  她搬走后,因为人缘实在太差,与这边就断了来往,她后来的情况就不知道了。只有她的一个女儿嫁在这附近。这些年过得实在不如意。她女婿坐牢了,女儿没有生活来源,就去江浙沿海坐台。女婿刑满释放后,就靠她女儿坐台赚回来的钱养家。女婿一个人在家,很快将他朋友的十五六岁的女儿弄上床了。接着与老太太的女儿离婚,将她扫地出门,将那小姑娘迎娶回来。他们的儿子,也就是老太太的外孙,长大后带着女朋友去江浙沿海做小姐。不久染上毒瘾了,用那女孩坐台赚来的钱吸毒。
  不知老太太当年凭着她的泼辣,欺辱乡里、搅得四邻不安时,能不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30多年过去了,回溯她一家子的经历,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很多人总是觉得似乎好人没好报,坏人照样活得挺滋润。三十年是易经中的一世,一世为一个小周期。以这个时间尺度来看,哪里还会有例外呢?
  第936篇:【砍柴】【妖魔】
  (原作者:好大的核桃。摘自《小故事,大杂烩。听着好再来》)
  【砍柴】
  我一个朋友舅舅说的:
  上世纪曾经有个时段全民大炼钢铁,且不说技术如何吧,原材料就先不好找。各个地区只能发挥自己的特色,我朋友舅舅那里,为燃料就操碎了心。
  当地是烧柴禾的——木柴,附近的几座小山包,多少辈子都随意砍伐用作燃料。这会不一样了,需要的燃料特别多,而且不像烧柴,够用就好。这事附近几个村子比着来,你要出一千斤钢我就要出两千斤,相应的砍伐树木也是比着来啊,终于出事了。
  先是山南一个村子,某村民进山砍柴,因为家中有事,所以去的比较晚,大家都快完事了,他才刚到山上。及至砍完柴,一个人担着下山的时候,被莫名其妙的东西跟上了:越走,他越觉得背后有人,扭头看了几次,后面都是清清冷冷的月光照着黒黯黯的林子,身边的树都好像染上了一层墨。他自幼在这里长大,闭着眼睛也能摸下山,可是现在,他心跳的很厉害。
  就在他接近山脚的时候,忽然背后响起婴儿的笑声,他毛骨悚然,哪里敢回头,刚刚要跑,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从坡上滚下来,好在滚得不远就被一块石头挡住,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躺在自己家床上了。
  当时的氛围,他不好和来看望的人说什么怪力乱神的话,只说自己失脚跌倒了。大家也就随便安慰几句各自去干活,谁知道几天以后,又出了事。
  这次是另外一个村子的一个老头,他倒没有单独去打柴,只是在休息的时候去撒了泡尿。撒尿回来,大家就觉得有点不正常,也不说话了,也不看人了,总是那么低着头。
  当时其他人也没在意,晚上回到家,睡到凌晨的时候,老头忽然从床上蹦起来,绕着村子边跑边哭。
  乡亲们都被吵出来,拉住他的人,可是怎么也止不住他的哭声。人人都后背发凉,因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哭声居然是个女人。
  光说哭,对男女声的判断大家不敢确定,毕竟万一是你嗓子坏了呢。可是老头哭了一会,见很多人围着冲不出屋子,开始说话了,说你们把我家拆了。这一说话,人人都能确定,绝对是个女人声,这是遇到撞客了。
  谁也不敢说呀,手忙脚乱的折腾了一夜,第二天黎明,老头沉沉睡去,醒过来,居然正常了。
  事情就怕联想,几天之内连续发生怪事,大家都心不安。以后的一个月中,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领导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天正在开会,忽然有人来报告:出了大事了!
  死人了,而且一次两个,而且死得诡异,而且死前人人都被吓到了,而且......
  领导不想听那么多而且,他带着人立刻上了山。
  死者就那么平静的躺在地上,若不是口中流出的血,还以为他在睡觉呢。别的村民们远远地站着,谁都不敢说话。以至于领导来问了几遍,才有一个队长过来报告。
  过程很简单,他们今天上来伐木,刚一动手,树身上便流出血来,这下谁也不敢动了,可是也不能耗着呀。半天,这两个积极分子才上前去,只一斧子砍在树上,他们便口中流血栽倒在地,扶起来,人已经死了。
  这种怪力乱神,在那个年代怎么能乱说。领导其实心里也害怕,不过是借口先安置死人,把大家带了下去。
  第二天,有个村子的领导非常左,不信这些事,硬带着人上山,他带头伐木,结果依旧是只一斧子,他便也口吐鲜血死了。从那以后,没人再敢上山。
  可是不上山钢铁怎么炼呢,没有燃料呀。要说还是领导水平高,以批判的目的,把当时一个被专政的,搞封建迷信的家伙叫来了,让他去查明事情。
  领导很厉害,叫来这个专业很对口,没几天就回来说,不是因为妖怪也不是因为鬼,是因为动了这里的风水!
  一则此处本就是个风水宝地,二则伤得太凶了。地气所钟,导致东方甲乙木可以伤人了。领导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要解决办法。
  风水先生被整怕了,说什么都可以。要办法,行呀,只要破了地气就好。
  破了地气有什么影响吗?当然是本地原能出宰相之类的大人物,现在啥也出不来了。领导想想:这倒无所谓,反正我是异地干部。
  于是风水先生带队去破地气了。当然除了几个主要领导,其他人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组织他们的名目也是巡山活动。具体怎么操作咱们不说了。第二天,就可以正常伐木,领导很高兴。
  具体是不是地气被破了呢?谁也不知道,不过的确,他们那个县,到现在为止,还是本省最穷的,其实条件很好呀。而且县里的人出去,基本没有正职到局级的干部。
  【妖魔】
  我一哥们说的,他远方表舅的故事。
  表舅2000年左右大学毕业,回老家创业。说明一下,他所谓的老家是自己姥爷的家,表舅从小是在城里长大的。
  回乡创业自然做的是第一产业。其实从一上大学他就看上老家一座山了,打算包下来搞立体化养殖种植,不过一直没敢和家人说。为什么不说呢?因为他知道,只要说了,家里人肯定不同意,乡亲们也肯定不同意—— 为他的安全着想。
  从他姥爷记事起,就传说这座山上有妖怪,而且是极为凶猛的妖怪。抗日战争那会,一个村民为了躲避日寇,无奈之下上了山,就曾见到过那个妖怪,据说三四米高,巨齿獠牙,最可怕的是它睡觉的山洞布满了人骨。也万幸它在睡觉,村民才得以逃下来。
  孤证不立。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大炼钢铁,他们村子组织上山去砍树,白天没事,某日干的比较晚,天黑了依旧在做工,忽然起了一阵腥风,林中骨碌碌滚出个人头来。大家面面相觑,正在发愣,林中又传来一声惨叫。别看几十个汉子,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上山了。
  好在妖怪也从不下山。
  表舅他们小的时候,家里大人都拿妖怪管教他们。比如枣馒头他们偷着抠枣吃,家里就会说在这样老妖怪下来捉你,他们就不敢了,是真不敢,晚上会吓得睡不着觉。
  不过现在他长大了。家里有钱,他说创业,父母自然支持。这笔钱对他家来说不算什么,所以父母只要求不能违法,都没有细问。及至他回村里办包山的手续,他爸立刻就把他资金给停了。
  表舅很生气,后果很不严重:他能把他爸怎么样呀。一怒之下他独自一人上了山,他要证明看,哪里有妖怪呀。
  接到他爸停了他资金,并且骂了他一顿的电话是在中午。下午他姥爷也埋怨了他一下午,等他找借口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开始带着怒气向山上走他还不怎么害怕,气平下来一些,身边山风呼啸,婆娑的树影洒在地上,随风摇摆宛如满头乱发的鬼怪,远处时不时的还传来几声怪响,他逐渐害了怕。硬撑着,又走了一会,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回身下山吧,可是这会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表舅吓得直抖,深深后悔不该赌气。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借着月光辨认方向,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沉重得很,一听来的就是个大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人。表舅想都没想撒腿就跑,俗话说慌不择路,跑了十来分钟,他便被一座岩壁挡住去路了。
  背后的脚步声也向这个方向走来,此时再换方向跑绝对来不及,他四周一望,不远处有个半人多高的山洞,他立刻一猫腰钻进去,脚下一绊,摔倒在地。等他看清绊倒他的东西,立刻完全失控的惊叫起来:是一堆人骨。
  表舅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完了,跑进妖怪的洞了。果然,大家伙走到洞外停下,表舅在洞中,只能看到它两条腿,像是鹰的腿,不过爪子又像狼爪,极其粗壮,而且高。表舅在洞中,只能看到腿的一部分。
  他完全崩溃了,只知道疯狂的大叫,根本想不起隐蔽自己。洞外的妖怪肯定发现了他,看样子是要准备捉他出来吃。
  忽然之间,这些恐怖的景象都消失了。什么人骨,妖怪,一瞬间无影无踪,即便如此,表舅依然狂叫了半天,才算安定下来。看时,眼前一滩水—— 他吓得尿了。
  尿里蹲着一只兔子,拱着前腿向他拜个不停。表舅很奇怪,哪来的兔子呀?
  它比平常的兔子还小一号,看着倒是萌萌的。见表舅恢复神智了,兔子一边拜,一边做动作,表舅看了几遍明白了,意思是它知道错了,马上就走。
  表舅此时只是稍微镇定点,脑子还不够用呢。半天随口说了句“你要走就走呗。”兔子如逢大赦,飞快的跑了。
  表舅下山,不敢说上山的事,更不敢提包山的事情了。
  几年以后,他别的生意做的不错,想要打通产业链,又想起老家的山了。这些年他反复回想,自己有了个想法。这次又想包山,为了稳妥起见,先请了个高手回来看看。
  高手去了他老家,回来说没事,就是个误会—— 表舅自己的遭遇,没和他说过—— 问怎么个误会?
  高手回答,说有妖怪也有,说没有也没有。怎么说呢?以前是有个修行的小动物,可是绝对没有伤过人。反而是怕被人伤。于是做出很多幻象,不然怎么那么巧,无论是谁,只要一上山就都能遇到它,还都能跑到它吃人的洞里去,还都可以毫发无伤的跑回家。
  其实什么大怪物,什么人骨头,都是它做幻象。现在这个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山上清清静静,可以随便开发。
  表舅问破他的幻象需要很厉害的法术吗?高手说不需要,要是有懂行的,随随便便,早就破了。
  表舅又问,比如不会法术,童子尿能破吗?高手说能,必须的。表舅哈哈大笑。
  第937篇:梦见符
  (原作者:黑妖狐鬼面。摘自《鬼面讲的鬼故事集——(不定期更新)》)
  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做恶梦。
  每天晚上她都会从梦中惊醒,
  然后瑟缩在被冷汗打湿的被子里发抖到天明。
  诡异的是,
  她不记得自己梦见的是什么,只记得是非常恐怖的东西。
  她和男友一起向高人求助,
  高人送了她一道梦见符,
  据说贴着符文睡觉,所做的梦,可以象放电影一样在卧室里显现出来,
  只要有亲人看着,就能看到梦的内容,继而进行破解。
  她贴上符文缓缓睡去。
  男友坐在身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两点时分,
  房间里没来由地冒出一阵白雾,
  渐渐幻化成一个白衣女子,
  穿着、长相都象鬼片里那些怨灵,在卧室里飘来飘去,不时用赤红的血眼,冷冷地瞟他一眼。
  当女鬼飘过他身边时,
  他甚至觉得白色的衣襟打到了自己的脸。
  他无法忍受了,缓缓叫醒了她:“我知道你做的是什么噩梦了!快醒来吧!”
  她张开了眼睛,
  满脸都是诧异:“可是我没有做梦啊,我太紧张了,还没睡着呢。”
  【补漏】
  第911篇:平安夜
  (原作者:王雨辰。摘自《异闻录——每晚一个离奇故事》)
  平安夜是温暖的,无论是节日本身的意义或者是节日里人们的状态。大家都聚在一起,那一刻是幸福快乐的,尤其对情侣来说。
  虽然现在流行着一种听上去比较壮烈的文化反入侵思想,将这些个国外的文化传统视为洪水猛兽,应该从本土中剔除干净。但那些一个一边手捧着高深的英语学习书,一边又拿着支持国文的博士硕士们是否想过,有如此多的闲情逸致为什么不去多做点科学,做多点研究出来,而是学什么联名公车上书。
  似乎十个博士就能抵的过十万人民的呼声似的,却不知道这方面博士的名头却不如一个三流的电影明星说话有分量。鲁迅说拿来主义,但也要拿来,而不是一脚踢飞。
  似乎说了点闲话,但其实却与今天的故事有着非常大的联系呢。
  作为文化工作者,我今天非常的高兴呢,因为今天很可能要和落蕾共度这个平安夜,在这个粉红色感觉仅次与情人节的日子,或许我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啊。
  提到这次的机会,无疑要感谢一个人。
  这个人叫柏原,似乎是个比较奇怪的名字,初听我觉得是笔名更适合些。他是一位狂热的古文复兴者,为什么叫复兴呢,因为这个年代恐怕能完整翻译古文的要比能翻译英文的人要少的多了。
  我本以为这样的人必定是四十多的学者,说他六十岁的老人我也不奇怪,但一看资料这人居然只有二十六岁,实在让我汗颜。
  在仔细看看,原来他出身与书香门第呢,祖上还有人中过状元,不过可惜祖上有状元的抵不过祖上有庄园的。柏原并不富裕,听说他有个女朋友,但似乎后来莫名其妙分手了。但他非常热衷于复古运动,提倡重新学习古文,并把一切洋玩意赶出中国,当然也包括圣诞节。他前面的话我是赞同的,但后面却有些不快了。
  不过还好最近闲着,落蕾做的又是有关文化访谈的,平安夜人手不够,自然我主动请缨,和她一起去采访一下这位柏原先生。
  出去的时候已经满大街的小红帽了,到处都是行人,多数是青年的男女,如果摘去那些帽子,我真会以为今天是2月14号了,不过落蕾似乎无心看这些,只是一个尽的翻看资料,准备着采访,这倒让我有些无趣了。
  柏原住在城市的最东边,我们几乎横跨了半个城。不过好在这不是北京上海之类的大城市,虽然说是半个城其实也不过大半小时的车程罢了。
  一下车就能看见柏原的房子,果然是异与常人。虽然门不大,但那种庄严古朴的感觉和电视里见过的略有相同。典型的四合院,没想到南方也有人住这样的房子,估计这与他祖上从北方迁移过来不无关系。
  门大概四人宽,朱红油漆,有八成新,外面两只不大的石狮,进门上去还得有四层台阶,门并不高,所以这台阶显的有些累赘,仿佛只有普通台阶一半的高度,走起来不是很舒服。我们按了按门铃,忽然觉得好笑,这么古朴的门上居然有电铃,只是这里冷清极了,丝毫没有过节的气氛。
  没过多久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他就是柏原,与我想象略有差距,剃着小平头,大衣下面是红色的毛线衣和黑色西装裤,脚上还是厚厚的棉布鞋,这里虽然没有北方的酷寒,却是湿冷,那是种会浸入骨头的寒冷,所以反而要注意保暖。不过有一点到是猜到了,他戴着副厚厚的眼镜。
  “你们,来了?”柏原动了动薄薄的嘴唇,吐出一片白雾。果然说话短暂啊,我真为落蕾的采访担忧。
  “我们是向您约好的采访记者,不知道是否可以开始呢?”落蕾已经把长发盘了起来,由于冷,戴了个奶黄色的绒毛帽子,加上她皮肤较白,帽子带在头上非常的可爱,哪里看的出是一个主编,一个女强人。
  “进来吧。”柏原没有什么表情,丢下三个字就转身进去了,看也不看我们,我略有些不快,看看落蕾,她到没什么,只是冲我笑了笑,看来她不是第一次遭遇这个了,我更无须计较,可能这类人都是这样,是清高,还是寒酸呢?
  里面到是很宽阔,天井的中央有口大缸,那缸大的惊人,是青瓷龙纹的,可能有些年头了,因为我已经看见缸口上有些年头的青苔了。不过实在是大,我几乎要掂起脚才勉强看的见缸口。
  让我感到更不舒服的是左边的房子,似乎和整体格格不入。仿佛它还处于另外个年代或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样。并不破旧,但门上那锈迹斑斑的长生锁还有那刷的血红色的门框门沿,这个时候已经傍晚了,那红色仿佛有生命一样的在跳动,看的我眼睛难受。
  “你这房子干吗刷的那么红啊。”我忍不住问道。柏原从里面拿了壶茶和几个茶杯。像他这样的人待客之道茶是不可少的,虽然我不太喜欢喝茶,但出于礼节我还是喝了口,是红茶,口味比较重,我放下杯子。
  不过他似乎没听见我的问题,压根没理我。我的脾气也上来了,你想装我不让你装,我提高声音又问了句。
  “为什么漆的那样红啊,没必要吧?”
  柏原显然有些不快,他眉头皱了下,斜三角眼眯的更细小了,奇怪的是他反而笑着说:“为什么不能用红色呢,中国红是民族的颜色,我当然最喜欢。”
  “但你独独那间房子……”我依然不屈不挠。不过一旁一直在品茶的落蕾忽然插话说:“欧阳为什么不喝茶呢?这可是云南普洱呢。”
  “普洱?”我虽然是茶盲,但好歹还是听过的。一旁的柏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姓岳吧?看来你也懂茶道呢。”丫原来也是看见漂亮的说话口气就变了。
  “谈不上吧,只是高中的时候经常随我父亲喝茶,久而久之习惯了,加上这工作压力大,女孩子喝点普洱可以保护皮肤也可以养胃。”我惊讶的望着落蕾,只知道她整天喜欢端着个机器猫的卡通杯,没想到她喜欢喝普洱。
  “普洱是红茶的代表呢。”柏原听完赞许的点头,“茶对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有好处,难得很少像你这样喜欢喝茶的女孩了,如果明明也像你的话。”柏原忽然感慨的说,但发觉不对又马上住口。
  “明明?”我马上问道。柏原又岔开话题,同时狠狠的望我一眼,看来我和他都互相没有任何好感了。俗话同行是冤家,同性是什么?对家?仇家?
  落蕾放下茶杯,拿出录音机和记事本。“那么开始采访吧,免得拖太晚了打扰您休息。”
  “好的。”柏原很配合的做了下来,把手抱着翘起的腿上望着落蕾。我则无聊的做着旁边观察着他家。
  不愧是文化世家,到处都是古色古香。黑色的檀木椅非常漂亮,还有那把泡茶的紫砂壶,比我爸爸那把好看多了。而且非常特别,酱紫色,整个壶和普通的椭圆宽扁不一样,居然有棱有角。侧面是弧腰梯形的,跟秤砣一样,壶嘴比较长,也比一般的要粗,而且是龙头状,壶顶有颗龙珠,色泽圆润,似是玉做的,甚是好看。壶壁上刻了几个字,但距离远了点,看不太清楚,估计这壶应该来历不小。
  “您为什么提倡古文复兴运动呢?”我偶尔听见落蕾的问话。
  柏原沉默了下,说:“谈不上提倡,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古文化的研究者,或者说是为数不多的继承人有义务来宣扬和维护我们民族的东西吧,现在这个世界充斥的低俗不健康不规范的东西太多。”他到真把自己当卫道士了。
  “打个比方呢?”
  “比如首先,一切与钱挂钩。说个最简单的,为什么大多数人宁愿学外语也不愿意花点时间学习母语。因为母语只要会说就可以了,而学好外语意味着好工作或者留学深造,总之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钱!一切的一切都和钱挂钩,只要有钱,即便是个再北纬庸俗丑陋的人也会得到人家的尊敬和拥护,不是说过么,现在笑贫不笑娼。”
  柏原略有点激动,我能看见他的唾沫随着说话的频率加快而发射的越快,已经快砸到落蕾身上了。当然,落雷的那个角度是看不到的。
  “但钱并没有错啊,大家都要生存啊,您觉不觉得是否可以等大家有稳定的生活和工作在来从事古文化的学习,比如《红楼梦》一样的高雅艺术呢,那样也不晚吧?”
  柏原不说话了,他无比失望的望着落蕾。以非常鄙夷的口吻说到:“果然连你也是拜金主义者,我还以为你会和其他女孩不同呢。”落蕾一听有点不快,但还是微笑着。
  “那我们谈谈别的吧,对了,您的个人感情生活怎样?文学家也要结婚吧?”落蕾开了个玩笑。
  不料话一张口柏原就把脸阴了下来,刚才架起来的腿也放了下来,手插进了裤子口袋,半天不说话。采访开始陷入冷场了,我到觉得开心,不过我还是走了过去想看看壶上到底写了什么。
  谁知道手还差一点碰到壶,柏原就从座位上跳起来把我推开,我担保那一下绝对打破了我经常习惯性认为搞文学创作的都是脊椎歪斜、股骨头坏死、腿脚麻痹导致行动迟缓的一贯想法。
  紧接着他的嘴如同喷壶一样。
  “你有点教养好么?也不打招呼随便乱摸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壶么?茶壶是有灵性的,你手一摸它也变的和你一样庸俗了,那这壶就完了!”我不和他一般见识,和落蕾说了句在外面等她然后就走出去了。留下落蕾和柏原继续谈着。
  我走到了刚才的水缸前。仔细看真是觉得大啊。我抚摩着缸壁,非常的光华细腻,不知道怎么了,我又摸大了一处不协调的地方,似乎是裂缝,不过很小,只用手才摸的出来,天已经黑了我看不清,只好好奇的打开手机。
  灯光照射在上面,我仔细的看着,好象裂纹上有液体流出来。
  居然是红色的,而且很稠密。我沾了点拿在鼻子前闻了闻,似乎是血。不过我不敢肯定。而且似乎里面还有声音穿出来,摸着缸壁的手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我试探的把耳朵慢慢靠近水缸,冰凉的,如果在北方估计我脸就粘在缸壁上了。
  我听到了刮东西的声音,像那种指甲刮出来的声音。
  我吓的望后退一步,正好碰到后面的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柏原像死尸一样站在我后面,面无表情,眼珠都不转一下,冷看着我。
  “不是叫你别乱动我家东西么?”柏原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就像往水中扔了块石头一样。
  “我有点闷,所以随便看了看。”我不想和他多说,“你不是在里面接受访问么?落蕾呢?”
  “欧阳。”落蕾从里面走出来。“别乱动柏先生东西了。”说着向柏原鞠了个躬,转身拉着我回了屋子。我却依旧望着那座巨大的水缸,那里面一定有什么。
  采访继续进行着,一直到了九点,也就是说即使现在离开的话,等我们到家也要十点多了,不过今天是平安夜,街上十点正是热闹的时候,我到希望赶快结束,我和落蕾还能有几个小时单独呆一会。
  果然,访问结束了。落蕾收起了东西准备离开。柏原却站了起来,带着少见的笑容对我们说天很晚了,不如留宿在这里的一类话。当然我们没有同意,不过落蕾还是婉转的拒绝了。
  “那在喝口茶吧,别浪费了,这都是我拖人专门从云南带来的。”柏原见留不住也不多言,转身又从壶里把茶端来给我们。我本不愿喝这个,但看见落蕾用眼神示意我,也只好喝下了,只是茶水的味道略有些涩麻。我暗骂,莫非是放了许久的陈茶?
  告别了柏原,我和落蕾便往大门走,只是刚到门口就一阵胸闷,回望落蕾也捂着胸口,另外只手撑着门。接着我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我醒过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晕倒,是那杯茶么?但我是看着柏原倒出来的啊。头疼的厉害,眼睛勉强睁开,发现四周很黑勉强能看见落蕾就在我旁边,稍微动了下,感觉肌肉很无力,不过我还是发现了,我的脚似乎被什么锁这了。
  “这是哪啊?”落蕾扶着头,看来她也头疼呢。我刚想说不知道,忽然猛的一亮,房间里一下亮堂了,一下接触光,我和落蕾都有点不适应,用手遮住了眼睛。
  “平安夜快乐。”我听见了柏原的声音。现在我的眼睛已经好点了,眼前的柏原穿了件厚厚的红色白丝绒边外套,脑袋上还戴了顶圣诞帽子,红色的裤子和小丑穿的大鞋,如果在背一个大麻布袋子,黄色的,质地很粗糙,如果再加一撇胡子的话那他就是十足的圣诞老人了。
  “别开玩笑了,这又不是万圣节。”我大吼一句。落蕾还很虚弱,说不了话,只是侧着身体躺在一边。我看见柏原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别喊了,这里没有任何人,我说了,今天是平安夜,我给你们准备了点小礼物。”说着他把袋子扔下来,那袋子居然还在蠕动。一点点向我和落蕾爬过来。我往后退了点,但很快锁链把我固定了,落蕾也是。
  “别怕,她不咬人。或者说她咬不了人。”柏原微笑着,眼镜和笑起来脸上堆起的肉在灯光下泛着光。
  咬人?袋子里是动物么?
  当袋子里的东西蠕动到我面前的时候柏原踩住了袋子,然后坐在旁边看着我们,脚仍然踩着那袋子。
  “你很喜欢她吧?”柏原望着我指了指落蕾。落蕾听了也睁着眼睛望着我。
  “不干你的事,你到底要干什么?非法禁锢是违法的。”我没回答喜欢或者是不喜欢,话一出口我又看向落蕾,她把头低了下去,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柏原仿佛陷入了沉思,然后很慢的语速说着:“我本来也有个非常好的女朋友,她很漂亮,聪明,温柔善良,我曾经觉得自己是世界最幸福的人。我是学古文的,而她是学英语的,外面的人都戏称我们是中西合璧。”我边听着柏原的话一边看了看这房间。
  我和落蕾被困在了一个洗手台的下面,我们的链条绑在一条坚固的下水管上面。水管很坚固,我使劲挣了挣,除了使脚更疼外毫无用处。
  房子非常破旧,头上一盏几十瓦的电灯,洗手池似乎也很久没用了,结满了污垢,水管也锈迹斑斑,地冰凉的,还是那种没有任何装修痕迹的瓦砾地。
  我们的对面,房间的另一边还摆放着一个大的玻璃罐,就是那种经常用来泡药酒的那种,不过被黑布盖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想柏原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地方,难道是那个进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被锁住的红房子里面?
  “她很喜欢外国,包括文化美食风俗习惯,我则相反,很可笑这样的两人居然会相爱,居然会谈婚论嫁。不过虽然有矛盾,但不影响我和她的感情,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柏原望着电灯,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仿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落蕾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柏原停了下来,望了望地上缩得跟小猫样的落蕾,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喜欢过平安夜么?”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落蕾依旧颤声回答。
  “她很喜欢,她甚至说什么春节,端午之类的节日就该取消,那都是老头老太过的,每次到圣诞节她都很开心,还要我陪着她守夜。我虽然不快,但还是答应了她,一年又一年,直到去年的圣诞节,我依旧满心欢喜的穿成个圣诞老人一样,对,就像现在这样,等着她来,我在带子里还准备了一个礼物,想要送给她。
  她终于来了,吃惊的望着如同小丑打扮的我,没有笑,而是厌恶的转过头,沉吟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柏原,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或许以前你这样干我会很开心,可现在呢?我不想在和你一起过着节衣缩食,低人一等的日子了,你有才华,你有本事,为什么要学什么隐士一样埋葬自己?相信我,走出去,你可以有更好的天地的。不过我不适合你,我在这样下去我所学到的东西根本无从发挥,女人的事业期很短暂的,我今天来是告诉你,我要去美国了,大概就这几天,所以,所以我是来和你说再见的。”说完,她低着头,小声抽泣着。
  我当时傻了,真的傻了,我甚至跪在地上求她,求她别离开我,我可以为她做任何的改变,可是她不答应,一边哭一边往外走,直到我们纠缠到水缸旁边。”柏原的声掉调猛的拉得好长,仿佛将要被宰杀的公鸡一样,他情绪很激动,脖子伸得老长,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片血红。
  “我愤怒了,我一边骂着她,一边推了她一下。她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头撞在了水缸上,对,就是你站到的地方,你应该也摸到那里的裂痕了吧。”
  我一惊,原来这样。
  “不过她没死,我还在她的提包里找到一样非常有趣的东西。”柏原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你知道是什么么?是一张化验单,她居然怀孕了。”他的脸在抽搐着,随即狂笑,“而我,而我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她居然怀孕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她早就和别人私通了,这个贱人!她在昏迷的时候还不停地喊着孩子孩子。于是我想到了一个非常恰当的报复方法。我没有杀她,但却用了比杀她更好的办法。”柏原得意的说。
  “我有一个朋友,专职负责人流,我马上找到了他,并告诉我的这位医生朋友我的女朋友怀孕了,并且在家摔倒,需要让他来一躺来做个手术。于是,这个孩子,或者说这个孽种被我拿了出来。事后我还重谢了那位朋友,并告诉他别告诉任何人。
  接着我把那个未长成的孩子放进了一个大玻璃罐子,并放在了这个房间里。”说着指了指那个罐子,我看了看,觉得一阵恶心。
  “至于那个女人,我把她养在了水缸里面,对了,你不是对水缸很好奇么,我这就把她放出来给你看看。”说着,柏原把袋子口放开,然后把袋子扔到了角落,并走到那个玻璃罐前,打开了黑布。
  那果然是个未发育完全的胚胎,不过已经有初步的人形了,胚胎的头异常的大。不知道是光线照射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浸在黄色的液体中的婴孩的四肢带着半透明的玻璃似的光芒,但那还未张开的眼睛,却对着外面,小手的拳头也握的死死的。小脸上一脸凶恶,带着对还未接触到的人世的不满和怨恨。柏原走到落蕾面前,用手捧起她的脸,落蕾吓的脸色苍白,嘴唇不住的打抖。
  “你真漂亮,也很像她,不过忘记告诉你了,这房子之所以是红色的,是我用那女人的血封住的,母血封子,我还真是查了很多书呢。但再过一会,那孩子就会出来了,被人强行从从母体种拿出来的他很不快乐呢,他会到处找更适合的女性身体。”说完,大笑着走了出去。
  我大骂到:“你是个疯子!”柏原笑道:“你不是爱她么?快点想办法去救吧,否则等那孩子爬进岳记者身体就晚了。”说着把钥匙扔在了地上,走了出去。
  房间再次只剩下我和落蕾两人,落蕾不知所措的望着我,大眼睛满是泪水,我拼命往扔钥匙的地方移动,可是柏原看似随意扔的地方我即使把脚勒的生疼也够不着,总差那么一点,我不能放弃,哪怕像上次独眼新娘一样,即便要我的眼睛,我也要把落蕾救出来。
  但当我想办法如何接近钥匙的时候,那个袋子口打开了。
  袋子里伸出一只手,那姑且算是手吧,或者说爪子更为合适,因为那手臂简直如同一段还没烧干净的木柴一样,又黑又瘦,木柴的末段连接着同样如鸡爪一样的手掌,我看见那手指的指甲几乎磨破了,泥巴和血混和在一起,成了黑色的血枷。
  那袋子里的东西依靠着那只手在向我这里爬来。紧接着袋子又伸出了另外只相同的手臂,不过上面伤痕累累,有刀伤,也有烟头的烫伤。如果你看见一个黄色的麻布袋子靠着双手的爬行在昏黄的灯光中向你慢慢靠拢还算可以接受的话,那接下来恐怕是落蕾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了。
  几乎是同时,那个孩子出现在落蕾的前方,我本在注意那个袋子,随着落蕾的尖叫看了过去,果然,那个尚未发育完整的婴孩靠着四肢慢慢像落蕾爬去,而玻璃罐子孩子的尸体还在。
  是婴灵么?我记得听纪颜谈及过,这种无法生育下来来到人间的孩子往往带着极强的愤恨,而且他们没有什么思想,只是单纯的要回到他们喜欢的温暖的子宫里去,这可不是我和落蕾希望看到的。
  但问题是我这里的麻烦也来了。袋子已经爬到我面前了,一边爬,我还能听见里面呜呜的声音,就像是被捂住的小动物发出的声音一样,我想踢开袋子,但我却浑身无力,看来药性还没消失。
  那双手已经摸到我了,接着顺着我的腿向我爬过来。旁边的落蕾已经叫不出来了,只是尽可能的缩到角落里,一边抽泣着一边看着我,她说不出话,但那眼睛分明是叫我救她。婴灵已经离落蕾只有几米了,他仍然不停的往前爬着,一边摇晃着身体伸着手往前抓着,,一边拿巨大的脑袋往前探。
  “别怕,我会来救你。”我虽然在安慰落蕾,但袋子已经爬到我胸口了,而我终于见到了带子里的人,不,或者说东西更好。
  她应该就是柏原说过的那个女孩吧,现在看去那里有女性的样子?她的脸从带子里缓慢的伸出来,正对着我,这下论到我说不出话了。
  不知道各位听过人彘(zhi)么?
  汉高祖刘邦(我习惯叫他流氓)去世后,吕后把刘邦生前最喜欢的儿子赵王如意杀死,接着把如意的母亲,也就是刘邦的宠妃戚夫人的眼睛弄瞎,鼻子割掉,耳朵弄聋,嘴唇用线缝起来,并把手脚砍去。
  这就是人彘。
  眼前的她虽然手还在,但却柏原的残忍不亚于吕后。她的脸被蓬乱的头发盖住了一部分,但靠着灯光我还是可以衣服辨别的出来,这个女孩的眼睛和嘴唇都被麻线逢了起来,削瘦的脸高耸的颧骨更加突出脸上有很多刀伤,耳朵也被割去了。
  而且我还看到,她的双腿虽然还在,但那畸形的样子告诉我,那是被人故意打断再乱接好的,骨骼已经完全变形了。她无助的用手扒拉着我,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衣服。
  “如果你听的到,在你的左边有钥匙,求你赶快拿给我,我要救我的朋友。”我对她大声喊到,这个女人似乎听到了,点点头,往右边爬过去。
  婴灵的手快摸到落蕾的脚了。
  在我的指挥下,她很快摸到了钥匙,我叫她递过来,迅速打开了铐在身上的脚镣,并冲向落蕾那里。
  我想用手赶走婴灵,但他仿佛看不见我一样,执着的朝落蕾爬去,而我的手也根本碰不到他。婴灵已经爬上了落蕾的身体了。我绝望了。
  忽然婴灵停了下来,大脑袋左右摇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这时候我看见那个麻袋里的女人用钥匙挑开了自己嘴巴上逢着的线,满嘴都是鲜血。
  “妈妈,妈妈在这里啊。”那声音如同刀子刻在石头上一样尖刺而撕心裂肺。她张开着那双手,四处在地上摸索,嘴里喊着那句话。
  婴灵依旧闭着眼睛,他的大脑袋在落蕾和那个女人之间徘徊,最后,她选择那个麻袋里的女人,并爬了过去。我把落蕾抱在怀里,她全身都在颤抖,象过米的筛子一样,手也冰冷的。
  婴灵爬进了那女人的怀里,然后消失了。我回头看了看把个玻璃罐子,果然,里面的孩子的神情变的柔和了,先前的凶蛮不见了,紧我的小拳头也松开了。而那个女人趴在地上哭泣,但她被缝住的眼睛却很难流出泪水,血顺着线的缝隙流了出来。一切都结束了。
  柏原走了进来。带着无比的鄙夷的目光看着地上的那个女人。
  “这下开心了么?母子团聚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情人是谁呢,都怪我太着急缝住你嘴巴了。”柏原蹲了下来,抓起女人的头发,望着她。
  我想冲过去揍他,可力气仍未恢复,而且我看柏原的手里还那着一把刀。
  接下来的事令我难以相信,那女人忽然嘴角动了动,然后以不可思意的速度向柏原扑上来,用嘴巴咬住了他的喉咙。屋子里的柏原痛苦的大叫着,躺在地上挣扎,小小的屋子里,柏原仿佛在和一个动物作战一样。
  他用手拼命拉着女人的头发想拉开她,但女人像饥饿的狼咬住猎物一样,根本不会松口,他用手中的刀狠狠的刺向女人的身体,血喷如注,但也毫无用处。我捂住落蕾的眼睛,因为即使我看了也不免胆寒。
  柏原在地上翻滚着,叫喊着,声音越来越低,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地上已经有好一大滩血,有女人的,也有柏原的。
  过了会,他不动了,身上的那个女人也不动了。我走过去,柏原已经断气了,但那个女人还有点气息。
  我把他抱起来,她的声音很微弱,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很爱他。”说着,扶着柏原的身体,把被血染的鲜红的嘴唇靠在柏原嘴上,接着就死了。我摇摇头,从柏原身上搜出钥匙,打开了落蕾的镣铐。
  我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已经快12点了,这个平安夜到会让我记得很久。
  坐在客厅里面,看着警察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我又看到了那个壶,原来那是个双子壶,壶的里面分了两部分,而且非常紧密,只要动下壶顶的珠子,到出来的就是另一边的茶水。壶身上写着一行字。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把壶放下。看了看落蕾,她对我笑着。
  “还打算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去好好玩一下,看来平安夜要过去了。”
  “恩,不过还有新年啊,反正节日很多的。”落蕾眨了眨眼睛。
  一星期后,落蕾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而且我和纪颜又去了躺那里,我央求纪颜为他们三人超度一下。因为我在警察的调查下,还知道了些其他的事。
  那个女孩是非常爱柏原的,她被人强暴后还怀孕了,她不敢告诉柏原,因为她觉得柏原是不会接受一个这样的结果的,于是她想提出分手,不想让两个人都痛苦,而且也想激励柏原好好的做一番事业利用自己的才华,但没想到却换来了这种结果。
  “平安夜好象是基督耶稣降临的日子么?”纪颜忽然问。
  “恩,是的,第二天所以是圣诞节。”我回答完好奇的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耶稣其实说起来也是个私生子吧,他的母亲也是突然怀孕的。”
  “你的意思是指如果柏原可以接受那个孩子的话,那那个平安夜就真的符合它的意义了。”我恍然大悟道。
  “可惜,他不仅没像玛丽亚的父亲一样宽容,居然还折磨自己的爱人,弄了个这样的结局。”
  第938篇:民国奇人
  (原作者:郭乐鸣。摘自《郭乐鸣中短篇灵异小说集》)
  【一】
  我最讨厌新犯人的到来。因为,作为号里的老大,我不得不教这些新人明白规矩。
  怎么教呢?也就是使用暴力啦。
  让这些新人吃点苦头,好让他们搞清楚状况,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管在外面是什么人物,有多么风光,进到这里,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在外面,即使是条龙,进到这里,也得给我盘起来。
  我知道,这是必要的,要不然,这号里关了二十几个人,没有规矩,那还不得乱套。但是,我确实讨厌这个过程。
  不过,有人喜欢。猴子和快手就特别喜欢。
  猴子是号里的老二,除了我,就数他了。他是因为诈骗进来的,特别能说会道,笑里藏刀。快手是老三,他是个贼,手特别快,能从滚烫的油锅里夹出来一根筷子,手还能一点伤都没有。
  他俩就喜欢折磨新犯人。
  我猜,他俩大概从小就喜欢虐待小动物,要不,怎么会有这个癖好呢。我就不行,别看我长得五大三粗,威风凛凛,但我真不太喜欢暴力,我只是逢场作戏,阴沉着脸,努力别让别人看出来我的软心肠。
  通道尽头响起了铁门的声音,猴子和快手兴奋地站了起来。这个时间不是吃饭的点,提审犯人一般也都是在下午或晚上,一定是有新犯人来了。
  果然,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身材不高,干瘦,有一对尖尖的耳朵,步履轻快。他穿了件普通的布袍,干干净净的,布袍外面带了一副土黄色的念珠。
  奇怪的是,那个人和那两个士兵有说有笑的,倒好像他们是熟人似的。士兵打开牢房的门,甚至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人走了进来,还转过头向那两个士兵致意,似乎要感激那二位的一路相陪。
  那两个士兵决定要做点什么。
  “你们都听好了,不能欺负新人哈。”高个儿的士兵对我们喊。
  “是的,不能欺负新人,否则,有你们好瞧的。”另一个士兵也说,朝我们挥舞了一下拳头。
  他们也就能帮这么多了。他们一走,一切就不归他们管了。
  我们自动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形,面对着那个新犯人。我觉得,那气氛一定很压抑。可那个新犯人好像一点也不怕似的,悠然地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微笑。
  这微笑是那种自然的微笑,绝不是勉强挤出来的。他挨个瞧着我们,眼里面也全是笑意。
  对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很难狠下心来。但猴子还是声色俱厉地对他说话了。
  “新来的犯人,你叫什么名字?”猴子说。
  新犯人淡淡地一笑。“如尘。”他说。
  “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猴子还是听不懂。
  “如一粒尘土,如尘。”如尘耐心地解释。
  “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不对呀,没有这个姓吧。”快手说。
  “我是个修道的,是师傅给我起的名字。”如尘说。
  “修道的?道士吗?那你俗家叫什么名字?”
  如尘还是微笑。“我三岁就跟师傅修道了,没有俗家的名字。”如尘说。
  快手没有再追问下去。过了一会儿,猴子又气势汹汹地发话了。
  “你犯了什么罪?”猴子问。
  如尘摇了摇头。“我没有犯任何罪。”如尘说。
  猴子嘿嘿冷笑起来。“你不老实吧?没犯任何罪,怎么会进到这里?”猴子说。
  如尘苦笑。“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被抓进来。”如尘说。
  “哼,不老实。”
  如尘真诚地望着猴子。“我的确不清楚,为什么会被抓进来。我本来是想去太白山,我有个师兄在那儿修道,我打算去投奔他,路过县城城门时,县长看见了我,不由分说,就吩咐属下把我抓了进来。”如尘说。
  我见过县长。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县长就是这儿的土皇帝,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想杀谁就杀谁,不需要理由,更别说抓个把人了。
  猴子不相信,还是审问的口气。“县长为什么要抓你?你肯定做了什么错事,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被抓。”猴子说。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什么地方让县长不高兴了。总之,我觉得,肯定是个误会。”如尘说。
  猴子嘿嘿冷笑。“误会?嘿嘿,真巧,我们这儿的人都是因为误会进来的,是不是啊,弟兄们?”猴子说。
  大家哄堂大笑。
  如尘脸上有一丝尴尬,但那一丝表情稍纵即逝,他又恢复如常了。
  “我可以保证,我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以后,我也不会干。我是修道的人,没有害人之心,这是最起码的要求。”如尘说。他说得如此恳切,不由得人不信。
  猴子就没再深究,进行下一个环节了。“进到这里,知道这里的规矩吗?”猴子问如尘。
  没想到,如尘竟然点了点头。
  “知道。”他说。他这个回答太意外了,我们不由地面面相觑。
  “是吗?你知道?”猴子问。
  “恩,略知一二。”
  猴子笑。
  “是吗?我们这儿的规矩是什么?”猴子问他。
  “有前三后四,蚂蚁找食,猴子骑马。”如尘说。
  我们大吃一惊。前三后四是两个人架着新犯人的胳膊,让新犯人动弹不得,另外的人前面打新犯人三拳、背后打四拳。蚂蚁找食呢,是四肢着地慢慢爬,学着蚂蚁摇头晃脑地,把每个人的臭脚丫儿都闻一遍。而猴子骑马,就是半蹲下来,好像下面骑着马一样一颠一颠的,同时,还得学猴子抓耳挠腮的摸样。
  这是我们号里最经常的几个项目,每个犯人都得经历这几关,做不好就得挨打。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呢?不多不少,一个也没有说错。
  “你怎么知道的?”猴子狐疑地问他。猴子骑马这游戏是猴子发明的,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呢。
  如尘谦逊地一笑。“我云游四方,以算命为生,对监狱的情况,略有耳闻。”如尘说。
  “你是个算命的?”
  “是,对相术略有研究。”如尘说。
  猴子还是狐疑。猴子骑马是他在这个监狱里发明的,这个算命的道士是从哪儿知道的?他还是问了。“你是怎么知道猴子骑马的?”他问。
  “我是在包头听人说起过。那人刚从监狱放出来,找我算命,他一瘸一拐的,他说他是在监狱里玩猴子骑马扭住脚了。”如尘说。猴子骑马是容易扭住脚。
  “包头居然也有人懂这个?还起的名字跟我一模一样?”猴子惊叹。
  如尘呵呵一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说明包头有人跟你有缘。”如尘说。
  猴子还在思考。但这显然不是他的长项,他很快就卡壳了。他终于放弃了,脸又恢复了冷酷。他直勾勾地瞪着如尘。“你既然知道这些游戏,那么,你打算从哪个游戏开始玩?”猴子问。
  如尘眼里的笑意更多了。“这些游戏我能不能不参与?”如尘说。
  猴子咯咯笑起来。快手也跟着笑。大家都跟着笑起来。“你不想参与这些游戏呀?”猴子笑嘻嘻地问如尘。
  如尘摇了一下头。“不太想参与。”他说。
  “嘿嘿,你觉得可能吗?”猴子说。
  “完全可能。”如尘肯定地说。
  他那么自信,猴子倒有点懵了。“是吗?怎么可能?”他问。
  给新犯人来个下马威,这是有史以来的规矩,想不按规矩来,没那么容易吧。
  如尘呵呵一笑。“你同意,”如尘说,然后,他又看了我一眼,“老大同意,大家都同意,就可能。”
  “可你怎么让我们大家都同意呢?”
  是啊,这可是个大难题。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被圈到这个小空间里,啥也不能干,饿着肚子,百无聊赖,好不容易有新犯人来了,才可以开开心,逗逗闷,怎么可能放弃这种乐趣呢。
  “我可以为大家做点事。我要是做得好呢,就请诸位高抬贵手,别让我玩那些游戏。我是个道士,呃,做那些游戏,呃,嘿嘿。”如尘没有再说下去。
  “你能为我们大家做什么事?”猴子问。
  “我对相术略有研究。”如尘说。
  猴子又咯咯笑起来。“算命呀?嘿嘿,你就给我们算算命,耍耍嘴皮子,我们就放过你了?别做梦了,那是规矩。规矩,你明白吗?”猴子说。
  “我明白。”如尘说,“放心,我懂规矩,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猴子的脸冷了下来。“你既然懂规矩,就得按规矩来,就不能坏了规矩。”猴子说。
  如尘不再看猴子,而是瞧着大家。“诸位进到这里来,也是人生的一次劫难,我想,诸位都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脱困吧?”如尘说。
  当然想知道。在这儿就是度日如年,真希望知道,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或者,来个了断。一了百了。
  有个犯人开口问了。“你水平咋样呀?真能算出来我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说。
  “准确时间不好说,大概的时间还是能瞧得出来。”如尘回答。
  大家相互看看,情绪已经有松动了。
  如尘又加了一码。“我虽然道行不高,也阅人无数,还是有点经验的。如果,我眼拙,哪位朋友我看走眼了,我甘愿受罚。玩什么游戏都行。但如果碰巧我看得准,那就请大家高抬贵手。拜托,拜托!”如尘说。
  “看错一位,你就得受罚?把所有的游戏玩一遍?”
  “是,甘愿受罚。”如尘说。
  大家瞧着我,等我发话。猴子又抢先说话了。“你那套江湖把戏骗不了我们。你算以后的事,谁知道准不准呢,反正,也没法考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猴子说。
  如尘笑。猴子的质疑,好像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我不光能预测未来,我还能看到过去。你们诸位过去的事,我也能说个一二,如果我看走眼了,我同样甘愿受罚。”他说。
  大家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我的身上。我终于点了下头,就好像没办法似的,为了大家着想,我才点头同意。
  快手盯着如尘。“好吧,那就从我开始。我警告你哈,如果,有一件事看得不准,你就得把我们所有的游戏都玩一遍。”快手说。
  【二】
  如尘端详着快手。他微微笑了。快手倒冷着脸,一丝笑意也没有。
  “你的父亲只有一只眼好使。”如尘说。快手大惊失色。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快手问。如尘点点头。
  “单单从我面相上就能看得出来?就能看出来我父亲是独眼?”快手又问,他还是难以置信。如尘笑。
  快手还是不放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脸上有什么痕迹预兆着这事?”快手问。如尘并不想回答。他只是笑。
  快手没办法了。“好吧,好吧,你接着说。”快手说。
  “你弟兄三个。”如尘又说。
  快手直点头。“厉害!”快手罕见地竖了竖大拇指。快手很少赞扬别人,更何况一个新来的犯人。
  如果,开始时是赞叹,那么后来,快手就完全是震惊了。全说得那么准。快手是家里的老二,从小不受待见,而他父亲是独眼,他的家庭就比别人更贫困一些。贫困家庭里最弱势的人,快手不得不另想办法,才能活得下来。
  快手第一次偷的东西是隔壁邻居家里的玉米,这居然都被如尘猜了出来。反正最后,快手的嘴张得大大的,下巴颏快掉到地上了。
  “我什么时候能从这儿出去呢?”快手轻声问如尘,乖乖的样子像小学生。
  如尘瞧了一眼快手。“大概得一年左右吧。”如尘说。
  “还得一年?”快手恼怒地说,他本来以为,他就偷了六块现大洋,关几个月就能出去呢。
  “是,不过,出去以后,你会一切顺利,运气转好。”如尘安慰他。快手才略微舒服一点。
  接下来,大家争着让如尘算。关于他们的过去,全说得那么准。就好像如尘当时在旁边似的,什么细节都被他观察到了。大家都服服帖帖的。
  不过,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关于他们的过去,如尘说得相当详实,关于未来,如尘这个看相的说得倒挺宽泛、挺模糊。这跟一般的套路完全不同啊。一般的算命先生,关于过去发生的事只是模模糊糊地说说,关于未来,才是他们洋洋洒洒、大说特说的地方。
  如尘刚好相反。奇怪。他就不怕说错吗?说错一句可就有他好瞧的了。但显然,他不怕的。他是胸有成竹,把每个人过去的事都说得特别详实,每个人都是不住地点头,这不得不让人佩服。难道他提前对每个人做过调查?
  但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做过调查,也不会知道快手第一次偷的东西是隔壁家的玉米,这事只有快手知道,不应该有第二个人知道。即使他真的去快手的老家去调查,也不应该能知道这些。有点邪门啊,这个家伙。
  最后,如尘笑吟吟地瞧着我。“老大,你不想算算吗?”他问我。
  牢里的人马上悄无声息了。我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是老大?”猴子问如尘。
  如尘笑。“你忘了,我是看相的,能看得出来。”如尘说。
  “你既然能看得出来,你就该知道,我用不着算命。”我冷冷地说。
  如尘却摇头。“你会逢凶化吉。”他说。
  我?会逢凶化吉?我是土匪,在山上我排名老五,是匪首胡麻子的拜把子弟兄,五虎上将,我被官府抓住了,我还能逢凶化吉?所有人都知道,县长为什么还没有杀了我,县长啊,他是想再多抓几个土匪,再一起枪毙,那样,看着阵势更大一些,更能够安抚小老百姓,也更能体现县长的政绩。
  我哈哈大笑。“你不用为了讨好我,故意说好听的话。”我说。
  他还是摇头。“我不是故意讨好你,老大你宅心仁厚,必有后福。”他说。
  “哈哈,得了吧,什么后福呢,说不定明天我就该吃枪子儿了,还谈什么后福。”我说。
  “不。”如尘却坚定地说。
  这次,连别的人都觉得如尘看走眼了,但他还是坚持己见。“从面相上看,你会活到很大岁数,你要对未来有信心。”他对我说。
  我只觉得好笑。“未来?我还有未来呢?”我说。
  “当然。你虽然杀过人,但也是不得已为之,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你没做过什么坏事。”他说。
  那倒是。我只是在打仗时杀过人。
  “至于,那次摔跤,”如尘慢慢地说,“也是偶然,本来不该发生。”
  我的眼睛睁大了。“什么摔跤?”我问他。
  如尘嘿嘿笑了。“就上一次啊,你脚底一滑,摔倒在地上,脑袋磕在石头上。”如尘说。
  上次干完活儿,往寨子里撤时,中了埋伏,保安团把我们打得四散而逃,我往树林深处跑时,脚滑了一下,摔倒了,更糟糕的是,我的脑门磕在一块大石头上,我当时就昏过去了。要不然,他们才不会那么容易抓住我。我一定会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的。
  这事我跟谁都没说过,这个家伙是怎么知道的?我愣愣地瞪着如尘。
  他却莞尔一笑。“你真的会很长寿。信我的,没错。”他说。
  【三】
  天黑以后,如尘被提去审问。整整过去两个时辰,他还没有回来。大家有点焦躁不安了。
  虽然,没有任何人说起,但大家都担心如尘的安危,这是显而易见、心照不宣的。即使我们是无恶不作的坏人,但一个人如果知道我们最隐秘的事,那这个人就可以算做我们的朋友了。即使是快手,最冷酷的家伙,也是如此。
  终于,如尘被送了回来。他居然毫发无损。这太奇怪了,平常我们过堂,怎么也得被打几下,流点血,而这个如尘就真的跟出去串串门似的,平平安安地就回来了。不简单的家伙。
  快手从碗里拿了块窝窝头,递给如尘。“吃吧。”快手简短地说。
  快手的话虽然简短,但我们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快手的温柔。还从来没见过快手这么对人。居然还给如尘留个窝窝头。如尘显然很领情,连连对快手点头感谢。如尘慢悠悠地吃了起来,啥都不说,搞得我们都忍不住了。
  “你是什么情况啊?”快手问。
  “哦,没什么。”如尘说。
  快手不相信。“不可能,没什么情况怎么审了那么长时间。”快手说。
  如尘苦笑。“县长不相信我,翻来覆去地问。”如尘说。
  我们面面相觑。“是县长亲自审问你的?”我问。
  “恩,是。”
  县长那可是个活阎王啊,县长原来是正规部队的一个连长,打仗打散了,领了两百多个士兵跑到这儿了,先做保安团长,又做了县长。绝对的杀人不眨眼。被他审问,那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
  “县长没有对你上刑?”我问。如尘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这县长可是心狠手辣。”我说。我尝过他的厉害,他审问完我,我整整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
  “他是恐吓我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如尘说。
  猴子哈哈笑起来。“你是不是也给他看相了,所以他才手下留情?”猴子说。
  如尘缓缓地摇头。“很奇怪,我看不透县长。”他不无遗憾地说。
  我们都挺奇怪的。在我们心里,如尘已接近神人。
  “还有你看不透的人呢?”猴子问。
  “有,很少,但县长是其中一个。我完全看不透他。”如尘说。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看不透他?”
  “我也想不出来原因。也许,我们命里相克吧,大概我前世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这辈子得还债,所以,我完全看不透他。”如尘说。我们听得不太懂。
  “你脖子上的念珠呢?”快手问。他一问,我们都看出来了,如尘脖子上空空如也,那串土黄色的念珠不见了。
  如尘仍然苦笑。“唉,都是那串佛珠惹的祸。”如尘说。
  “怎么回事?”
  “那串佛珠大有来历,可不是简单的玩意,那是人骨做的佛珠,全是得道喇嘛的骨头,天葬之后剩下的头顶骨做的,非常珍贵稀有。”
  “是么?”快手说他有点遗憾。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居然没有看出来,大大对不起他的职业。
  “县长认出了那串佛珠,然后,我就倒霉了。”如尘说。
  “什么意思?”
  如尘叹了口气。“县长告诉我,他年轻时挺穷,在一个富户家当长工,那串佛珠是一个密宗的高僧送给那家富户的,供在正厅,县长天天见,所以,他认识那串佛珠。在县城的城门口,看见我脖子上挂着那串佛珠,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因此,他让大兵把我抓了起来。”如尘说。
  我们相互看了看。“他怀疑你是小偷,偷了那佛珠?”快手问。
  如尘摇头。“不,他怀疑我是土匪。”如尘说。
  我们哈哈大笑。“你?是土匪?”我们说。
  他那个笑嘻嘻的样子是跟土匪不搭界。
  如尘跟着苦笑。“那家富户被土匪洗劫了,家里的东西被抢了一空,虽然是老家发生的事,县长也知晓。我既然带着那串佛珠,他就怀疑我是土匪,或者,跟土匪有什么关系。”如尘说。这倒是合理的判断。
  “你是土匪吗?”猴子乐哈哈地问如尘。
  “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搞到那串佛珠的?”
  如尘又叹气。“我其实只是想做件善事。”如尘说。
  “善事?”
  “是啊,我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姑娘,满脸愁色,还带着孝,只有一个老态龙钟的下人给她驾着一辆驴车,我就发了善心,就对那姑娘说了几句话。”如尘说。
  大家没插言,等他继续往下说。如尘歇了一会儿,继续说了。“我对那姑娘说,别走那条路了,往回走,再选另外一条路走,因为,前面的路对她不太吉利。姑娘开始不信我的话,我又对她说了两句,她才相信。”如尘说。
  “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告诉她,前面有人等着抢劫她。姑娘一脸的无所谓,她说她们家刚被土匪洗劫一空,父亲被土匪打死了,她只好去投奔西安的大伯父,身上的盘缠都是找人借的,没什么钱,她不怕强盗来抢。我只好对她说了实情。”如尘说。
  这家伙就是喜欢卖关子,又停下来不说了。我们有性子急的,催他赶紧说,是什么实情。
  “我告诉那姑娘,前面等着她的人,不是抢劫她的财产,而是抢劫她这个人。姑娘还是不信,我只好把那个人的相貌告诉了姑娘。那个人也是她家的下人,平时就垂涎姑娘的美貌,姑娘落了难,他就动起了坏主意,在姑娘必经的路上等着姑娘,而且,他有他的计划。他想强暴了姑娘,生米做成熟饭,虽然,姑娘家的金银财宝都被抢光了,但姑娘家还有两千亩地,那土匪抢不走,姑娘又是唯一的继承人,抢了姑娘,就等于抢了二千亩地。”如尘说。
  这个下人的算盘是打得挺精的。不过,这些事,如尘是怎么知道的呢?如尘还是老一套,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我又跟姑娘描述了那个下人的长相,姑娘才相信了我。”如尘说,“她临行前,那个下人以关心的口吻打听过她的路线。我们又同行了一段路程,走到另一条安全的路上才跟她分了手。那个姑娘为了感谢我,把她包袱里的那串佛珠送给了我。土匪把值钱的东西都抢光了,那串佛珠不起眼,没有被抢走。她就只能送我那串佛珠,来表达她的心意,希望我不要嫌弃。我知道那串佛珠的来历,我告诉她,这佛珠太珍贵了,我受之有愧。她的态度反而更加坚决,一定要送给我。唉,真没想到啊,那串佛珠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跟县长解释了吗?”我问。
  “我说了,我告诉他,那串佛珠是一个姑娘送给我的,我还描述了那姑娘的相貌,但县长将信将疑的。他向我要证据,问我有什么证据能支持我的说法。”如尘说。
  快手打抱不平。“嗨,这能有什么证据呢,送就是送的,难道还得附一份证明不成。”快手说。
  如尘呵呵一笑。“县长不管那么多,他不讲理,我拿不出来证据,他就要对我上刑。我又想起来一件事,他可以给那个姑娘写信,那样,那个姑娘就能证明我的清白。”如尘说。
  “你有那姑娘现在的通信地址?”快手问。
  如尘又笑。“县长也是这么问我的,好像还挺迫切的。”如尘说。
  “迫切?”
  “恩,县长好像对那个姑娘挺上心的,反复问那姑娘的情况。”如尘说。
  “哦,县长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呢。”猴子说。骂县长是癞蛤蟆确实挺解气的,大家都微笑起来。
  快手有件事不太明白。“那个姑娘干嘛告诉你通信地址啊,难道还期望你这个道士给她写信?”快手问。
  如尘摇摇头。“姑娘当然没给我通信地址,对县长,我不得不那么说,要不然,解释不过去。我只是知道那姑娘现在在哪儿。”如尘说。
  “她现在在哪儿?”
  “在西安的一个女子学校念书。她找到了她的大伯,安顿下来了。”
  快手不可思议地打量如尘。“真的?”他问。
  “当然。”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儿离西安好几百公里,你怎么知道?”如尘笑而不答。
  真没办法,我们反正都被他唬住了。
  “县长说,他会给那姑娘写信,如果,那姑娘能回信证明我的清白,就会放了我。”如尘说。
  猴子想逗如尘。“如果那姑娘不回信呢,那你岂不是要把牢底坐穿?”猴子说。
  如尘倒蛮有信心。“那姑娘不会不回信。”他说。
  “嘿嘿,那可说不好,万一,你提供的通信地址是错的呢。”猴子说。
  “不可能错。”如尘自信地说。
  快手把他的铺位让给了如尘,这样,如尘就睡在我的旁边。子时的时候,我发现,如尘还没睡着。他虽然背对着我,但我能看到,他那露在外面的一只尖耳朵在黑暗中一动一动的。好特别啊。我没出声,悄悄观察着他。没想到,如尘突然转过身,直愣愣地望着我。
  我有点尴尬。“怎么还没睡呀?”我悄声问他。
  “哦,在想事。”他说。
  “想什么呢?”
  “想县长。”他说。
  “县长?”
  “是啊,我在想,我怎么就看不透他呢,莫非,他真是我前世的怨家债主。”他说
  【四】
  有一天,我明显感觉到,如尘有点不正常。他坐立不安的。
  “你怎么了?”我悄悄问他。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早已把他当成我的朋友。
  可他敷衍我。“没事,没什么。”他说。
  但我明白,他在说谎。他好像为了什么事犹豫不决,唉声叹息。按说,他不该这样啊。虽然是在牢里,不见天日,但没有一个人欺负他呀,大家都对他和颜悦色,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地和颜悦色。不像对我。我是老大,他们怕我,但没谁发自内心地把我当回事。
  这我很清楚。“真没什么事吗?”我问。
  这回他没有立即回答我。他盯着我。他想说什么,但他在犹豫。
  “没关系,有什么话尽管说。”我鼓励他。
  “呃,我想请教你一下,比方说,我做一件事,可以救一百人,但会伤害十个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问我。
  嘿嘿,他难道在纠结这种事么。“你伤害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么?”我说。
  “应该是稍微坏一点的人。”
  “救的那一百人呢?”
  “好人吧。可以这么说。”
  我笑了。“那还犹豫什么,当然是救一百人啊。”我说。
  他认真地看着我。“真的?你真这么认为吗?”他问我。
  “当然。”
  “那我这么做了,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就算是个小孩子,也会这样选择的。”我说。
  “好吧,我明白了。”他说。
  中午午餐时,如尘叫住了送饭的士兵。“官爷,能否麻烦你一个事。”如尘说。
  那个士兵认识如尘,对如尘印象还挺好的。“什么事啊?”士兵问。
  “能否帮我带个话。”
  “什么话呀,带给谁呀?”士兵还是懒洋洋地问。
  “给县长带个话。”如尘说。
  士兵被吓了一跳。“县长?你要让我给县长带个话?”他问。
  “恩。”
  我们也很吃惊,不知道如尘闷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带什么话?”士兵问。
  “你告诉县长,小人作怪,西方有凶。”如尘说。
  “你疯了啊?让我给县长带这种疯疯癫癫的话,县长会毙了我的。”士兵说。
  士兵也怕县长。县长难以捉摸,下手毒辣,一句话说不好,保不住小命就丢了。
  “不会的,县长会重赏你。”如尘说。
  士兵将信将疑。“就说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县长就会重赏我?不会吧。”士兵说。
  “一定会。相信我。”如尘说。
  士兵还是不敢冒那个险。“你说的那个疯话是什么意思呢?”他问如尘。
  如尘却不愿多说。“你只管说那句话,县长就会明白的。最迟明早,就会重赏你。”如尘说。
  “怎么重赏我?难道会赏我两个大洋?嘿嘿。”
  “最少十个大洋。”如尘说。
  十个大洋,那可是一大笔钱呀,士兵有点动摇了。“真的?会奖我十个大洋?”士兵说。
  “一定会。我保证。”如尘说。
  为了十个大洋,士兵打算冒点险。“可是,我也跟县长说不上话呀。我们只是小兵,想见县长,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个士兵说。
  “你可以让赵营长给你带话。”如尘说。
  士兵的眼睛亮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头儿姓赵?”士兵问。
  如尘嘿嘿笑笑。“我碰巧知道的。”他说。
  士兵在思考。“你不是在耍我吧?”士兵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在这牢里关着,我怎么敢耍你。”如尘说。
  也是这个道理哦。“你最好没耍我。”士兵最后说。
  我们不知道如尘要干什么,干嘛去招县长呢。县长那真是个活阎王啊,草菅人命,躲还来不及呢,干嘛还要惹他。
  如尘只是微笑,什么也不解释。过了不大一会儿,那个士兵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跟他进来的,还有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士兵招手让如尘靠近。
  “赵营长,就是他。”士兵说。
  赵营长上下打量如尘。“就是你吗?说什么西方有凶?”赵营长问如尘。
  赵营长一脸的大胡子,看上去不那么和蔼。
  如尘却一点也不害怕。“是的。”他说。
  赵营长又打量他一番。“你为什么要那样说?”赵营长问。
  “我昨天晚上夜观天象,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县长。”如尘说。
  “夜观天象?哼。”赵营长说。赵营长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如尘也不多解释,爱信不信。赵营长的气势软了一些。“你说的那个天象到底是什么意思,详细说说。”他说。
  “最近这两天,西方有凶,注意防范小人。”如尘说。
  “防范小人?怎么防范小人?”
  “小人反复无常,不可相信。”如尘说。
  赵营长还不满足,让如尘再解释解释。“你就告诉县长,不可相信小人。小人变化快,前一次,小人会帮你,下一次,小人也许会帮你的敌人。对县长说这么多就行了,县长会明白。”如尘说。
  赵营长瞪了一阵子如尘,然后,才离开。
  过了一会儿,那个士兵又一个人转了回来。“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县长听了你的话,立即让赵营长来问问情况,这说明县长很重视啊。”士兵说。
  如尘只是笑,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好吧,我也不问你了,我只是想知道,县长这回真能奖我十块大洋?”士兵说,他还是关心大洋的事。
  “一定会。”如尘说。
  【五】
  第二天上午,突然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通道尽头的铁门响了,士兵赶着几个人进来了。是两个满头鲜血的人抬着担架进来了。担架上有人在大声呻吟。这三个人我都认识。担架上的人是韩豹子,在山寨里排行老三,我叫他三哥。两个抬担架的人,一个叫周兵,一个叫吴二癞子。
  我赶紧走上前去。“三哥,你这是怎么了?”我问。
  三哥骂骂咧咧的。“他妈的,中了保安团的埋伏,我腿上中枪了。”三哥说。
  “怎么回事啊?”我问。
  但三哥估计伤口太疼了,他呻吟、咒骂,可想好好说话,就不成了。
  吴二癞子替他说了。“我们本来在腾家冲要伏击保安团呢,可保安团没来,我们天亮时只好回山寨了,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却被保安团伏击了。”吴二癞子说。
  血往我脑门上冲。“情况怎么样?大哥没事吧?”我问。
  “大哥倒是逃出去了,但咱们伤亡惨重,估计一半人,呃,伤亡了。”吴二癞子说。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我印象中,我们山寨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我无意中扫了如尘一眼,可如尘却躲开了我的目光。是因为他吗?我的脑筋开始转起来。
  “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吴二癞子说。
  我还是先沉着一点吧。“谁走漏了风声?”我问吴二癞子。
  吴二癞子向我陪着笑。“那我就说不好了。不过,如果没有奸细,保安团不会算得那么准,就在仙人谷等着咱们。”吴二癞子说。
  仙人谷我知道。从腾家冲回山寨,仙人谷是必经之路。仙人谷周围都是高山峻岭,在那儿被伏击,一定会损失惨重。没有全军覆没,就算走运。
  “是老四。”老三突然插了一句。
  “什么?奸细是四哥?”
  老三虽然疼痛难忍,但还是点了点头。“老大,恩,老大识破了老四,就使了个,哎哟,恩,使了个反间计。”老三断断续续地说。
  反间计?
  “老大逼老四给县长传递信息,恩,哎哟,说咱们要抢腾家冲,保安团肯定会来救,咱们就伏击他们。没想到啊,他妈的,被他们伏击了。”老三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四哥传递了假信息?”我问。
  老三骂我。“你他妈还叫他四哥。”老三说。
  我连连称是。“难道,周鸭子传递了假信息?”我又问,周鸭子是老四的外号。
  老三摇了摇头。他呲牙咧嘴的。“应该不会呀。老大说了,他要敢耍花招,就杀了他全家。”老三恶狠狠地说。老大知道周鸭子家在那儿,老大从不虚言。老四应该不敢耍花招。
  周兵先炸了。“他妈的,应该把周鸭子千刀万剐。把他全家千刀万剐。”周兵说。死了这么多弟兄,是不能便宜了老四。
  吴二癞子倒多想了一点事。“也许,周鸭子全家已经跑路了。”他说。
  老三还是摇头。“老四被我派人关起来了,他,哎哟,他传递不出去信息,他家人还啥都不知道。”老三说。
  吴二癞子对老四的动机很感兴趣。“周鸭子为什么会当县长的奸细啊?是为了钱吗?唉,也不知道,县长给了他多少钱。”吴二癞子说。
  老三骂他。“都到什么时候了,还他妈惦记这个,赶紧找点东西给我包扎伤口。他妈的,我真快受不了啦。哎哟,真他妈的疼啊。”老三说。
  老三腿上的伤口只用了块布条绑住,血已经把布条浸透了。我把我的上衣脱了下来,两下就撕成了几片。我拿了两片,在外围又绑了一圈。我怕血流得太快。但根本没用。老三叫得更厉害了。很快,就有人来提审。先带走的是吴二癞子。
  我叫住了一个大兵。“军爷,能不能找个大夫给他看看病啊?再不找大夫看,他估计就坚持不住了。”我说,我指了指担架上的老三。
  那个大兵看了看老三,老三满头大汗,却忍住没叫唤,瞪着大兵。大兵没说什么,就走了。
  吴二癞子倒审的时间挺长的,回来时,他竟然没添什么新伤,还是头上那块被枪托砸出血的伤。他眼光躲躲闪闪的。
  几个大兵走了进来,凑到老三的担架前。“你是韩豹子吗?土匪的老三?”一个士兵问。
  老三不回答,却越过那几个大兵,对吴二癞子怒目而视。士兵不再问了,挥挥手,就有两个士兵把老三的担架抬出去了。
  我也瞪着吴二癞子。他陪着笑,向我解释。“他们早晚会知道三爷的身份。”吴二癞子说。
  周兵呛他。“你不说,谁会知道?”周兵说。
  吴二癞子干笑着。“没骨气的孬种。”周兵骂他。
  吴二癞子也不还嘴。“兄弟,你是没看见审讯室的那些刑具,满满一屋子啊,我胆子小,我是真害怕了。”吴二癞子说。
  周兵还想说什么,但大概想到,他还没有过堂,他过堂时,也可能还不如吴二癞子呢,他就没再说什么。
  吴二癞子又向我解释。“五爷,我觉得,如果告诉他们三爷的身份,会有好处。”吴二癞子说。
  “会有什么好处?会让他死得更快,是吧?”我说。
  吴二癞子连忙摆手。“三爷伤得那么重,如果告诉他们三爷的身份,他们肯定会重视一些,说不定,还会给三爷找个大夫。”吴二癞子说。
  吴二癞子真是巧舌如簧。不过,也并非没有道理。
  “你还跟他们说了什么秘密?”我问他。
  吴二癞子连忙抵赖。“他们是问了好多山寨的情况,不过,我都是泛泛地说了说。”吴二癞子说。
  我冷笑。“泛泛地说了说?”我说。
  “对,对,细致的情况我没说,只是说了个大概。能不说的,我都尽量不说。”吴二癞子说。
  哼,他会尽量不说?“不过,他们的重点好像不是山寨的情况。”吴二癞子说。
  “恩?他们重点是什么?”
  “他们重点好像是个道士,一个叫如尘的什么道士。”吴二癞子说。
  我们都扭过头看如尘,可如尘没什么表情,仿佛说的不是他。吴二癞子不知道如尘是谁,他傻乎乎地瞧着我们。
  “有关那个道士,他们问了你什么?”我问吴二癞子。
  吴二癞子一头雾水。“他们反复问我是不是在山寨见过什么道士,或是,听说过什么道士的事。嗨,搞得我莫名其妙的,我们是土匪,怎么会跟道士有什么交情呢。真不知道那个道士是个什么鬼,他们干吗那么关心。”吴二癞子说。
  那个道士是个什么鬼呢?我也很想知道。没多大一会儿,他们就把三爷抬回来了。
  老远都能听得三爷破口大骂的声音。“奶奶个熊,什么鬼道士。”他喊到。
  士兵把三爷往地上一放,就离开了。三爷又开始呻吟。
  三爷在他们面前,是忍住了,一句疼也没喊,在牢里,他就没那么自律。“他妈的,这帮孙子不是人,专摁我的伤口,让我交代什么道士的事。谁他妈知道什么道士啊。真他妈的是孙子。”三爷说。
  能看到,鲜血把我绑上去的两块布也浸透了。我又给他绑上两块布条。
  三爷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掐死我吧。算我求你了,五弟。”他说。
  我装着没听见。他又重复一遍,声调提高了不少。不能装着听不见了。
  “别这么绝望,说不定他们会给你找个大夫来。”我说。
  三爷苦笑。“找个屁。”三爷说,“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交代道士的事,就不给我看医生,让我流血而亡。可我他妈的哪知道什么道士啊,我怎么交代啊。真他娘的是孙子。”
  他们怎么这么关心如尘呢?不审三爷别的事,比方说,大哥的事啊,山寨的布防啊,等等,却单单提这个事,真是奇怪。
  “他们非说我认识道士。说我是三爷,应该知道机密的事。他娘的腿,道士也算机密?真他娘的不讲理。”三爷说。他们会讲什么理。
  三爷又抓住了我的手。“求你了。”他可怜巴巴地说。
  可我怎么下得了手呢。我叹着气,给三哥擦头上的汗。“再忍忍吧。再看看。”我说
  【六】
  那个大兵拿着一整只烧鸡进来了。
  他兴高采烈的。“如尘道长,县长奖了我二十块大洋。”他冲着如尘喊。
  如尘淡然地点点头。连三哥都从担架上欠起身瞧着如尘。
  那个大兵只顾自己兴奋呢。“今天早上,咱们打了个大胜仗,一见到我,赵营长就说我立了大功。我问赵营长,奖我十块大洋的事是不是能兑现,赵营长说得问县长。没想到,赵营长刚才给了我二十块大洋,说是县长让奖的。二十块大洋啊,整整二十块大洋啊,我这辈子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走运过。”大兵叫嚷着。
  如尘却几乎连笑容都没有。
  大兵把那只整鸡透过铁栏杆递进来。“如尘道长,这都拜托您的关照。谢谢,谢谢啦!这是我孝敬您的鸡,感谢,真是太感谢了!”大兵说。
  如尘没有动。猴子看了一眼如尘,他实在忍不住了,替如尘把烧鸡接住。
  “如尘道长,你想喝酒吗?你要是想喝酒,我再去给你去买瓶酒。”大兵说,他误会了如尘的淡然,他以为如尘对烧鸡不感兴趣,就想换种东西来表达他的谢意。
  如尘不吭声。猴子急死了,他快八个月没喝酒了。“可以,可以,有酒最好。”他急忙替如尘回答。可那个大兵还眼巴巴地看着如尘呢。
  “你要是想谢我,给他找点药吧。”如尘说,他指了指担架上的老三。
  大兵有点为难。“别的事都好说,这件事么,恐怕不太好办。我怕县长骂我。他毕竟是土匪窝的老三。”大兵说。
  “麻烦你给他找点药吧,能让他减轻点痛苦就行。止血,镇疼的药。你到街上,随便找个郎中,就能弄点那种药。”如尘说。
  大兵还在犹豫。“你帮我这个忙,就算还我人情了。”如尘说。
  大兵终于点头了。“好吧,我试试。”大兵说。
  大兵走后,猴子开始埋怨如尘。“你咋不让他再买点酒呢。”猴子说。
  如尘一声不响。猴子这时候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老三死死地盯着如尘。周兵和吴二癞子也傻呆呆地盯着如尘。
  猴子把那整只烧鸡乖乖地递到了我的手里。“老大,你来分配这只鸡。”他说,还恋恋不舍地瞧着烧鸡。我没说什么,拿着烧鸡走到担架旁。
  “三哥,你吃点东西吧。”我说。
  可老三瞧都不瞧烧鸡一眼。他就是死死地瞪着如尘。“他就是如尘?”老三问我。
  “是。”我说。
  老三又瞪了一会儿如尘。“他是什么人?”老三问我。
  他是什么人呢,我也纳闷。“他就是个道士,在这儿关了一个多月了。”我说。
  “在这儿关了一个多月了?”老三问我,他想确认一下时间。
  “是,至少一个月了。”我说。
  老三有一阵子没说话。“他跟昨晚的事有什么关系?”老三问。
  昨晚的事?就是昨天的那场战斗吧。谁知道他跟那事有什么关系呢,我也想找人好好问问。
  “不知道。”我说。
  老三阴沉地盯着如尘。“刚才那个大兵怎么说他立了大功?还多亏这个什么如尘的帮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三问我。老三把这些事联系到一起,说明他没有糊涂。
  “不清楚。”我说。
  如尘却自己走上前去,在担架旁边坐下了。“我是个看相的,昨天,我夜观天象,提醒县长要提防小人,西方有灾。”如尘说。
  “你提醒县长?”老三直勾勾地望着如尘。
  “恩。”
  老三想了一会儿。“这么说,我们昨天死的一百多个弟兄,都是跟你有关系?”老三问。
  如尘不吭声了。不过,他也没有否认。
  “是吗?我们那死去的一百多个弟兄,都拜你所赐?”老三提高了声调。
  如尘叹了口气。“我只是提醒县长注意一下,免得中了埋伏,伤亡太重,我没想到,他居然将计就计,反过来伏击你们。”如尘说。
  周兵是火爆脾气,站起来就要殴打如尘。
  我阻止了他。“先别急。”我说。
  周兵竟然跟我犟嘴。“还不急,就是因为他,我们山寨死了一百多个弟兄,你还让我不急?”他说。
  我不说话了。可老三做了一个手势,周兵安静了一些。“你怎么知道我们会给保安团设埋伏?”老三问如尘。
  如尘微笑着。“夜观天象。”如尘说。
  老三恼怒地挥挥手。“少他妈的瞎扯淡。我就不相信,我们计划设埋伏,天上的云彩、星辰就会有什么不一样。”老三说。
  如尘不同意。“真有些不同。”如尘说。
  老三盯了如尘一会儿。“你老实点,说实话。”老三说。
  “我说的是实话。”如尘说。
  老三冷笑起来。“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会老实啊。周兵,吴二癞子,按住这个鬼道士,揍他个狗日的。”老三说。
  周兵、吴二癞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快手扯住了周兵。周兵像是马上要动手的那位。
  周兵扭过身,瞪着快手。“干什么?”他说。
  “有话好好说么。”快手说。
  周兵又看牢里的别的人,似乎,没有人赞同他的行为。老三也很快弄清楚状况。
  老三看着我。“老五,就是因为这个道士,咱们死了一百多个弟兄,我是不是该弄清楚情况?”老三问我。
  “是。”我说。
  “那么,我要审这个道士,请你的兄弟们不要干预。”老三说。
  “审,我没有意见。山上死了那么多弟兄,我也很痛心。不过,审之前,也得搞清楚一些情况。”我说。
  “什么情况?”
  “比方说,如尘道长已经在这儿关了一个月了。”我说。
  “那又怎么样?”
  “老大发现老四是奸细,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多月前。”
  “老大计划使用反间计,应该没几天吧?”
  “十天前。”
  “那就是说,如尘被关到这牢里之前,不可能知道反间计的内容,是吧?”
  老三不吭声了。
  “所以,也许,如尘道士真的是夜观天象,发现了一些痕迹。”我说。
  “也许有人向这个道士通风报信?”老三说。
  我笑了。“谁向他通风报信?最近这十几天,没有一个新犯人来。我们除了见送饭的士兵,就见不到别人了。而且,这十几天,我们日夜都和如尘道长在一起,没见过谁跟他说过话。”
  老三在思考。他也想不明白。
  快手插话了。“你们不知道,如尘道长真是神通广大,真是能夜观天象。反正,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快手说。
  老三眼睛眯得小了一点,一脸的凶相。“就算是他能耐大,不管怎么说,我们死掉的一百多个弟兄,也跟他有关系吧。我揍他狗日的,也说得过去吧。”老三对我说。
  我无言以对。
  “宰了他个狗日的。”周兵喊道,就要冲上去打。
  快手又拦住了他。“我不容许有人伤害如尘道长。”快手说。附和的人挺多。
  老三只看着我。“老五,你不说说话?”老三说。
  可我能说什么呢。我不想有人揍如尘,不过,又死了那么多弟兄,唉。眼看就剑拔弩张,如尘说话了。如尘是对快手说话。
  “不用拦,让他打。死了那么多人,我是该挨揍。”如尘说。
  可快手更是坚决地挡在那里。支持快手的人不少,老三是人寡力小,真打起来,他们肯定处于下风。
  老三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老三说,又躺回到担架上。
  【七】
  那个大兵很快拿了两包药进来了。可老三根本不让我们用药。
  “我他妈的反正快死了,我不要他的药,不要他的人情。”老三说,死死地盯着如尘。
  我想劝劝他。可老三一把打落了我手上的草药。
  “滚,我不要他的药。”老三说。老三的脸越来越蜡黄,我也就不再劝他。
  谁都能看出来,死亡已经慢慢进入到他的体内,再好的医生恐怕也救不好他了。我陪在他身边,给他擦头上的汗,用我的那几片衣服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只要不用药,他还是不反对的。
  “三哥,有什么事想交代吗?兄弟我一定想办法。”我说。
  他缓缓地摇头。如尘这时候坐到他身边。老三瞪着如尘,可他已经没力气骂他了。如尘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老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什么?我有儿子?”老三叫道。
  如尘点点头。没多大一会儿,老三又不相信了。他觉得,看他快死了,如尘是在哄他开心。
  “三年前,五月端午,牛家庄。”如尘说。
  老三的眼睛又亮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显然是记得的。我也记得。
  这个时间,三哥带了二十几个弟兄抢了牛家庄,收获颇丰,他们顺便还满足了一下自己的生理需要。事情过后,经常听他们炫耀。老三好像挑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你说的是那个一头黑发的小姑娘吗?”老三问。
  “恩,在草垛。”如尘说。
  老三那张蜡黄的脸有点不好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如尘。
  如尘只是笑。老三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真的是我的儿子吗?”老三问。
  “是你的儿子。第二年春天,那姑娘生了一个男孩。”如尘说。
  老三似乎挺愧疚。“一个姑娘,没嫁人,就生了孩子,唉。”老三说。
  静了一会儿场。突然,老三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不管怎么说,我居然有个儿子,我也有后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死也无憾了。”老三说,他边大笑边流泪。
  没人打断他的快乐。老三抓住了如尘的手。“他们娘俩现在怎么样?没受欺负吧?”老三问如尘。老三这会儿才想到这个问题。
  “还好吧。”如尘说。
  “什么叫还好?到底怎么样?”
  如尘叹了口气。“那姑娘后来嫁给了一个赶马车的,大她二十岁,日子虽有些心酸,但还过得去。”如尘说。
  老三可怜兮兮地瞧着如尘。“那个赶马车的,他对我儿子怎么样?”他问。
  “还好。”
  “嗨,到底怎么个还好?”
  “他们现在没有生自己的孩子,那个赶马车的,他好像还挺喜欢你儿子的。”如尘说。
  韩豹子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韩豹子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有点落寞地说话了。“我儿子一定姓那个赶马车的姓了。唉,我儿子要是能姓我的姓,那就太好了。”老三说。
  如尘笑了。“巧的是,那个赶马车的,也姓韩。”如尘说。
  老三瞪大了眼睛。“真的吗?”老三问。
  如尘点点头。“真有这么巧?”老三又问。
  “是啊,天意啊。”如尘说。
  老三又哈哈大笑。“我有儿子了,我儿子还姓韩,哈哈,我们韩家没有绝后啊。”老三说。我们也替老三高兴。
  老三好像想起了一件事,他拉住如尘。“呃,我在一个地方藏了点东西,等我死后,我想麻烦大师你,把那东西送给我儿子他娘。有点钱,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老三说。
  如尘微笑。老三大概误会了如尘的沉默。
  “我藏的东西,你自己留一半,剩下的给他们母子俩。”他说。
  如尘仍是笑。老三扫了我一眼,他有点躲躲闪闪。按道理,托孤这件事,应该托给我呀,我才是他兄弟。不过,老三大概更愿意相信如尘吧。再说,我也不太可能活着离开这里,告诉我,估计也没用。我理解三哥。
  老三想贴着如尘的耳朵,偷偷说个地名。可如尘阻止了他。“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财宝埋在那儿。”如尘说。
  老三愕然了。“你怎么会知道?”他说。
  “是不是在一棵大槐树下,旁边还有块大石头?”如尘说。
  老三的嘴张得大大的。“你怎么知道啊?”他傻傻地问如尘。如尘没有回答他。
  他又傻傻地愣了一会儿。“不可能啊,你不该知道啊。是我一个人埋的,地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不可能啊。”老三说。
  如尘笑。“不是你一个人知道啊。”如尘说。
  老三瞪着眼睛。“还有谁?还有谁知道?”他问。
  “至少,天知,地知。”如尘说。老三愣住了。
  突然,他向如尘作揖。“你真的是活神仙啊。我真是服了。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多多原谅。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老三说。
  【八】
  老三那天夜里去世了。说实话,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谁会死得那么快快乐乐。那么心满意足。死之前,老三突然知道自己有后了,而且,如尘答应把财宝转交给儿子,他真的没什么挂念了。死,他不怕。
  我们当土匪的,都不怕死,我们都知道,既然当了土匪,那这辈子就不会善终,没关系的,死就死呗。不过,死亡就近在眼前,万念俱灰时,突然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老三当然是大喜过望。快乐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
  老三真把如尘当神仙了。神仙既然答应给儿子转交财宝,那一定会说话算数,那他儿子的生活以后就不会有问题。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完全可以开开心心地赴死。
  唉,我还真有点羡慕老三呢。希望我死的时候,也能这么平静、满足。老三死后,如尘的地位更加提升。大家把他当成神仙了。还是个财神爷。老三不说,如尘居然就知道财宝埋在哪儿。这就是说,天下藏的财宝,如尘可能都知道埋在哪儿。那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财神爷啊。
  吴二癞子最先沉不住气。送来的热水,他舀了一碗,恭恭敬敬地递到如尘的手里。如尘倒还是谦虚地点头致谢。
  如尘喝了几口水,吴二癞子说话了。“呃,三爷的财宝藏在哪儿呢?”他小心翼翼地问。
  如尘看了他一眼,没吱声,继续喝水。吴二癞子又忍不住了。“埋在哪儿呢?说说呗,有福同享,有财大家一起赚么。”吴二癞子说。
  如尘冷冷地瞧着吴二癞子。他总是笑嘻嘻的,眼神还很少这么冷冰冰的。“不该得的财不能拿。否则,不是福,是祸。”如尘冷峻地说。连吴二癞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如尘的名声是不胫而走。开始,是几个大兵来找如尘看相,算算命运,算算富贵,算算人生。然后,是当官的来找如尘。最后,官太太们竟然也驾临我们这阴暗、肮脏、臭气熏天的牢房。
  大兵无所谓,当官的虽然娇生惯养一些,但也打过仗,吃过苦,也不在乎牢房的环境。手下搬个椅子,就坐在我们的栏杆外面问话。可官太太们就不好那样了。官太太那受过这罪呀,哪里闻过这样的臭味,哪里见过这么低劣的境况。更何况,关在我们这大牢房的二十几个臭男人,都好久好久没见过女人了,猛一看见这么细皮嫩肉的女人,那还会受得了。口水会流一地。细皮嫩肉的官太太们,见了这些如饿狼般的男人,恐怕回去会做噩梦。
  赵营长想了个办法。走廊尽头,还有个小牢房,是士兵们关禁闭的地方,那牢房还有个小窗户。赵营长把那房间收拾了一下,如尘就在那儿接待贵夫人们。
  赵营长当然想给如尘换个更舒适的地方,可他怕县长,只好想了这个折中的办法。如尘还关在牢房里,只不过,有人来咨询时,换个房间。不算违反军令。那些达官贵人们得到了如尘的优质服务,当然得有点表示,他们都是场面上的人,知道这个道理,所以,都不是空着手来的。
  牢房里,要钱没用,他们就送些吃的。鸡鸭牛肉,水果啦,还有小点心。那些官太太拿过来的点心真的好吃,那么小巧、精致,味道又是那么绝美,如果不是托如尘的福,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甚至还有人送酒。美酒啊,真正的美酒,可不是街上装在大缸里,用勺子舀的散酒。如尘倒吃的不多,便宜了我们这些粗人。
  来找如尘的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回头客特别多。只要来见过如尘,都成了如尘最坚定的崇拜者,有什么拿不准的事,都会想方设法地来见如尘,讨教讨教。我们觉得什么好吃,就怂恿着如尘,提示那人下次还带那东西来。只要不算过分,如尘也乐意迁就我们。
  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些看管我们的大兵也得到了好处,要不然,他们对我们这些犯人不会这么客客气气,跟以前的态度,那完全是两重天。
  不过,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一天,乔连长来找如尘。连我们犯人都知道,乔连长是县长的小舅子,虽然只是个连长,但他那个连武器精良,人员彪悍,是保安团最有战斗力的部队。
  他递进来两只烧鸡,然后,他开口咨询如尘。县长要派他去送一批货,他想问问道长,他此行是否顺利。所谓的货,就是鸦片。他不明说,我也知道。我们这个县有些地方容许种植鸦片,但是,不容许个人私自买卖,得统一交给县长,县长运到外地卖。
  这可是个大买卖。县里的重要收入。保安团的武器弹药,都是用鸦片换回来了。我们山寨曾经打过这些货的主意,但保安团防卫严密,一直没有得逞。这种活儿只有交给最信任的人去干,县长才会放心,另外,这旅途充满了风险,既然有如尘这么一个神人,竟然能算到土匪会设埋伏,当然有必要来咨询一下。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呢?”如尘问。
  “还没确定,但县长的意思是越快越好,我估计明天就会让我们出发。”乔连长说。
  “哦,明天呀。”如尘说。他语气里有点不确定因素。
  “大概是明天吧。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乔连长问。
  如尘为难地笑了一下。每当他的预测有所不利时,他总是有这种抱歉的笑容。“如果明天出发,恐怕不太好。”他说。
  “怎么不好?”
  “哦,恐怕会劳而无功,去而复返。”如尘说。
  乔连长紧张起来。“你说明确点,我们这趟活儿会碰到土匪?”乔连长问。
  “那倒不会。”
  “那怎么会去而复返呢?”
  如尘呵呵笑笑。“也没什么,有条河山洪泛滥,桥被冲垮了。”如尘说。
  “那座桥垮了?”乔连长问。
  如尘说了个地名。我知道那个地方。那是去宝鸡的必经之路。而县长的货,我也知道,都是卖到宝鸡。
  乔连长在寻思。“是那座桥啊,那可不太好办呀。”乔连长说。
  “是不太好,山洪泛滥,也不能蹚水过去。”如尘说。乔连长点头。
  “而绕到别的路上吧,山高路远,风险又有点大。”如尘说。
  乔连长的头点地更厉害了。“不错,不错,别的路不能走,地势险恶,有十几个人埋伏,我们就麻烦。不像这条路,基本是平原,来一百个土匪也不怕。”乔连长说。
  如尘微笑。乔连长瞧着他。“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走那条路啊?这可是我们的军事秘密呀。”乔连长说。
  如尘打着哈哈。“瞎猜的,瞎猜的。”如尘说。
  乔连长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乔连长说。
  “没有没有。”
  “我明白了。谢谢啦。”乔连长道谢。他冲如尘作揖。
  他这个趾高气扬的人,在如尘面前,也是恭恭敬敬。荤的,如尘吃得不多,或者说,基本不吃。因此,乔连长送的那两只烧鸡就很快被我们瓜分一空。我分了一条鸡腿。我是老大,得吃最好的部位,鸡腿当然有份。我慢慢撕咬着鸡皮,慢慢品味,如果吃得快,很快就忘了滋味,而细嚼慢咽,滋味就能品尝得更久。牢里别的人也是这么吃鸡肉的。就算是那些吃饭快的人,也很快学会了这种吃法。鸡皮终于啃完了,我咬下一小块鸡肉,慢慢嚼时,突然,我发现,如尘的脸色一变。
  本来是笑嘻嘻的,突然变得凝重了。“你咋啦?”我问如尘。
  如尘竭力想掩藏他的凝重。不过,不那么成功。“没什么,没什么。”他说。
  可一定发生了什么。我细细回忆,好像也没谁招惹他呀,他怎么会脸色突变。肯定不是因为烧鸡。烧鸡先拿到他面前,他摇手拒绝,才略过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唉,也许我错了。”他小声说,声音大概就只有我一人能听到。
  “恩?什么错了?”
  “唉,我恐怕不该对乔连长那么说。”
  “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下去。“我那么说,可能会惹县长不高兴。”他说。
  县长打了个大胜仗,县长连通风报信的小兵都奖励了二十块大洋,可他根本没奖励如尘,连句话都没说过。我都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赵营长向他请求过多次,要放了如尘,可他什么表示也没有,还这么关着如尘,说是还没调查清楚,不能放人。
  “怎么会惹县长不高兴呢?”我问。
  “我这也算是干扰了县长的计划。”如尘说。
  “可那座桥是不是真塌了?”我问如尘。
  “是塌了。”
  “那不就结了。他可以派人去侦查一下,桥真塌了,他就没什么可以说你的。”我说。
  如尘摇着头。“没那么简单。”他说。
  “怎么没那么简单?”
  如尘却不再多说什么。没多久,赵营长慌慌张张地进来了。
  他招呼如尘靠近栏杆。“出事了。”他说。
  如尘倒挺沉着。“出大事了,县长把乔连长绑起来了。”赵营长又说。
  “他干嘛要绑乔连长啊?”我说,我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赵营长倒没介意我的插嘴。“县长让乔连长明天去送货,可乔连长坚持要过几天再走,因为这事两人吵起来了,县长让人把乔连长绑了起来。”赵营长说。
  原来如此。不过,也就是乔连长了,换成别人,恐怕不敢跟县长犟嘴。县长那可是杀人不眨眼。
  赵营长瞧着如尘。“县长还要枪毙道长您。”赵营长对如尘说。如尘却神色如常。似乎,他早已知道这情况。
  我忍不住打抱不平了。“凭啥枪毙道长啊?这太不公平了。”我说。
  如果没有道长,保安团会损失惨重,县城都有可能被攻克。立了这么大的功,不奖励就算了,干嘛还要枪毙道长。
  “妖惑军营。”赵营长说。妖惑军营?
  “是啊,县长是说了这个罪名。”赵营长说,“他当时就要枪毙道长,我们几个人拼命劝,县长才没有下令。唉,真险啊。”
  如尘似乎也没有怎么惊慌。我几乎可以确定,如尘应该早就知道情况,或者,他脸色一变时,就知道乔连长被绑起来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想不明白。
  “乔连长和县长打了个赌。”赵营长说。赵营长说了个地名。就是那座桥。
  “他们派个人去查看那座桥是否塌了,如果塌了,算县长输,如果没塌,乔连长甘愿接受一切惩罚。”赵营长说。
  我看了看如尘。乔连长如果接受惩罚,那如尘一定难逃干系。可如尘并不紧张。
  “那座桥到底塌了没有啊?”赵营长问,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如尘只是笑。这是他的一贯招数。质疑他,他就只是笑,从不争辩,让事实说话。
  “那一定是塌了。”赵营长说,“这我就放心了。道长您也别紧张,只要桥真塌了,县长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说不定呀,还会重用你。桥真塌了,就不算妖惑军营。”
  【九】
  乔连长赢了。去探路的人回来了,那座桥确实被山洪冲垮了。乔连长兴高采烈地向姐夫炫耀胜利时,被姐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姐夫命令手下再把乔连长绑起来,乔连长再怎么暴怒,再怎么辱骂姐夫不守信用,都没用。县长让人把乔连长押到柴房,然后,县长铁青着脸,下了一道命令。他要枪毙如尘。时间定在第二天清晨。
  “怎么办啊,怎么办?”赵营长反复嘟囔,他已经乱了分寸。
  如尘倒表现如常,似乎,他早已知晓了相关情况。
  “县长疯了吧。”我说。
  赵营长赞同。我骂他的上级,他反而赞同。“他是疯了,脑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赵营长说。
  “心眼太小了。”我说。
  赵营长又点头。如果,县长赢了,他大概还不会枪毙如尘,但他输了,心眼小的人恐怕更嫉恨。
  如尘却不那么看。“枪毙我,不是因为心眼小。”如尘说。
  “那是因为什么啊?”
  “因为,县长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以后县长的军令谁听啊,什么事,恐怕都会先咨询我这个算命先生。”如尘说。
  赵营长更点头。“对,对,县长也是这么说的。”赵营长说。
  如尘叹气。“唉,我考虑得不周到,乔连长问我情况时,我应该什么也不说。唉,是我疏忽了。”如尘说。
  可那座桥确实塌了,如尘只是说了实话,他当时怎么能想到,这么说,会挑战县长的权威呢。赵营长来回走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担心如尘。而且,他不介意被我们这些犯人看到他的担心。他猛地站住了。大概有什么新主意。
  “要不,我现在就把你放了吧。”他说。
  如尘微笑。“你把我放了,你怎么办呢?”如尘问。
  是啊,放了如尘土,县长肯定饶不了赵营长。
  “我也逃走,这个营长我不干了。”赵营长说。
  如尘摇着头。“逃不走,能逃多远呢。还是会被抓回来。”如尘说。
  倒也是。这穷乡僻壤,能逃多远呢。
  赵营长盯着如尘。“要不,我就兵谏。”他说。
  如尘有点兴趣。“你愿意为我兵谏?”如尘问赵营长。
  赵营长想了一下。“我愿意。”赵营长回答。
  “谢谢你的好意,你不用那么做。”如尘说。
  “怕什么,只要乔连长那个连不动,我们谁都不用怕。咱们营战斗力还是不错的。”赵营长说。
  如尘对赵营长作揖。“感谢您。”他说,“但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赵营长偏不。兵谏这个词儿一旦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就有点挥之不去了。
  “别怕,咱们实力摆在那儿,什么也不用怕。”他说。
  如尘微笑。“你的家人怎么办?”如尘说。
  “家人?”赵营长有点茫然。
  赵营长一个老婆两个妾,五个孩子,全在县府大院住。县长美其名曰是为了安全方面的考虑,主要军政要员家属都安排在县府大院住,实际上,这是一种控制手段。兵荒马乱的年代,反戈一击,县长见多了。他有考虑。
  赵营长琢磨着。“我偷偷派人把家里的人接过来。”赵营长说。
  赵营长语气里不太有把握如尘也支持这种没把握。
  “已经晚了。”如尘说。
  “已经晚了?”
  如尘点头。“在你家院子附近,县长已经派了人。”如尘说。
  赵营长有点泄气。“而且,乔连长的那个连,县长又任命了一个新连长。”如尘说。
  “新连长?我怎么不知道啊。”赵营长说。
  “刚任命的。是乔连长的弟弟。”如尘说,就好像有人告诉他似的。
  乔连长的弟弟可并不喜欢哥哥,他一直被哥哥压着,如今终于可以翻身了,他才不会为了哥哥,冲冠一怒。这个最有战斗力的连,赵营长还是有点怵的。
  “县长计划得怪周详啊。”赵营长落寞地说。
  如尘笑。“县长比较多疑。”如尘说。
  赵营长赞同。“是,他是多疑,太多疑了。”赵营长说。
  “为什么要拖到明天早上才枪毙我呢,他本来可以立即枪毙我,其实,县长也是想试探你的反应。你不能掉进他挖好的陷阱。”如尘说。
  可赵营长心有不甘呀。
  “我就眼睁睁地瞧着他枪毙你?我做不到啊。你就是个活神仙,这是有目共睹,大家都公认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他枪毙你,什么也不做。”赵营长说。
  如尘微笑。“没事。”他说。
  赵营长又考虑了一会儿。他摇着头。“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啊,什么也不做,就看着你被枪毙,我心神难安啊。过多少年以后,恐怕我都觉得良心有愧。”他说。
  如尘反过来安慰他。“人的命运有时无法改变。就算我是个不错的算命先生,也算不到我会命丧于此。”如尘说。
  赵营长脑子又活泛一些。“是啊,你怎么没算清楚自己的情况呢?”赵营长问如尘。
  算天算地,却没算到自己,不太说得过去。
  如尘叹了一口气。“这大概就是我的孽缘吧。前世做的孽,这辈子来还,怎么都躲不过去。”他说。
  【十】
  赵营长还想努力一把。他走了夫人路线。如尘第二天要被枪毙的消息,被赵营长散布出去,那些崇拜如尘的贵夫人们也紧张起来,但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赵营长给她们指了条道,于是,县长夫人的门槛被踏烂了。
  县长夫人没见过如尘。如尘的名气她倒早就如雷贯耳了,她也早就想来监狱拜访如尘,可县长挡着她,不让她来。县长夫人是个贤惠的女人,她听丈夫的话。本来,她是不可能帮如尘说话的,可这么多娘们来找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尤其是,这些女人说,如果杀了神仙,恐怕会对县长不吉利,她才下决心站出来说两句。
  县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县长夫人没有退缩,又想了一个方案。能不能放如尘远走高飞,既不会杀神仙,又不会影响县长的权威。这个念头让县长犹豫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县长又拒绝了。像如尘这么神的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一定不能为别人所用。否则,后患无穷。
  县长夫人就只剩一招了,那就是,哭泣。也没什么效果。县长不怕报应。残酷的军旅生活,已经让他不怕任何报应,心硬如铁,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随随便便地杀人,而晚上照样还能睡得着觉。即使如尘真的是个神仙,也要杀了他。县长是心意已决。县长离开了哭哭啼啼的老婆,而且,下令警卫,不准再放任何人进府。
  那些达官贵人,娇小姐、贵夫人等等,没招儿了。他们也不敢集体去找县长,他们摸不准县长的心思,没准儿,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县长连神仙都敢杀,更别说他们。不过,他们还能做点别的事。请神仙吃最后一顿饭。不知谁先想到了这个念头,然后,大家就冲向了大街。
  据说,那天饮食业的生意特别好。牛肉、烧鸡、猪肚、点心啊,之类的东西,被买了一空,都汇聚到监狱了。给大兵使了银子,东西才能送到牢房里。否则,想送还送不进来呢。这些达官贵人想得挺清楚,多对神仙做点事,肯定是大吉大利。他们就是图个吉利。
  可如尘什么也不想吃。我们这些犯人虽然想吃,也能吃,但心情不那么痛快。如尘已经被我们当成最亲近的人,最亲近的人第二天就要赴死,大家当然不那么开心。看到美味的食物,虽然肚子咕咕叫,也不敢大吃特吃,只是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吃一小口。
  天黑以后,赵营长来了。他在当地最好的馆子里,叫了一桌菜,送到牢里那个小单间里。他邀请如尘。如尘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赵营长竟然为了他,想兵变,这个面子还是得给。
  赵营长指了指我。“你也一起去吧。”他说。
  我?我看了看如尘。如尘微笑着点头。
  我后来想清楚了,赵营长为什么让我也参加他的宴请,大概是认为,我算是如尘的好朋友,有一个好朋友陪着,总比就赵营长和如尘两个人喝酒好一些。不那么尴尬,多个人说话,气氛大概更和谐。
  不过,气氛怎么能和谐。毕竟,这是如尘的最后一餐。我们三个人在小房间里坐定,赵营长就挥挥手,让卫兵离开。我只是脚上戴了脚镣,而赵营长腰里别着把枪,大剌剌地坐在那儿,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有种冲动,想抢了赵营长的枪,绑架了他。
  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可赵营长也是带兵打仗的,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而如尘是肯定不会帮我忙的,他似乎从来也没有动手伤害过别人。他悠闲自在,一点也不像是在吃最后一顿晚餐。我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赵营长既然信任我,敢独自一人陪我们喝酒,我就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再说,两个卫兵就在不远处站着。
  而且,我也想清楚了,就算是我绑架了赵营长,估计也没什么用。县长会因为赵营长这个绑票放了我和如尘?恐怕不会。县长心狠毒辣,我是有领教。他才不会管赵营长的死活,赵营长敢独自一人请我这个土匪吃饭,那他就得承担这个风险,当了绑票,那就死了活该。
  第一罐酒我们很快就闷闷地干完了。是赵营长珍藏多年的酒,绝对的好酒。醇厚,回味悠长。开第二罐酒时,酒劲上来了,大家才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道长,你还有什么吩咐的吗?我一定给你办到。”赵营长问如尘。
  如尘摇摇头。赵营长不甘心。“有什么人需要通知吗?”赵营长问。
  如尘还是摇头。“你没有家人?”赵营长又问。
  如尘苦笑。“我从小在道观长大,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自然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亲人。”如尘说。
  “你干嘛不给自己算算呢?”我问如尘。
  如尘可以算出来韩豹子的儿子,怎么不算算自己呢。“自己算不了自己的。”如尘说。
  我不太明白。“当我想算算自己时,就好像眼睛蒙了块布,一片漆黑。”如尘说。
  “为什么会这样呢?”
  如尘叹气。“难逃因果吧。”如尘说。
  赵营长好像还有什么要问的。“道长,你想把地府建在哪儿呢?”赵营长问,他突然说话变得文皱皱的,听着挺别扭。
  如尘呵呵一笑。“无所谓。我就是一凡人,埋哪儿都行。不埋也行。扔到乱坟岗也没关系。”如尘说。
  赵营长摇着头。“那怎么能行呢。那不行,那不行。既然你没有特别的要求,那我会给你挑个好地方。”赵营长说。
  “好地方?”
  “是啊。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如尘点点头。“好吧,那就谢谢你了。”如尘说。
  “呃,我们还集资买了一具楠木棺材。”赵营长说。
  如尘似乎早已知道。“那太贵重了,其实,没必要。”如尘说。
  “县长夫人出了一半钱,剩下的钱,我们大家对的。”赵营长说。
  “县长夫人也出钱了?”我问。
  “恩。”
  如尘对这点不太满意。“不应该让她出钱。”如尘说。
  “她非要出钱。而且,还非要出一半。大概,是想替县长做点补偿吧。”赵营长说。
  可如尘不想要这样的补偿。“县长夫人是真想救你,”赵营长说,“她之前从来没违抗过县长的意图,就算是她弟弟被县长绑起来,她也没求过情。可她为你求情了。”
  “哦。”
  “可县长什么意见也听不进去,他也不知道是哪根弦不对了,他就是非要杀了你不可。”赵营长说。
  我脑袋发热,酒劲也起作用了。“县长这就是嫉贤妒能。”我说。
  赵营长嘿嘿笑了。“县长他就是不能容忍别人比他能耐大,心眼实在太小了。”我又说。
  赵营长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呀。”赵营长说。
  我又趁机说了县长不少坏话。我相信,有不少话进了赵营长的心坎。他变沉默了。
  他闷头喝下一大杯酒,才开始说话。“唉,我挺迷茫的,真不知道前途在哪儿,以后会怎么样。跟着县长干吧,可县长就是这么个人,多疑,多虑,完全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了什么。不跟着县长干吧,又能去哪儿?唉,过一天是一天吧。”赵营长说。
  看来,也不光是土匪迷茫啊,也不光是土匪过一天是一天。
  如尘劝他。“你这种情绪以后尽量少流露出来。县长心眼小,而且,县长应该在你周围安插了不少耳目。”如尘说。
  赵营长的眼睛睁大了一点。“那些耳目是谁?”他问如尘。
  可如尘不愿意告诉赵营长。“我知道县长会给我安插耳目,我提防着这手呢,但我不知我周围到底谁是耳目,我能信任谁,还麻烦道长能明确告诉我。”赵营长说。
  如尘不得不回答了。“具体是谁,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么,赵营长你也清楚,我如果说了,会对那些人有伤害。而我们算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伤害别人。”如尘说。赵营长铁青着脸。
  “或者,你可以换个角度考虑问题。”如尘说。
  “什么角度?”
  “即使你现在把那几个耳目清除了,县长难道不会再安插耳目吗?”
  倒也是。杀不绝啊,就算是杀了,会有新的来。
  赵营长又喝光了一大杯酒。“他妈的,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一天算一天吧。”赵营长说。
  如尘看了赵营长一会儿。“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周知雄啊?”如尘问赵营长。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如尘笑而不答。“他现在混得不错。现在是军统西安站的站长。”如尘说。
  赵营长的眼睛亮了。“是吗?这小子现在混得这么好?”赵营长说。
  如尘点点头。“那我可以去投靠他。我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他那时只是军校刚毕业的学员,没想到啊,现在居然混得这么好。”赵营长说。
  一个站长就算混得好?我不太懂。
  “这个站长可牛呢,军统的站长,甚至可以和军长平起平坐。”赵营长说,“恩,我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去投靠他。”
  “你不必去投靠他。”如尘说。
  “怎么?”
  “县长不一定放你走,再说,你岁数也不小了,就算去了西安,也不一定有好的发展。”如尘说。
  “恩,倒也是啊。”西安的营长大概多如牛毛。
  “不过,你可以让你儿子去。”如尘说。
  “我儿子?”
  “是啊。你大儿子刚从师范毕业吧,现在还在家里闲着吧。你可以让你儿子去找周知雄,周知雄好像正在招募年轻人。”如尘说。
  赵营长拍了一下大腿。“对呀,我可以让我儿子去。”赵营长说,“我儿子在军统,县长就不敢把我怎么样,而且,家里人可以逐渐向西安转移。不错,不错。”
  如尘微笑。赵营长端起了酒杯,真的是兴高采烈。
  “谢谢您,道长!你给我指了条明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明路!来,我把酒干了,表示感谢,”赵营长说。
  如尘也把酒干了。我发现,如尘的酒量不小哇,一杯接一杯,我都有点吃不消了,他竟然一切如常。这个时候,县长来了。他是一个人进来的,像散步一样,走到我们小牢房的栏杆外面,晃悠了一下,就又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我们都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赵营长才反应过来。“我得出去一趟。”他说。
  “去吧。”如尘说。
  赵营长戴好帽子,就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他忘记锁小牢房的牢门了。
  【十一】
  我示意如尘,让他看没有锁的牢门。
  他微笑着,摇摇头。“没用的。”他说。
  “怎么没用?”我问。
  这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值得去试试。万一呢。趁着夜深人静,万一能偷偷跑出去呢。
  “外面的牢门锁着呢。”如尘说。
  赵营长出去了,那两个卫兵也跟着出去了。难道那两个卫兵没有忘记锁外面的大门?
  “没有忘记。”如尘说。我有点泄气。
  “而且,县长在监狱外面,调了两个加强排,秘密隐蔽着,就是防着赵营长偷偷把我放了。城门也关了。即使出了监狱,也出不了城。”如尘说。我忍不住飚了一句脏话。
  “不如好好喝酒。”如尘说。他干了一满杯酒。豪爽的样子,跟平时完全不同。
  我没有动酒杯,而是瞧着他。“你真厉害,连外面调了两个加强排,你都能算出来。”我说。
  他嘿嘿一笑。“不是算出来的。”他说。
  我有兴趣了。“不是算出来的,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他调皮地望着我。“你真想知道啊?”他问。
  “真想知道。”
  “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他说。
  我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喝光了。然后,我盯着他。
  他咯咯笑了。“好吧,我告诉你。反正,我明天就要被枪毙了,不妨告诉你。”他说。
  我等着他说。他终于把他的秘密告诉了我。
  “其实吧,我不是算出来的,我是听出来的。”他说。
  “听出来的?什么意思?从哪儿听出来的?”我连问了几句。
  我是完全不懂。
  他试着向我解释。“呃,神通,这个词儿你听说过吗?”他问。
  我当然听说过。“有一种神通,叫天耳通。”他说。
  “天耳通?”
  “是。”
  “什么意思?”
  “就是能听到很多声音。”他说。
  我还是不懂。“很远地方的声音,我也能听得到。”他又说。
  我琢磨了一会儿。“就是说,县长安排了两个加强排,隐蔽起来,准备对咱们瓮中捉鳖,而这些情况,你虽然在牢里,你却能听得到?”我说。
  他缓缓地点头。
  “我们寨子要在腾家冲对保安团设埋伏,你也是听到的?在牢里听到的?”
  他又点了下头。我对他刮目相看。
  “这么厉害呀,你居然有这神通。”我羡慕地说。我是充满了羡慕。
  他的表情倒无所谓。“没什么厉害的。”他说。还不厉害呀,我简直快五体投地了。
  “你是怎么有这样的神通?”我问。
  “师傅看出来我天赋不错,打我小时候,就把我接到道观,教我练功。”
  “这个本领能练出来?”
  如尘呵呵笑了。“需要身体的一些特殊构造,另外,得从小修炼。”他说。
  特殊构造?这家伙有什么特殊构造呢?这时候,我又注意到如尘的那一对尖尖的耳朵。耳朵的上部轮廓不是半圆形,几乎是三角形。向上特别的尖,几乎是个锐角。真是特别啊。我观察到,他的右耳朵不动,左耳朵却在轻微地抽动着。果然不同寻常。我是没法让自己的耳朵抽动。哪一只都不行。
  “县长要枪毙你,不用赵营长告诉你,你就知道?”我问。
  “是啊,知道。”
  “那你怎么不采取措施呢?”
  如尘苦笑。“我能采取什么措施呢,虽然我能听到,也无能为力。”他说。
  我又想了一会儿。“老三的财宝藏在哪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我问。
  财宝是老三独自一人藏的,以我对老三的了解,老三肯定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即使喝醉了,他也不会告诉别人,那如尘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从哪儿听到的?我不明白。
  如尘嘿嘿一笑。“我不光是能听到人的声音。”他说。
  “什么意思?”
  “除了人的声音,我还能听得别的声音。”他说。我还是不明白。
  “除了你能看见的世界,其实,还有另外的世界。”他说。
  我又想了一会儿。“另外的世界?你指的是鬼吗?”我问。
  他点了一下头,神情肃穆。
  “真的有鬼?”我忍不住又问。
  他又点头。“真的有。而且,他们的声音,我能听得到。”他说。
  我毛骨悚然了。但如尘并不愿意多谈这方面的情况。大概是,四周有鬼神充斥,他不愿意说话得罪他们?我是这样猜的。我们又开始喝酒。我也肃穆起来。确确实实有鬼神,那么,是不能乱来。乱说,乱做,时刻有鬼神监督着啊。瞒得了人,瞒不了鬼。老三藏宝,躲得了人,却躲不了四周的鬼。可我坚持了一会儿,就又松懈下来。可能是酒劲上来了。
  我瞧了瞧四周的虚空.“周围都是鬼,一举一动都躲不过他们,感觉还挺渗人啊。”我大声说。我说话这么大声,也是给自己壮胆。如尘沉默不语。
  我追问他。“你不觉得渗人吗?不觉得有点不舒服?尤其是,你还听得见他们。”我问。
  他脸上有点苦相。“岂止是有点不舒服。那是相当相当的不舒服。”他说。
  “是吗?”
  如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非常非常不舒服。”如尘说。
  老实说,我心里有点平衡了。他有神通,而我就凡人一个,本来,我还是有点嫉妒他。可现在看来,这神通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我有点平衡了。
  他叹了一口气。“我功力浅,只能听到鬼畜的声音,”他说,“我听不到天道的声音,然而,鬼畜会说什么事呢?唉。”
  是啊,鬼会说什么呢?“无非是难以忍受的痛苦,想找我诉说诉说。或者,有什么天大的委屈。所以,唉,我要是没这神通该多好啊。”他说。
  他的样子不像是无病呻吟。不过,我还是不太相信,我觉得,我如果有这样的神通,我会高兴得想上天。
  “现在,就有一位在向我诉说他的委屈。”如尘说,神情有点木然。
  “现在?就这会儿吗?”
  “恩。”
  “那一位就在咱们旁边?在这个小牢房里?”
  “恩。就在你的右侧。”
  我连忙看了看右侧,顿时也觉得阴沉沉的,心里堵堵的,不知为什么。我猜,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但好像也不是。反正,就是不舒服。
  我壮了壮胆子。“这一位,你看得见?”我问。
  如尘摇头。“我不是天眼通,我看不见。但是,我能听到他的声音,也就大概能知道他的方位。”如尘说。
  我向左边挪挪,想离那一位远一点。离远一点,好像是心情舒畅不少。
  “这一位,找你说什么?”我问。
  如尘叹气。“他找我告状呢。”如尘说。
  “找你告状?”我问。
  “恩。”
  “找你告什么状?”
  如尘又叹气。“他是被人害死了,想找我替他报仇。”如尘说。
  我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那个方位的虚空。“他被谁害死了?”我小心地问。
  “被他老婆害死了。”如尘说。
  我忍不住又好奇地追问。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尘就告诉了我。“他被他老婆和他老婆的情夫砸死在地窖里,然后,地窖又被土填满,封死了。他不愿意去投胎,满心怨恨,转悠了好几个月,才找到了我。”如尘说。
  如尘又不是判官,找他干嘛呢。
  “那些阴间的朋友知道我能听到他们的话,就会想方设法找到我,把他们的委屈告诉我,让我给他们主持一下公道。”如尘说。
  “你能主持什么公道?”
  “比方说,告诉世人,那个地窖有问题。”如尘说。
  哦,我懂了。
  “让世人发现那个地窖有问题,然后,就会发现他的尸体,进而,就能发现他老婆的奸情。对吧?”我说。
  如尘神情索然。他闷闷地喝酒。
  “我劝过他,”如尘说,朝我的右侧撇下撇头,“让他安心去投胎吧,善恶总有报。可他不干,他非要那对奸人得到现世的报应,让他们现在就受到惩罚。唉,还倔强极了。”
  这倒是个麻烦的差事。“可你明天就,恩。”我停住话头不说了。
  “是啊,我告诉他了,我明天就要死了,就要被枪毙了,让他放过我,别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了,让我在临死前,能够安安静静喝点酒,唉,可他偏不。他真是太倔强了,太愤怒了。”
  话说回来,摊上这事,谁不愤怒啊。我也有点理解我右侧的这位。
  如尘瞧着我。“我是干不了什么了,他的事恐怕还得麻烦你了。”如尘说。
  “我?”我张大了嘴。
  “是啊,我明天一早就被枪毙了,只能麻烦你了。你出去以后,麻烦你去提醒世人,那个地窖有问题。”如尘说。
  我咯咯笑起来。“麻烦我?嘿嘿,难道我还有可能活着离开这儿吗?我可是土匪寨子里的五当家的。”我说。
  如尘认真地瞧着我。“你可以的。”他说。
  我没有一点信心。我能活到现在,就已经算是走了狗屎运,看看如尘,啥坏事也没有干,还救了整个保安团,居然就要被枪毙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没准,明天一早会陪着如尘一块被枪毙。我什么时候被枪毙,那还不是县长的一句话。
  可如尘不那么看。“我得到信息,你好像前世对县长有恩情,他应该会对你手下留情。”如尘说。
  “是吗?从哪儿得到的信息?”
  如尘不说。肯定是他另一个世界上的朋友。要不,怎么会知道县长前世的事。
  我又咯咯笑起来。前世?县长能记得前世的恩情吗?
  “他当然不记得前世的事。”如尘说,“但是,他看见你,不会很烦你,不会立即想要你的命。”
  倒也有点道理。我一直很纳闷,我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被县长枪毙?不太合常理呀,也不太符合县长的一贯风格。大概,我前世是有什么恩情于县长吧,他下意识地不愿意杀我。
  “不像我,”如尘说,“县长一见到我,就把我从人堆里逮出来,还非要杀了我。唉。”
  “你前世跟县长有什么纠葛?”我问如尘。
  如尘摇头。“不知道。”他说。
  “你不是有鬼朋友吗?你干嘛不问问他们?”
  如尘苦笑。“我是问了,但是,回复的信息都是杂音,听不出来所以然。唉。”如尘说。
  “怎么会这样呢?”
  “唉,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我前世大概对县长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这辈子一定要让我还。就算是我有点神通,也难以逃脱因果报应。”如尘说。
  我想起来一件事。“你那串念珠,不是一个姑娘送你的吗?你不是让县长给那个姑娘写信,来证明你的清白。那个姑娘应该没回信吧。”我说。
  如果回信了,就能证明如尘的清白。“没有回信。”如尘说。
  “怎么回事?”
  如尘又是一阵苦笑。“县长是写了信,我提供的地址也没问题,可是,信寄到后,管收发的校工,正好搬运新家具,信被压到新柜子的最下面,至今,还被压在那儿。”如尘。
  “不会吧,就这么巧吗?”
  “是啊,就这么巧。”
  我瞧着如尘。“你运气也有点太差了。”我说。
  他做了个鬼脸。
  “反正吧,我这条小命这次是非得完蛋不可。”他说。
  他几乎是笑嘻嘻地说。
  我有点纳闷。“你明天就要被枪毙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呀?倒好像,被枪毙还挺享受似的。”我问他。
  他白了我一眼。“你不是也不怕死?”他说。
  但我跟他不同。我不怕死,是因为我知道,怕也没用,他呢,倒好像脑袋被开瓢,还挺享受似的。没有一点悲伤或失望。
  “唉,对我来说,被枪毙,其实也是一种解脱。”他说。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没吱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拍了拍他的两只耳朵。“咳,你不知道,我多希望我的两只耳朵什么都听不到,聋了才好。”他说。
  那还不容易吗?“你把自己耳朵塞起来,不就是什么也听不到了?”我说。
  他嘿嘿一笑。“不行的。”他说。
  “怎么不行?”
  “我也曾那么试过,用个布条塞住耳朵,但是,我马上开始头疼。”
  “头疼?”
  “是。头疼。剧烈的头疼。难以忍受的头疼。唉。”他说。
  那是不行。
  “所以,被枪毙也是一种解脱。”如尘说,甚至带点欣喜。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我问了他。他嘿嘿苦笑。
  “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多少年了,我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他说。
  我有些同情。“是吗?没睡过一夜安稳觉?”我问。
  “至少有三十年吧,没睡过一夜安稳觉。刚想睡着,就会被什么尖利的声音吵醒,要不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唉。”他说。那是真难受。
  “我耳边都是什么声音呢?唉,要不,就是鬼神难容的阴谋诡计,要不,就是令人发指的罪恶行为,反正,没一件舒坦的事。唉,我要是能听得天道的声音,也许会好一些,能听听天道的快乐,也算是种补偿吧。可我功力尚浅,只能听到人道、鬼道的事,所以,这就是无尽的折磨。”他说。
  我笑了一下。“你可以专门听听人间的快乐么。”我说。
  他扫了我一眼。“人间有什么快乐?”他问我。
  我挠了下头皮。“比方说,洞房花烛夜啊。”我说。
  他嗤之以鼻。“哼,人间的洞房花烛夜,有什么好听的。”他说。
  倒也是。听到别人的洞房花烛,而自己又干不成,也是怪难受的。
  “人间还是有点快乐吧。”我说。
  “人生本来就是苦多乐少,众人所谓的快乐吧,无非就是欲望被满足了,实在没啥值得欣喜的。不过,有种人生的快乐,我喜欢听。”如尘说。
  “什么快乐?”
  “比方说,有人死后去净土了,听到这样的事,还是特别让人欣喜。”
  “哦。”
  “或者,有人悟道了,也是比较快乐。”他说,然后,他又叹气,“遗憾的是,这样的事太少了,实在实在太少了,一年能听到一次,就算不错了。”
  一年只快乐一次,那是太少了。
  我注意到,如尘的眼珠布满了血丝,我以前以为,他就是那样,原来呀,他是缺觉。
  “住在牢里,其实好多了。”如尘说。
  “是吗?住在咱们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还好?”我问。
  他点头。他这不是贱么。非得在大牢里才得劲?
  如尘给我解释。“在牢里那个小空间里,人多,阳气盛,又都是恶人,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轻易不敢靠近。”如尘说。
  有道理。“鬼真怕恶人吗?”我问。
  他笑了,向我道歉。“别介意哈,我没说你是恶人,你是个好人。”他说。
  他的道歉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我哪里是什么好人,我肯定是恶人啦。土匪怎么会是好人呢。”我说。
  他瞧着我。“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当土匪也是迫不得已。”他说。
  猛地,我差不多快流泪了。这正是我的经历。我真是没办法,怕不得已啊,不去当土匪,我就得饿死。而饿死,唉,那恐怕是最惨痛的死法。我真是感谢他那么说。我决定,再不跟他说什么不开心的话题,也不再好奇心泛滥,我就是要好好陪他喝几杯酒,好好陪他最后这几个时辰。
  可喝了两杯后,他停住了。“我恐怕得麻烦你两件事。”他说。
  “恩,你说。”
  他朝我右侧撇了一下头。“一件就是这位的事。”他说。
  我没有马上应承下来。我不想跟一个鬼有什么瓜葛。
  可如尘劝我。“你得答应他,要不,他会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叨,我这最后几个时辰也得不了清净,连杯酒都喝不安心。”他说。
  好吧,为了如尘能安心喝几杯酒,我就答应吧。“我如果能活着出去,我就把他的事给办了。”我说。
  如尘挺高兴的。他冲我右侧喊。“你就别在这儿哭哭啼啼了,他已经答应你了。”如尘说。
  然后,如尘又转向我。他说了个地名,说了一户人家的名字。
  “他尸体就在那一户废弃的地窖里,你让人发现那儿的问题,你就任务完成了。”他说。
  我怎么让人们发现那个地窖有问题?我没什么太好的主意。可是,想这些干嘛,我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大问题。我忍不住笑,点头答应。他让我复述一遍地名,以及那户人家的名字。我复述了。居然都对。我居然真记下来了。
  “他说,他会一直跟着你,你什么时候把他的事给办了,他什么时候不再跟你。”如尘说。
  他妈的,还让一个鬼给缠上了。“好吧,好吧,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我办他的事。不过,我要是不能活着出去,那就不能怪我不守信用了。”我说。
  “好的。”如尘说。
  如尘端起了酒杯,可我没动。“第二个事呢?是什么事?”我问。
  如尘笑了。“这么急啊,喝了这杯酒再说呗。”他说。
  “还是现在就说吧。”我说。
  万一,又有什么鬼窜出来,要替他干什么事呢?还是先说吧,再安心喝酒。
  “第二个事呢,就是韩豹子藏的那一半财宝。”如尘说。
  “哦。”
  “我答应过韩豹子,要把他的一半财宝给他儿子,我是没法办到了,只能委托你了。”他说。
  他又说了一个地名。位置。那个赶大车的,姓韩的名字,也告诉了我。我记下了。
  “我要是活着出去,我一定把这个事办了。”我说。
  “那就谢谢了。”
  “那剩下的一半呢?怎么处理?”我问。
  他莞尔一笑。“剩下的那一半啊,你留着呗。”他说。
  “我?”
  “是啊。”
  “我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你出力了,那是你应得的。”他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跑了个腿儿,再说,韩豹子也是我三哥,替他办点事,也是应该。
  “不好吧,我怎么能拿那么多呢。”我说,“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朋友吗,我给他们分一些。”
  如尘摇摇头。“你出去以后,还得生活,你留着自己用吧。记住,一定不能再当土匪了,要走得远远的。当土匪,嘿嘿,真的下场不会太好。”如尘说。
  我又想流泪。如尘连我出去以后的生活也考虑了,有生以来,还从来没人这么关心我。
  如尘大概看出来我的情绪,他端起了酒杯。“来,不说了,喝酒。”他说,“安安静静地喝酒,开开心心地喝酒,然后,明天我就可以休息了,可以睡觉了,再没有什么能打扰我。”
  “对,喝酒。”我说,我也端起了酒杯。
  【十二】
  我是烂醉如泥。赵营长拿来了五罐酒,全喝完了,这也远远超过我的酒量,我是真过量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早上,如尘是怎么被带走的,我完全不知道,完全没印象。不过,据他们说,如尘倒清醒得很,友好地给每个人道别,仿佛去赴宴一样,慢悠悠地走向大院的西围墙。那道围墙下面,是监狱枪毙人的地方。
  如尘喝的酒不比我少啊,他怎么一点事也没有?看来,他在喝酒方面,也有点特别的本事。大家都赞叹如尘的定力,死到临头了,还能那么悠闲。只有我知道,他是想安息了。祝他安息吧。再没什么能打扰他的长眠,安息吧。我是酒醒以后,才被带回大牢房。这是赵营长特别照顾我,我明白,赵营长还告诉我,他用楠木棺材装殓了如尘,还找了个背山面水的地方,埋了如尘。
  我感谢他。从心底里感谢他。开始几天,大家还经常缅怀如尘,可几天后,达官贵人们送来的吃食,被消灭光以后,大家渐渐不讨论如尘了,慢慢的,牢里又恢复了老样子。拉帮结派。强力为王。后来,又抓进来一个犯人,这个犯人,好像读了点书,满嘴之乎者也,还傲气得不得了,鼻子朝天,完全看不起我们这些大老粗。他当然有罪要受。可他身子太薄弱,没两下,就打断气了。牢里出了命案,这也算是大事了。
  赵营长亲自来核实,穷酸书生是怎么死的。没人敢搭腔。他们打那个书生时,争先恐后,出事了,就都往后退。我得站出来了。我毕竟是老大,我虽然没有明说,让他们打死那个书生,但至少,我没有阻止。我本来是可以阻止的。我有责任。
  “他太不老实了,弟兄们就教训了他几下,没想到,他那么不经打。”我对赵营长说。
  赵营长给我使了个眼色。“你动手打了吗?”他问。
  他是为我好,但当着这么多弟兄,我不能说谎话。“我打过几下。”我说。
  赵营长叹气,就不再说什么,吩咐手下把穷酸书生抬出去。我知道,我完蛋了。可这也没什么,如尘都被他们枪毙了,何况我。反正我早晚得被他们枪毙,出头替弟兄们背个锅,也没什么。天刚黑,赵营长就来提我,说是县长要审我。他一副无可奈何,多保重的样子。我知道,我的大限快到了。出了命案,总得有人要负责,而县长只提审我一个,这说明,负责任的那个人是我。也没什么。我给牢里的弟兄们道别。没准儿,我是回不来了,说不定,审完就会被毙。赵营长也没有催我,他大概也以为,这是我最后的告别吧。
  他们把我带到审讯室,把我固定在椅子上,就退了出去。县长早就在那儿坐着。他在看着什么,我猜,大概是信,因为我看到了信封。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副土黄的念珠。那念珠我认识,是如尘刚进来时,戴在脖子上的念珠。县长不理我,连头都没抬,反复地看手里的那张信纸。老实说,我刚坐在那张椅子上,双手绑在椅子靠上时,我还有点忐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镇定。有啥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县长终于抬起了头。我的眼神大概让他吃了一惊,因为,我就是一点也不怕,坦然地盯着他。哪怕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就坦然地盯着他。我等着他发问。我想好了,打死书生的罪责,我就全揽起来,揽到我身上。可我没想到,县长压根儿没谈那个书生。
  “听他们说,你是如尘最好的朋友,是吗?”县长问。
  我爽快地承认了。能被他们那么说,是我的荣幸。
  “那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县长又问我。
  “一个好人。”我毫不犹豫地说。
  “哦。”县长说,并没有什么触动。
  “一个神人。”我又说。
  这让县长有了点兴趣。“神人?嘿嘿,他有什么神的?”县长说。
  他有什么神的,我想,县长应该清楚。能提示保安团,不至于全军覆没,他县长还不知道吗?还用明知故问?
  “他有什么神的,别的我不清楚,我也说不出来什么,但他能说出我是怎么被俘虏的,就凭这一点,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说。
  “你是怎么被俘的?”
  “我摔倒了,后脑勺碰到了一块大石头,我晕了过去,醒过来时,我就被绑起来了。”我说。我的眼睛瞪了起来。我的意思是,我要不是晕过去了,你们才俘虏不了我。
  可县长没在意我的表情,他是对别的事感兴趣。“他真能猜出来,你是摔倒了,脑袋磕在石头上?”县长问。
  “是的,他的确猜出来了。”我说。
  县长还是纳闷的表情。如尘是怎么知道的?我想我是清楚的。肯定不是人告诉如尘的,而是他另一个世界的朋友告诉他的,因为,我跑的时候,周围没人,我磕到石头上,没人注意到。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审讯时我没说,牢里的人,我也没告诉他们,可如尘就是知道,就是说出来了,单凭这件我亲身经历的事,我就对他佩服。”我说。
  县长若有所思。他拿起桌子上的那副念珠,慢慢在手里把玩。
  “这念珠我认识。”我说。
  县长瞧着我。“哦?是吗?”县长说。
  “就是因为这串念珠,你把如尘道长抓进了监狱。”我说。
  县长嘴角有一丝冷笑。“是如尘告诉你的吧。他是怎么说的?”县长问。
  我老实地说了。“如尘告诉我,这串念珠是个姑娘送给他的,但是,县长你不相信,你怀疑他跟土匪一伙儿,或者,跟土匪有什么关系,在那个姑娘家里抢了那串念珠。”我说。
  县长不吭声了。我继续说。“如尘道长还告诉了你地址,让你写信找那个姑娘核实情况。不过,可惜,出了点状况,直到如尘被枪毙时,那个姑娘还没有给你回信。”我说。
  县长瞪着我。“出了什么状况?”他问我。
  “如尘告诉我,你的信到了那个地址后,并没有送到那姑娘手里,因为,管收发的教工换家具,不小心把你的那封信压在箱子下面了。”我说。
  县长的眼睛瞪大了。“真的吗?他真这么告诉你的?”县长追问我。
  我肯定地回答了。“是的,他明明白白告诉我了。”我说。
  县长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县长才喃喃说话。“我今天收到了回信。小姐说,收发不小心把信压到箱子下面了,前几天才发现,把信交到她。她立即就给我写了回信。”县长说。
  “跟如尘告诉我的,一模一样。”我说。
  县长有点糊涂了。“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能算到这个情况?”县长问我,是用请教的口气问的。我差点想把如尘的神通告诉他。但我还是忍住了。那是如尘的秘密,我不能揭穿,还是以他在世人面前保持的形象去解释吧。
  “他是个算命的,确实很有一套,就没有他算不出来的事。”我说。
  县长还是晕乎乎的。“他真这么神吗?真是难以置信。”他问。
  “事实证明,他确实有这么神。”我说。
  县长的情绪比较复杂。“这么说,我不该枪毙他?”县长说,有一丝后悔。
  本来就不该枪毙,应该像神仙一样供起来。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我忍不住想安慰县长。“好像如尘道长也不是特别恨你。”我说。
  县长抬起眼睛,望着我。“是吗?他是怎么说的?”县长问。
  “他说,他大概前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所以,这辈子他来还债。你枪毙了他,你们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情了。”我说。
  县长又被搞糊涂了。“前世?他前世怎么对不起我了?”县长问
  我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没有告诉我。”我说。县长若有所思的,又摆弄起那串念珠。
  “如尘道长还告诉我,即使没有这串念珠,你可能还会把他抓起来。”我说。
  “为什么?”县长问我。
  “因为前世么。前世他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这一辈子,你一见到他就烦,就想杀了他。”我说。
  县长陷入了沉思。他没再跟我说一句话。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收拾起那封信,拿着那串念珠,心事重重地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审讯室里。
  【十三】
  我一直在审讯室里待到第二天。县长没说怎么处理我,大兵们也不敢擅自行动,就一直把我绑在椅子上,维持原样。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呀,第二天早上,赵营长去问县长,该怎么处置我。
  县长沉吟了一下,说,放了吧。赵营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又问了一遍。
  “放了他吧,他还算是个老实人。”县长说。
  就这样,我自由了。赵营长连连夸我运气好,简直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还让我赶紧出城,免得县长改了主意。县长为什么会大发善心,放了我?后来,我经常会想起这个问题。我觉得,主要是因为,县长对如尘有些愧疚吧,而我,作为如尘最好的朋友,就沾了点光,县长突然出人意料地放了我,也算是对如尘的一点补偿。
  至于,像如尘说的那样,我前世对县长有恩,县长才放了我,这我不好说。这种原因不知道占多大比重。反正,我自己是完全感觉不到,我前世对县长有恩。我相信,县长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他就是放了我。世事难料啊,如尘做了那么多善事,却被打了了脑壳,而我,土匪寨子里的第五把交椅,居然说放就放了。唉,跟谁说理呢。
  我出了城,就着手去办如尘交代的那两件事。
  我先办韩豹子的事。虽然,我知道,时刻有个怨鬼缠在我左右,但我也得先办韩豹子的事。离得近,另外,取了韩豹子藏的财宝,我才有能力去办那怨鬼的事。兵荒马乱,花钱的地方多,那个冤鬼提供的地点,足足有五百里远呢。我本来对韩豹子的财宝并没有多大期待,他能私藏多少宝物呢,大哥管得很严,私藏财物,没什么说的,那就是死罪。
  在那个指定地点,挖到一个包袱,我打开包袱,吃了一惊。真不少啊。全是金条、袁大头。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玉啊、瓷器呀、珠宝哇之类的。都是容易变现的东西。老三还是比我精明,我就从来没想过,留这样一个后路。老实说,真正见到那些金条时,我有些动摇。我真不愿意分一半出去啊。可想想如尘,想想他说的话,我还是收起了我的贪婪。承诺的,就去办吧,免得留下什么孽债,将来还需偿还。
  我把所有的东西一分为二。拿不准的,我还多给对方一点。然后,我就拿着那一半去找那个赶大车的,姓韩的。并不难找。他的家就在一个小村庄的外面,孤零零的两间茅草房,紧靠着大路。我事先问好了,就径直找了过去。草房外面斜靠着一辆大车,不过,没见到牲口,只是,靠墙处堆了些牲口吃的草料。茅草房的大门开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躺在堂屋的一个床板上,左腿好像打了厚厚的石膏。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旁边玩耍。
  我进了屋,微笑,冲那个男人点点头。男人却一丝笑容也没有回馈给我。
  他朝里屋喊了一嗓子。“有人来了。”他说。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手还湿湿的,我估计,她刚才应该在里屋洗什么东西。这个女人看起来还像是个小姑娘,瘦瘦小小的,满脸愁容。
  “给他弄碗水。”男人吩咐女人。
  这个男人把我当成过路的,而我样子又不像是要饭的,所以,他猜我是来讨碗水喝的。我就将错就错。感谢过女主人,就端起碗,慢慢喝起来。我试图和男人攀谈。就从孩子开始谈起吧。那个男孩用泥巴捏了几个小人儿,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猜,他正在设计一场战争。
  “你儿子看着挺聪明呀。”我说。
  我的恭维并没有让男人开心。他反而长叹一声。“唉,聪明有啥用啊。”他说。
  我瞧着男人。“怎么了?碰到什么烦心事了?”我问。
  他苦笑。他指了指他的左腿。“碰到什么烦心事?唉,你还看不出来么。”他说。
  我“哦”了一声。“怎么搞的?”我问。
  “唉,也没怎么搞,就是搬东西时滑了一下,腿就断了。”他说。
  “有点倒霉哦。”我说。
  他又苦笑。“不是有点倒霉,而是倒大霉了。唉,简直是灭顶之灾。”他说。
  “灭顶之灾?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唉,为了治腿,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他说。
  我看看草屋里的摆设,看不出来这家里会有什么东西值钱。“我的骡子。”他说。
  怪不得没见到牲口,只看到牲口吃的草料。男人摇着头,叹气。“我的骡子,就是我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家吃饭的本钱,唉,没了骡子,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但,为了治我的腿,没办法啊,也只好卖了。”他说。
  女人在旁边熬着什么东西。大概是男人治病的药吧。她背对着我,但我也能感觉到,她在叹气。
  “别这么悲观嘛。”我安慰男人。
  男人嘿嘿笑着。“我也不想悲观,不过,唉,事实就摆在面前啊,想不面对也不行。”他说。
  “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么。”
  “希望如此吧。”男人说,“希望我的腿能治好吧,那样,就算没有骡子,我可以当骡子,我可以拉车,虽然,挣不多,但也不至于饿死吧。”
  腿能治好,那是最好的结果。我不再安慰男人,而是瞧着那个男孩。
  “你这孩子倒真不错,面相挺好,以后,应该能大富大贵。”我说。
  男人又笑。“能不饿死就不错了,说什么大富大贵。”他说。
  我不理男人,而是,拽着小男孩的胳膊,装模作样地端详男孩的脸。过了一会儿,我才松开那男孩。
  我瞧着男人。“我可以帮帮你。”我说。
  男人警惕起来。“再穷,我也不会卖儿子啊。”他明确地说。
  他能这么说,我真高兴。这说明,他是真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真对这孩子有感情,虽然,他很有可能知道,这孩子是土匪留下的孽种。我想,我不必再提韩豹子,不必强调,是韩豹子的吩咐,把那些金条留给他们。换一种说法,或许,更好。反正,韩豹子只是希望,他的儿子能活得更好。
  “我不是想买你儿子,我么,呃,是想投资你儿子的未来。”我说。
  男人一脸的懵逼。女人这时也转过头,傻乎乎地瞧着我。
  “投资我儿子的未来?你什么意思?”男人问。
  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你儿子面相很好,必定会大富大贵,我现在帮助你,只是希望,你儿子将来飞黄腾达了,能念我一点好处,替我做一点事。”我说。
  男人还是懵懵的。“替你做什么事?”男人问。
  是啊,替我做什么事呢?我脑子开始转起来。我想起来,如尘曾告诉我,他从小是在哪个道观的修道的。我还记得那道观的名字。
  我把那名字说了出来。“那个道观对我有恩,现在兵荒马乱的,我是没能力修缮了。等你儿子将来飞黄腾达了,麻烦修缮一下那个道观。我只有这个要求。”我说。
  男人和女人对视了一下。将来的事么,当然好说,更重要的是,要度过现在的难关。再说,我也没说,什么时候修缮,怎么修缮。他们爽快地答应了。当我把包袱打开时,他们的眼睛都直了。
  我又把包袱合上。“能帮你们度过现在这个难关吧?”我问。
  太能了。男人和女人都作出肯定地回答。只是,那个孩子撇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继续玩自己的战争。这孩子是不错。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只要你们答应我,好好培养这孩子,让他读书,只有读了书,将来才有可能飞黄腾达,才有可能替我修缮那个道观。”我说。
  “我们答应。”男人慌忙答复我。
  “那个道观的名字?”我问,我想让男人复述一遍。
  复述的没错。我就把包袱递给了那个男人。男人和女人欢天喜地的。愁容一扫而空。
  我觉得,我还需要再说两句。“你们现在有钱了,你们知道,现在需要注意什么吗?”我问。
  男人挺虚心的。“需要注意什么?”男人问。
  “需要注意,不能露富。”我说。男人和女人又对视了一下。
  “现在兵荒马乱的,土匪猖獗,要是别人知道,你们有钱,肯定会打你们的主意。所以,你们不能露富,钱得一点一点花,别让别人盯上你们。”我说。
  男人不住地点头。“是,不错。”他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这第一桩事就算圆满结束了。
  【十四】
  而另一件事,就费劲多了。足足有五百里远啊。如何去那里,都是个问题。走,我也能走去,但是,恐怕会惹人生疑。那是个偏僻的地方,很少人去,另外,我人高马大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气质也有了变化,肯定不像平常人了。
  我不想惹麻烦,我得伪装一下自己。思来想去,我还是装成买卖动物皮毛的小贩吧。这行,我年轻时真干过几天。这里面的诀窍,术语,价格,等等,我还是熟悉的。再说,我孤身一人走南闯北,肯定不能柔弱,也就能解释一下我身上的匪气。我买了辆驴车,又买了几张狼皮,几张羊皮,铺在驴车上,就出发了。
  一路倒顺利。约莫半个月吧,我就到了那个地点。是个小集镇。一路上,我没有住过店,晚上我都是铺张狼皮在地上,再在身上盖张狼皮,喝一斤烧酒,就对付过去了。我只是个皮毛小贩,利润微薄,为了节省点钱,就省掉住店的费用,这说得过去,也不会有人打我的主意。我主要是,想守护着我的驴车。我在驴车的护板上做了点手脚,我的金条都藏在护板的暗盒里,守着驴车睡觉,我才踏实。
  在那个集镇上,我打听到那户人家。也接近街道的中心地带,因此,我就在那户人家的对面安营扎寨,伺机而动。我不能直接跳到大街上,告诉大家,这户的地窖里埋了个死人,如果我那样做,别人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而我是解释不清楚这个问题的。反而,我会被大家怀疑。我得冷静,观察几天,再想办法。一路上,我又收了几张皮子,所以,我的小摊也颇具规模。
  我唯一担心的是,我驻扎在那儿,会不会给我身后的住户带来麻烦。那家住户门院修得很好,差不多是这个集镇上最好的,像是个大户人家,挺讲究,不过,大门紧闭,并不经常见人。
  第二天上午,我才看到大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出来了。挎了个篮子,像是要出门买菜。她看见门边的我,略有惊讶。
  我连忙向她致意。“不好意思,能否借宝地两天,卖完这十几张皮毛,我就走。”我说。
  姑娘没怎么考虑,就点头了。
  我又说话了。“驴子的粪便我会随时清理,你放心。”我说。
  “没事。”姑娘说。姑娘离开时,又看了看我驴车上的货物。
  她买完菜回来,又打量了一下我。过了一会儿,她开门出来了。她略微有些迟疑,但并不害羞,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孩。
  “呃,你,收皮毛吗?”她问我。
  “收啊。”我说。有收有卖么。
  “呃,我家有一张虎皮,不知道值多少钱?”她说。
  虎皮可是桩大买卖。我装着冷静的样子。
  “得看货,看货报价。看看有没有虫咬、破损啊。”我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心。“我拿给你看看吧。”她说。
  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个包袱出来,里面是一张虎皮。没什么大毛病,保存得挺好。但我也得挑毛病。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姑娘有些心虚了。“那么,值多少钱呢?”她问。
  实际上,这虎皮至少能值二十个大洋。“六个大洋吧。”我说。
  姑娘有些失望。大概距她的心理价位较远。我等她跟我抬价,可她没再说什么,收拾起包袱又进去了。我有点后悔,我报价有点低了,而这个姑娘一看就一身的书香气,她根本不知道小贩的心理。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姑娘又出来了。“师傅,我爹想请你进去喝杯茶。”她说。
  我知道,是她爹想跟我谈谈,想让我抬价。
  我显得有点为难。“可我这儿还有个摊子得照顾。”我说。
  “你要是信任我,我替你看摊。”姑娘说。
  我当然信任这姑娘。即使,这姑娘知道我车上有金条,我相信,她也不会去拿。
  我进了院子。是个四合院,不算小,特别干净、敞亮。正厅有一副木质的对联,我那时还识字不多,认不全,只是觉得,似乎特别有学问、特别深奥。
  “请到这儿来。”有个苍老的声音在正厅叫我。
  我走了进去。一个穿着长袍的老先生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一脸笑意地瞧着我。我连忙对他笑。
  老先生在椅子上对我抱拳。“不好意思,我腿脚不太利落,我就不站起来欢迎你了。”他说。
  “不用,不用。”我说。
  “请坐。”他说,他指向主宾的椅子。
  我坐了下来,茶已经泡好了,摆在那儿。我想,是那姑娘出去叫我前,就泡好了茶。这老先生腿脚不方便,而我又没见到这家里有别的人,当然只能是那姑娘先泡好的茶。
  “请喝茶。”他说。
  我喝了一口。“好茶。”我说。
  老先生笑得更开心了。“是去年一个学生送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喝。今天有贵客来访,才拿出来,请贵客品尝。”他说。
  我是贵客?我有点受宠若惊。
  “不敢,不敢,我只是个小贩,怎敢称贵客。”我说。
  老先生的眼睛还是挺明亮的。他瞧着我。“您是哪儿的人啊?”他问。
  我说了个地名。离我真实的家不远,那儿的风土人情我也都熟悉,就算有人问起,也不会穿帮。
  “这么远啊。不容易啊,背井离乡的。”老先生说。
  “没什么,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我说。
  “想家吗?”老先生和蔼地问。
  我嘿嘿一笑。“我老家没亲人了,不怎么想。”我说。
  老先生对我充满了同情。是那种真心实意的同情。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了,识人方面,还是有两下子。可老先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我。
  是我岔开了话题。桌子上放着那个包袱。我指了指里面的虎皮。“这虎皮我看过了,还算不错。”我说。
  老先生的脸一下子红了。“这虎皮也是我一个学生送的。我那个学生在外地当了大官,回乡时送给我这个礼物。我一直没舍得用,现在么,嗯。”老先生说。
  他说不下去了。我知道,是碍于面子。他大概觉得,卖学生送的东西,有点丢脸。
  “哦。”我说。
  但就是再丢脸,他还是得咬咬牙,继续说。“你知道,今年收成不好,我有十几亩地,包给别人种了,收成不好,我也不好像以前那么收租子,就给他们减了半,本来以为,再教几个学生,就能度过今年的难关,可是,没想到,年头不好,也没人送孩子来读书,就只好,呃,唉。”他说。
  我相信老先生的话。如果是别人,我会当成谈判技巧,但这位老先生么,我真相信他会给他的租户租子减半。老先生的心肠太好了。
  “哦。”我又说。
  “我听我女儿说了,你愿意出六个大洋买这虎皮,呃,能不能再稍微多点?这样的话,我们就能熬过今年这个难关。”老先生说。
  老先生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他大概认为,讨价还价是件丢人的事。
  “你想要多少?”我问
  “呃,八块,行吗?”
  没想到,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只是为了涨两块大洋。看来,他们是真遇到困难了。
  我爽快地答应了。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住的感谢我。
  “不过,我现在没有八个大洋,我先付六个吧,等我卖了这车皮子,再付剩下的。虎皮么,还先放在你家,等我付齐了,再来拿。”我说。
  我这么说,是为了不露富。这才符合我的身份。
  “不,不,你可以先把虎皮拿走,我相信你。”老先生说。
  我嘿嘿一笑。“没事,就先放你这儿。呃,另外,我还有件事恐怕要麻烦你。”我说。
  “你说。”
  “我在你门边那个位置想耽搁一段时间,我在那儿摆摊,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你待多长时间都行。”老先生说。
  “那就谢谢了。”
  “谢什么啊。小事。唉,要不是,家里有未出嫁的闺女,不太方便,我就让你住到我家里了。”他说。
  我喝了一口茶。“小姐很漂亮啊,怎么没出嫁?”我问。
  “唉,我腿脚不好,我女儿为了照顾我,只招上门女婿。上门女婿就不那么好招啊。”
  “哦。”我说。
  我留下六个大洋,出来了。小姐在我的小摊前站着,还有两个小姑娘在我的小摊前玩耍,和小姐说着话。两个小姑娘都不超过十岁,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两个小姑娘气色都不太好,没有一般孩子的圆润、柔嫩。小姐挺耐心的,摸着一张狼皮,给两个小姑娘介绍。
  看见我出来了,小姐脸红了。她恐怕也以为,她父亲跟我讨价还价,是件丢人的事情。那两个小姑娘怯生生的,看见了我,更怯生生了。
  我对她俩笑。“没事,继续玩吧。”我说。
  小姐就继续她们的谈话。这个时候,我发现,对面的门也开着。这也是第一次,我看见对面开门。不过,没见到人。我寻思着,跟小姐聊点什么,好知道对面那户人家的一点信息。刚才跟老先生聊天时,我就想问问,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有个女人突然出现在对面的门里。直觉告诉我,就是那个女人。高挑的身材,但气色也不太好,满脸阴郁。她叫两个小姑娘回去吃饭。她们原来是一家的,怪不得呢,气色都不太好。俩小姑娘还想再玩一会儿,不过,她们不敢不听妈妈的话,乖乖地回去了。对面的门又关上了。
  我跟小姐随便聊了两句。“这俩小姑娘挺乖的。”我说。
  小姐叹气。“是挺乖的,也挺可怜的。”小姐说。
  “可怜?怎么可怜?”
  “她们的父亲失踪两年了,应该是出门做生意碰到土匪了,唉,现在连尸身都找不到。”小姐说。
  嗨,他的尸身明明就埋在地窖里,怎么赖上土匪了?啥事都让土匪背锅。
  【十五】
  我认出那个男人了。那个奸夫。来来走了好几次,才去敲门。不过,那女人不开门。只是隔着门跟他说话。那个男人手里捧着两块布料,有点尴尬地回头看看我。
  他嫌我碍事了,要在我面前演戏。“周太太,我们店里刚进了两块面料,是日货,很好的料子,色也染得好,你看看吧。”他说,故意声音大一点,让我能听到。
  女人就是不看,不开门。男人这才灿灿地离开了。这小子还回头瞥了我几眼。下午的时候,那个女人出来了,她居然朝我的小摊走过来。
  她看狼皮。“这东西暖和吗?”她问。
  “当然暖和啊。”我说。
  她有点怀疑,还要确认。“真的?”她问。
  “当然是真的。”我说,“我晚上就睡在这驴车下面,地上铺一张狼皮,身上盖一张就够了,暖和和的,一点也不冷。”
  我当然有些夸张,实际上,还是有点冷的,得喝点酒才可以。那女人张望了一下,没看见我驴车上有被褥,她有些相信我的话了。
  “最近我老觉得冷,想买张皮子,垫在被子下面。应该会暖和一些吧?”她说。
  “绝对暖和。”我向她保证。
  “多少钱啊?”她问。
  我报了个价格。她就老练多了,跟我讨价还价。她杀价杀得够厉害,朝着一半价格杀。我也不为所动,我抱住一个价格,就不往下降了。这女人精明,不降价她就不买了,反正,我这几天都在那里,每天都可以来杀杀价,直到我退让。她准备离开时,我突然有了种冲动。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我说。
  她盯着我。“什么话?”她问。
  我装着犹豫不决的。“不是件好事,我怕说出来,你会生气。”我说。
  “什么事?说吧?”
  我还是犹豫不决。“我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得答应我,别生我的气。”我说。
  她并没有给我保证,但她坚持要我说出来。我装着为难,磨蹭了一会儿,就索性说了。
  “昨天晚上,大概子时前后吧,我起夜想方便一下,回来时,感觉你家门头上好像坐了个什么东西,就走近瞧了瞧,吓得我魂飞魄散。”我说。
  女人倒挺沉着的。“你看见什么了?”她问。
  我又扭捏了一下。“我看见了一个人。”我说。
  女人不吭声,瞪着我。我只好往下说。
  “一个人,一个男人,满头鲜血,坐在你家门头上,哭哭啼啼,像是有什么委屈。我吓得够呛,但我还是往前走了几步,想再看仔细一些,那个男人却突然不见了。”我说。
  女人脸色大变。
  “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女人问。
  我咋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如尘当时也没告诉我呀。我也不知道他穿什么衣服,不然,我会说得更像一些。我只知道,他头被砸得稀巴烂,扔进地窖里,埋起来了。
  “天太黑,我也看不清楚,我只是看见,他满头鲜血,好像还挺委屈的。”我说。
  她不再搭理我,扭身往家里走。“不好意思哈,也许我看花眼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说,在她身后不住地道歉。
  我是想,打打草,惊惊蛇。我倒希望,她跟我翻脸,大骂我几句,事情闹大一些,这样,会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为我下一步计划创造机会。可她啥话也没说。完全是惊慌失措了。也难怪,做贼心虚么。我想,她是认出来她老公了。我这个装神弄鬼,搞得还不错,至少,刺激了她一下。看她下一步会怎么办吧。也许,她会请些大仙来跳跳舞,驱驱鬼?或者,请和尚来念念经?请道士贴几道符?
  傍晚时分,天刚刚黑下来,那个女人开门了。她背了个包袱,领着两个女儿。她这是要干什么?离家出走吗?要跑?不过,她没有锁门,只是虚掩着家门,牵着两个女儿就朝我这儿走过来。她不是找我,而是敲我身后的门。是小姐开的门。
  她有些惊讶。“周太太,有什么事吗?”她问。
  周太太点头,她想找老先生,说点事。小姐还是一脸的惊讶,看来,这种来访,并不多见。她们进去了,关上门,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出来。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吧,门开了。那女人和小姐一起出来了。倒没看见那两个小姑娘。两人都悄无声息的,没有道别,女人向自己家走去,小姐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走到街中央,那个女人停住了,转过身,跪下,向小姐磕了三个头。是那种规规矩矩的磕头。
  小姐居然什么也没有表示,连句话也没说。那个女人也没有说一句话,站起身,继续向家里走。关上她家的门,我听到了插门的声音。
  小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在旁边小声问。
  小姐瞧了我一眼。“她什么都招认了,让我爹替她写了认罪书,还画了押,盖了手印。”小姐说。
  我有点糊涂。“她招认什么?”我问。
  “她招认,她受布店老板的诱骗,红杏出墙了,被她丈夫撞上了,布店老板就杀了他丈夫,尸体埋在地窖里。”小姐说。
  我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我第二个任务也完成了,缠着我的那个冤鬼,可以离开我了。
  “她怎么会招认呢?”我问。
  “杀了她丈夫,她一直良心上过不去,日夜难寝,生不如死。恐怕是罪恶感太强了吧,她受不了了。”小姐说。
  “哦。”我说。
  小姐望着我。“她说,你昨天晚上,在她家门头上看见了她丈夫,是真的吗?”小姐问我。
  我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我说。
  小姐追问我细节,我就又胡编乱造了几句。
  “看来呀,真有鬼。他丈夫死得屈,向你显灵了。”小姐说。
  我真心实意地点头。“鬼是绝对有。”我说。
  “也因为她丈夫显灵,她才下决心招认。这样的日子,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小姐说。
  看来,我的打草惊蛇,还是很有效。是压倒那女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姐又叹气。“唉,她可能只是一时糊涂,一时没把持住。”小姐惋惜地说。
  恐怕是吧。
  “她把两个女儿托付给我了,请我把孩子养大成人,将来找个好人家。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小姐说。
  “她自己准备怎么办?去投案自首吗?”我问。
  小姐摇了下头。“她没说她下一步会干嘛,但我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小姐说。
  “她会干嘛?”
  小姐叹气。“她能干嘛,唉,也就是自尽吧。”小姐说。
  我呆住了。
  小姐又瞧了我一眼。“那恐怕是她最好的选择。”小姐说。
  【十六】
  那女人在自家的房梁上吊了。第二天,她丈夫的尸体也从地窖里挖出来。那个布店老板送官了。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
  那女人把俩女儿委托给小姐,把所有的房契、地契、财物也都交给了小姐,一方面,为两个女儿留点抚养费,另一方面,俩女儿将来出嫁了,也能有点嫁妆。家境倒挺殷实,这就引起了一点麻烦。
  那女人的小叔子不干了,说那是祖产,不能送人,而且,他可以照顾两个闺女。他领着十几个地痞,来闹事了。小姐倒不退缩,拿着文书据理力争,那小叔子说理是说不过小姐,但他会耍无赖啊,这个,小姐就对付不了了。老先生教书育人,当了一辈子好人,口碑是很好,但也没人替他出头,那十几个地痞太坏了,没人敢招惹他们。
  这时候,我站了出来。我先撂倒了领头的三个人,剩下的就僵住了。他们是坏,但在我这样的悍匪看来,顶多也只是小儿科。不过,他们人多,还想蠢蠢欲动。我让他们先别急着动手,先把每个人的姓名报上,我如果受伤了,将来我好去每个人家里,找他们报仇。他们十几个人,我未必打得过,但单独对付一两个,那是没一点问题。
  他们被我的气势吓住了,没敢动手。撂了两句狠话,落荒而逃。没想到,那件事发生以后,小姐对我刮目相看。她给我送被褥,送饭食,最后,甚至明白地问我,愿不愿意当她家的上门女婿。
  我当然愿意。巴不得呢。我以后的人生就这么稳定下来。解放以后,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大家只知道,我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皮毛小贩,从小没爹没娘,落户于此地。没人往土匪方面联系我。我有了儿子,有了孙子,再过几天,就能看得曾孙的出世。
  我活得岁数够大了,也该走了,但走之前,我想把我这段经历说出来。一直以来,这段经历就是我的一个心结。我谁都瞒着,瞒着我老婆,瞒着我儿子,一句话也没透露过。但我又经常想起来,想起如尘,想起我的九死一生。
  现在,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我也如释重负,浑身都轻轻松松,就算是明天就去死,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对了,后来,我去过如尘那个道观。翻修了,场面整得挺大,据说,是一个姓韩的大官力排众议,主持翻修的。【完】
  第939篇:贪巧
  (原作者: hi李修元。摘自《惊悚离奇黑段子——原创+持续更新》)
  我妈几十年前从农村进城后,就开始在一家国营的钟表店做学徒,随着国家经济体制改革,老员工渐渐散去,妈妈就把店承包了下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便彻底买断堂堂正正做了小老板。几乎半辈子的时间都是在店里迎来送往,妈妈对街道上的人都熟络的很,从小教我些人生的大道理时也都是信手拈来的真人真事,教育意义颇强!
  这天,她趁着店里不忙,便到我工作的医院准备做个定期检查,顺便看看我的近况。科室里的护士听说我妈来了,客气的很,她刚坐定便端了杯热茶上来。
  “咦?她是你对象?!”人家前脚刚出去,我妈就开始兴致勃勃的八卦起来。
  “当然不是!人家早就结婚了,您可千万别乱说话!”我压低了声音警告她。
  “结婚啦?结过婚的人还对你这么热情干嘛?小元你可得注意啊,年纪轻轻的,这男女关系一定要注意……”
  听她越说越离谱,我一翻白眼就准备送客了,可她却以为我是不相信,又接着强调道:“妈跟你说这些你还别不耐烦,就是这些你平常不当回事的琐碎,关键时可是能要人命的!就拿五金店的老张说吧,一辈子没什么大毛病,就爱贪巧,别人都了解,也没人和他计较什么,可谁能想到他就死在这上头了呢?!”
  我本来是推着她往外走的,听她突然说到老张死了,吓了一跳,赶紧停了下来:“五金店的老张?他儿子和我小学同学那个?”
  “对啊,就是他!今天烧头七,你爸还跟着去帮忙了呢。”
  “他怎么死的?前一阵子我还见过他呢,身体不错啊!”
  老张的五金铺子就在我妈钟表店的对面,他儿子还算是我小学时的铁哥们儿呢,所以对他并不陌生。他生意做得不错,只是为人有些吝啬,又爱贪巧(贪巧是我老家那边的方言,意思就是爱占小便宜),人缘不是很好。
  但大家对他也从没有过恶意,顶多就是拿他当笑话看。记得前几年他在公共汽车上捡到了一管铝皮外壳的膏药,上面印的全是外语,他看不懂,便自作主张拿着膏药当牙膏用了起来。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整个嘴肿的像被马蜂叮过了一样,急急忙忙去医院检查,医生只当是过敏了,弄了半天才明白,原来他捡回去用的那“牙膏”是含了激素的丰乳霜。这件事让半个小城的居民笑了快一年,好在老张脾气还不算坏,就算是当面被人揶揄也不会急眼。
  “哎……这老张啊,也算是倒霉催的,好好的日子不满足,一时手快就害了自己的性命!”妈妈见我对他的事很上心,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事情发生在七天前的晚上,老张在离家不远的澡堂子里跟几个街坊泡澡打牌,快十点了,他老婆打电话来催,他便起身准备回家了。站在柜子前穿衣服时,忽然看见旁边的架子上挂了一件外套,毛料儿不错、颜色也好看,就一时心痒给顺手牵羊拿走了。出门时还被看澡堂的大爷拦住了,因为人家记得他进来时穿的明明不是这件,怕他又做了下作事给澡堂子添麻烦,于是就进去喊了几嗓子让人出来领衣服。可奇怪的是当时池子里并没有几个人了,大家都不认识这外套,再加上老张在那骂骂咧咧的死活硬说是自己的,大爷没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穿走了!
  贪了便宜的老张兴高采烈的回家了,可半夜一点多钟,附近的居民全被犀利的警笛声吵醒了,隐约间还听见有女人的哭声,可大半夜的,谁也没敢出门瞎掺和。早晨起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老张昨天晚上从澡堂回家的时候被人捅了!众人诧异万分,全都摸不清原委,但马路上清晰的血迹却显示着老张超强的求生欲望——他竟在挨了一刀后硬生生爬了将近百米!可讽刺的是,正是这极具毅力的百米彻底断送了老张生还的希望。
  因为老张家住在马路旁的巷子里,这个路段很偏僻,天一黑便鲜少行人,如果老张当时遇袭后直接倒在路上,那么必定会被路过的车辆发现,兴许还有被救起的可能。可他不知是惊慌失措还是心愿未了,居然咬牙坚持往自己家住的巷口爬去,结果最终倒在了绿化带的后面,那块地方简直就是视线的死角,就连他老婆打着手电出来找他时,也来来回回转了三圈才发现他的身影!由于伤在了大腿动脉,时间太久失血过多,救护车还未赶到时老张便咽气了,一句话也没能留下……
  没有目击证人、没有怀疑对象,这差点就要变成一个悬案,幸好两天后有人去自首,将这起匪夷所思的凶案解释清楚了。
  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枉送了性命的老张压根不是人家要行凶的对象!原来,有个矿务局姓王的稽查干部和老张住在一条巷子里,王干部才调到这工作不久,为人很正直清廉,得罪了不少靠贩煤为生的地头蛇,那些人便打定主意想要让他吃点苦头。于是,就派了两个小流氓盯梢,准备在他回家的时候给他放放血!小流氓们眼见着夜深了,王干部离开办公室往家走,便很有战略意识的决定停在他家门口打埋伏,约莫等了快一个小时,正心急呢,突然看见一个人影远远走来,从身形和衣服判断,必是王干部无疑,就壮着胆子冲上去飞快的朝那人下肢刺了一刀,然后急急忙忙跑掉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他们还暗自欣喜呢!直到第二天听见满城都在疯传五金店的老张被人捅死在了那条街上,才恍然大悟自己搞错了人。一见事情弄砸了,还稀里糊涂伤了人命,两个小流氓也怕了,万般无奈只好自首请求宽大处理。
  老张家的人一开始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总觉得那王干部和老张长的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怎么可能弄混呢?直到王干部现身,谜底才被打破——原来老张在澡堂顺来的那件外套,竟然和王干部当天穿的一模一样!
  “是王干部把外套落在澡堂给老张捡去了?”我觉得这事也太巧了,忍不住惊叫道。
  “切——要是能那么简单这就不叫怪事了!最玄乎的就是,人家王干部压根没去过澡堂,外套也还好好的穿在身上,那天他走在半道上想起钥匙忘在办公室了,于是就折回去拿。
  也就是这时候,老张穿着那不知什么是来头的外套替他挡了灾……”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巧合”两字来搪塞了,虽然很纠结为何老张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捡到那么恰好的外套,但我知道再接着问下去,妈妈一定会说出那套因果轮回的终极言论来,于是也就没再多嘴。
  事后,每个人都说老张可怜、倒霉,但言语间除了怜悯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轻视,王干部全程参加了葬礼,听说还主动提出要对老张家补偿,可被老张儿子拒绝了,毕竟是自己父亲失德在先,即使遇上了这种惨事也怪不得别人!
  第940篇:老獾
  (原作者:小楼听雨谈笑风生)
  这是发生在自然灾害时期的故事。 
  刚入冬,我家就揭不开锅了。好不容易盼来救济,却只有高粱面和红薯干。
  那时我刚刚6岁,却患有严重的胃病,吃红薯干,胃里反酸、烧心,老吃高粱面,大便干燥。三番五次折腾,我的胃病就更厉害了,每天肚子饿得难受,可就是咽不下一点东西。
  不过半月,我就瘦得皮包骨头了。村里的医生说我营养严重不足,又患上了厌食症,得赶紧吃有油水的东西调养,最好是肉,否则我的小命就难保了。
  妈妈当时就哭了:“家里连一两白面都没有,又到哪里找有油水的东西?”
  一天夜里,我梦见自己进了县城的大饭馆,一大锅牛肉冒着热气,厨师一手握大勺不停地搅动,一手对着锅里翻滚起伏的肉块指指点点,像音乐家指挥他的乐队。
  我就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肉!肉!”
  我一激灵醒了,推醒身边的母亲,撒起泼来:“妈,我要吃肉,哪怕只吃一口,我就是死了也不冤枉。”
  我的话让母亲一愣:“我的孩子啊,你这么小怎么想到死啊!”接着,就撩起被角不停地抹泪。
  突然,妈妈有些兴奋地对我说:“青子,你还记得栖霞岭上咱家自留地对面那个獾洞吗,明一大早妈带你把那只老獾熏出来,煮了给你吃好不好?”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两年前,我见过那獾。那是秋天的一天夜晚,爸妈带着我一起去护秋,刚到自留地边,就见一个动物往对面的小山包上逃,那模样有点像短腿花狗,但要肥得多。
  妈妈对我说:“看见了吧,那就是獾,在这一带住了好多年了。”
  爸爸举起猎枪就要开火,妈妈说:“它可是咱们的老邻居了,你就放过它吧,反正我们家粮食再缺也不缺它这一口。” 
  时隔一年,父亲突患急症辞世。母亲和我护秋时,我又两次看到过那獾。或许看到只有我和母亲,手里又没拿什么家伙,那獾不慌不忙地啃完一个玉米穗,才又叼起一个玉米穗慢腾腾离开。
  母亲笑着对我说:“你看那獾多么可爱,它还十分的爱清洁呢,连‘解手’都要到洞外的‘便所’去。” 
  母亲心地特别善良,一辈子连只鸡都不敢杀,可眼下,为了我这个独根苗能活下来,竟然想到了捉獾和吃它的肉。
  第二天,母亲用大号篓子背着麦糠和工具,手牵着我来到那个獾洞旁。
  我不抱希望地对母亲说:“现在人都找不到东西吃,那头老獾是不是已经被饿死了?”
  母亲说:“这有可能,但还是要试试啊,只是,逮不到獾你可别哭,就算妈妈带你出来玩儿了。” 
  獾是有冬眠习性的动物,秋季积累大量皮下脂肪,每年11月就进入洞穴闭门不出了。当地人常常用烟熏的办法逼它出来,将其捕获。
  母亲在獾洞旁笨拙地点燃麦糠,把明火吹灭之后,就用芭蕉扇子不停地往獾洞里扇,呛人的浓烟顺着洞道直往洞里灌。
  妈妈身边放着一只麻袋,只等被熏得晕头转向的獾刚一出洞,就把它紧紧罩住,装进袋子。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洞里传出来。
  母亲兴奋极了,自言自语地说:“今天运气好啊,我家小青子有肉吃了,命能保住了……”
  就在这时,只听唿一声,那只老獾猛地从洞口蹿出去好几米远,母亲手中的袋子竟没来得及将它罩住。
  想不到的是,这只獾并没夹着尾巴逃窜,而是龇着牙,围着母亲一边转一边怒吼。这样折腾了一会儿,它又忽然变招猛地朝我扑来,紧紧咬住我的裤脚不放,我竟被它拖了个仰八叉,吓得哇哇大哭。
  母亲手拿铁锹准备把它制服,它则边吼边往远处退,毫不畏惧。
  母亲就这样被它一步步引到距离獾洞四五十米远的地方。
  这时候,只见獾洞里依次探头探脑地走出5只小獾。老獾面对獾洞凄厉悠长地叫了一声,那些小獾立即一路狂奔至一个长满野草的陡坡前,而后一个个抱紧脑袋,像皮球似的滚了下去,如此,谁对它们也奈何不得。
  “天哪,这只老獾什么时候又生出了一窝小崽子啊?” 
  等到母亲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老獾像完成了此生一大夙愿似的,其神态也从容镇静多了,它不紧不慢地钻进酸枣丛,而后掉转屁股盯着母亲目不转睛地看,眼神中有惊恐,有紧张,似乎还有几分得意。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母亲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看到一只活物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打开屋门一看,竟是从自己手下逃脱的那只老獾。
  当时母亲没有理睬它,只顾忙自己手头的针线活。奇怪的是,第二天、第三天,那獾还是在这个时间,照常来到院子里,像在乞求什么。
  母亲猛地意识到獾是饿得走投无路了,才冒死来求助人。
  “这年月,人都有被饿死的危险,一只老獾带着5个獾崽子生活也不容易啊!”母亲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连忙牵着母亲的衣袖说:“是不是约上邻居把它堵在院子里,活捉它。”
  母亲想了一会儿,说:“现在逮住它不成问题,可它的5个孩子从此就没娘了啊!”
  母亲对老獾动了恻隐之心,她把蒸馍笼里仅有的两个玉米面窝头,拿在手里掂了又掂,而后拿起一个,跑到离獾四五米远的地方,一甩手,扔给了它。
  那獾抬头望望母亲,犹豫着,往窝头处挪了几步,又盯着母亲看,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叼起窝头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
  之后,这只獾便隔三差五地来我家院子里求食,母亲则根据家里的情况,有时给它一个高粱面窝头,有时给它一串红薯干。
  那獾看上去比一年前老了许多,一走一晃。
  母亲有些疼怜地说:“唉,年景不好,你连自己都顾不了,干吗还要生那么多孩子啊!”
  6岁的我,只是觉得好玩,笑母亲和獾说那些话。
  一个月后,家中依然粮食短缺,我依然在死亡线上挣扎。
  一天凌晨,天要亮没亮的时候,突然听到房屋门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母亲胆小,没敢去瞅,直到天大亮,母亲才去开门。
  刚出门,母亲险些被脚下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绊倒。低头一看,竟是那只老獾。母亲连忙退后一步。
  见老獾没反应,母亲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推了它一下,它还是一动不动。老獾死了。它的头部和门框上有大片血迹,还没完全凝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母亲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正好邻居张爷爷来我家借东西,看到这情景,顿时惊讶不已,他说:“獾感觉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总会选择一个干净又隐蔽的洞穴作为长眠之地,而后,悄悄离开原先栖身的洞穴,像冬眠一样死去。”
  张爷爷还说,他打了一辈子的猎,还没有见过老死在外边的獾,而自己送上门来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母亲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她抱起这只足有30斤重的獾说:“难道你是故意撞死在我家门前的?你是把你的肉身当作礼物来报恩的吗?”
  母亲哭了,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这只獾吃掉。
  在獾死去的第二天,舅舅悄悄把这只獾剥了皮,取了肉,为我家留出一半后,把余下的一半一锅炖了。
  我和邻居吃得满嘴流油,母亲却始终避着,连一口汤都没喝。
  第二年,我们那一带获得了几十年不遇的大丰收。母亲精选了一堆子粒饱满的麦子,一把一把装进獾皮里。因为装得太满,看上去像是一只待产的獾妈妈。
  母亲说:“就让我用最好的粮食安慰你那饥饿而善良的灵魂吧……”
  这个故事装在我心里已经有几十年了。
  “与人为善,悲悯为怀” 成了我的座右铭。
  试想,只要付出真诚和爱,连动物都能被感动,何况我们被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
  第941篇:被迫修行系列——【好走】【挑战】【被迫修行】
  (原作者:天下十三州9。摘自《姑妄听之------不信鬼神的人复述鬼故事》)
  一个朋友讲过一个故事,听起来像是民间传说,但是我觉得,没人会编个民间传说来贬低自己,所以也记述下来。
  这个朋友家祖传是算命的,但是他家不是每一辈的嫡长子被传授,而是在家族所有小辈男性当中里选择可以传授的对象。有的时候一辈人都没有够条件的,就隔辈传授。
  他家人丁很不兴旺,至少这一百多年以来,只有两三辈不是单传。所以传到他这一代,可供选择的只有他自己。偏巧他对算命又很感兴趣,但是他爷爷下定决心不教。
  说明一下,他爷爷和爸爸都属于资质够,可以学习的。
  他不甘心,不敢缠着他爸爸,就去烦他爷爷。他爷爷实在没办法了,给他讲了个家族的传说。
  我这朋友祖籍是广西的,祖上跟着太平天国打到南京,属于两广“老兄弟”。说实话,他们家族对洪秀全是很鄙视的,所以他祖上虽然也是个中层干部了,但是得到机会,义无返顾的离开南京。什么机会呢?就是隶属于英王陈玉成部下西征。我朋友的祖上,成为陈玉成的一个亲信。
  陈玉成作战很厉害,开始也是势如破竹。一次走到离武昌不远,军营来了个老道。老道说一定要见英王。
  陈玉成有点石达开的风格,后期对洪秀全那套天父天兄并不很相信,于是接见了老道。
  老道很痛快,开门见山让陈玉成把部队交代下去,跟自己去修道。
  陈玉成哈哈大笑,认为老道是疯了。老道很执着,陈玉成被他逗得发了脾气。
  一般的统帅再得意的时候也不会扔下十万大军去出家,何况洪秀全们自己有邪教信仰。陈玉成没按照天平天国的原有做法杀僧杀道,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居然还敢喋喋不休。
  这时候正巧军营有一位天王的使者在。老道言出悖逆,陈玉成为了向天王表忠心,叫部下把老道斩首。使者拦住了,斩首怎么可以,点天灯吧。
  陈玉成倒也不为己甚,那就点吧。执行人是我朋友的祖上。
  太平天国点天灯是很残忍的,用布把人裹起来,浇上油,倒置,从双脚烧起,有的说法是能烧一天。洪秀全就常这么惩罚犯点小错的宫女。他手下的一些将官,比如石达开陈玉成等人,严格地说态度上是反对的,但是洪用意识形态的大帽子压下来,这些将领也没的说。所以把老道押出去的时候,陈玉成给朋友的祖上使了个眼色。
  裹好了老道,浇好油,朋友的祖上过去,低声跟他说:道爷,英王的意思,给你个痛快。老道表情很镇定,说,告诉英王,庐江再见。朋友的祖上手里藏着把匕首,在老道脖子上一下。老道完了,好歹不用受那么大痛苦。
  过了几年,陈玉成被困庐江。一天晚上比较消沉,和几个两广老兄弟座谈,忽然门一开,老道进来了。
  大家都以为是鬼。老道大大方方的坐下,说别怕,我是人。这些人都身经百战,渐渐也就安定了。
  老道对陈玉成,还是那套话,叫他出家。老道一力担保,可以让英王从容出城。陈玉成犹豫半天,说我纵然能跟你走,这几千兵卒怎么办。老道长叹一声,打个稽首出去了。
  晚上朋友的祖上巡营,又遇见老道。当时猛地一见吓了一跳。老道说我也是修为不纯,刚才只顾得英王,忘了你了。
  朋友祖上说道爷我怎样?
  老道说英王不走,那是天数难回,你何必死在孤城里。
  朋友的祖上心动了,老道拉着着他,大摇大摆的走出庐江城,直接从城门穿过,可能是穿墙术吧。而且这一路上,不但太平军没人盘问他们,就是围困的清兵,也都好像看不见他们一样。
  到了安全地带,朋友的祖上给老道就跪下了,一是谢救命之恩,二是拜师。
  老道不受。说英王的资质远胜于我,他如果肯随我进山,不出十年就有成就。至于你再修一世也未必及得上我。
  朋友的祖上苦求,老道教给他一点算命术。说这些足够你在俗世混口饭吃。但是后辈资质不够,不要教给他们。至于怎看后辈这方面的资质,老道也说了。
  朋友爷爷爸爸算命,并不是很准,能中60%。这是老道的意思,一来资质不够,学不了高深的技术,二来这样的水平,泄不了多少天机。
  最后说一下陈玉成,庐江突围以后,被叛徒苗沛霖出卖给清朝。被凌迟处死。当被割了几十刀以后,监刑的盯得不严了。刽子手敬他是条好汉,说英王好走,一刀扎在心口上,使陈少受了不少罪。
  【挑战】
  这是我一个同事讲的。
  同事的同学甲,以及他女朋友都在南方某城市工作。甲本人是灵异的爱好者,但是仅仅是爱好者,没有师承的。
  甲本身是搞技术的,所以对古文很头疼,所以他也没有自学什么东西。当然我这只是说甲个人,不是说理工科的都不能自学传统文化。
  甲的女朋友和他不住在一起,俩人因为工作公司的原因,租的房子相距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呢。一次俩人约会,甲的女朋友说她可能遇到鬼了,因为连续两天做相同的噩梦,而晚上惊醒过来,窗外还好像有个人对她笑,要知道她窗户外面没有阳台,她住的还是十二楼。
  甲听完很担心,他马上想出一个办法:叫女朋友搬来自己家住。可是他的女友是那种特别洁身自好的女孩,没结婚这种事情想也不要想。最后她接受了甲一半的建议:她搬到甲租的房子去,甲搬到她租的房子去。
  当着女朋友的面甲很英雄,及至搬过去,他也害怕。不过在路上,他就想好了办法,应用工具也都买好了。
  回到家,他马上打开电脑,经过好几个小时的挑选,他选中一款符咒,路上买来的黄纸朱砂派上了用场,他把符咒仔仔细细的抄下来,贴在指定位置,长出一口气,睡觉去了。
  这一夜,甲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第二天甲的老板都奇怪,说你减肥了?效果真好。
  三天,甲实在坚持不了了。只好去当地的一所道观求救。道士看了他的符,问你是从哪里请的?甲说我自己画的。道士说难怪。图形没有错,可是这种请神的符咒,没有修行你怎么能用呢。神请不来不要紧,你这是直接向鬼挑战。
  费了好大的事,道士总算替他向鬼们解释清楚了。至于他的女朋友,那是自己胆小,其实没什么脏东西去骚扰,不过她还是换了一套房子租。

  【被迫修行】
  一般来讲,僧人出家的原因是不愿意随便说的。
  但是有一个地方,他们那里对当地一个僧人出家的原因却津津乐道。我也就免费,吃着肉听了一回故事。
  解放前,那里可算是民不聊生。小孩妇女还有人买,老人都死心了,最惨的是壮年人,不但没人要,而且还有被拉夫的危险。某甲,就是这样一个壮年人。
  人吃不饱肚子,什么事都会干出来。有枪的话会造反,没枪的话会小偷小摸。甲就看上村外的墓地了。
  墓地有什么文物价值他不知道,他知道已经好多年了,里面埋着一个大官,于是一天晚上,他忐忑不安的去盗墓。
  甲是生活所迫,并没有专业技术,同时也没有队伍和技术保障。好在这个人聪明,动手前已经观察过了几天,发现墓的附近,原本就有一个洞,看起来不显眼,但是凭他多年乡村的经验,他知道那不是狐兔打的洞。
  晚上甲就从那个洞下手。洞根本容不下他,但是此处明显比别处好挖,甲知道,这是个前辈的遗留,他只是默默祈祷,前辈下手别太狠,把东西都拿走了。
  祈祷真起作用,顺着洞挖了一会,甲看见前辈了—— 一具姿势向上挣扎的骷髅——甲吓得立刻爬出洞,再也不敢打盗墓的主意了。
  但是前辈好像很喜欢他,从那天以后,只要甲睡下,就会梦见一具骷髅,从下面努力的向上爬,越爬离他越近。甲后来只得请个邻居来他家陪他,当然理由是请邻居喝酒。那个年代请喝酒,邻居屁颠屁颠就来了。晚上邻居大醉着躺在床上,甲似睡非睡之间,看见一具骷髅,远远地在门外地里,慢慢的,努力的向上爬。
  甲一夜没睡着:以前是做梦,这次是真的亲眼所见,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甲天一亮就跑到县城边的寺庙去,一定要出家。主持很奇怪:这年头还有这么虔诚的人吗。及至听了甲的理由,主持也只好答应。
  甲出家以后的修行,远比别人刻苦。估计是只要一不刻苦,前辈就来找他了。后来怎么样呢?后来甲居然成为了一代高僧。亲自去把前辈的尸骨起出来,择地安葬了。
  第942篇:【尝粪】【面目轮回】
  (原作者:淡淡天蓝。摘自《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
  【尝粪】
  所谓见美味而食指大动,说的大概正是象常州御史蒋用庵这样的人——平日里官衙清闲,家中又颇为富饶,所以蒋用庵镇日无事,便呼朋唤友,聚着一批有同好的人,穿街走巷四处搜寻精奇的美食。
  几年下来,常州市里稍有些名气的食肆酒坊都已经被他们吃了个遍,到得后来,也不论什么飞鼠毛猬,毒蛇赤蚁,越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便越是拼了命地要搜罗来吃,至于美味与否,倒似乎不怎么计较了。
  这一天不知是谁起的话头,提到了时值清明,正是河豚最为肥美的时候,蒋用庵正为最近找不到什么别致的美食而发愁,听了这话,一拍大腿,道:“好,我们就去吃河豚吧!”说着便兴致勃勃地拉着众人到了临河的飞燕坊。
  飞燕坊是这些人平日里来惯了的,蒋用庵又出手疏爽,打赏起来最是大方,老板见了他这尊财神爷自然眉开眼笑,一听他们特地前来吃河豚鱼,两只眼睛更是笑得成了一条缝:“啊呀,蒋老爷,你们可来对了时候,敝店正特聘了京城来的大师傅,最精烹馔,尤其是一味清蒸河豚,据说做法还是出自大内呢……”
  蒋用庵听老板说得天花乱坠,也不问价钱,便道:“那挑一尾大些的,今天我们要好好尝一尝鲜。”老板乐颠颠地去了,众人便挑临窗的位子坐下,一边品着清茗闲聊,一边等着那尾鲜鱼上桌。
  不一会,一尾肥大的清蒸河豚便热气腾腾地上来了,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用推让客气,一起举筷品尝起来。果然京中来的大师傅烹饪手段与别不同,鱼肉甫一入口,便觉绵软欲化,不但滋味鲜美无比,更有一种别样的清香,吃得众人赞不绝口。
  正吃得兴起,忽然乐极生悲,座中一位李生好端端地正吃着一块鱼腹,忽然直挺挺地厥倒在了地上,口中的白沫直喷而出,这一下可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举着筷子面面相觑,心中转的都是同一个念头:“看来是这河豚毒未去尽,难道今日我等要毙命于此不成!”
  老板得了伙计报信,这时也已赶到,一看情形,他倒是不慌不忙:“诸位老爷莫急,欲解河豚之毒用粪清最好了。”
  蒋用庵怒道:“一时三刻,到哪里去找这东西?”
  老板甚是得意:“此物小店便长备得有。”说着转身命小二速速舀一大桶粪水上楼来。小二知道人命关天,不敢怠慢,飞奔下楼,一会儿功夫便拎着一桶臭气四溢的粪水上来。
  第一个抢救的当然是李生,伙计们一个抱头一个撬牙,猛灌了几勺粪水下去,却仍不见李生醒来,蒋用庵几个既心痛好友,又想起自己也已吃了不少河豚,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那桶黄澄澄的粪水,不约而同心里都起了一个念头:“与其等死,不如先于毒发之前服解药,无论如何,吃粪总好过送命!”互相微微点了点头,问小二拿了大勺,一人一大勺,闭着眼强咽了下去。
  这样一折腾,差不多闹了多半个时辰,除了李生还没醒来,其它的人倒是俱都无恙,既无腹痛之症,也无胸闷之兆,众人正琢磨着是毒性尚未发作还是解药起了作用,只听地上的李生呻吟了起来:
  “啊呀,诸位年兄,不好意思……方才小弟的羊颠疯发作了……挠了诸兄雅兴。
  【面目轮回】
  赵曾翼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有神童之称。可是上天虽然赐与了他出众的文才,却偏偏没有照顾到他的外貌。虽然赵曾翼也常常劝慰自己,男子首重才学,外貌乃是其次,但每每揽镜而照,看着镜子里面黑胖猥琐的人像,实在也觉得自惭形秽。 
  这一天赵曾翼和一班朋友外出踏青,回程的时候到酒楼里饮宴,正巧遇到府台大人也在座,众人忙上前拜会。府台对诸生都和颜悦色,唯独介绍到赵曾翼的时候,先是一看他的容貌,便轻轻“呵”了一声,接下来言语之间,仿佛便颇为冷淡。
  赵曾翼心知肚明,这一定又是拜自己的这副尊容所赐,心中郁闷,不由多饮了几杯。借着酒意,便提笔在酒楼墙上写道:
  投笺我欲问阎君,
  面目庐山恐未真。
  若说左思多陋相,
  道旁掷果又何人?
  题完,一个人掷笔而归。回到家中,犹自气愤不息,倒在床上蒙头便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身子渐轻,飘飘荡荡来到一处雄伟的宫殿,宫门处悬着一块金色篇额,写着四个古怪的大字:面目轮回。
  赵曾翼正在揣摸这四字的词意,一个高冠道服的书生捧着一叠书册从里面缓步走出,见到赵曾翼,诧异道:“赵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曾翼一看,原来是浙中名士康锡侯,以前两人曾在杭州一起求学,算得上是同窗好友,现在久别重逢,自然十分高兴,忙询问他的近况。
  康锡侯道:“我弃世已久,因为生前颇擅丹青,所以现在在转轮王府中作幕客,专司绘制众生面目,然后他们才能降生人世。”
  赵曾翼听得似懂非懂,又细加追问,康锡候便将手中的书册给赵曾翼看,只见一册名为“贵相册”,一册名为“贱相册”。 
  打开一看,贵相册内所绘,都是麻胡黑胖,丑拙无比,相反在贱相册内绘制的面貌,个个秀雅姣丽,惹人爱慕。赵曾翼大奇,道:“康兄怎么将美恶贵贱如此倒置?”
  康锡候微笑道:“赵兄有所不知,上天造物,另有一种机缘。所谓贵者,并不以容貌为凭,反是那些贫贱之人,如果再不赐一副好的相貌,恐怕他们更加会困乏不能自立。”
  赵曾翼听他这样一说,不由触动了自己的心事,心想:“不如趁此良机,让康锡候替自己改一改容貌。”
  谁知对康锡候一说,康锡候把头摇得象拔浪鼓一般:“赵兄的相貌,实在是贵不可言,将来不但在文坛上可以独树一帜、流芳百世,而且在科举功名上更是前程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一时求全,招致造物之忌,自毁大好前程?” 
  赵曾翼被他这样一说,也不禁犹豫起来,但思虑再三,总觉得日后功名前程乃是虚无之物,眼前这副臭皮囊却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如果错过这个良机,只怕自己一生一世也要为此烦恼。
  康锡候见他执意如此,默然良久,道:“那小弟也只能从命了,但只怕赵兄过于修容饰貌,取悦眼前,日后却要后悔。”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枝白玉笔来,向赵曾翼脸上点去,略略勾抹,便道:“好了。”
  康锡候犹怕改得不够,磨道:“再多添几笔。”
  康锡候摇头道:“你我兄弟十多年的交情,我实不忍让赵兄变成饿殍薄命之相。”两个人正拉扯间,忽然听到宫内钟声鸣动,赵曾翼卒不及防,一惊而醒,才发现刚才只是梦魇而已,也就一笑置之。
  但说也奇怪,从这一天起,赵曾翼的容貌果然一天比一天秀雅起来。唯独文思却一天比一天滞待,每次入考,构思半天,也写不出一句象样的诗文。别说是举人,连秀才也是考了一场又一场,始终名落孙山。
  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个老童生而已。

  一句话,与各位网友共勉:善护口业,不讥他过;善护身业,不失律仪;善护意业,清净无染。
  网络上经常看到恶语相向,一吐快之。殊不知:人心若有恶念,出言必有恶语。恶因恶果,天道轮回,这是必然之事!
  第943篇:绕弯
  (原作者:尸身人面2015。摘自《地下职业送葬人,一辈子只做两件事:替死者说话,替活人保命》)
  晚上吃完饭,就有人敲门,我去开门,是一个胳膊下夹着公文包的人。
  这个人挺胖,梳着四六分,嘴上几根稀松的胡须。
  这个胖子说,是喇嘛庙陈师傅,介绍来的,找索三爷。
  爷爷说我就索三,这个胖子从公文包,拿出一个小本子。
  问能进来吗?爷爷说不能,你有啥事?
  胖子说自己叫姜生,编辑部的。主要写一些宗教信仰、地方民俗一类的东西。
  爷爷说不接受采访,让我送客。
  等把姜生送走以后,我就问爷爷,怎么觉得爷爷怕这个姜生。
  爷爷说,这类知识分子,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造谣生事。让他们盯上,咋死的都不知道。
  爸爸说爷爷这是对事业单位的同志有偏见,那个叫姜生那么年轻就进了编辑部,一定是大学生。
  90年代的大学生,现在都了不得。但是在那个自由思想还在萌芽的时代,他们的生活更纠结。
  在引进外资的同时,外来文化也像蝗虫一样吞噬着祖国原本的文明。
  那个有思想的年轻人要是感觉自己被旧思想束缚了,就跟天要塌了一样。
  中国最古老的礼仪,特别是葬礼这一块,被认为是封建迷信的根源。
  姜生这一批有为青年就开始拜访算命、叫魂、丧葬这些人,用科学根据、实地调查,在报纸的版面上刊登相关的文章,意为唤醒世人,丢掉旧社会思想包袱。
  早上,我陪爷爷出去遛弯,刚出楼道,就看见姜生很敬业的蹲坑。记着围脖,眼睛上都是哈气。
  爷爷叫着姜生,在卖油条的地方,买了热豆浆,把后面冻得呲牙咧嘴的姜生叫过来,让他先喝着。
  爷爷说这都啥年代了,还说这是要让他戴高帽子还是把他当特务了。
  姜生喝了爷爷的豆浆,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姜生说想问爷爷几个问题,爷爷说行,你先把浆子喝完,咱边走边说。
  姜生脱掉棉手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问爷爷,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爷爷说不相信,姜生就认认真真的把爷爷说的话记在本子上。
  姜生问爷爷,陈师傅说爷爷用一些传统的法子,帮人家消灾解难,是真的吗?
  爷爷想了想,就点头了。
  姜生又问爷爷,怎么知道对方是有灾难的,爷爷答不上来。姜生就笑着问爷爷,你帮人家消灾解难收钱吗?爷爷说收。
  姜生问爷爷是怎么让人家相信,用眼睛根本看不见的假象?爷爷张了张嘴巴,就给自己点了一颗烟。
  我看姜生这么问爷爷,有些不高兴,就说你刚才还喝了爷爷买的豆浆呢!
  姜生马上问,你给我买豆浆喝是想贿赂我吗?爷爷气得够呛,说姜生的大学白上了、咋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
  姜生不但没有收敛,还追着问爷爷,是被揭穿了,恼羞成怒吗?
  爷爷气坏了,从路边捡了一个破棍子,就要抽姜生,结果姜生拿出一个相机,就把爷爷发怒的样子给照了下来。
  第二天爷爷就上了报纸,有姜生和爷爷部分对话内容,和姜生的一些心得总结,爷爷变成了封建迷信的典范。
  爷爷这一露脸,家里也热闹了。
  先来的是张强大夫,张大夫带着礼品和请帖,笑着说自己是来要钱的。原来,张强找了媳妇。爷爷挺高兴硬是把张强留下吃午饭,想喝点,结果被张大夫给教育了,酒没喝成,爷爷还是挺高兴,多吃了一个馒头。
  晚上,董燕就把我和爷爷接走了,我想在家看中华英雄的电视剧,董燕说爷爷身边要是没有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晚上吃得火锅,铝火锅加木炭,饭店里浓烟滚滚。
  爷爷挺喜欢和董燕在一起,把董燕当亲姑娘,最主要的是,董燕给他好烟抽。
  侯磊是几天后才露面的,他带着兰兰来我家里,兰兰像个小公主,很快收揽了妹妹的心,我被抛弃了。
  侯磊和爸爸说,本来想找这个姜生谈谈,别给老爷子抹黑。可是这个姜生得罪了一个领导,编辑部的工作是干不成了。
  奶奶说侯磊这孩子不错,让妈妈给介绍一个对象,妈妈说爸爸单位有一个不错的姑娘,本来就有这意思,话题一下子就转了,我觉得爷爷有点心事重重。
  我满脑子想着怎么让爸爸给我买个游戏机,爷爷给董燕打了电话。董燕来了,硬是把我也拽上了,竟然是去找姜生。
  我老大不乐意的,董燕看我不高兴就问我咋了?我说想要个游戏机,董燕问我有出息吗?一个破游戏机,也值当的愁眉苦脸。
  董燕问爷爷,侯磊说那个造谣生事的小子已经被撸了,这不是挺痛快的事儿!为啥还要找他?
  爷爷说自己脑子慢,有点事琢磨了很久,想和姜生说说。董燕笑着说,有理的话就使劲骂他,啐他脸上,看他还敢胡乱生事吗?
  我们在一个合租房找到了姜生,姜生把这里收拾的很干净,被褥整齐,稍微凌乱就是书架。姜生看到找他的人是爷爷,表情有点不自然。
  董燕指着姜生的鼻子说,就是你个黄毛小子,侮辱老爷子的吧?
  姜生看着我们,笑了起来,说你们要是为报纸那事儿来的,就请回吧,我说的是事实。
  爷爷说我就是和你聊聊,听说你遇上了一些事情。
  姜生歪着脖子说,原来你是来笑话我的。姜生的脸上的肥肉很不自然,很快这种表情一扫而光,用洪亮的声音说,革命的道路上总是充满荆棘。
  爷爷又一次说,不是来笑话你的,有些事也想不明白,就问问你。
  姜生不吱声爷爷就问,你为啥不相信死后的事情?姜生说人死了就是一副臭皮囊,就算能站起来,也是生物电的作用。
  啥电?
  姜生强调生物电,爷爷就笑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死后到底是啥样?

  姜生撇嘴,说不和爷爷讲这是科学,爷爷他小的时候要是有人和他说,方匣子里能放出人影,百里之外,听人说话真真的,他也不信。
  姜生张了张嘴巴,竟然没有反驳爷爷的话。
  爷爷接着说,要是有一天,科学证明了人死后还有事儿,你咋办?
  姜生回答不了,就梗着脖子说,这个世界没有鬼!爷爷笑了,说他啥时候说过,人死了会变成鬼。
  董燕说姜生,你别说了,连个老头都整不了,你这学算是白上了。
  姜生挺不高兴,爷爷说你应该去采访喇嘛庙的大师,国家都承认大师不是骗子。你和我们论科学干啥,我们都有心眼,对!还不是为了弄两张毛票吃口饭。
  爷爷问姜生,你欺负的都是老不死的神棍,咋还得罪了领导。
  姜生说,文化局有一个领导的爸爸去世,他把领导的陪葬品给曝光了。
  爷爷笑了,拍了拍姜生的脑袋,这大脑袋装的棍子,不会拐弯。

  办姜生的文化局领导姓章,五十多岁,副局长。那个时候,报社的编辑部,就是文化局从属的事业单位。姜生把稿子交给了主编,主编一审内容,心里就下了一跳,虽然明面上是说章局长的陪葬品有多么奢华,读过几年书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和指着章局长的鼻子说他老人家贪污受贿有啥区别。
  这篇文章,根本没有发表,就转啊转的到了章局长的手里,章局长刚死了爹,那些陪葬品还没埋呢?看到文章后,就说了一句话,先把这个傻B撤了。
  爷爷从姜生那出来,就说按姜生说的日子,章局长的爹今天出殡,让董燕打听一下章局长的住处,他想去看看。
  爷爷让董燕帮封个红包,董燕问多少,爷爷咬着牙说一百,等回家往奶奶要了,在还给董燕。我心疼的说,一百块给他干啥,加几块够买小霸王游戏机了。
  董燕说,看你爷俩那抠搜样儿,一百块门口张罗的都不让进。
  董燕拿出五百封了一个红包,爷爷吓了一哆嗦。董燕笑的前仰后翻,搂着爷爷的脖子说,三爷,放心,这钱算是孝敬您的,不用还。
  我灵机一动说,董阿姨,给我买个游戏机呗!董燕说边去,回去找你爸爸,你姓索又不姓董。
  章局长家的门口,车水马龙的,车过不去,我和爷爷下车走过去。灵棚设在院里,门口被花圈堵满了,在花圈中有个台案,有一个戴孝的人坐在那里,白纸黑字记下红包的名字和数量。

  500元以上的笑脸相迎,往院里请,一二百这个收礼的人只是象征性的嗯一下,然后让在门外等章老太爷上路。
  董燕的五百块起了做用,哪怕爷爷背着帆布袋子,我们也被请进了院里。
  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麻布孝服的人,这个人细的像一个马杆儿!脸色苍白,卡住眼镜的鼻梁全是细密的汗珠。
  这个五十来岁的文化人,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按自己的腹部。
  棺材是楠木,做工精细,正面刻着一个寿字,侧面也是精美的图案。
  这是我见过最贵的棺材。爷爷走到章局长问他是不是心里和长草一样,一吃东西,腹部就绞痛,拉出的大便发黑,特别的腥臭。
  章局长说没见过爷爷,还问爷爷是大夫吗?爷爷说不是,不过懂一点出殡的事儿!
  爷爷说章局长要是这样强顶着,等送走章老太爷,章局长就得大病一场。
  爷爷说他有个法子,能让章局长一会就好了,章局长问咋弄?
  爷爷说章局长这样的表现,应该是来访的客人中,与章老太爷属性相冲。
  章局长说他爸是属小龙的,爷爷想了想让属猪、属虎、属猴的的朋友,下葬以后再来。
  猪和蛇相冲,与虎、猴是刑冲。章局长命人写在牌子上,放着门口的台案上。
  一会儿的功夫儿,心里长草的感觉就没了,心中平和了一点。
  过了没有一会儿,章局长又来找爷爷,问肚子疼得厉害,怎么办?
  爷爷笑着说,这和章老太爷不爱财有关,钱是污秽之物,拿在手里必然有污秽之气,章老太爷不喜欢,自然扔给了儿子。

  章局长为难得说中国最讲究礼尚往来,婚丧大事哪有不收钱的道理。还说爷爷这个法子不好,违逆了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爷爷点头称是,说还有一个办法,在台案上放上一盆清水,随礼之后,访客用清水洗手方可进入。
  章局长拍着大腿说这个法子好,命人照办,过了一会,章局长又去拉了一次,整个人神清气爽了。
  我有些不高兴,问爷爷为啥要帮他?爷爷也不说原委,让我仔细看着,多琢磨。
  很快到了出殡的时候,抬棺人肩上的杠子折了,平时,这种时候,爷爷肯定过去嘟囔几句。这一次,爷爷拉着我往后退,来到角落里。
  棺材落地是特别不吉利的事情,没有多一会儿,章局长就来找爷爷问咋办?爷爷小声的说,最近报纸上有个事儿说自己是骗子,没有想到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找自己的人更多,本来还想让那个人多写写,不知道为啥被撸了。
  章局长一挥手,一个胖嘟嘟的人就跑了过来。说了几句话,原来这个人是编辑部的领导,章局长没听完原委就不耐烦的说,快弄回来,然后拉着爷爷去掉落的棺材那,爷爷在围着棺材转了一圈,低头对着棺材说了几句。就过来说和章局长说,陪葬的八大件太贵重,金气太重,斩断了棺柩上的绳索。
  章局长急的一头汗,眼看吉时就要过了。心急火燎的说,你说咋办就咋办?

  爷爷让把陪葬的贵重物品撤了,换成纸扎的物事,章老太爷就不生气了。
  章局长只好答应,爷爷走到棺材前,躬着腰,样子有点像电视里卑躬屈膝的下人。爷爷用洪亮的声音喊起,抬棺人直起了腰,爷爷又拉长声音喊了一句,章老太爷上路!棺材顺利的抬上灵车。
  章老太爷顺利下葬,章局长让爷爷和他一个桌吃饭,爷爷说自己这样的人上不了台面,不给章局长丢人,章局长想了想,就给爷爷封了一个红包,爷爷也不推辞,利索的收了红包,带着我走了。
  董燕一直在外面等着,爷爷上了车,打开红包一看,里面一沓钱,足有一千块,爷爷把五百还了董燕。
  董燕让我向有钱的爷爷要一个游戏机,我学着爷爷的样子叹气,和董燕解释说这钱用不了,是死人钱。
  董燕不明白,爷爷也不解释,说去姜生那,祝贺他官复原职,董燕笑了,说姜生一个编辑算什么官?爷爷说知识分子在他的眼里都是官。
  到了姜生那,姜生正在吃面,咸菜、馒头和一碗稀得流的呛锅面条。
  爷爷和姜生说,刚给你办了一件事儿,忙活了一天还没吃饭,你给煮一碗面条吧。
  姜生问啥事?爷爷说你官复原职了,姜生脑子没转过来。
  董燕说姜生猪脑袋,问还有面条吗?姜生说有,董燕就去煮面条了。
  爷爷劝姜生做人要正直,做事要绕弯,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姜生是文化人,领悟的快,爷爷挺高兴,最后把五百块给了姜生,姜生不收,爷爷说共产党打天下的时候,没听说不要小鬼子的枪。
  姜生开窍了,后来文章写的精彩,勾老百姓的心思,还懂得指桑骂槐,连礼尚往来都做的头头是道,逐渐在编辑部站稳了头脚,文化局章局长就是被他弄下马的。
  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我问爷爷,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整治一下贪官?爷爷笑了笑,摸我的脑袋,说送葬人信的是因果,帮的是死人,贪污的事咱也做,那当官的要干啥?
  第944篇:睡衣
  (原作者:小妖尤尤。摘自《胆小鬼》杂志)
  【一】
  隔壁的小轩弟弟死了一年了,依旧还没有找到结婚的对象。
  那个晚上,我正在自己房间里画画,就听到小轩的妈妈刘阿姨跟我妈哭诉,说是又梦到小轩了,一脸的孤单和苦闷,别的鬼魂都欺负他。
  我妈安慰刘阿姨,说:"小轩那么小,和我家傻丫头不合适啊!"
  接着就听刘阿姨压低了声音,书桌上的电风扇发出呼呼的声音,并且还很有节奏地响着,我伸手打死了一只蚊子,蚊子的血混着我的血粘在胳膊上,落成一副鲜红的蜻蜓舞图,在胳膊上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我支着胳膊,让妈妈看我胳膊上活色生香的艺术画,发现刘阿姨已经走了。刘阿姨坐过的沙发上留下一个肥硕的凹坑,凹坑旁边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件衣服。
  妈妈看见我盯着衣服,肩膀跳了一下,然后连忙把衣服藏到背后。
  "妈,你拿的那是什么?"
  "睡衣而已。"妈妈脸上没有表情。
  "哦!"我说。也不再问,也忘了让妈妈看我胳膊上的艺术。
  接着妈妈犹豫了一下,又把睡衣拿了出来,说:"你自己收着吧,长大了,可以穿。"
  "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等到长大?"我打开袋子,是一件白色的棉料睡衣,上衣和下衣正好可以组成一个漂亮的大姐姐的身体,大姐姐瓜子脸,我套上硕大的睡衣,站在穿衣镜前,和大姐姐相视一笑。
  妈妈叹口气,说:"告诉你长大了再穿,快脱下来!"
  "偏不!"我说,"万一我长不大怎么办?"
  妈妈苍白着脸从沙发上费力地冲过来,在我左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山,我"哇——"地大哭起来。
  然后妈妈也抱着我大哭。
  "妈妈……你明明知道我长不大,那个医生叔叔说了,我只能活到10岁。"我哭着说。
  后来,妈妈也再也没有阻止我穿那件睡衣,妈妈没有阻止,是因为那个晚上,妈妈就那样抱着我,去了。
  那年,我八岁。
  【二】
  刘阿姨虽然对我视如己出,但我知道,她并没有把我当作女儿一样对待,而是把我当作儿媳妇来疼,她对我惟一的期待,就是等我10岁的时候可以像医生说的那样顺理成章地死去,然后再举办我和小轩弟弟的婚礼。
  在刘阿姨的心里,小轩弟弟一天不完婚,就一天不能投胎转世,我多在世上一天,小轩弟弟也就多做一天孤魂野鬼。
  我有一次还听刘阿姨对刘叔叔说,如果小轩还活着,咱们打死也不能找这样的儿媳妇,她家那个病,遗传啊。
  可是不幸终于还是降临在了刘阿姨身上。自从我穿了那件睡衣,身体竟然慢慢地好起来,10岁的时候,刘阿姨单位组织体检,负责检查的医生说:"这孩子身体很健康。"
  得知这个噩耗的刘阿姨又花了大血本带我到大医院去做体检,结果还是那么让人伤心:"我不但身体健康,而且发育正常",因为那天,我第一次来红了。
  刘阿姨精神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了一笔赔钱的买卖,而小轩弟弟,依然是个孤魂野鬼,不能超生。
  不过善良的刘叔叔没有因此而觉得悲伤,当天晚上,刘阿姨提出把我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刘叔叔还大力反对,他对刘阿姨说:"你怎么这么歹毒啊,养着人家就是盼着人家死,知道人家死不了,就赶人家走,养个小猫小狗养三五年还有感情呢,怎么你的心就跟铁石做的似的?"
  一番话说得刘阿姨哑口无言,悻悻道:"那个道士明明说,穿了这睡衣,就可以让小轩投胎转世的啊,我当初可是给了那个道士8000块钱啊!"
  刘叔叔叹口气,说:"那种江湖骗子的话,也只有你才信……"
  那天晚上,刘阿姨出去打麻将的时候,刘叔叔拉过我的手,说:"丫头,放心,没人能赶你走。"
  我穿着睡衣,点点头,睡衣上的大姐姐,在镜子里对着我笑。
  "肚子还疼吗?"刘叔叔关切地问。
  "不疼了。"
  "那里还流血吗?"
  "恩!"我点点头,继而又担忧地说:"我会不会就这样流血流死了?"
  刘叔叔皱起眉头,说:"不知道……有可能,不过别担心,让刘叔叔帮你看看。"
  我感激地说:"刘叔叔真好。"
  【三】
  15岁的时候,我决定离家出走。
  因为每天晚上刘叔叔从我房间出去的时候,我都会看到小轩弟弟站在我床边笑,笑着叫我妈妈。
  小轩弟弟的妈妈不是刘阿姨么?怎么是我呢?
  而刘阿姨也开始骂我贱人、傻冒。
  我不是傻冒,我妈妈说过,我不是傻冒,我只是比普通小孩笨一点而已。
  走的时候,我身上只穿了那件睡衣,我想有一天我还会回来,于是默默地记住刘阿姨家门口有一对电线杆,并且悄悄在门口插了一根钉子,作为第二个记号。
  我在街头流浪,从来没有人问我从哪里来,更没有人问我到哪里去。
  我每天在街头的垃圾桶,拣了别人扔下的空的垃圾瓶,然后拿到一个有很多垃圾瓶的地方换馒头吃,晚上则随便睡在什么角落,睡衣上大姐姐的脸,变得和我的脸一样脏,并且皱皱巴巴的,摆出狰狞的表情。
  我想大姐姐是生气了,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自从离家出走后,我的内伤好了,再也不流血了,肚子却一天一天地大起来,我一直怀疑是那些血积攒在肚子里,出不来。
  我有点担心这样下去,我的肚子会不会撑破,并且因此而死掉。
  想到这里,我对睡衣上的大姐姐说:"我可能快死了,我还是回到刘阿姨家吧,这样刘阿姨就不用为小轩的婚事着急了,免得死在外面浪费了。"
  我知道刘阿姨一直盼着我死。
  于是那个晚上,我挺着大肚子一步一步向刘阿姨家走去,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回刘阿姨家的路了,我明明记得刘阿姨家门口有两根路灯,可是我茫然地发现,这条街上,甚至这个城市,好像每家门口都有两根路灯,我有些憎恨那些人家,为什么要偏偏学刘阿姨家呢?
  心里正咒骂着,落雨了,我打了个寒战,肚子剧烈地疼了起来,小轩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拼命地哭。
  大姐姐的脸紧紧地贴到我的肚子上,我叫:"大姐姐,我肚子疼!我肚子疼!"
  我把睡衣脱下来,看着上面的大姐姐,说:"大姐姐,你帮我检查一下,帮我看看!"
  大姐姐的脸在夜里惨白惨白地笑着,小轩弟弟的脸,在雨夜里哭着,也惨白惨白的。
  剧烈的疼痛让我失去了知觉……
  尾声
  几天后,刘阿姨和刘叔叔终于找到了和小轩弟弟结婚的对象。
  那个冥媒神秘地说:"一下子就找到两个,一个十几岁大的,一个刚出生的。"
  刘阿姨考虑了一下,小轩死的时候只有2岁,她说:"那找那个刚出生的吧,年龄差距小点,比较谈得来。"
  冥媒说:"好,小的贵,小的得一万块钱呢!"
  刘阿姨瞪大了眼睛,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提前问价格,她坚信如果她选大的,那冥媒肯定得说大的贵。
  刘阿姨咬了一下嘴唇,说:"不知道鬼魂会不会长大啊,如果会,那小轩现在肯定也长大了,是不是要大的比较合适呢?"
  冥媒很专家地说:"鬼魂不会长大!"
  刘阿姨咬咬牙,说:"那就小的吧!"
  冥媒高兴地笑了,说:"那小的我就随身带着呢!"
  说着从身后的大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用脏兮兮的一件白色上衣包着,衣服上似乎有个人脸形的图案,正好抱着婴儿的头,那脸形图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刘阿姨认出了这衣服,吓得惊叫一声,晕了过去,头正好撞在门口那个钉子上,那是我生前做的记号。
  而我知道,那个江湖道士并未欺骗刘阿姨。
  第945篇:袁了凡的一生
  (来源于网络)
  明朝人袁了凡(1533年-1606年),原名袁黄,字坤仪,明朝江苏吴江县人。他的一生曾被一位算卦高人批得准准确确,但后来却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袁了凡童年丧父,十几岁的时候母亲便命他弃学从医,以便赚钱养活生命,也可以救济别人。有一次他去慈云寺,碰到了一位老人,相貌非凡,一脸长须,看起来仙风道骨飘然若仙,那位老人对他说:你是官场中的人,明年就可以去参加考试,进学宫了,为何不读书呢?
  袁了凡就把母亲叫他放弃读书去学医的缘故告诉老人。老人自称姓孔,是云南人,曾得到宋朝邵康节先生所精通的皇极数的真传。老人告诉袁了凡照注定的数来讲,应该把这个皇极数传给他。
  于是袁了凡便把这位孔先生请回家中,并将情形告诉母亲。母亲说:这位先生既然精通命数的道理,就请他替你推算推算,试试看灵不灵。结果孔先生所推算的,虽然是很小的事情,但是都非常的灵验。
  孔先生又给袁了凡推算终生的吉凶祸福,他说:哪一年考取第几名,哪一年应当补廪生,哪一年应当做贡生,等到贡生出贡后,在某一年,应当选为某省的一个县长,在做县长的任上三年半后,便该辞职回家乡。到了五十三岁那年八月十四日的丑时,就应该寿终正寝,可惜你命中没有儿子。
  袁了凡把孔先生的话一一记录下来,就这样又开始继续读书了。从此以后,凡是碰到考试,所考名次先后,都不出孔先生预先所算定的名次。有一次,按照孔先生推算的做廪生所应领的米,应该领到九十一石五斗的时候才能出贡。但领到七十一石米的时候,学台屠宗师(学台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厅长)就批准他补了贡生。袁了凡私下怀疑孔先生所推算的是否有些不灵了。
  后来这事果然被另外一位代理的学台杨宗师驳回,不准他补贡生。直到丁卯年,才准许他补了贡生,经过这番的波折,又多吃了一段时间的廪米,算起来连前所吃的七十一石,恰好补足,总计是九十一石五斗。袁了凡因为受到了这番波折,就更相信:一个人的进退功名浮沉,都是命中注定。而走运的迟或早,也都有一定的时候,所以一切都看得淡,不去追求了。
  本来人的一生到这份上已经定型了,袁了凡也抱着这样的态度。当他选了贡生,按照规定,要到南京的国家大学读书,在没有进国家大学以前,他先到栖霞山去拜见云谷禅师,这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在云谷禅师的禅房里,云谷惊诧地问他:自从你进来后,我不曾看见你起一个妄念,这是甚么缘故呢?
  袁了凡老实告诉他:我的命被孔先生算定了,何时生,何时死,何时得意,何时失意,都有个定数,没有办法改变。就是要胡思乱想得到甚么好处,也是白想;所以就老实不想,心里也就没有甚么妄念了。
  云谷禅师笑道:我本来认为你是一个了不得的豪杰,那里知道,你原来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
  袁了凡问何故?云谷禅师对袁了凡说,一个平常人,不能说没有胡思乱想的那颗意识心;既然有这一颗一刻不停的妄心在,那就要被阴阳气数束缚了;既被阴阳气数束缚,怎么可说没有数呢?虽说数一定有,但是只有平常人,才会被数所束缚住。若是一个极善的人,数就拘他不住了。
  《易》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所以命是可以自己改的,而佛家是让人识透极善极恶之理的力量的,识透了按照去做,命由我自己造,福由我自己求;我造恶就自然折福;我修善,就自然得福。从前各种诗书中所说,实在是的的确确、明明白白的好教训。佛经里说:一个人要求富贵就得富贵,要求儿女就得儿女,要求长寿就得长寿!
  一番话点醒梦中人,袁了凡开始了改变自己命运的道路,从此以后,就整天小心谨慎,虽然是在暗室无人的地方,也常恐怕得罪天地鬼神。碰到讨厌他、毁谤他的,也能够安然的接受,不与旁人计较争论了。
  从见了云谷禅师的第二年,到礼部去考科举。孔先生算的命,应该考第三名,哪知道忽然考了第一名,孔先生的话开始不灵了。孔先生没算出袁了凡会考中举人,那知道到了秋天乡试,竟然考中了举人,这些原来都不是他命里注定的。
  接着他先发愿要做三千件的善事,经过了十多年的努力,才把三千件的善事做完。结果夫人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天启。
  后来,每做了一件善事,随时都用笔记下来;他夫人不会写字,每做一件善事,都用鹅毛管,印一个红圈在日历上,或是送食物给穷人,或买活的东西放生,都要记圈。有时一天多到十几个红圈呢!也就是代表一天做了十几件善事。
  到了丙戌年,居然又中了进士,吏部就补了袁了凡宝坻县县长的缺,他又发了做一万件善事的心愿。
  做宝坻县的县长时,他准备了一本有空格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袁了凡叫它作“治心篇”。意思就是恐怕自己心起邪思歪念,因此,叫“治心”二字。每天早晨起来,坐堂审案的时候,叫家里人拿这本治心篇交给看门的人,放在办公桌上。每天所做的善事恶事,虽然极小,也一定要记在治心篇上。到了晚上,在庭院中摆了桌子,换了官服,仿照宋朝的铁面御史赵阅道,焚香祷告天帝,天天都是如此。
  夫人见他忙于公务所做的善事不多,常常皱着眉头说:我从前在家,帮你做善事,所以你所许下三千件善事的心愿,能够做完。现在你许了做一万件善事的心愿,在衙门里没甚么善事可做,那要等到甚么时候,才能做完呢?
  在夫人说过这番话之后,袁了凡晚上睡觉偶然做了一个梦,看到一位天神。他就将一万件善事不易做完的缘故,告诉了天神,天神说,只就你当县长减钱粮这件事,你的一万件善事,已经足够抵充圆满了。
  原来宝坻县的田,每亩本来要收银两分三厘七毫,袁了凡觉得百姓钱出得太多,生活太苦,所以就把全县的田清理一遍;每亩田应缴的钱粮,减到了一分四厘六毫,这件事情确实是有的;就这样,袁了凡一生不断地做善事,孔先生算他到五十三岁时应该寿终正寝,但他到六十九岁身体还好好的很健康,并且把自己身体力行改变命运的事,写成了一本小册子《了凡四训》,传给他的儿子天启和后人。
  第946篇:独脚大盗
  (原作者:郭乐鸣。摘自《郭乐鸣中短篇灵异小说集》)
  发生了几件事以后,田飞发觉,他很难再信任别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高的,还是矮的,一脸朴实的,还是聪明都写在脸上的,他都难以信任。
  因此,田飞总是一个人。
  当然,他知道一个人的缺点。
  没有人支援,没有人帮助,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他必须得更谨慎,更灵巧,更自律。
  田飞做得还不错,最近五年以来,他从未失过手。
  医院是田飞常去的地方,人流量大,人们往往也会携带大量的现金,容易得手。
  那天是周一,医院里的人出奇地多,田飞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那是个中年妇女,表情焦躁,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挂在胸前的小包。
  小包鼓鼓囊囊,一定有货。
  田飞并没有急于动手。
  他观察着四周,看看有没有便衣,有没有同行。
  便衣固然得防备,同行呢,田飞也是防备的,他不想让同行认出来他,他倒是也不怕事,他知道,有些同行会划地盘,不喜欢别的同行染指他们的地盘,田飞倒不怕他们,但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还是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自己,才是最好。
  他观察得很仔细,或者说,他不光是用眼睛瞧,甚至用自己的第六感去感觉。一旦感觉不太好,他就会收手,就会放弃。
  他挺迷信自己的感觉。
  这个猎物吧,他觉得应该没问题,感觉还算正常。
  接下来,就得耐心,寻找合适的时机。
  田飞不急于动手,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这一点,他也迷信,他总觉得,最佳的时机总会到来,一旦他认出来那个时机,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有一次,他跟踪猎物足足五个小时,才等到那个最佳的时机。
  但这一次,这个猎物并没有让他等很久。
  那个中年妇女手机响了,她烦躁地对着手机说着什么,情绪越来越激动,这是个绝佳的时机。
  田飞假装路过,挤了那个妇女一下,右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刀片,划开了那妇女的小包,左手顺势就把小包里厚厚的信封攥在手里。
  妇女还在对着手机嘟囔着什么,她瞪了田飞一眼,田飞连忙微笑起来,点头致歉,身体离开那个妇女,那个厚厚的信封也离开了那个妇女,而那个妇女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胸前的小包轻多了。
  田飞悄无声息地把厚厚的信封塞在自己腰带里面,不紧不慢地走开了。
  当然,田飞早就踩好点,知道监控在哪个地方,整个行动他都用身体或胳膊遮挡着,不让监控录到他取钱的那个瞬间。
  他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医院。
  过两个路口,有一家不错的羊肉店,田飞打算去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然后,再考虑如何犒劳犒劳自己。
  虽然没有数,仅仅捏了一把,田飞大概就知道今天的战果如何。
  至少有三万多块钱吧。
  战果还不错。
  在这个城市,田飞有两个相好的,差异比较大,一个高挑年轻,一个丰腴风流。田飞倒不经常跟她们见面,只是想犒劳自己的时候,才会跟其中一个约会。
  田飞不是个抠门的人,和这两个情人都保持着不错关系。田飞告诉她们,他是水泵推销员,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两个情人也都挺识趣的,也不再多问什么。
  今天,找谁呢。
  田飞有些犹豫,他在做选择。
  突然,他的腰被撞了一下。
  田飞冷静地回过来头。
  原来不过是个八九岁的男孩。
  男孩在街角的一小块空地上玩滑板,大概是刹不住车了,才撞了上来。
  男孩哈哈笑着,就滑走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
  不过是一个孩子,田飞没法跟他一般见识,田飞只好自认倒霉,继续往前走。
  田飞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喝完羊肉汤,右手悄无声息地伸到自己的外衣里面,田飞是想把到手的钱调整一下位置,或者,把信封去掉。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摸到。
  腰部空空如也。
  田飞一下子呆住了。
  钱呢?
  钱去哪儿了?
  难道,钱顺着裤管滑下去了?
  不可能。
  以田飞的敏感,钱即使滑下去,他也不可能一点察觉也没有。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那就是,田飞的钱被别人偷了。
  这更让田飞惊骇。
  居然还有人偷田飞的钱,而且,田飞竟然一点察觉也没有。
  会是谁干的?
  田飞开始一点点回忆。
  从他得手以后,他一点点回忆。
  田飞记忆力挺好的,他几乎能回忆起来所有的场景,得手以后,他遇到了什么人,都是什么特征,有过什么动作。
  全部都捋了一遍,田飞惊讶地发现,就那个滑滑板的男孩跟自己有过身体接触。
  难道是那个男孩?
  那男孩顶多就八九岁,难道就有这样的身手?居然敢偷田飞这样的老贼,而且,居然还让田飞一点察觉也没有。
  无论如何,田飞得回去看个究竟。

  让田飞意外的是,那个男孩居然还在那儿。
  只不过,他大概玩累了,现在坐在台阶上休息,而他的滑板停留在他脚边。
  田飞没有贸然走过去。
  他观察着四周。
  他知道,有些同行训练孩子完成自己的计划,孩子作案的时候,旁边总有大人看着。
  但是,周围这么多人,田飞怎么也看不出来,是谁跟那个男孩是一伙儿的。
  似乎,没人跟那个男孩有关系,那个男孩好像是独自一人。
  管他呢。
  最后,田飞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没想到,那个男孩笑吟吟地瞧着走过来的田飞,田飞去找他,他似乎并不意外。
  田飞靠近男孩,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他点了根烟,深深抽了一口,然后,冷峻地瞧着男孩。
  “你好像拿了我的东西。”田飞说。
  男孩没有否认,还是笑吟吟的。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田飞冷冷地说。
  男孩笑着摇头。
  “我不能还你了。”男孩说。
  田飞死死地盯着男孩。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遍。”田飞说。
  男孩却一点也不在乎田飞阴沉的眼神,他还是笑嘻嘻的。
  “我不能还你了。”男孩又说了一遍。
  这小孩看来是有恃无恐啊。可他到底有恃什么呢?
  田飞又观察四周。
  他还是看不出来,谁跟这孩子是一伙儿的,谁让这孩子这么胆大妄为。
  田飞的眼神又聚焦在男孩身上。
  “为什么?”田飞问。
  “恩?”
  “为什么不能还我?”田飞明确地问。
  男孩咯咯笑起来。
  “因为,我已经把钱还给它本来的主人。”男孩说。
  田飞有点懵。
  “本来的主人?什么意思?”田飞问。
  男孩笑嘻嘻地向田飞解释。
  “那钱是一个女孩做手术用的,是用来救命的,那个女孩前世做过挺大的善事,命不该绝,所以,我就把钱还了回去。”男孩说。
  难道田飞作案的时候,这个小男孩看见了?
  但田飞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医院里见过这个男孩。
  还有,这个男孩怎么知道钱是一个女孩做手术用的?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怎么可能知道别人的前世呢?
  纯粹是瞎扯。
  是故弄玄虚。
  但田飞想不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要这样瞎扯。
  田飞对男孩甜蜜地微笑起来。
  “你已经把钱还了回去?”田飞问。
  “对呀。”
  “你怎么还回去的?你好像一直在这儿滑滑板,没有离开过这儿,你怎么还回去的?”
  男孩也甜蜜地对田飞微笑。
  “我有我的办法。”男孩说。
  “什么办法?”
  男孩只是笑。
  “我反正有我的办法。”男孩说。
  是托别人还回去的?
  田飞又环顾四周。
  但周围没人跟这个男孩有什么关系。甚至,没有一个人向这儿多看一眼。
  田飞的脸又冷了下来。
  “别瞎扯了。别跟我玩花招。按道上的规矩,把我的钱还给我,至少,我该得到我那一半。”田飞说。
  男孩不置可否。
  “按规矩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田飞阴沉地说。
  男孩的好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你摸摸我的兜。”男孩说。
  “什么?”
  “我兜里有个东西,你摸摸呗。”男孩说。
  男孩举起右手,这样,他右边夹克的兜就露了出来。
  田飞有些犹疑。
  男孩却爽朗地笑着。
  “没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男孩对田飞说。
  田飞充满了厌恶,但他还是用左手碰了碰男孩的右兜。
  兜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
  “拿出来。”男孩说。
  田飞却一动不动。
  “你到底想搞什么鬼?”田飞问男孩。
  男孩笑嘻嘻的。
  “你把我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吧。拿出来,你就明白了。”男孩说。
  田飞迟疑了一小会儿,后来,他还是把男孩兜里的东西慢慢掏了出来。
  原来,是一把泥巴捏的手枪。
  但田飞却脸色大变。
  他认识这把泥巴枪。是小时候镇上的一个老头捏的,虽然是泥巴枪,但很精致,打磨得很光,黝黑发亮,田飞花了一块钱才买了回来。但只是一个中午,放在书包里的枪就丢了,不知道被谁偷走了。田飞特别恼怒,为了报复,他在另一个中午,偷偷打开了一个同学的书包。还不错,有很好的收获。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难以自拔,逐渐养成了不劳而获的习惯。
  田飞记得,买泥巴枪时,他曾让那个老头在枪托的底部刻上自己的名字。
  他翻起枪托。
  果然,田飞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回事啊?这男孩怎么会有这把枪呀?
  田飞开始浑身冒冷汗。
  他抬起头想问问那个男孩时,却发现男孩不见了,凭空就消失了,只剩下那个滑板还在台阶下停留着。

  田飞把滑板、泥巴枪带回了租住的房间。
  他再也没有重操旧业。
  他打算金盆洗手。老家是没法回了,他在老家是声名狼藉,那么,就留在这个城市吧。这些年,田飞有点积蓄,他打算找个地方,开个小超市,就这么把生活安顿下来。
  或者,再找个女人做老婆。
  第947篇:【瓶子】【追赃款】
  (原作者:好大的核桃。摘自《小故事,大杂烩。听着好再来》)
  【瓶子】
  我一朋友叔叔的事,她保证是真的,因为故事里的东西她见过呢。
  我朋友叔叔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在大学教书,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自己是“尚有赤子之心”,用我朋友婶的话说是“没溜”,用我朋友的话说是好玩。
  我理解大概是这样,学问呢,是真好。为人呢,也特别好。就是嘻嘻哈哈爱开玩笑,有点老顽童的风格。举个例子,他今年五十来岁了,跟二十岁左右的学生们关系还很好。非说自己能吃一斤饺子,赌两瓶啤酒的,在学生同宿舍同学(也是他的学生)的见证下,叔叔脸都撑红了,才把一斤饺子吃下去。当时学生看着都担心,吃的一般时候说算啦,算我们输啦。叔叔不干,什么叫算你们输啦。吃完,学生们心服口服,给买了啤酒来。啤酒涨肚啊,可是这是赢的彩头,他逼着自己喝下去,出来,学生们看他的样子不放心,想送他回家。叔叔不同意“喝点酒算什么,你们这样以后还不得让老婆管死。”结果回了家,被我朋友婶婶骂了一顿,闹了好几天肚子,请了一个礼拜的病假。婶气得呀,过年走亲戚说“五十岁的人了撑病了,他也好意思请假!”
  你想他五十了还这么爱玩,年轻时候更不用提。二零零几年的时候,那会他才三十多岁,结婚不久。他有个同学爱上了古玩,招的他也感兴趣了。跟着一块玩。叔叔这人是这样,别看没溜,第一赚钱的本事不赖,当然都是靠学问换来的,是正道来的钱;第二他知道存小金库。有了这两条,玩古玩就有了经济基础。
  叔叔是个很聪明的人,又有同学帮忙指点,还真没怎么打过眼。唯一的一点,就是买了东西不敢报原价,比如5000买的,回家就说200。为什么大家自己想去吧。
  那天叔叔收了一瓶子,二零零几年的物价,就一万多块钱了。叔叔也是真喜欢,咬着牙买了。我不懂,说是清三代的瓷器,真品。
  拿回家放哪呢?他看自己家某个柜子上位置不错,既安全又显眼。当时柜子上放着婶婶一个玻璃的工艺品,叔叔打算置换下。
  要不说他没溜呢,一般人动玻璃之类的东西,都是放下一样再拿起一样,他倒好,这么贵重的瓷器,一手拿着另一手去拿工艺品。手一滑,玻璃工艺品掉地上摔碎了,把他吓一跳。赶紧把瓷器放好,蹲下伸手一拿玻璃碎片,把手给扎破了。他这一疼,顺势一下站起来,碰了柜子一下。柜子上的古董当然跟着晃悠,把他吓坏了,赶紧伸手扶住,好在没摔坏。
  这下不敢用手收拾碎片了,拿来扫帚簸箕收拾干净,倒了。自己在一边看瓷器,越看越爱。一会婶婶下班回来,他得瑟,拉婶婶看“你看好不好看!”婶婶看说是不错,可是我那个玻璃小熊呢?叔叔一口咬定我不知道。
  婶婶说肯定是你又给我摔了,叔叔不承认,俩人小吵了一架,叔叔赌气晚上睡沙发去——— 他自己说是赌气,我朋友说就是被轰去的—— 他是个挺壮实的人,睡沙发不舒服啊,所以总得翻身。也就是半梦半醒的睡觉。某次翻身冲外,朦朦胧胧看离自己不远站这个人。沙发高度的关系,他只能看到这人膝盖以下。但是可以确定是个男人。
  叔叔一下就坐起来了,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瞬间不见。这么快他看不清细节,只记得是个穿着西装的老头。叔叔愣了一会,想是不是我做噩梦了?
  后面睡觉他就总担着心,这样睡不踏实,他又看到两三次,也是一注意老头就不见了。叔叔有点害怕,抱着被子进了卧室,给婶婶承认错误,不让他一个人睡外面,这才安心睡到早上。
  简短截说,以后一个月,只要他晚上醒了,总能模模糊糊看到老头,但是和第一次一样,他只要注意力一集中,老头就忽然不见。叔叔挺害怕,各处找朋友帮忙,他有一个朋友认识个搞这方面工作的,那人跟叔叔说可以帮忙,让老头和专业人士交流下,看看有什么要求——— 这样不像来害人的。叔叔本已经答应了,转念一想,又提了个要求。什么呢?希望那人帮忙,让老头和叔叔交流:他好奇心特别旺盛。
  专业人士也答应了,怎么做的准备就不说了,总之告诉叔叔,晚上自己睡,老头会来找他。晚上叔叔又自己睡沙发,忐忑且兴奋地等着,很快,老头真来了。
  老头很有条理,先说自己的来历:普通人家出身,20出头就来北京求学,打拼。凭着一身学问开了一家工厂,信奉实业救国。干了一辈子,日本人打了进来。先说要和他合作,他怎么能和日本人合作呢?一口回绝了。日本人又找借口阻扰他开工,他毅然停工了,几个主力技术工人,他宁可自己花钱白养着。这么一来日本人急了,把他下了狱,工厂也没收了。家里几乎倾家荡产才把他赎出来。那几个技术工人,在他看日本人要对他动手前,就由他给了每人一大笔钱,让他们赶紧离开北平了。
  日本人看上他工厂,以及后来下狱,没收,都是一个汉奸主持的。当时为救他家里花钱,有很大一部分是花给这个汉奸。日本人当时也忙,对他工厂更眼红的是这个汉奸。现在技术工人都不在,汉奸玩不转,于是又要聘他回去帮忙。在汉奸想他已经倾家荡产,又被自己收拾过,现在有个工作还能不来吗?没想到他宁可上街卖糖葫芦也不去汉奸的厂子。汉奸也没办法,只得指使几个流氓时不时去收拾他一下。有人问他没有子女吗?有,俩儿子,七七事变,一个在读书,后来去了西南联大,一个被他送去从军了,所以都不在身边。
  好容易熬到光复,南京政府派人来接收,并且惩治汉奸。他想这该物归原主了吧。不料他的厂子被定做逆产,又被国民政府没收了。那么惩治汉奸呢?接收大员居然说汉奸是地下工作者,所谓曲线救国的。后来知道汉奸给南京来的官员送了不少好东西,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国民政府的官员。
  老头气不过,实名举报他。这犯了忌讳,汉奸叫人把他弄死了。有人说他儿子在军队在大学,怎么不管他?小儿子当时还在西南,大儿子早已经战死了。
  老头死了也不甘心,去找汉奸闹,汉奸请人来,把他封在这个瓶子里。后来解放军节节胜利,汉奸害怕跑去了台湾,很多东西带不走,瓶子在他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落在了北平。
  为什么这么多年老头都不出来,现在来找叔叔呢?因为这么多年他都没机会,那天叔叔手破了,血擦在瓶子上,老头才能出来的。每天都想求叔叔帮他,可是叔叔一个大男人阳气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头都没法跟他对话,只要一清醒,神气旺盛,老头必须回去,不然会被冲散的。
  那么怎么放他去轮回呢?很简单也很让叔叔挠头,就是砸碎瓶子就可以了。叔叔犹豫了十几分钟,确定老头没钱赔给他,摇摇头,说“哎,你也挺惨的,就帮你一次吧,下不为例啊。”把瓶子拿去阳台,啪的一下摔得粉碎。老头忽然出现,对他鞠了一躬走了。
  他被老头骚扰这事因为怕吓到老婆所以一直没和婶婶说,忽然这么一响,婶婶在屋睡觉呢,被吵醒,过来一看瓶子碎了,问他怎么回事?匆忙间他也想不圆瞎话,只说我生气了,你不喜欢我就砸了。婶婶说你还学会砸东西了。从那以后,叔叔又在沙发睡了一个星期。
  【追赃款】
  一个朋友说的,他女朋友老邻居的故事。
  一般做心理咨询的人,接老年人的业务比较少。因为老年人很多认知都固定了,而且接受新的外部信息的能力不如年轻人,简单说,就是不容易通过心理的方法改变。一生中好的习惯不容易改变,坏的习惯当然也不容易改变。
  这位老邻居姓邓,邓大爷,60来岁,虽说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口碑实在不怎么样。打年轻时候起就没正经工作过,游手好闲不必说了,关键是还爱小偷小摸。被拘留是常事,这几年好点了,倒不是不再偷东西,而是岁数大了,即便被捉住,他往地上一躺说难受,别说失主,警察拿他都没办法。他老伴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至少比玩拼多多支付宝收益大。两口子其乐融融。
  家里有个人不喜欢这样,谁呢?他的独生女儿。她打小学习也不行,反正家里也不管学习,十几岁上个技校就在外面疯。别说,还真是因祸得福了。什么圈子都有好人,不跟着她爸妈,三观反倒很正。
  过几年懂点事,自己参加高自考,还就拿下个本科学历。工作以后老板很喜欢她,别误会,老板是个大姐,信佛,带得她也信佛了。老板总说,不孝顺父母可不行,所以后来她也逐渐回家看看,不然从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基本不怎么回家了。
  这位邓阿姨长得挺好看,后来嫁了个丈夫,也是做生意的,生活很美满。老邓夫妻没事就来要钱,姑爷倒没说什么,女儿不给。也不是完全不给,每月给他们3000,再要就不给了。
  姑爷还说咱家的条件,多给老人点没什么。女儿说多给是害了他们,后来姑爷看,老邓夫妻拿了钱,几天就花光了,不是去通宵打麻将就是去喝大酒,有时候老邓还偷着去风月场所消费点,也就不多给了。老邓夫妻来闹过几次,女儿很坚决,后来也就没了办法,每月除了固定来闹一两次,其余时间都相安无事。
  可是花钱这种事,花开了手后面搂不住。老邓在没和女儿撕破脸之前,小偷小摸的业务也没停,现在觉得钱不够花了,当然更得靠着偷。
  次数多了,金额大了,自然被公安机关捉进去的机会就大大增加。可是前面说了,他老年人,不是重罪公安机关也没办法,只能叫子女来领人。女婿去了一次就不去了,太丢人。只能女儿去,父女关系又不能不管。
  刚才不说女儿的老板信佛吗?她就给出主意,说可能是前生冤孽,去拜拜佛吧,拜拜佛可能就好了。女儿也实在被折腾得没招。让公婆帮忙带下孩子,自己开车带老邓夫妇去旅游,去的是某佛教名山。
  国内有四座大山,是佛教四大菩萨道场。这四座山上都是寺庙众多,有大庙,海内外人士都来拜佛的,也有小庙,隐藏在青山松林之中。邓阿姨是虔心拜佛,无论大庙小庙,都会进去诚心拜拜。中国人大部分对佛教有好感,老邓夫妻也是,跟着很诚心的拜。
  拜到一所庙,比较清静,三个人也累了。邓阿姨和她妈坐在殿外休息,老邓各处去逛逛,一会回来,出了庙继续拜佛。
  邓阿姨担心儿子,这次旅行预定的时间不长。第一天中午到山,下午拜拜,第二天拜一天(就我说老邓自己各处逛那天),这天下午就开车回来了。
  到家是晚上八点,女婿请的在馆子吃的饭,吃完了送老邓夫妻回去,女儿女婿回自己家。凌晨,正睡觉呢,被电话吵醒,老邓被送进医院了,叫他们快来。
  到那一看老邓正在急诊室抢救呢,老邓媳妇都哭傻了,女儿毕竟是女儿,也跟着哭。还是女婿冷静,问什么病?怎么发病的?什么时候发病的?老邓媳妇光知道哭了,好半天才从帮忙的邻居那问清楚。就是睡着觉,老邓的心脏病就犯了。
  还好抢救过来了。他们看病人的时候,医生一个劲嘱咐,别说话,别让病人情绪激动,别让病人劳神。结果一进屋,看到女儿,老邓就激动了。
  当然他插着管子也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女儿一个劲安慰,说您没事了,有什么事歇歇再说,现在不着急。老邓是真想说,可是太虚弱说不了,最后瞪着自己媳妇,好像要她跟女儿说。
  一辈子的夫妻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老婆就跟女儿说了。什么事呢?那天他不自己在庙里逛了会吗?发现一个功德箱,貌似很容易打开。从外面能看到里面的钱。一般人看到也就没事了,老邓这种常年小偷小摸的看不了这个,他有瘾。左右看看没人,他就把功德箱给清了。回来一点,大概几百块钱,老邓很高兴,可是没敢和女儿说,回家才告诉老婆的。夫妻俩都很高兴,认为这一趟值了。
  他老婆也是紧张,一看老邓让说,在病房就那么说了。医生护士,女儿女婿,女婿的司机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女儿夫妻两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女儿信佛啊,当天又开车回去,忏悔,还钱。
  过了几天老邓病情稳定了,给女儿说,那天吓死了。回到家睡觉,没睡着,刚一闭眼就来了几个,咋说呢,就像鬼神一样的人,都比房子还高。把老邓拽出去(当然别人,比如他老婆看,老邓就是在床上睡觉呢),给他受了各种酷刑,末了,叫他把钱还给寺庙,不然下次就不放他走了。
  女儿还了钱当然也就没事了,从那以后,老邓小偷小摸的毛病完全戒除掉——这次真的把他吓怕了。游手好闲还是游手好闲的,最近听说和附近几个大妈打得火热呢。
  第948篇:跳绳
  (原作者:15666062096。来源于网络)
  据同学说这是他表姐的亲身经历。
  说他表姐大学毕业后,家里催着她回家考编制,但她总觉得不甘心,想趁着年轻在外闯荡一下。
  毕业了,学校的宿舍不能再住了,她就在外面租房子,因为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也没什么钱,就在城边一片破旧的老小区里租了一个地下室。
  这是个很破旧的四层楼,地下室被房东分成好几个比床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间,住的都是农民工还有和她一样的刚毕业的大学生。
  表姐住进来就出去找工作,每天早出晚归,有一天回来的稍早一点,回来收拾了一下东西,没有开水了就去隔壁屋里借了半壶水泡面吃,然后看书,准备考研。
  夜深了,表姐睡不着,想起这些日子天天在外奔波,饮食不规律却胖了不少,于是下床跳绳,想着锻炼一下身体,或许累了就能睡着了。
  跳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表姐开门一看是一个女孩子,年纪和她差不多,很小声地说住在她楼下,跳绳影响她休息了。
  表姐很不好意思,连忙道歉并保证再也不晚上跳绳了,女孩子点点头走了。表姐回床上躺下,正脱衣服呢,突然跳起来往外跑,因为她反应过来了,自己住的可是地下室,哪来的楼下?!
  等跑出来才发现,往哪跑啊,自己在这个城市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夜深了自己衣衫不整的能去哪儿呀,又不敢回去,沿着马路一直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发现路边有一个派出所。
  表姐差点哭出来,就跟找到组织了一样,急忙跑进去,值夜班的是一男一女俩民警,看表姐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闯进来,还以为她遇着流氓了呢。女民警拿了自己的外套给表姐披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拍着肩膀轻声安慰她不要怕,有什么事慢慢说。
  表姐慢慢平静下来,开始诉说今晚的遭遇,她也明白仅凭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来敲门不可能作为报警的理由,或许是有人恶作剧呢。但是一路上她又想到了许多,那个女孩子脸色太难看了,整个就是灰白色,跟死人一样。而且现在是秋天,天气已经很凉了,而女孩子却穿着吊带衫和超短裙,而且看起来又破又旧,还有一股难闻的土腥味。而且表姐还发现一点,她租的屋子地面高于走廊,进门要抬脚,而她去隔壁借开水,隔壁的屋子地面低于走廊一大块,她一进去因为不习惯还崴了一下脚。
  表姐断断续续的把自己的猜疑说出来,两个民警商量了一下,觉得仅凭这些猜测实在难以立案,就安慰表姐冷静一点,等天亮了先回去收拾一下再做打算。
  表姐不敢回去,就在派出所值班室待了一晚上,等到天大亮了给同学打电话,找了两个同学陪着自己回出租屋。
  三人回屋子一看,表姐因为跑的急连门都没带上,幸亏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三人在屋里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表姐想了一下,拿起昨晚丢在地上的跳绳,趴在地上用跳绳的硬塑料把手敲击地面,等敲到床底下时,另外两名同学也觉得有问题了,地下明显是空的,好像敲一个木头盒子的感觉。
  但是三人谁也不敢说刨开看看,就打电话给昨晚的民警,很快派出所来了两名民警,搬开床看了一下,就打电话把房东叫来了。
  房东过来一看有警察把床搬了,脸色变了,民警一看有情况,马上上前把房东就制住了,然后打电话叫支援。
  在表姐睡的床下面刨出一具破烂的尸体,表姐在外面走廊上隐约看了一眼,尸体穿着超短裙……表姐一下子晕了过去……
  后来据房东交代,他和女朋友有一次吵架动了手,失手把女朋友掐死了,就偷偷把人埋在了地底下,对外说分手了,女朋友回老家了。
  表姐想到自己跟死人睡了这么些日子,又晕了过去……
  后来表姐回了老家,并考取了编制,现在已经是一个部门的小领导了。
  第949篇:脊兽
  (原作者:恶犬之牙。摘自《画棺人——一个画匠讲的陕西关中农村的鬼事》)
  张家屯的人几乎都姓张,但是有一家例外,这家姓柳。40年代的时候有个叫柳铁生的人从甘肃流落到这里,无意间救了张家屯的一个人。
  这个人就把他当兄弟看,让住在自家,帮他娶了媳妇,解放后这个人当了支书,就给他分了地落了户。所以张家屯就有这么一家外来户不姓张。
  柳铁生只生了一个儿子,在那个年代只生一个娃的家庭还真少见。因为他是甘肃来的就给儿子取了个柳肃,表示自己虽然在这里落了户,但子子孙孙骨子里还是甘肃人。
  柳铁生在八几年的时候死了,死的时候才六十来岁,张家屯的人都说他没福气。因为死了没几年他儿子就弄了个家加油站,生意就做的风生水起,方圆几十里县都很有名。
  可能物极必反吧,就在九几年柳肃最得意的时,家里却发生了事情。
  有天下午,因为无聊,就独自去街上转转,却遇到了一个人,看了他几眼突然对他说:“你家里一个月内有事要发生,轻则破财,重则人财两空。你最好回去把你达坟挖了……”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肃狂骂了一顿,哪有让人挖自家祖坟的人!想着现在装道士和尚骗钱的人太离谱了!骂了那人一顿后就走了,也没多想。
  没想到这还没到一个月家里就发生了事情,他的独生儿子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昏到了,在城里一家大医院治疗了一周了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现在才相信了一个月前对自己说那番话的人,急的到处找那个人,几乎整个县都被翻遍了,就是没找到那个人。实在没办法就花钱找了个当地挺有名的一个阴阳先生看看是那里不对。
  阴阳先生先看了他家得风水,说是没什么问题,说他家的风水很好,很能聚财。又去看了他达的坟。
  一看他大的墓子,那阴阳先生就吃了一惊,因为那个墓子的风水太好了!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的穴,从来没见过财气这么旺的坟。但是仔细观察了地形发现这个穴虽好,但是不至于会有这么旺的财气。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实在是找不到原因,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最后钱都没收就走了。走的时候对柳肃说,你大的坟财气太旺了,可能你娃受不住才让你娃成这样子了。你最好舍些财,看看有起色么。
  听了阴阳先生的话,柳肃也是病急乱投医,准备捐款。但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他捐款,他刚投入的木材厂的副厂长也就是他的铁哥们直接卷钱跑了。工人领不上工资整天来他家找他闹事,只得从加油站那边拿了一笔钱给工人发了工资。这下可真是雪上加霜。
  虽然钱是真的舍了但是他的儿子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就又花大价钱托人找更好的阴阳先生,道士,顶神之类的人。钱花了不少但是这些人来了都说的一样的话,就说是风水很好,财气极旺。但是就是找不到他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原因。
  这下他几乎陷入了绝望之中,过了几天医院又打来了电话,说他的儿子估计快不行了,挺不过一周了,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他几乎晕了过去,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怎么就能成这个样子呢。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他几乎要发狂了。
  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直没敢告诉丈人家,想等娃好了在告诉丈人丈母娘,现在医生这么一说,他不得不把这事告诉丈人家,让娃他舅奶舅爷再见娃最后一面。
  两个老人一听火烧火燎的赶到了他家,听女婿说了这一个多月来的事情,认定是怪处,恰好他丈人跟王师傅认识,知道是画匠,经常遇见怪事,就想碰碰运气。就让女婿去找王师傅给看看。
  两老人连夜找了个车去了医院。柳肃就去找王师傅,把事请一说。很巧的很是王师傅认识柳铁生,两个人关系还挺好的。但是因为两个人不在一个乡里,文革结束以后就没有怎么联系过,都不知道柳铁生已经死了。一听是故人之子遇到麻烦来找自己,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天一亮王师傅就去了柳肃的家里,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和柳肃去了柳铁生的墓子。去了一看果然如以前的阴阳先生所说的那样,财气太旺了,似乎是他儿子命里承受不住一样。
  但是按理说这个地方应该没有这么好的聚财风水才对,除非是用了很特殊的招财的法子。但是谁究竟用的什么法子呢,又是谁用的呢?现在还判断不出来。
  王师傅问柳肃:“你爹死的时候谁给看的穴?”
  柳肃顿了一下说:“就是我爹自己,他死之前就给自己把墓子偷偷挖好了,说死了以后一定要把他埋在他挖的那个穴里。结果没出三个月他就死了。”
  “你爹自己?他会看穴?”王师傅很是意外。
  “是啊,我也很奇怪,我知道他就不懂风水,我问他他也不给我说。他死了后我就按他的吩咐把他埋在这了。”
  王师傅想了想说:“我估计,他自己听了什么风水秘术,所以才自己给自己看的穴。”
  “不会吧,从来没听他说过风水,他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可能什么秘术。|”柳肃很是怀疑。
  “什么都有可能,就拿你爹这墓子来说,这地方本不可能有这旺的财气,但偏偏就有呢,这种情况很可能就是用了偏门法。”
  王师傅接着说:“现在呢不管有没有,为了娃我看得听那个人说的话了。”
  “你是说,挖了我爹的坟?”柳肃瞪大了眼睛。
  “是的!想在没别的办法了,你在拖延下去也许你娃……”王师傅说。
  “那……那什么时候动手呢?”柳肃很紧张的问王师傅。
  “今天日子就好着,晚上十点开始。”王师傅说。
  “爹对不起了,为了你孙子就让你受苦了。”柳肃跪在他爹的坟前说。
  王师傅找了几个专门帮人移坟的人,夜里十点开始挖。坟被挖开了,因为用的柏木棺材,上的是生漆,虽然在土里埋了十来年但还没有腐朽。
  几个人用绳子把棺材吊了起来,放到旁边。王师傅便拿了把铁锨下去去挖,挖了有三尺的时候,挖出了一个石头模样的东西,拿上扫掉上边的土一看都忍不住喊道:“原来是个脊兽!。”
  在场的几个人还有柳肃都很惊异!虽然现在这东西少了但是大家都还认识,奇怪的是棺材底下怎么会埋这个呢!
  王师傅笑了笑说:“这个东西呢,本来是放在房脊上的,本意是防火的意思,但是呢这个埋到棺材底下的话就是催财的。快的话就一年,慢的话就三年。你想你爹是死了么三年你就发财了?但是呢这都是一些歪门邪道,所以有个缺点,就是对后代不好。因为这个催财太厉害了,有些人就承受不了,承受不了的话就会被财气伤了,轻的话就是得病,重的话就是要命!”
  “是啊,我爹死了才三年,我就发财了,但是我爹难道就不怕对后代不利?”柳肃很疑惑的问。
  “我猜你爹是光听了个好处,没听坏处,所以才弄了个这东西,埋到这了。如果他知道后果的话肯定不会埋得,自家人的平安永远比钱重要。”王师傅说:“当时我看见这个坟的时候我就断定埋着什么东西在催财,但我没想到是脊兽,因为知道这个的人很少,我也只是听我师父提起过,没想到你爹竟然也知道这个。”
  一周后,柳肃的儿子好了,医院的医生都搞不明白是咋回事,明明快死的人莫名其妙的好了。柳肃呢从这以后也没什么钱了,不过他也看开了,跟自己儿子比起来再多的钱也不重要!
  第951篇:浅浅的小仙杂选(1/2)
  (原作者:浅浅的小仙。摘自《小仙身边的奇人异事》)
  【芭蕉】
  杰是在海南当的兵,热带地区气候是非常好的,他们宿舍外面是一排一排的芭蕉树,长得非常茂盛,绿油油的大叶子,每到果实成熟的时候,还会结出芭蕉,居然味道也非常不错.
  杰的宿舍有一个河南兵,是从农村来的,人非常老实.用杰的话来说,是非常傻.....
  男兵们在一起,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女人.这也难怪,一群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平时在一起不聊女人又聊什么呢?
  这个河南兵姓尹,人老实,长得却很难看。杰他们常常取笑他说他这辈子想找到老婆除非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而小尹每次听他们这样说,就非常生气,但也不敢反驳。
  他越是这样,大伙就越爱取笑他。那时候好多男兵都有女朋友,每次收到女朋友的信,大伙都羡慕得不得了。只有小尹,在部队两年了,从来没有人写过信给他。
  可是这个月,大伙都感觉到小尹变了。怎么说呢?感觉小尹变得神采飞扬的,经常傻笑,杰他们都感觉这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呀?可是奇怪的是,照样没有人写信给小尹,小尹也从来不出部队,每天晚上总是很早就睡了。
  大伙渐渐发现,小尹越来越瘦,整个人气色非常不好,每天出操也是没精打彩的样子。
  有一天,大伙起床出操,小尹却没有到场。这下大伙更奇怪了,小尹每天可是最早起床的一个,今天是怎么了?于是班长就让杰去看看。杰回到宿舍,看到小尹躺在床上,他以为小尹睡过头了,便过去叫他。
  谁知道不管他怎么叫怎么推,小尹都没有反应。这下把杰吓坏了,把班长叫来,大家才发现小尹整个人都昏迷了。于是大家便决定送他去医院。谁知道在搬动小尹的时候,却发现他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而红绳的另一头,居然是系在宿舍窗外的芭蕉树上!
  大伙把小尹送进医院,小尹昏迷了整整两天才醒过来.医生也说不出小尹是怎么回事,只是说他身体状况很差。小尹从医院回来,在班长的追问下,这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二个月以前,小尹听到战友们聊天,说起如果睡觉前把红绳系在手上,另一头系在芭蕉树上,晚上就会梦到芭蕉仙子来和他约会。其实说这句的战士当时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没想到小尹却当了真。
  当天晚上他便找来了红绳照这个办法把绳子系好。结果连续七天,小尹不但没梦到美女,甚至连梦都没有做。结果就在第八天晚上,小尹果然梦到一个女人。女人在梦里说,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来陪你吧。从那天开始,这个女人天天都会在梦中与小尹相见,并且夜夜春宵......
  后来小尹也渐渐的觉得不对头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于是便悄悄的在睡觉前把红绳解开了。没想到,他还是照样梦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还说,她很喜欢小尹,希望小尹能一直陪着她。
  这时候,这个老实的农村小伙才开始害怕了。出事那天晚上,他系上红绳,想好好的和这个女人谈谈。谁知道刚睡着,就梦到那个女人一脸愤怒的样子对他说:你想摆脱我,可没这么容易,这么多天了,你以为你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吗?结果小尹第二天就一直昏迷了。
  大伙听了以后,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倒是他们的班长,一个土生土长的海南人,却说,在海南真的有这样的传说,不过没人会傻到去试的。
  班长是个急脾气的人,二话不说,带着几个战士,当天就把他们宿舍外的所有的十几棵的芭蕉树连根拔掉,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说来也是小尹运气好,居然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梦到过那个女人了。

  【偷鸡】
  小马在部队,还是比较轻松的,文艺兵,除了排练演出,平时几个男孩子在一块,免不了捣蛋什么的。
  有一年夏天,几个男生实在是馋得不行了,平时部队的伙食油水比较少,于是就决定去部队周边偷老乡的鸡来吃。
  那天晚上熄灯后,小马和几个男兵就悄悄的溜了出去。在部队不远的一户农家,他们发现了目标。这家人的院子里养着几只山鸡。
  说干就干,几个人干净利落的偷了一只鸡就跑回了部队。悄悄的来到厨房,也不敢生火做饭,便接了一大盆热水,把整只鸡放在开水里,直接烫了烫就开始吃。鸡肉根本没熟,但几个馋坏了的小子也不管了,三下五除二便把整只鸡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鸡,几个人就准备回宿舍,路上经过娱乐室,忽然听到里面有打台球的声音。小马几个人想:原来还有同道中人啊,于是便准备进去一起玩玩。
  谁知道走到门口,却发现娱乐室的门是锁上的,而里面打球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小马吓了一跳,想起老兵们说过,部队里这种奇怪的事情很多,难道他们也遇上了?几个人不敢再逗留,便急忙的往宿舍跑。
  宿舍必须经过操场,几个人走在空旷的操场上时,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小队人正在走正步。
  这下他们更奇怪了,他们是出来偷吃的,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在出操吗?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是非常整齐的走正步的声音。
  小马他们决定看看是谁这么晚了还有毛病似的在这操练。结果等脚步声离他们非常近的时候,几个小子吓得魂飞魄散!
  大约有十几个人正朝他们走来。这十几个人穿着非常老式的军装,衣服上很脏,能看出来有血和泥土,脚上居然还缠着绑腿。最为恐怖的是,这十几个人都没有头!
  小马后来说,当时他吓得根本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小队人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几个人吓得浑身发抖,直到这队人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到他们整齐的脚步声。等小马他们回过神来,几个人狂奔回了宿舍,第二天都吓病了,小马更是三天没起了床。
  结果还有件比较搞笑的事情.第二天老乡就跑到部队来找领导,反映有战士偷了他们家养的孔雀。小马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他们偷的不是山鸡,而是孔雀!
  第952篇:重丧
  (原作者:钱美静。来源于网络)
  【1】
  无妄村吴老爷子过世,找了阴阳先生看坟地,阴阳先生连连摇头说,“你家老爷子,走的时辰不太吉利,犯重丧!”
  吴大旺是个孝子,平时对老爷子不错,自然不信他老爹去世了还会摆后代子孙一道,本想说不信,可又琢磨着,这事宁可信其有吧!吴大旺打小就住在村里,对重丧这事都不陌生,所谓重丧,就是说人去世的日子和时辰不好,100天内会再有人去世,内重丧呢,是说骨肉至亲,一般是儿子会去世,外重丧就是五服之内,没准谁赶上。
  阴阳先生抽完一根烟,压低声音跟吴大旺说,“你家老爷子犯的是内重丧,凶险!”
  吴大旺听了,心里也忐忑了,紧着掏出几张粉票子,塞到先生兜里,拜托先生一定要费心救救自己,吴老爷子就吴大旺一个儿子,真犯内重丧的话,他就没跑了啊!
  这重丧也不是无法可解,只需要在出殡时杀一只没有杂毛的白公鸡,扔在门前,任由看热闹的把鸡捡走,这事就算化解了。
  吴大旺立刻嘱咐知根知底的人去买一只白公鸡来,用个筐子扣在院子里。
  为了万无一失,阴阳先生嘱咐吴大旺找一个属蛇的帮忙把鸡丢出去。当时帮忙的人里还真有几个属蛇的,吴大旺琢磨来琢磨去选了刘二狗。
  刘二狗这人没啥大出息,专吃白事这碗饭,东家帮忙,西家帮忙,破解重丧这活干得熟得很。更关键的是,刘二狗儿子前两年打伤了人,要赔不少钱。刘二狗家穷得叮当响,求到吴大旺门前,吴大旺家里做钢铁生意,不差钱,拿了两万给他救急。
  吴大旺琢磨着,他对刘二狗有恩,刘二狗对他家的事指定更上心,所以就放心大胆地把这事交给了刘二狗。
  【2】
  出殡的时候,大执宾一声喊,刘二狗手里的白公鸡就抛了出去,立刻被人捡走了,吴大旺心口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老爷子的丧事办完了,吴大旺的心放在了肚子里。转眼就过了三个月,当地有办百日忌日的习俗,吴大旺操持这事的时候,又想起了犯重丧那事,心里莫名不踏实起来。
  但想到重丧这事早已破解,就赶紧开解自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本来说好了,刘二狗那天还给吴大旺来帮忙,可日上三竿也不见刘二狗来,吴大旺也没当回事,只当刘二狗忘了。
  结果,吴大旺一家和亲友浩浩荡荡去给吴老爷子上坟,却发现刘二狗死在了吴老爷子的坟前,手里还捏着一瓶速效救心丸。
  大家慌作一团,吴大旺赶紧差人去喊刘二狗的老婆和儿子,刘二狗的老婆扑在刘二狗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刘二狗的儿子则当场撒起了泼,说他爸死在吴老爷子坟前,定有蹊跷,非让吴大旺赔钱不可。
  虽说这事吴大旺家没啥错处,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老爹坟前,吴大旺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当场答应赔给刘二狗家5000块钱。
  刘二狗的丧事就在吴老爷子百日那天办的,死的不明不白,岁数又不算大,当然也就不考虑过夜。
  刘二狗顺顺利利下了葬,三天圆坟,吴大旺两口子又去看望了刘二狗老婆一回,撂下二百块钱,说让刘二狗老婆买点吃的喝的。
  【3】
  当天晚上,吴大旺就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求吴大旺救他,还口口声声说,“我阳寿未尽啊,都怪我贪心,想赖掉你那两万块钱,救命啊,救命啊!”
  吴大旺从梦中惊醒一头一脸的汗,他寻思良久,跟他有两万块钱债务关系的也就刘二狗,可那男人又不是刘二狗活着时候的样子。
  吴大旺满腹狐疑。
  一连几天,吴大旺总梦见这男人哭哭唧唧找他。吴大旺心里不踏实,索性去了刘二狗家一趟。
  哪知道刚进门,刘二狗老婆就把一把笤帚丢出来砸了吴大旺的脑袋。吴大旺还没明白咋回事,刘二狗老婆已经骂起来了,“吴大旺,我们欠你那两万块钱你别指望要了,我们不会还你的!我们家二狗已经替你死了,你别不知足!”说完干嚎起来。
  吴大旺莫名其妙,一来他不是来讨债的,二来,刘二狗的死怎么能怪到他头上,这女人一定是伤心过度了,吴大旺只好摇摇头走了。
  后来,还是刘二狗的儿子喝醉了酒跟别人吹牛,把这里面的弯弯绕说清楚了。
  这时候,吴大旺才明白,原来刘二狗在吴老爷子出殡时在白公鸡上做了手脚,他的手上抹了黑狗血。他知道吴老爷子去世的时辰犯的是内重丧,如果故意让这重丧破解不了,出事的就是吴大旺,那样的话,他就能赖掉那两万块钱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千算万算没算准自己竟然死在吴老爷子坟前了。
  【4】
  吴大旺听说这事以后,唏嘘不止。
  重丧这事,他本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他也不相信刘二狗丢了命是吴老爷子犯重丧导致的。他更相信,刘二狗是做贼心虚,路过吴老爷子的坟地才犯了病。
  仔细想想也对,吴大旺对刘二狗有恩,也是本着信任他,才让他帮忙扔公鸡,可刘二狗竟然为了赖掉两万块钱债务做下这样的缺德事,真乃不仁不义之徒。
  吴大旺本来乐善好施,发生了刘二狗这事之后,更是引以为戒,做生意更谨慎了,不义之财坚决不沾。
  世上这事啊,本来有好多是死局,可最后盘活了,也有好多本来是活局,可生生让人自己走死了!
  都说命由天造,可你要知道,天也一直睁着眼呢啊!
  第952篇:重丧
  (原作者:钱美静。来源于网络)
  【1】
  无妄村吴老爷子过世,找了阴阳先生看坟地,阴阳先生连连摇头说,“你家老爷子,走的时辰不太吉利,犯重丧!”
  吴大旺是个孝子,平时对老爷子不错,自然不信他老爹去世了还会摆后代子孙一道,本想说不信,可又琢磨着,这事宁可信其有吧!吴大旺打小就住在村里,对重丧这事都不陌生,所谓重丧,就是说人去世的日子和时辰不好,100天内会再有人去世,内重丧呢,是说骨肉至亲,一般是儿子会去世,外重丧就是五服之内,没准谁赶上。
  阴阳先生抽完一根烟,压低声音跟吴大旺说,“你家老爷子犯的是内重丧,凶险!”
  吴大旺听了,心里也忐忑了,紧着掏出几张粉票子,塞到先生兜里,拜托先生一定要费心救救自己,吴老爷子就吴大旺一个儿子,真犯内重丧的话,他就没跑了啊!
  这重丧也不是无法可解,只需要在出殡时杀一只没有杂毛的白公鸡,扔在门前,任由看热闹的把鸡捡走,这事就算化解了。
  吴大旺立刻嘱咐知根知底的人去买一只白公鸡来,用个筐子扣在院子里。
  为了万无一失,阴阳先生嘱咐吴大旺找一个属蛇的帮忙把鸡丢出去。当时帮忙的人里还真有几个属蛇的,吴大旺琢磨来琢磨去选了刘二狗。
  刘二狗这人没啥大出息,专吃白事这碗饭,东家帮忙,西家帮忙,破解重丧这活干得熟得很。更关键的是,刘二狗儿子前两年打伤了人,要赔不少钱。刘二狗家穷得叮当响,求到吴大旺门前,吴大旺家里做钢铁生意,不差钱,拿了两万给他救急。
  吴大旺琢磨着,他对刘二狗有恩,刘二狗对他家的事指定更上心,所以就放心大胆地把这事交给了刘二狗。
  【2】
  出殡的时候,大执宾一声喊,刘二狗手里的白公鸡就抛了出去,立刻被人捡走了,吴大旺心口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老爷子的丧事办完了,吴大旺的心放在了肚子里。转眼就过了三个月,当地有办百日忌日的习俗,吴大旺操持这事的时候,又想起了犯重丧那事,心里莫名不踏实起来。
  但想到重丧这事早已破解,就赶紧开解自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本来说好了,刘二狗那天还给吴大旺来帮忙,可日上三竿也不见刘二狗来,吴大旺也没当回事,只当刘二狗忘了。
  结果,吴大旺一家和亲友浩浩荡荡去给吴老爷子上坟,却发现刘二狗死在了吴老爷子的坟前,手里还捏着一瓶速效救心丸。
  大家慌作一团,吴大旺赶紧差人去喊刘二狗的老婆和儿子,刘二狗的老婆扑在刘二狗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刘二狗的儿子则当场撒起了泼,说他爸死在吴老爷子坟前,定有蹊跷,非让吴大旺赔钱不可。
  虽说这事吴大旺家没啥错处,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老爹坟前,吴大旺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当场答应赔给刘二狗家5000块钱。
  刘二狗的丧事就在吴老爷子百日那天办的,死的不明不白,岁数又不算大,当然也就不考虑过夜。
  刘二狗顺顺利利下了葬,三天圆坟,吴大旺两口子又去看望了刘二狗老婆一回,撂下二百块钱,说让刘二狗老婆买点吃的喝的。
  【3】
  当天晚上,吴大旺就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求吴大旺救他,还口口声声说,“我阳寿未尽啊,都怪我贪心,想赖掉你那两万块钱,救命啊,救命啊!”
  吴大旺从梦中惊醒一头一脸的汗,他寻思良久,跟他有两万块钱债务关系的也就刘二狗,可那男人又不是刘二狗活着时候的样子。
  吴大旺满腹狐疑。
  一连几天,吴大旺总梦见这男人哭哭唧唧找他。吴大旺心里不踏实,索性去了刘二狗家一趟。
  哪知道刚进门,刘二狗老婆就把一把笤帚丢出来砸了吴大旺的脑袋。吴大旺还没明白咋回事,刘二狗老婆已经骂起来了,“吴大旺,我们欠你那两万块钱你别指望要了,我们不会还你的!我们家二狗已经替你死了,你别不知足!”说完干嚎起来。
  吴大旺莫名其妙,一来他不是来讨债的,二来,刘二狗的死怎么能怪到他头上,这女人一定是伤心过度了,吴大旺只好摇摇头走了。
  后来,还是刘二狗的儿子喝醉了酒跟别人吹牛,把这里面的弯弯绕说清楚了。
  这时候,吴大旺才明白,原来刘二狗在吴老爷子出殡时在白公鸡上做了手脚,他的手上抹了黑狗血。他知道吴老爷子去世的时辰犯的是内重丧,如果故意让这重丧破解不了,出事的就是吴大旺,那样的话,他就能赖掉那两万块钱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千算万算没算准自己竟然死在吴老爷子坟前了。
  【4】
  吴大旺听说这事以后,唏嘘不止。
  重丧这事,他本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他也不相信刘二狗丢了命是吴老爷子犯重丧导致的。他更相信,刘二狗是做贼心虚,路过吴老爷子的坟地才犯了病。
  仔细想想也对,吴大旺对刘二狗有恩,也是本着信任他,才让他帮忙扔公鸡,可刘二狗竟然为了赖掉两万块钱债务做下这样的缺德事,真乃不仁不义之徒。
  吴大旺本来乐善好施,发生了刘二狗这事之后,更是引以为戒,做生意更谨慎了,不义之财坚决不沾。
  世上这事啊,本来有好多是死局,可最后盘活了,也有好多本来是活局,可生生让人自己走死了!
  都说命由天造,可你要知道,天也一直睁着眼呢啊!
  第953篇:乱说话
  (原作者:bin9462。《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诡异事儿,都是口口相传的鬼故事》)
  老人常对我们说,在坟地火葬场,千万不可乱说话,否则你不知道你会得罪那路神仙鬼怪而得到惩罚,尤其不能说一些找死的话,比如,“这么年轻就死了,白瞎了,嫁给我多好。”下面要说的就是这句话惹的祸。
  位置是在火葬场。一天,一个小伙子跟随家人来到火葬场为逝去的亲人烧纸,而烧纸之前,一定要去一个房间里把自己亲人的骨灰盒取出来。
  这个房间很大,屋子中间摆放了很多大柜子,每个柜子之间都有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柜子上面分很多层,而且柜子很高,每一层都分有编号,好像人们住的楼房一样,这象征着那些亡故的人们住的楼层。
  这个小伙子的亲人的骨灰盒,摆放在一个柜子的第七层,他跟随家人进到这件屋子去取骨灰盒,而自己又左顾右盼的看着其他骨灰盒上的相片。
  当他路过一个骨灰盒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这个骨灰盒上的照片里的女孩,真的是长的太漂亮了,看岁数也就是20左右,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红颜薄命。
  小伙子不无惋惜的低声说道:“唉,长的真漂亮,怎么就死了呢?这要是当我媳妇儿多好,可惜可惜了。”家人根本没在意小伙子,全身心都在先人的骨灰盒上,也就没听到小伙子说什么,取了骨灰盒打头就出来屋子,小伙子惋惜的看了一眼那个骨灰盒,悻悻的走了出去。
  待一切活动做完之后,小伙子突然觉得头疼,也就没跟着去送先人,跟其他家人等在外面,然后回了家。
  可回到家之后的几天,小伙子的行为特别反常。无端端的自己坐在哪儿就傻笑,或者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闹,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突然的对身边的空气说话,表情十分暧昧。
  这样有一个月的时间,小伙子脸色越来越白,身体越来越瘦,什么活都干不了,班都上不了了。
  家人都觉得奇怪,以为小伙子精神上出了问题,带小伙子去各个医院就诊都没查出什么结果。奇怪的是,当小伙子进到医院,精神就会好很多,可一旦出来医院的大门,又瞬间变成那副呆滞的样子家人急坏了,四处就医问诊,可就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厉害。
  无奈之下,通过一个朋友的引荐,找到了一位出马仙,老仙家问明了情况,开始掐算起来。
  一刻钟之后,老仙家问:“最近去没去阴气特别重的地方?像是坟地火葬场之类?”经老仙家这么一问,家人想起来了,一个月前是家里先人的百天,全家都去了火葬场给先人祭祀,难道是那时出的事?
  得到答案后,老仙家点点头说:“这就对了,现在有个女烟魂缠着他,说他说要娶她当媳妇儿,这事你们知道吗?”
  家人被问的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当时领着小伙子去取骨灰盒的那人想起来了,说:“我记得拿骨灰盒的时候,他跟我去的,而且他好像还盯着一个骨灰盒看了半天,说没说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老仙家点点头,说:“他当时说,这女的嫁给我多好,让这个烟魂听到了,所以一直缠着他,平时他傻笑一个人打闹,那都不是因为精神问题,是他这跟这个女烟魂玩。这事再不解决,不出两个月,他就会被缠死。”
  家人一听慌了神,赶忙求仙家救命,仙家说:“行,你们三天后带着红棉布,一捆香,一包烟,一瓶黄桃罐头,一包针,五色彩线,小镜子,毛笔一杆,墨汁,朱砂3钱,剪刀一把,都要新的来破破关吧,还有去寿衣店扎个和小伙等高的纸人,在他头芯上剪一绺头发放到纸人上,破完关跟着一起烧了就没事了。”
  家人闻言欣喜的离开,三天后带着一应用物再次来到了出马仙家里。出马仙开始给他们破关,最后包了一大包的东西嘱咐到:“这些东西一定要跟纸人一起烧掉,还有烧三刀烧纸,烧的时候要说,这些都是给你的,这个人就给你当丈夫了,别再缠着我家谁谁谁了。这样就可以了。”
  家人按着出马仙的指示做了了所有事情之后,按着出马仙的说法,又回到了出马仙家里,这时出马仙递过来三个黄布小包,也就手心那么大说:“这里面是三张符,有佛家道家和仙家的,佛家的带在身上,道家的钉在门框上,仙家的压在枕头底下,带100天就没事了。”
  家人接过符千恩万谢的走了。果然第二天小伙子清醒了过来,也能好好吃饭了,家人问他那天在火葬场说了什么,果然跟仙家说的差不多。所以有时候在这些有禁忌的地方千万不要说些犯忌讳的话,否则招灾惹祸是,到时自己遭罪。
  第950篇:赌祸
  (原作者:明月竹叶青。摘自《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精编版)》)
  安徽祁县八里村是个不大的小村庄,村中居住的村民大都以农为生。乾隆十年此地遭受了一次蝗灾,一时间很多地里快要成熟的庄稼颗粒无收。好在此时正逢盛世,朝廷分发两款提供种子,救济还算及时,过得一年总算缓了过来。
  但是一般的民众也只能混个温饱而已,日子依然过得颇为拮据。此时一些无良之辈趁机聚在一起用“马吊”之戏(麻将的前身)来诱人赌博骗取钱财,一时这附近有不少村民沉迷于其中不能自拔,以至于倾家荡产者也不在少数,实为此地一大害。

  话说在这村中东头住着一个名叫周小六的村民,此人家中本有薄田数亩,只算的农家小户。因他是独子,故父母自小就对他娇生惯养溺爱有加,以至于长到十五六岁还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既不读书也不种田,成天就和一帮无赖之子混在一起吃喝玩乐。
  周家夫妻俩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便商量好给他娶了个老婆郭氏,以为成亲之后他便有了牵绊,盼着郭氏能将他管住,没想到这周小六性子顽劣,成婚之后依然秉性难移。好在这郭氏也是农家之女,虽说相貌普通,倒是温柔贤惠勤劳能干,将家中大小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周家老两口的日常接济,这日子倒也过得去。
  可惜好景不长,这周小六在几个狐朋狗友的引诱下又迷上了“马吊”之戏,每日早出晚归沉迷于赌场,不将身上的钱财输个干净是绝不回家的,偶尔若是赢点钱财就去吃喝嫖赌,也绝不会交给郭氏贴补家用。
  如此只出不进,不到一年周小六不仅将家中不多的钱财输了个精光,还欠下了一屁股外债。赌场的人天天上门催讨,几次将他打的死去活来体无完肤,周小六的父母虽然心中痛恨儿子的所为,但是毕竟不忍心自己的独子在眼前被活活打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卖出抵债,这才暂时渡过难关。
  可是周小六不仅不吸取教训,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甚至偷偷将家中的物品拿去当铺抵押,当得几个钱后就又去赌场拼个昏天黑地。
  周家老两口眼见如此更觉痛心疾首,两人连气带病不到半年就先后归天了,连这身后之事都是郭氏东挪西凑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周小六不仅毫无愧疚之意,反觉父母死后再没人啰嗦,还落得个耳根清净,于是对家中更是不管不顾,每天只知赌博玩乐,输光了就回家中向郭氏要钱。可家中本已被他折腾一空,现在连两人的温饱都成问题,郭氏哪有多余的钱财给他。
  周小六眼见从她身上再也压榨不出财物,于是就将家中仅余的衣物和郭氏头上所戴的首饰拿去当钱,这一出门就没有回来过。
  郭氏眼见家中一贫如洗,连自己吃饭都成了问题,只好出门向邻居四处赊借,就这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甚至一两天才能吃一碗稀粥。她心中悲苦万分,每日只能以泪洗面,不到一个月就连饿带气得了重病,在家中卧床不起,等到邻居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邻居见状大惊,赶紧让人去将周小六找回来。周小六这几天手气甚好,赢了一点银子,正在外面搂着青楼女子花天酒地,听说自己的妻子快要死了,虽然心中万分不愿,但是架不住众人劝说,于是这才不情不愿的回到家中。
  郭氏一见他便泪流满面,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的对他说道:“现在家中已然山穷水尽,我又病成这个样子,倘若就此不起,连口薄棺都买不来啊,请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一定要想办法将我好生安葬入土为安。”
  没料到周小六听后竟然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我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到处向人借钱也无人肯借,正是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哪还能再顾上你呢?”说完便甩开郭氏的手起身欲走。
  郭氏一听丈夫居然说出如此狠心之言,不禁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仰身坐起手指周小六厉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绝情薄意到如此地步啊。”说完之后便口喷鲜血一恸而绝。
  周小六见郭氏断气而亡,心中并无半分悲痛之情,只央求邻人去郭氏娘家报丧,待娘家来人之后他却不管不顾悄悄溜走了。
  郭氏的父母早知周小六之为人,待看到周家家徒四壁女儿惨死,连口棺木都没有,不由心中悲痛不已,于是买了一口棺木,又从娘家拿了几个银饰钗子作为陪葬,停尸三天后才草草找了个地方下葬了。
  下葬后的第二天周小六才从外面回来,见他回家邻居便将郭氏身后之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他,顺便也给他说了郭氏的坟墓所在之处。
  周小六口中敷衍两句却并不在意,原来这几日他在赌场和人赌博又输了个精光,囊中早已空空如也,无奈之下便想回家再找点值钱之物拿去典当,可是翻遍家中除了破棉烂衣之外再无它物,周小六翻本心切不由心急如焚,于是坐在床上苦苦思索,想着到哪还能弄点银子。
  情急之下他忽然想到郭氏既已下葬,娘家必有陪葬之物,若是能将这陪葬之物取出换点银子岂不是又可以逍遥快活一阵了。
  想至此处他不由心中暗喜,耳听外面村柝响了两下,当即决定现在就去掘坟挖墓,于是拿上锄头铲子便悄悄出了家门,向着郭氏坟墓的方向而去。
  此时夜阑人静新月初起,周小六沿着田间小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邻居所说之处,远远便看见荒野中一座新坟耸起,插在坟头上的招魂幡尚在夜空中轻轻随风飘动。
  周小六走到坟前休息片刻养足精神,接着拿起锄头就挖了起来。这坟因是新起,土壤尚且松动,所以挖起来并不算费力,加上埋葬的并不算深,只挖的一炷香时分就看见了黑色的棺盖。
  周小六用铲子将棺盖上的沙土铲除干净,于是整个棺材便露了出来。他又坐在地下喘了会气,然后方才起身用锄头撬开棺盖上面的铁钉,接着伸出双手使足了力气去推动棺盖,只听轰然一声,棺盖便落在了地上。
  此时头顶月光如水,将棺内照的雪亮。周小六俯身看去,只见郭氏身着红色殓衣躺在棺内,神色安详如同沉睡一般,只是嘴角隐隐还有一丝血迹。
  这周小六一来是因为寻财心切,二来是棺中所葬之人是他妻子,所以心中并无惧怕之意,待得四处扫视一遍,一眼就看见放在马氏头侧的几件银钗。他见棺中果然如他所想,心中不由大喜,再细细一看这四件银钗做工精美,最少也能当得几两银子,若是有了这笔钱那今后一个月的花销就不愁了,说不定运气好的话再大大的赢一笔来个咸鱼翻身也未可知。
  他心中越想越是高兴,恨不能马上将其拿走换了银钱再去赌场搏杀,于是便急不可待的伸手进去将四件银钗拿起装入怀中,然后又将棺内四处细细搜寻一番,确定再无什么值钱之物,方才准备合上棺盖重新掩埋。
  周小六刚将棺盖举起,忽见马氏所穿敛衣甚新,显是娘家人才给买的新衣。他见状心中不禁一动,寻思着这衣服也能当的至少百文铜钱,于是便想将这身衣服也剥下带走。
  可这给活人脱衣不难,给死人脱衣却是大大不易。周小六先将右足抬起踏入棺中,踩在马氏的两腿膝盖之间,接着左手将她上半身扶起,右手就开始脱起衣服来。
  没想到刚刚解开上衣的第一个纽袢,忽觉右足一紧,像是被夹住一样。周小六心中不由一紧,定下神来却看见郭氏尸身并无异常,只当是自己不小心踩的太深,于是右足发力想要拔出,可是连续拔了两下却发现右足纹丝不动,有如被铁夹死死夹住一般。
  周小六这一下可惊的是脸如白纸,他正待低头去看,忽见郭氏双眼猛然睁开,眼中赤红如欲喷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自己。
  周小六见此情形不由魂飞魄散,当即大叫一声吓的差点昏死过去,左手不由一松,郭氏又“砰”的一声仰面倒了下去。周小六转身便欲逃跑,可是右足又被郭氏双膝牢牢夹住,一时动弹不得。
  正在用力挣扎间,猛然见郭氏忽的一声又坐了起来,月光下只见她黑发披散,面色惨白,耳鼻之中均有黑血流出,两颗赤豆般的瞳仁死死盯着自己,口中还发出嘶嘶的声音,双手上扬作势欲扑。
  眼见如此恐怖之状,周小六更是骨寒毛竖胆裂魂飞,使了吃奶的力气想将右足拔出,这次只觉右脚一松,居然将脚从鞋中奋力拔了出来,只留下鞋子仍被郭氏双膝紧紧夹住。
  周小六右足一旦得脱,马上转身便跑,耳听身后嘶嘶之声不绝。他边跑边回头看去,只见郭氏已从棺中跳出,双足如飞紧追而来,离他只有数十步之远。周小六眼见郭氏的尸身紧追不舍,心中更是恐惧万分,光着右足拼命向家中跑去。
  这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周小六用尽全力冲进门内,转身将门紧紧关住,靠在门后喘息不已。可还没等他喘得几口气,忽听门外脚步声渐至,可到门口就悄无声息了。
  周小六心中纳闷,便屏息静气从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郭氏披头散发怒目圆睁的站在门口,忽见门缝有人,迅即扬起双手向门上扑来。周小六一见大惧,急忙用身子尽力倚住房门,生害怕被她破门而入,耳中只听砰砰之声不绝,门外一连撞得数十下,周小六死命抵住,不敢有半分懈怠。
  过了一会门外忽然没了动静,周小六心中好奇,便从门缝中向外偷偷看去,只见郭氏尸体仍然僵立门外,一动不动。
  他心中既疑惑又害怕,也不敢大声呼救,唯恐再次惹怒郭氏,于是就倚着门站了小半夜,直到雄鸡三啼东方渐明,这才听得门外轰然一声有如墙倒,他再从门缝窥视,却见郭氏已然不见踪影了。
  周小六小心翼翼的听了半天,这才敢战战兢兢的打开房门。待走出门去一看,只见郭氏的尸体就倒在门外二尺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周小六上前用脚试探了两下,确定郭氏再无动静,不由心中大松一口气。
  此时他忽觉右脚疼痛不已,低头一看,原是昨晚落荒而逃之时被地下的石子所扎破,现在兀自血流不止,只因他当时心中恐惧不知不觉,故此刻方才感觉到疼痛。
  周小六见状不由恼怒不已,心中越想越气,于是指着郭氏的尸身大骂道:“都是被你这贱人所害才让我有这血光之灾,有本事你再来扑我不成?”
  口中絮絮叨叨骂了一会,他忽然想着郭氏尸身在这也不是办法,若是被人发现那就非常糟糕了,这可是盗墓掘尸的死罪啊,趁着此时天还没大亮,不如先将郭氏尸身扛回棺中埋了才是,念一至此他便在家中找了几条烂布将右足草草包扎了一下,然后扛着尸体就向墓地走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刚走到村口就碰见一个村民迎面而来,原来这村民今天要出远门,所以起了个大早准备赶路,没想到刚到村口就见周小六扛着什么东西从对面走了过来,心中不由大为纳闷。想这这周小六平时一贯慵懒好睡,可今天大清早就爬起来倒是罕见,正待张口相问,忽见周小六将肩上所扛之物扔下转身便跑。
  村民见此情形更是大惑不解,待走到跟前一看,却发现地下竟然是郭氏的尸体,他当时便吓得面如土色,随即惊恐万分的在村中大声呼叫起来。
  不到一会儿就引来了一群附近居住的邻居,眼见郭氏尸身都惊惧不已,待得这村民说了方才之事,众人一听便知周小六肯定是做了掘坟盗金之事,都感到这周小六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于是举村共愤,返身回家拿着锄头扁担就去追周小六。
  而周小六此时右足受伤走不快,跑不多远就被追上,先是被村民一顿暴打,然后五花大绑将他送至官府。众人押着他来到县衙大堂之上,知县问清缘由也是大吃一惊,还没用刑周小六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招了。
  知县问他道:“你如何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周小六低头答到:“将银钗送给死人那是浪费,还不如给我使用。”
  县令一听大怒道:“你因迷恋赌博先将自己的父母活活气死,又不顾夫妻之情以致你的妻子在家中病亡身故,你不仅没有一丝一毫愧疚之心,反而为了你的私欲去盗挖坟墓毁坏她的尸身,让她至今不能入土为安,实在是丧心病狂罪不容赦。”
  于是便以盗坟毁尸之罪判他死刑,为了杀一儆百将他投入石灰池中活活烧死了。
  接着便将与周小六赌博之人全都拿来问罪,统统杖责二十戴伽示众,自此以后当地赌博之风才逐渐销声匿迹,也算是为此地除了这一大害。
  第955篇:地府
  (原作者:马千里1970。摘自《少点浮躁,多点休闲:闲读《阅微草堂笔记 》》)
  北村有个叫郑苏仙的,一天他梦见自己来到阴曹地府,看到阎王正在收审新拘来的魂魄。
  有个邻居家的老太太来到殿前,阎王肃然起敬,拱手相让,还捧上好茶款待,并责令地府的差役让她转生到好人家去。
  郑苏仙悄悄问差役:“她不过是个农家老太,有什么功德啊?”
  那差役说:“这个老妇人一辈子没有声过损人利己的念头。要说这利己之心,就是贤德的士大夫也有免不了的时候。但利己的事儿一旦损害到别人,各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就开始了,种种冤案过错由此而生。甚至遗臭万年,流毒四海,都是这一闪念间招来的。这个农村老太能够控制住私念,读书讲学的文化人在她面前还多面有愧色,我王对她礼遇有加,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郑苏仙平时就多用心计,听了这番话不禁暗自捏把汗。
  郑苏仙又回忆梦里,在老太太来之前,有个当官的穿着官服气昂昂地就进来了,自称所到之处不过只喝老百姓一杯水,到了这里也无愧鬼神。
  阎王嗤地一笑说:“设立官府是为了治理百姓,就连驿丞闸官的小官儿,也要根据法理权衡利弊。如果仅仅说不要钱就是好官,那在公堂戳个木偶,连水也不喝的,不比先生你更好吗?”
  那官员又辩白说:“我虽没什么功劳,但也并没有罪过啊。”
  阎王说:“先生做事处处为了保全自己,当年某某案子你为了避嫌疑而不敢吭气,对得起老百姓吗?某某案子你怕纠缠不清而不上报朝廷,对得起国家吗?对于官员要三年一考核,这是为什么呢?无功就是罪过啊!”
  再看那当官的大吃一惊,局促不安,威风顿减。
  阎王这才慢慢转脸笑着对他说:“都怪先生气盛了!平心而论,是三四等的好官,下一辈子还可以当官的。”
  于是,就催促差役马上把他交给转轮王安排转生。
  第954篇:心脏偏右
  (原作者:小汗。摘自《医生杜明》)
  我们是双重间谍!
  什么?
  一方面我们是上帝的使者,另一面我们又是死神的帮凶。
  真的吗?
  我们为病人治病拯救他们的生命时是为上帝工作;而我们为医学却可以用活体做实验,除了警察以外我们的职业是唯一可以合法杀生的,是当之无愧的死神帮凶。
  那么?
  那么我们死了以后既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医生的灵魂必定四处飘荡。
  主任看着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话,可是偏偏说出来的东西却是这么无稽。我知道他一定有事情求我,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叫我做一些奇怪有趣的事情必定说出套不知所谓的东西。所以这次我只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话。
  主任脱下身上的手术衣,又向我面前凑了凑。
  喂,小杜。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不懂。
  明天早晨六点你来找我,我会让你知道的。
  主任是个奇怪的人,如果以臭味相投来说,我应该也属于奇怪的人吧。记得当时我还在学校时,主任曾经回学校教我们局部解剖课,他当着我们男男女女几十个人的面把从尸体上割下的一块肌肉纤维放在了嘴里咀嚼了起来。当时除了我所有人都跑到实验室外面狂吐起来,结果实验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与他脸对着脸,我盯着他的嘴看了好久。
  那肉是酸的吧?
  主任叹了口气,从袖口里拿出那块肉。
  为什么现在的孩子都那么没有幽默感呢?
  后来才听说那是主任的拿手好戏,每次教新生时必玩的一个把戏,屡试不爽。从那时起我认定他是个怪人,而主任也是在那时认定我是个怪人,所以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主任一眼就认出我。喂,小子终于来实习了,你可要做好吃人肉的准备哟。就这样我们竟成了医院里少有的忘年交。
  第二天清晨,我和主任被车拉走。车是警车,方向好像是往郊区。我抱着主任的手术包坐在车里一声不响,主任不时转过头来看看我。
  没告诉你什么事就把你叫着,怕不怕?
  我摇了摇头,从后视镜里望了望司机阴沉的脸,我没敢说挺好玩的。
  主任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我一定不会害怕。他也望了望前面的司机就没有再说话。
  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来到刑场。小时候看过拉死囚的车,解放车上站着形形色色的男女,他们一率光着头,身上挂着牌子。大学时在解剖室看过好多死囚的尸体,在中国死囚的家属无权收回死囚尸体。死囚的尸体国家负责处理,家属只可以向政府索要死囚的骨灰,但会收费。一些无家属或者家属不要的尸体,政府就会将其交给医学院作为学术用途。
  死囚的尸体很好认,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脸上一个大碗口大的洞。那就是枪洞,每次上实验课时都会对着那洞想像,随着一声枪响,子弹射入后脑内并高速旋转。人的大脑马上被绞得稀烂。颅内压在几分之一秒内极速升高,所以当子弹从脸部飞出时,人脑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从内部爆炸,鲜红的血与白色的脑浆会喷出很远,听说子弹在头内旋转速度太快,那两种颜色的粘稠液体喷出时都会冒着热气。
  没想到第一次来到刑场,竟然就会来到刑场的里面。站在刑场的感觉和第一次站在手术台上的感觉很相似,主任说手术室是天堂之门,那刑场就是当之无愧的地狱之门。我和主任躲在刑场里面的拐角,主任小心地向外张望一脸地兴奋。
  我问主任:我们来做什么?
  一会去取尸体的眼球。
  给那个老太太?
  嗯,主任点了点头。回头对我说,没办法,我们替人治病就是这样。人家有能耐弄到,我们就得给人家治。
  哦,那一会枪打哪?
  主任没有回答,在医学上死亡的定义是脑死亡。如果死刑不是打头会涉及到人权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多余问。
  主任最后问了一句,怕吗?我摇了摇头,两个人就静悄悄地盯着刑场了。
  今天只有一个死刑犯,刑场外面冷冷清清,一切都是特殊安排过的。死刑犯跪在地上,身边的警察一身戎装,戴着大的可以盖住脸的墨镜。一声预备口令,警察手中的步枪比住了犯人的头。再次听到口令时,警察的枪瞬间转移到犯人的后心口。
  一声巨大的枪响,犯人的身子一震,胸前绽放红花。犯人斜着倒下了,警察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原来死是这么迅速,想我们在手术台上往往要站上一整天才能从死亡线上拉回一个生者。过了一会,有个警察探过头来冲主任点了点。主任一拉我,走,到我们了。
  刑场外面已经没有了人,场内也冷冷清清,我和主任缩头缩脚地走在色彩斑斓的黄土地上,第一次有压抑的感觉。尸体旁边停了辆车,应该是搬运尸体的。那车正好挡住了我和主任,车上的人背对着我们在闲聊。主任麻利地戴好手套,对我比了个手势,我们蹲在尸体旁边开始工作。
  我的工作并不多,只在必要时候递个工具。我蹲在那里眼睛看着那个尸体,他的手铐已经拿掉,可是手还背在背后,腿互相压着。他死得很安详,好像是舞台剧上死掉的戏子。胸口上血迹染红了蓝色囚衣,但血量并不是很大。突然主任抬头问我,你刚才看到了吗?我摇了摇头。主任抿着嘴不再说话,他已经摘下了第一个眼球。主任把那个眼球交给我时骂了一句然后问我。
  小杜,你刚才看见没有?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主任将右手的手术刀换到左手,右手揭开了尸体上衣。死囚的胸口正中有一个碗口大的洞口,随着尸体的轻微动弹从里面不断地渗出血来。主任放下衣服不再说话,又开始手上的动作。不过我发现主任的手有些颤抖了。
  终于两个眼球都已经拿了下来,主任和我都吐了口气,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其实不过十几分钟。主任站起身来,从兜里拿出块手帕盖在了尸体的脸上,回身使劲拍了几下面包车身。那面的两个人就走过来冲主任点了点头,开始往车上收拾尸体,我和主任又按原路回去,那个阴着脸的司机依然等在那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回到医院,我和主任一起在手术室洗澡,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突然主任问我,喂你看我这怎么了。
  我走过去,看着主任指着的地方,胖胖的胸口上什么也没有。
  主任依然指着,就是这心脏偏右的位置,是不是有一个出血点。胸口正中的地方已经被主任搓得通红,什么也看不出来。主任还是径自地搓着,怎么搞得,怎么红了。我先洗完出去,刚要穿上白大衣时,主任在里面喊了一声,把那衣服扔了吧,我再给你件新的。
  我冲洗手间里的主任喊,主任,我们今天算是谁的使者,谁的帮凶呀?
  没有答案。
  老太太的手术很成功,毕竟主任是眼科专家。老太太住在一个人的干部包间,屋里屋外放满了鲜花水果。
  我一边给老太太解开头上的沙布,一边听老太太唠唠叨叨。唉,这还不都是我那儿子呀。别人都冲着他的面子来看我,我这个老太太能有几个人心疼呀。我儿子忙呀,天天在外面开会。我可不能瞎,要不然给儿子添麻烦就不得了了。
  老太太想揉揉眼睛,被主任制止了。老太太只好把眼睛眨来眨去,主任呀,不行。我这眼睛还是看不清楚,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清呢?
  主任听了连忙走过去,拿起小手电筒对着老太太的眼睛照了几下,咦了一声,又伸出只手在老太太面前晃了晃,能看清吗?
  老太太眯着眼说,看不清。主任愣了愣退过身子拿起了病历。这时老太太却喊,看清了!看清了!这是谁买了那么多菊花,怪不吉利的。
  主任又走过去,结果老太太的眼睛又是模糊一片,几个来回过去,我和主任终于明白了。老太太只是看不清主任,别的却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和主任回到办公室,主任有些不高兴。他怀疑老太太是故意的,因为老太太身分特殊却无法对其发作。
  这几天主任的心情就不是很好,我猜这也许还是跟上次的事有关。坐了一会,就听到护士跑过来喊,主任出事了!
  我和主任跑了出去,结果还是那个老太太。干部病房外站满了人,我和主任走进病房里,看着老太太的床前站着一个人。
  那个总在电视上出现的人现在一脸的尴尬,老太太用被子捂着自己的头,哇哇地叫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那人不耐烦地说,妈你这是干啥呀?外面好多人看着呢。
  老太太不依不饶地叫着,鬼呀,别过来。
  主任走过去,对不起,病人可能刚刚恢复,情绪不稳定。
  那个人盯着主任,我下这么大心思让你给我妈治眼睛,你要是治不好,这事没完。说完那人就在一群人簇拥下离开了医院,剩下主任站在那里气得干瞪眼。
  坐在主任办公室里,主任从兜里抽出根烟。主任办公室只有我和主任两个人,副主任是女人,她和别的女大夫在医生办公室,所以我跟主任在这办公室里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指着主任的烟说,主任小心在办公室里抽烟,再被院长发现就不得了了。主任把烟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又把它放回了烟盒里,然后主任对我说,小杜,你相信这世界上有报应吗?
  主任虽然常说奇怪的话,但大多是在开玩笑,我很少看他这么认真,所以我没有回答。
  主任看我不说话,就脱掉了自己的上衣,他的胸前包着一大块纱布。
  我问主任怎么了?主任把纱布揭开,我看见里面血红一片,有些地方都露出肉来。
  那天洗澡发现那个红点以后,就越来越大。现在烂掉指甲块大小的皮肤了。
  怎么会这样?主任你打破伤风针了吗?
  今天上午打过了。小杜,你那天真的没有看到吗?
  看到什么?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打在死刑犯的那枪在这里。主任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对呀,不是打心脏吗?
  主任摇了摇头,不,是打在了这里,就是我现在烂的这个地方。
  心脏偏右的地方。
  老太太在医院又观察了一个星期,恢复得基本已经差不多了,可是主任还是不能解决到底让不让她出院。
  虽然老太太现在视力已经恢复到0.6,看东西与行动都没有问题了。可是有两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那就是老太太还是看不清楚主任,而每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都会大叫有鬼。
  最后主任还没有怎么样,那个大人物的儿子却已经不耐烦了。他跑到主任办公室把主任臭骂了一顿,当时主任阴着脸不说话,院长站在主任身边一脸的讪笑。
  那个人认为自己有头脸属于公众人物,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带着秘书来医院时,却被自己老妈骂成是鬼。所以他决定接他妈出院,医院对此没有一点意见。
  老太太出院那天,是我搀着她下楼的,她还是像原来那样唠叨。老太太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说,孩子呀,多亏你们呀,我这老骨头才能看得见。可是我这眼睛还真奇怪,怎么就不见主任呢。主任可是好人,我这眼睛全靠他了。对了我这几天真的见鬼了,你们还说他是我儿子,你们净骗我。
  我笑着问她,阿姨,那鬼什么样的?
  全身血淋淋,可吓人了。胸口还有一个大窟窿,突突地往外冒着血呢。老太太手在自己的身上比着那个地方。
  心脏偏右的地方。
  最近几天病人不是很多,主任经常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偶尔见到他一次,他的脸跟茄子一个颜色。主任的手一直捂着胸口,有几个护士说主任也在“效颦”,结果被主任狠狠瞪了一眼,我知道主任的胸口的伤还是没有好。
  这两天下午无聊的时候,我就会借着查房的时候和病人聊天。刚刚住进来的家伙是个记者,聊天时有着职业的神侃。
  不到一天,他就把医院的里里外外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他把我拉到一边,听说那个人也来过这医院,为了他妈的眼睛。记者说了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后面还有着什么新闻。
  我点了点头,记者兴奋地对我说,他死了。就在前天夜里。
  哦?我有点不相信。
  你别不信,我可是当时就跑到现场拍照了。那天他从外地开会回来,晚上下雨,仗着自己车是大奔,他硬是把车在高速路上开到一百四,结果车翻了。一车四个人只有他死了,你说邪不邪。他人被从车上甩了出来,正落在路边钢筋上,钢筋扎在了他的胸口上。记者一边夸张地说着,一边在自己的胸口比着那个地方。
  心脏偏右的地方。
  也就是那天,主任跑来找我,一脸地高兴。不顾护士在办公室里,就把我拉到角落里,揭开了自己的上衣。看!好了!
  那块破得有指甲大的地方已经结了疤,旁边的皮肤也没有一点红脓的样子了。
  真的。主任这下你放心了吧。
  妈的,可算好了,我以为我这次弄不好要死呢。
  见我笑了,主任也笑了,笑得像个小孩子。看来主任已经要开始相信有鬼、有报应了。
  后来那个老太太又回到医院重诊,我再看见老太太时,她的脸色黯淡,已经没有了一点光彩。老太太在接受检查时径自说着。
  儿子死了,无论怎么伤心,这眼里硬是一滴泪都没有。人老了,心也硬了。唉,到最后还是没有好好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主任抬起头,冲我一弩嘴。我知道老太太的眼睛又坏掉了。就在我们离开病房时,老太太突然喊了起来。
  主任,我能看见你了!看得可清楚了。
  主任和我呆在主任办公室里百无聊赖,主任又开始在办公室里抽烟了。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说。
  小杜,我知道我的胸口是怎么回事了。
  嗯?
  原来是我那天穿着一个铜扣子的衬衣,我蹲在地上时间太长了,结果胸口被扣子给硌出个红点子来。是我自己太多心,挠来挠去的,最后给弄感染了。
  我看着主任,主任也看着我,我们都笑了。
  后来我实习结束,就离开了医院。我再也没有见过主任,最近突然想起这件事,我给主任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主任十分高兴,没等我说什么他就大声地说着,小杜,我昨天突然做梦,又梦到我们那天一起去刑场。
  我问主任,那天警察枪的真没有打准,子弹真的只是打在了犯人心脏偏右的地方,那犯人在摘除他眼球的时候真的动了吗?
  主任想了好久才说,今天一上午我都在想这事,可是想来想去我发现自己根本也不清楚……
  第956篇:成功与失败
  (原作者:迷清浅。摘自《我是孟婆,和大家聊聊你死后会经历的事情》)
  烦恼与欢喜,成功和失败,仅系于一念之间。
  —大仲马

  姓名:刘大刚
  年龄:39岁
  死因:自缢
  那个男人站在我对面,双手揣在袖筒里,眉眼低垂着,一副痴痴的样子。
  他没有丝毫想要坐下来的意思,看来,他并不想在此停留,只一心想着快点去投胎。
  我看向轮回境:刘大刚,39岁,死亡直接原因是自缢,深层原因是抑郁症。
  “坐吧。”我说。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左脚尖在地上轻轻摩擦了几下,支吾着说:“大人,我,我的孟婆汤呢,我得赶路。”
  “你很着急?”我轻声问。
  他重重点了点头,没说话。
  “黄泉路上,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反正早点投胎,晚点投胎,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来吧,坐下来聊聊,歇歇脚。”
  对于这种自杀而亡的灵魂,我多会和他们深入地聊聊。
  因为,唯有解开上一世的结,才能畅通下一世的路。心上有结,是无法真正幸福起来的。
  空瞳端上温热的荼蘼茶,轻轻放到刘大刚的眼前。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轻轻坐下来,屁股却只坐到了沙发边。看来,他真的很排斥他的前一世,想要快点投奔下一世。
  “不管你这一生都经历过什么,你都可以随便说说,想说什么都可以。”
  “我什么都不想说,大人,”他顿了顿,“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皱了皱眉,这可真是个执拗的人。
  大概正是因为他的执拗,才得了抑郁症吧?
  “要不,你和我说说你的家庭吧,你的媳妇,或者你的孩子们。”我引导他。
  “没什么好说的。”他支吾着,依旧低着头。
  然后,我们就这样,隔着那张白玉雕花大桌,沉默地对坐着。
  你可以想象,像我这样一个急性子,在这样的过程里,总是免不了有点焦躁的。很奇怪,有的时候,我这个送魂人,居然比那些待投胎的灵魂还要焦躁。
  但是,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时候我就只能忍耐。唯有忍耐。
  半个时辰之后,刘大刚终于坐不住了,他嗖地站起身,“大人,我,我真的要上路了,我在这里耽误地时间太长了。”
  我停下擦指甲油的动作,“不行。”
  “为啥不行?我活着的时候受别人管,死了还要受别人管?”他愤愤地说。
  “当然。”我语气坚硬。
  他焦躁地踱了几圈步,终于拗不过我,只好走回来重新坐到沙发上,“好吧,你想听啥,我告诉你。”他噘着嘴,有点委屈又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的动作。
  “你为啥要自杀?”
  “不为啥,活够了。”他的语气里,满是怨气。
  “你有儿有女,生活安定,怎么就活够了?”我继续问。
  他扭头,“哼”了一声,“有儿有女就不能活够了?谁说的。”
  我被他这么一怼,心里一下子有点恼火。“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生病、意外失去了生命,他们巴不得多活几年,哪怕是多活几天也好。你可倒好,把那么珍贵的生命给放弃了,真是不知好歹!”
  “我,我的生命,一点也不珍贵!”他抬眼盯着我,眼睛里满是怒火。
  片刻之后,他又接着说:“我是个多余的人,本来就不应该活着。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谁说的?”我有点吃惊他对自己生命的评价。
  “没谁说,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他嘟囔着,像是回答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的‘他们’,是不是指你的同学们?”我淡淡地说。
  他吃了一惊,抬头看我,“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撇了撇嘴,“我是送魂大人,冥界送魂人,总不至于连你前世的事情都不知道吧。”
  他好像在思考,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唔,是,他们都看不起我。”
  “他们有什么权利看不起你?你们都是一样的凡人。”我说。
  “不,不是的,他们有权利看不起我,因为我就是一个废物,我是个多余的人。”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废物?一个人,不应该这么说自己。”
  他摇了摇头,“我就是个废物,真的,就是个废物,”他的头埋得更低了,“他们都有钱,起码比我有钱,他们也有好工作,不像我,就是个种地的。他们吃的、穿的,也比我好,他们的媳妇和孩子,也都过得比我的媳妇和孩子过得好,他们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好!”他微微摇着头,紧紧咬着嘴唇。
  “谁告诉你的这些?”
  “不用谁告诉我,我自己能看得出来。”他有点赌气。
  “好吧,那就让我来跟你说说。”我呷了一口茶,准备开始我的长篇大论。
  “我知道,那天同学聚会,你受了刺激,他们在酒桌上说得天花乱坠,你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比你厉害,都比你有本事,是吧。可是你知道吗?那天酒桌上一直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的刘宇,其实他根本不是自己说的做大生意的老板,他就是个扒手,专门在公交车上行窃的扒手。”
  “扒手,小偷?”刘大刚抬眼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怀疑。
  “千真万确。”
  “可是,”他皱了皱眉,“他不像是小偷啊!我看见他脖子上带着大金链子,手上那么大个儿的金戒指。”他用手比划着。
  我轻蔑地笑,“那些都是他偷来的。”
  刘大刚偏着头,还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还有,一直问你家里几个孩子,听说你二胎是儿子之后,一直说孩子投生到你家受了委屈的,那个赵晓伟,他其实根本没有孩子。”
  “不可能,”刘大刚果断地打断了我,“他有个儿子,那天他还给我看手机里的照片了。他给他儿子捯饬的还挺帅,那个小子今年都十五六了,还穿了一身名牌,我认识那衣服上的对勾勾。”
  “那个儿子,是他的养子,”我看着刘大刚的眼睛,加重语气说:“他从远房亲戚家里抱来的孩子。”
  “怎,怎么可能呢?”他嘟囔着,然后抬起头说:“那他为啥自己不生一个。”
  “他的生理有问题。他小的时候,跟着他爸妈在地里犁地的时候,因为拉犁的黄牛受了惊,突然就疯跑起来。很不幸,他被那畜生踩伤了身体,没有了生育能力。”
  这次,刘大刚没有接话,他好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对了,你一直说工作很好的那个女同学刘颖,你羡慕她是医生,平时工作的地方看起来高大上,工资稳定、钱多,可是你不知道她的辛苦。她一周至少要上两三个夜班,每天工作都是超负荷,工作压力也特别大。她家里的女儿五岁,她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全部都是孩子的姥姥和姥爷帮着带,这些,都是你看不到的。”
  刘大刚垂着头,嘟囔着,“原来她也这么不容易啊,我以为她的日子,都要美上天了呢。”
  我摇了摇头,“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好有坏,只不过你只看到了人家好的方面而已,而那些坏的,你并没有看到。”
  “好的,坏的,”他抬起头,眼睛里有闪烁的泪光,“可是,人家虽然也有坏的,但是人家还是有很多好的。可是我,我全都是坏的,我没有好的,没有。”他把手从袖口里抽出来,抹了一下眼泪。
  “你怎么没有好的?阎王爷判你投胎去的时候,你这一生的运势都是有定数的,没有一个人的人生全部都是好的,或者全部都是坏的。”
  “不,阎王爷对我不公平,他就没给我好的,他忘了。”他边说着,边抽泣起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中年男人,真是不知道再继续说什么好。怎么上面说的那些活生生的例子,他就领会不了呢?!
  真是个执拗的人!
  “好吧,”我提高声音,“你别一直顾着哭了,那这样,咱们现在就来从头说说你的人生,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阎王爷只给你安排了坏的,忘了给你安排好的。要真是这样,我今天就带着你找阎王爷去,让他给你赔礼道歉,给你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下一世。”
  “你,你说的是真的?”刘大刚扬起还挂着鼻涕、眼泪的脸,“你说话算数?”
  “当然。”
  “好吧,那咱俩就来掰扯掰扯我这一辈子。”刘大刚胡乱擦掉脸上的鼻涕、眼泪,收起两条腿,盘腿坐到大沙发上!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想来,敢在这里如此放松、盘腿坐着的鬼魂,千万年来,也是不多的。偶尔来这么一个憨憨的、单纯的投胎鬼,倒是挺有意思的。
  “从生下来那一天开始,我就挺倒霉的。”刘大刚叹了口气说。
  “何出此言?”
  “我奶奶跟我说了,我生下来的时候,是早产,只有七个月大,跟一只扒了皮的小猫一样,浑身都是粉红粉红的,脸上的各个零件还都没长开,都看不出啥模样来。因为早产太多,我都没力气哭,哭的时候就是发出一点的嗷嗷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都听不见。我妈躺在炕上,跟我奶奶说,这孩子估计也活不了,扔了得了。所以你看,我从一出生,就被认为是废物,多余的。”
  “瞎说!”我打断他的话,“那个年代物质条件差,家家的生活都不好过,更不要说医疗水平了,所以那时候像你这样早产这么多的孩子,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你母亲也是根据经验,判断你很难活下来,所以才那么说的。不过话虽如此,你能看到你的老太太多么疼你啊!她把你抱在怀里,除了上厕所时候会把你放下,其他任何时候,包括吃饭、睡觉、聊天,都不会把你放下,她就那么把你护在她的怀里,整整抱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你的哭声大得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了,脸上也有了小婴儿该有的模样,身体也热乎乎的了。看看,为了你,老太太不眠不休,你就该知道自己的这条命是多么被看重。”说完,我特意观察刘大刚的样子,他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
  刘大刚还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半天没出声。
  “就算是把我这条命给留了下来,可是阎王爷还是对我不好。”坐了段时间后,刘大刚嘟囔着说。
  “阎王爷把最宝贵的命都给你留下了,你还觉得它对你不好。那你接着说,他对你哪里不好?”
  “哪都不好,”他翻了翻白眼,“我记得小时候我在村里,总挨欺负。村里边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都一起玩,我总是受气那个,他们总会捉弄我。玩警察逮小偷时候,他们总让我演小偷;许多孩子一起玩抬轿子的时候,他们总让我当轿夫抬着别人;哦,对了,夏天游泳的时候他们还把我往水里按,有一次我差点没被淹死。”他在努力回想生命里那些被他认定为“坏的”瞬间。
  这次轮到我叹气,“我说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在孩子们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的。是,他们确实有欺负你的时候,可是你知道吗,别的孩子也都遇到过这样的时候。这并不能说明阎王爷对你不好,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经历。再说了,孩子时候的那点事,你怎么还记得,你应该忘了才好。”我托着下巴,有点无可奈何,没想到他憨憨的外表下,居然还有一颗这么敏感的小心脏。
  “反正,反正我总是倒霉的那个。”他嘟囔着,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见我没有接话,他又接着说:“还有,上小学之后,我就知道了,我怎么学,都学不好。我看那书上的字,就好像天书一样,怎么都看不明白,就算我再努力,再想学好,也还是不行。”他的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这个,”我皱了皱眉,“这个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你知道的,不管是在冥界,还是在人界,甚至在仙界,大家的资质都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所以你说,你的脑子不聪明这件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虽然你可能读书没有多好,但是并不影响你把自己的生活过好,这三界之中,并不是聪明的就活得开心,不聪明的就活的不开心,这两者之间其实没有必然的联系。反而,太聪明的,更容易有烦恼呢。”
  “不,”他狠狠地摇头,“我还是觉得聪明好,我就想变得特别聪明,我就想读书读得特别好,这样我就不会挨欺负,不会被骂‘笨蛋’,也不用因为做不出题目急得哭了。”
  “那要是按你这个逻辑,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聪明人自杀了,你说是不是?”
  “所以那些自杀的聪明人,都不是真正的聪明人。”他振振有词地说。
  好吧,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一脸无奈地看着刘大刚。
  而刘大刚也意识到了我的词穷,他看着我,憨憨的表情里,开出一朵微笑。看来,他对自己说得我哑口无言这件事情,很是满意。
  “真的,我不是故意这么说让你不高兴的,我这么说是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的。我如果是个聪明人的话,我这一辈子,就不会这么失败了,我也不会这个岁数就自杀,早早跑到你这里来了。”
  “这么说吧,我确实觉得你算不上一个聪明人。但是如果你可以变得聪明的话,你凭什么就觉得可以过得幸福呢?”我抛给他一个假设。
  “我要是聪明的话,就可以考上大学。考上了大学,我就可以找个好工作,娶个好媳妇儿,生个好孩子。你说,这样的生活,还能过得不幸福吗?那肯定幸福地冒泡了啊!”他的两只大手拍着膝盖,非常有力。
  我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从哪得来的这种推理?”
  “这有什么难的,”他擦了擦鼻子,重又把双手插进袖管里,“我大哥就是这样的啊!他就是个聪明人,读书好,学习好。他就上了大学,工作好,家庭好,孩子好,啥都好!”他微微扬着脖子,理直气壮的样子。
  果真是只看到了别人的好。可是,真实的生活,怎么可能就是他眼中那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呢?!
  “好吧,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一些关于你哥的事情好了,或许这样,你才能真正地了解你哥哥。”
  “不用你告诉我,我哥的事,我还能不知道啊!我们,我们是一个妈生的,他的啥事我都不知道,不用别人告诉我。”
  我摆了摆手,“你听我说,我保证,有很多事都是你不知道的,虽然你觉得你自己对你哥哥了如指掌,可事实恰恰相反,你并不了解他,一点也不。”
  刘大刚有点不相信的样子,但是他没有再反驳我。
  “从哪说起呢?”我点了点轮回境,“好吧,就从你上小学,你哥哥上初中时候说起吧。就像你说的,你那时候总是读不好书,而你哥哥却总是读得很好。你知不知道,你哥哥之所以读书读得好,不是因为聪明,而是因为他很刻苦。那时候,他放学之后,总要去地里帮你们的爸妈干活,一直到天黑了才一起回家。吃了饭之后,你哥哥就开始苦读,每天都要读书到深更半夜。有时候,你爸妈劝他早点睡,你哥哥虽然答应着,却一直都没有早点休息过。哪怕是有一次高烧到三十九度,烧得头晕眼花了,还在一边输液一边拿着书看。其实你们的智商相差无几,差的只是努力而已。”
  刘大刚低了头,“嗯,我哥哥是很努力的。”
  “你觉得你哥哥的生活总是阳光明媚,一帆风顺的,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你记得你哥哥上大学之后,几乎每年春节都不回家吗?”我问。
  “嗯,”刘大刚点了点头,“我哥很忙,他给家里写信说,他帮老师的孩子补习英语,活儿轻松,挣钱还多,就是可惜过年没时间回家。”
  “你相信?”我反问。
  “当然了,我哥不会骗我们的。”刘大刚肯定地说。
  我苦笑,“你怎么不想想,谁家的孩子,大过年的还要一直补习功课,而且每年都是如此?事实是,你哥哥在上大学的时候,一直在打工,什么工作苦,他就做什么,什么工作累,他就做什么。为的,就是可以多挣点钱,这样可以支付他自己的学费,也可以给你多攒几个娶媳妇儿的钱。春节的时候,各行各业都放假回家了,很多地方都缺人,你哥哥在那几年的春节里,在别人家里当过看护瘫痪老人的保姆,在空旷无一人的冰窖似的大仓库里当过库管,还有一年在一个小医院的太平面里看管尸体。”
  “看,看尸体?”刘大刚的脸色瞬间苍白。
  “对,就是看尸体。”
  “我哥,我哥去给人家看尸体?难道我哥不害怕吗?”刘大刚狐疑地看着我。
  “害怕,他那个年纪,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怎么不害怕?只不过他想着多赚点钱而已。”我直言。
  “唔,”刘大刚又低下头,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停顿片刻之后,我继续说:“那年,你跟着你舅舅打零工干够了,就去你哥哥那,让他给你找工作,还要找一个工作清闲又稳定的工作,记得不?”
  刘大刚点了点头,“记得,那时候我哥已经当官了,他有本事,我没本事,我当然要找他了。”
  我撇了撇嘴,“当什么官,他只不过是他们单位里一个最普通的工作人员而已,用你们那里的名词叫‘科员’,说白了,就是最底层,连权利的一点边儿都沾不上。为了给你找工作,你哥哥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还是动用了他老岳父的人际关系,才给你找到了那个市场收费员的工作。”
  “我哥有本事,给我找个工作,还能那费劲?!不可能!”刘大刚翻了翻白眼,大声反驳。
  我真是要一口老血吐到他身上!怎么还说不通了呢?
  无奈之下,我只好轻点轮回境,“来,你过来,你在这里边看看当时的情况。”
  刘大刚揣着手,半信半疑地蹭到了轮回境前,此刻,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他哥哥刘大松给他找工作的情景……
  许久之后,刘大刚终于看完了那个过程。
  他原以为,他哥哥只要动动嘴说一句话,就会有人上赶着跑过来、巴结着给他解决。可事实上,他哥哥跑了那么多路,求了那么多人,给人家点头、哈腰、说好话,还送上了厚厚的红包。那一刻,刘大刚突然愣住了,他从没有想过,他不喜欢、不珍惜的那个“破工作”,居然是他哥哥付出了那么多才得来的。他的眼睛里,不断地涌出眼泪来,大颗大颗的,止都止不住。
  “现在你知道了吧,你以为你哥哥过得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可实际呢,他有多难、有多累;你以为你过得是地狱一样的生活,可实际呢,有那么多人,替你背负了痛苦和不堪,让你可以过得更轻松、随性,而你却没有好好珍惜。”我拍了拍刘大刚的肩膀,真的有点恨铁不成钢。
  刘大刚不断用手抹着脸上的眼泪,抽噎着,“原来,原来我哥也活的这么不容易呢;原来,不只是我自己活得难,我哥活得也这么难啊!”
  “你以为别人的人生,都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现在知道了吧。”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总觉得你的生活不如意,可实际上你的生活比很多人都幸福百倍、千辈,你有媳妇儿,有女儿,有儿子,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是简单、稳定、温饱,这样的生活,是多少人渴望却得不到的。”
  “是,我有媳妇儿、女儿、儿子,”,刘大刚嘟囔着,突然停了下来,睁大双眼问:“对了,我媳妇儿、孩子都咋样了?我,我来了这,他们咋弄呢?”
  到了冥界,来了送魂宫,才想到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没人管。若不是考虑到他是个有点憨的人,我真是要被他气到七窍生烟了!
  “还能咋样,你媳妇儿和孩子正哭得死去活来,给你办丧事呢呗!”我答。
  刘大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重新走回到大沙发边,“窟通”一声坐下来,震得沙发有点抖。“我媳妇儿虽说是死了男人,可是我想了,这对她也有好处,她就可以再找个有本事的,不用再跟着我过穷日子。这也算是我对她的好。”
  我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让她没了男人,还是对她好?”
  “当然,”刘大刚一脸认真地说:“我们家隔壁那个寡妇,去年就改嫁了,现在这个男人比以前那个挣钱多,她就过上了好日子哩。”
  “你就看到了挣钱多,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夫妻感情好不好呢?”
  “只要挣钱多,夫妻感情有啥好不好的。我们农村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刘大刚摆着手说。
  我摇了摇头。唉,和这个憨人,真是有道理也说不明白啊!
  没办法,还是用法力吧!
  我紧紧盯住刘大刚的双眼,瞬间,一条似飞蛇一样的白光就落入了刘大刚的眼底。他闭上双眼,重新回到了他的恋爱岁月里。
  在那样的岁月里,他重又遇到了那个年轻时候的妻子。
  她温婉地朝他笑,虽不倾国倾城,却也笑眼生花。
  他在她打工的工厂外等她,天色越来越暗,并且开始落下星星点点的雪花,可是他仍那么执拗地等他,不管寒风肆虐。
  他和她手牵着手,入了洞房,大红色的喜字那么耀眼……
  刘大刚睁开双眼,泪眼婆娑,他又看到了那个年轻时候的他们,看到了曾经的爱,曾经的温暖。
  “其实我媳妇儿,原来对我挺好的。就是这几年,总嫌我挣钱少,没本事。我就想着,要是我不在了,她就可以找个有本事的了。”他瘪着嘴,有点委屈地说。
  “你媳妇儿那么说你,是她的不对,可是她也是发发牢骚而已,并不是真的嫌弃你。再说了,你也说了,你们农村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她也就是随口说的,谁想到你却记到了心里啊!”
  本来,得抑郁症的人,大多数都是那种过于精明,心思过于细腻的。谁曾想他这么一个憨憨的、痴痴的男人,居然会得了这种病?
  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爷自有他的道理。
  我正兀自想着,刘大刚又开口了。
  “我确实不应该小心眼,当时也是一根筋了。”他摇了摇头,有点懊恼的样子。“那,那我的那两个孩子,应该还有人管吧?”
  我当然知道,他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那是自然的。他们的妈妈,爷爷、奶奶,大伯,都会一起努力,把他们两个养育成人的。所以,你可以安心去投胎。”我笑了笑。
  “以前,我心里边老有怨气,总觉得别人比我活得好,活得舒服。今天见了你,听你说得,再加上我自己看见的,我才知道,原来别人活着,也那么难,也有那么多不如意。是我自己死心眼了。唉,要是早看得透这些就好了,我也就不用跑到这来了。现在明白也晚了,回不去了。”他抹着眼泪,委屈地像个孩子一样。
  “现在也不晚。现在明白了,心里就没有疙瘩了。好好去投胎,下辈子还会遇见你的妻儿老小。”
  “啥?”刘大刚抬眼望着我,“下,下辈子我还能遇着他们?那,那我还是他们的爸?”他着急地问。
  我笑了,“不,下辈子你不可能还像这辈子一样。要是这样,那下辈子和这辈子,还有什么区别啊?只不过,你们今生的缘分还未尽,所以下一世,你们还会遇到,至于具体谁是什么角色,就要看你们的命数了。”我耐心地给他解释到。
  刘大刚没说话,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空瞳端上醴泉盏,刘大刚一饮而尽,匆匆走了。
  我知道,他是想快点投胎,进入他的下一世,去等待他前世未尽的缘分,不论是夫妻缘分,还是子女缘分。
  我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点累。
  这种执拗的人,愿他在下一世,可以放下执拗,更好地生活。
  只不过还有一个疑问,在我的心里。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黑无常的电话。
  黑无常那边接通了电话:“喂。”
  “编号LWZ0098756的刘大刚,我想知道,他在生下来不久,就应该来冥界报到。怎么后来还多活了三十九年呢?具体是哪个环节变动了?你和白无常当时为什么没有锁他来冥界?”
  电话那头稍微停顿了一会,我知道,他是在查刘大刚的具体档案。
  片刻之后,黑无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哦,当时确实是应该锁他来冥界的。可是,他的家人对他充满期待,爱的力量过于强大,尤其是他的老太太,爱的力量完全罩住了那个婴儿,我和白无常根本无法靠近。最后冥王下令,将那个婴孩的寿命延长,我和白无常只得空手而归。”
  哦,果然是这样。
  他所得到的爱,远比他以为的,更多。
  第957篇:恐惧
  (原作者:猪猪凯特。摘自《短篇独立恐怖小故事》)
  老杨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他又不甘心。事情源于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老杨和一些朋友到市郊的农家乐玩,本来白天没什么,可是晚饭和朋友们吃饭喝多了,半夜老杨有些内急,可是厕所不在房里,而在离房子十几米远的地方。老杨因为怕打扰了同屋睡觉的朋友,没有开灯摸着黑出去了。
  郊外的夜晚因为没有城市的废气和霓虹,显得分外的清凉漆黑。老杨一打开门,感觉一股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独自走在漆黑的小道上,看着两旁黑漆漆的树林,还有林里不知名的昆虫的鸣叫,老杨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恐惧,不由加快了脚边。
  到了厕所里,老杨打开了厕所的灯,却发现就在刚才摸灯开关几厘米的地方,竟然趴着一只大蜘蛛,不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环顾了一下由木头搭成的厕所,木头的缝隙里这时都爬出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虫子,老杨吓的灯也不敢关了,转身就跑。
  可是越是害怕越是内急,实在没办法,老杨只好在房子的外面心惊胆战的解决了一回。回到屋里,老杨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那些微小的细节,不觉得心里又是一阵阵的发麻,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正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毛孔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自从知道上面的陈处长被双规了,老杨就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总是害怕有一天纪检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陈处长是老杨的保护伞,这下陈处长被双规,老杨只觉得自己现在如履薄冰。
  想到刚刚送到国外读书的儿子一年要花几十万,刚买的豪车一年也要十几万,还有这个家庭每月上万的开支,老杨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其实朋友们也是好心,他们看到老杨总是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就想带他到农家乐放松放松,可是没成想......
  老杨回来就病了,而且还是病的不轻。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不透一点光,可是却还要开着灯,必须要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亮堂堂的。
  老杨就裹着被子坐在床中间,警惕的巡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要是门外厅里有什么动静,老杨就会发疯了似的在屋子里边跳边叫:“他们来了!他们要带我走了!!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嗨,老杨!”老杨的老婆这天买菜回来,进了老杨的房子,将一条挂着一个羊脂白玉的葫芦的红绳交给了老杨。“玉能压惊,你先带着。”嗨,你还别说,自从老杨带了这个玉葫芦,还真的不觉得恐惧了!
  “噯,老婆,你这个东西还真管用哈,从哪来的?”饭桌上,老杨高兴的问。
  “嗨,我那天买菜回来,不知怎么的就拐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那里刚好有个买玉器用品的小店,我就去买了一个给你。”老杨老婆说:“那个老板说葫芦保平安。”
  “老杨,陈处被抓这个事,上面的意思是尽量往下压。你看,你知道陈处那么多的事儿......”
  老杨吸了一口烟:“那上面的意思是......”
  “陈处那里拒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现在他们正在从别的地方寻找证据,我们担心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找到你这......”
  老杨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可是我的儿子老婆这一家子......”
  “你放心,只要你走了以后,保证你的儿子家庭以后一切无事且衣食无忧!”
  看到老杨沉默不语,男人马上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老杨:“这里有五百万,没有密码。”看到老杨没有动作,男人把卡放在桌子上,走了。
  “唉......”看着桌子上的银行卡,老杨不由痛哭流涕。
  老杨死了。老杨是跳楼自杀的。据单位的同事说,那天老杨和往常一样并没显示出异常,可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老杨的精神不是很好,警方的鉴定结果是死于抑郁。
  “这个恐惧的成色真不错!”在一个没人的小巷里,孤零零的开着一个小店,店老板正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手里的一个羊脂白玉葫芦。
  “上次在鬼市里看到的那个恐惧,成色还没这个的好,竟然还要10个成年男子的精魄。”
  “那个专门吸食人恐惧的鬼太可怕了!竟然生生的害死了那个人。”站在旁边的白衣少年脸色惨白的说。
  店老板将目光从白玉葫芦上收回,看了少年一眼说:“人不是更可怕?鬼只是使他感到害怕,好吸食他发散出来的恐惧,可是人,一两句话却能要了他的命!”(完)
  第958篇:镇宅
  (原作者:云淡风轻9237。摘自《也来点短小故事吧,向天下十三州致敬!》)
  先介绍介绍我自己。我呢,打小就在食品站长大,所以从小到大见惯了杀戮,食品站里天天杀猪宰牛。久而久之,也就觉得无所谓,真心没觉得有多可怕和多血腥。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反正食品站长大的小孩基本都有我这种感觉,天天看杀戮,也就没当一回事。
  有年我一个久未联系的朋友,突然辗转了几道打听到了我的电话,然后热情洋溢的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去他家玩玩。
  有多热情呢?热情到这厮开车从成都跑我这边来把我接过去...
  说实话,我确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是朋友,但我自感我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种地步,这请人做客也实在是——太积极了吧。
  后来却之不恭,就去了,路上我问他到底什么事,他一直摇头表示确实没啥事,就是太久没看到我了,有些想我,所以今天就干脆开车过来接我一起去他奶奶家耍耍。
  反正我是感觉这货肯定没说实话。但既然问不出,我也懒得问。总之我也不担心他会把哦卖了。
  结果后来还当真去了他奶奶家,我记得他奶奶家在成都小关庙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一楼。
  其实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里面有些潮(一楼嘛,难免的)。结果他奶奶一看到我,就很高兴的冲我朋友嘀咕了一句,对了!
  当时我还纳闷呢,对了,对了什么?结果也不好问。结果他一家子非常热情,给我弄了一大桌。我确实有些受宠若惊,哥们儿兄弟一起玩,结果人一家子都待我如上宾,真的没搞懂。
  后来天色渐晚,我有个毛病不太好,就是喜欢起床就大号,而且时间还特别早,一般六点起蹲。所以我很少在朋友家过夜,就是担心这个习惯会影响别人休息。所以我一般宁愿花钱在外面住宾馆也不想留宿朋友家。
  结果那晚奇了,全家老小强烈挽留我无论如何都在这里住一晚,甚至他麻麻说连客房都给我准备好了,被褥啥的都是新的,希望千万不要嫌弃。
  说真的,这个时候我还不起疑就非常奇怪了。成都人热情,但不至于老老少少热情留客成这样。
  后来我执意要走,结果我朋友苦苦挽留,感觉说话都带哭音儿了。后来我就直接问了,到底什么事。
  结果这厮憋了半晌,最后一咬牙,今儿你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早起来我马上告诉你。放心,绝不害你。
  其实我心里还当真轻蔑的笑了笑。
  结果那晚我就在那里睡了,但坦率的说,我确实有些纳闷儿,这事这么古古怪怪的,又不说透。睡得着个毛线哦?
  后来恍恍惚惚间,也就睡了,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做了一个非常简短的梦。
  原谅我,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完整版的我记不太清楚了,中心思想是记得我站在一个什么地方,然后有些人要修路,嚷嚷着修路,让我让一让,结果我当时说等一下哈。
  结果那帮子人也傻逼,我正说等一下,结果他们就开始动工了。。。弄得我灰头土脸一身都是泥。
  结果我就火了。心说劳资刚买的新衬衣,尼妹的又不是说不让你们,结果你们那么心急火燎的就给我劳资不管不顾了。不得行哦,要赔。于是我就上去找事了。后来就一边吵一边推搡。
  我记得当时我火气越来越大,心说狗日的你们仗人多嗦。人多了不起嗦。于是恶从胆边生。开始摸包包了(过去经常在外面跑,治安也不是很好,所以我早就养成了在包包里放把刀的习惯。不过现在早就戒了,现在的治安形势好太多了。
  结果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有点像管事的人远远的看了我一眼,突然喊住了其他人,最后走过来,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懵,我说,咱俩认识?
  结果那人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咱另外找条路修吧。对了,兄弟,你这衬衣多少钱,我赔你。
  结果我还真的有些懵圈了。话说咱也不是讹人的人。感觉那边这人虽说我不认识,但感觉他好像认识我,再加上又答应赔我衣服。后来心说既然他们要息事宁人,我也退一步吧。于是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衣服没破,就是弄脏了。只是你们做事太呕人。呱唧呱唧...
  最后那人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X家屋里的人真是可以,做梦都没想到把你搬起来了(X就是我朋友的姓)。后来我就醒了。
  心说这梦做得可以,查到动刀,结果还是免了。
  第二天,我朋友喊我起床吃早饭,问我昨晚听到啥子没得,我说没有啊,清静得很。
  他很差异,问:真的没听到啥子?
  我反问他,搞快说答案哦,没搞这些悬龙门阵。
  结果他对我坦白:近期也不知从那天开始,他奶奶家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是感觉人来人往,有些时候耳朵里甚至还能听得见一些熙来攘往的声音。如果说是幻听,一个人倒也罢了,但一家人都有这个感觉就觉得不对了。
  后来老年人就去找了一个懂行的,结果那货咋说,说是他们家被阴间规划成一条马路了,所以这里最好不要再住人,否则有些伤。其实这种悬龙门阵换谁也不会马上相信。加上如果不住人,那又住那里呢?
  后来又请了几个来看,说法都差不多,有的说修路,有的说修市场。反正就是没法再住了,换句话说,就是被征用了。
  结果后来他奶奶跑一个尼姑庵去求解(正统),那尼姑也好玩,啥也没说,给她画了几笔,说是让他孙子去找一个人,脸上有些什么特征等等等等。然后让这个人在你家住一晚就好了。
  后面的事就不复述了。我却有些好奇,就问他奶奶,能不能把那老尼姑画的那玩意儿给我看看。结果老人家当然愿意,就拿出来给我看了。嘿,别说,虽然谈不上素描,但寥寥几笔,还当真把我脸上的几个特征弄得醒目了。容貌虽然谈不上完全像,但神情颇有几分神似。
  我朋友说,他奶奶给他看的时候,他根本想都没想,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我了。所以我刚进门的时候,他奶奶也在感叹应该是对了。
  其实这事我心里挺不舒服的。真的,我并不介意帮帮谁的忙,但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被人当傻子玩。其实这朋友头天晚上就应该告诉我的,结果用他的说法是,如果头天晚上先跟我说了,怕我害怕就不敢住了。害怕不害怕先不说,但我确实不喜欢这种先斩后奏。
  后来草草扒了几口饭,就让他送我回家了,此后,拉入黑名单,再不联系。
  第958篇:镇宅
  (原作者:云淡风轻9237。摘自《也来点短小故事吧,向天下十三州致敬!》)
  先介绍介绍我自己。我呢,打小就在食品站长大,所以从小到大见惯了杀戮,食品站里天天杀猪宰牛。久而久之,也就觉得无所谓,真心没觉得有多可怕和多血腥。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反正食品站长大的小孩基本都有我这种感觉,天天看杀戮,也就没当一回事。
  有年我一个久未联系的朋友,突然辗转了几道打听到了我的电话,然后热情洋溢的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去他家玩玩。
  有多热情呢?热情到这厮开车从成都跑我这边来把我接过去...
  说实话,我确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是朋友,但我自感我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种地步,这请人做客也实在是——太积极了吧。
  后来却之不恭,就去了,路上我问他到底什么事,他一直摇头表示确实没啥事,就是太久没看到我了,有些想我,所以今天就干脆开车过来接我一起去他奶奶家耍耍。
  反正我是感觉这货肯定没说实话。但既然问不出,我也懒得问。总之我也不担心他会把哦卖了。
  结果后来还当真去了他奶奶家,我记得他奶奶家在成都小关庙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一楼。
  其实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里面有些潮(一楼嘛,难免的)。结果他奶奶一看到我,就很高兴的冲我朋友嘀咕了一句,对了!
  当时我还纳闷呢,对了,对了什么?结果也不好问。结果他一家子非常热情,给我弄了一大桌。我确实有些受宠若惊,哥们儿兄弟一起玩,结果人一家子都待我如上宾,真的没搞懂。
  后来天色渐晚,我有个毛病不太好,就是喜欢起床就大号,而且时间还特别早,一般六点起蹲。所以我很少在朋友家过夜,就是担心这个习惯会影响别人休息。所以我一般宁愿花钱在外面住宾馆也不想留宿朋友家。
  结果那晚奇了,全家老小强烈挽留我无论如何都在这里住一晚,甚至他麻麻说连客房都给我准备好了,被褥啥的都是新的,希望千万不要嫌弃。
  说真的,这个时候我还不起疑就非常奇怪了。成都人热情,但不至于老老少少热情留客成这样。
  后来我执意要走,结果我朋友苦苦挽留,感觉说话都带哭音儿了。后来我就直接问了,到底什么事。
  结果这厮憋了半晌,最后一咬牙,今儿你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早起来我马上告诉你。放心,绝不害你。
  其实我心里还当真轻蔑的笑了笑。
  结果那晚我就在那里睡了,但坦率的说,我确实有些纳闷儿,这事这么古古怪怪的,又不说透。睡得着个毛线哦?
  后来恍恍惚惚间,也就睡了,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做了一个非常简短的梦。
  原谅我,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完整版的我记不太清楚了,中心思想是记得我站在一个什么地方,然后有些人要修路,嚷嚷着修路,让我让一让,结果我当时说等一下哈。
  结果那帮子人也傻逼,我正说等一下,结果他们就开始动工了。。。弄得我灰头土脸一身都是泥。
  结果我就火了。心说劳资刚买的新衬衣,尼妹的又不是说不让你们,结果你们那么心急火燎的就给我劳资不管不顾了。不得行哦,要赔。于是我就上去找事了。后来就一边吵一边推搡。
  我记得当时我火气越来越大,心说狗日的你们仗人多嗦。人多了不起嗦。于是恶从胆边生。开始摸包包了(过去经常在外面跑,治安也不是很好,所以我早就养成了在包包里放把刀的习惯。不过现在早就戒了,现在的治安形势好太多了。
  结果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有点像管事的人远远的看了我一眼,突然喊住了其他人,最后走过来,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懵,我说,咱俩认识?
  结果那人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咱另外找条路修吧。对了,兄弟,你这衬衣多少钱,我赔你。
  结果我还真的有些懵圈了。话说咱也不是讹人的人。感觉那边这人虽说我不认识,但感觉他好像认识我,再加上又答应赔我衣服。后来心说既然他们要息事宁人,我也退一步吧。于是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衣服没破,就是弄脏了。只是你们做事太呕人。呱唧呱唧...
  最后那人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X家屋里的人真是可以,做梦都没想到把你搬起来了(X就是我朋友的姓)。后来我就醒了。
  心说这梦做得可以,查到动刀,结果还是免了。
  第二天,我朋友喊我起床吃早饭,问我昨晚听到啥子没得,我说没有啊,清静得很。
  他很差异,问:真的没听到啥子?
  我反问他,搞快说答案哦,没搞这些悬龙门阵。
  结果他对我坦白:近期也不知从那天开始,他奶奶家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是感觉人来人往,有些时候耳朵里甚至还能听得见一些熙来攘往的声音。如果说是幻听,一个人倒也罢了,但一家人都有这个感觉就觉得不对了。
  后来老年人就去找了一个懂行的,结果那货咋说,说是他们家被阴间规划成一条马路了,所以这里最好不要再住人,否则有些伤。其实这种悬龙门阵换谁也不会马上相信。加上如果不住人,那又住那里呢?
  后来又请了几个来看,说法都差不多,有的说修路,有的说修市场。反正就是没法再住了,换句话说,就是被征用了。
  结果后来他奶奶跑一个尼姑庵去求解(正统),那尼姑也好玩,啥也没说,给她画了几笔,说是让他孙子去找一个人,脸上有些什么特征等等等等。然后让这个人在你家住一晚就好了。
  后面的事就不复述了。我却有些好奇,就问他奶奶,能不能把那老尼姑画的那玩意儿给我看看。结果老人家当然愿意,就拿出来给我看了。嘿,别说,虽然谈不上素描,但寥寥几笔,还当真把我脸上的几个特征弄得醒目了。容貌虽然谈不上完全像,但神情颇有几分神似。
  我朋友说,他奶奶给他看的时候,他根本想都没想,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我了。所以我刚进门的时候,他奶奶也在感叹应该是对了。
  其实这事我心里挺不舒服的。真的,我并不介意帮帮谁的忙,但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被人当傻子玩。其实这朋友头天晚上就应该告诉我的,结果用他的说法是,如果头天晚上先跟我说了,怕我害怕就不敢住了。害怕不害怕先不说,但我确实不喜欢这种先斩后奏。
  后来草草扒了几口饭,就让他送我回家了,此后,拉入黑名单,再不联系。
  第959篇:【错租】【势利】
  (原作者:淡淡天蓝。摘自《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
  【错租】
  气咻咻地将一张红纸拍在桌上,神色不善的中年人指着上面“空屋招租、租金从惠”八个大字扯开了嗓门:“这是不是你亲手写的?”
  “是倒是,不过……”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反悔不肯出借?太可恶了!”
  “咳咳,不是这个意思,您看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仅限堆放杂物,谢绝人家居住……写得再明白不过了呀。” 
  “我不管,总之既然你贴了招租的招牌,我就租定了这三间房子,至于用来住人还是堆物,那是我的事!”
  看着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张东广只觉一个头变两个大,自己确有空屋出借不假,但那两间祖上留下来的老屋其实打很早以前就一直闹鬼,出借了几次都把房客吓得落荒而逃,据最后搬离的那户人家说,曾经清清楚楚地见到墙上有吊死鬼现形,所以才一直空锁至今。
  如果不是这两年生意不顺,最近老妻又卧病在床,家里处处等着钱用,自己也绝不会起念将这屋子出借。因为怕闹出人命,所以张东广还特意在招租的纸贴上写明了只能堆放物件,不能有活人居住。
  谁知不到一天功夫,就来了这样一个夹缠不清的主儿,磨勒了半天,死活闹着要搬进这套鬼屋去,自己又不好向对方明说这几间房子闹鬼,一时之间真不知怎么打发来人。
  大概是看自己的软磨硬泡不起作用,那个中年人一下子变了脸:“其实根本就不用你同意,我自己一样住得进来,到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后悔……哼!”
  伴随着这样的狠话,中年人露出了狞恶的笑容,就在那一瞬间,张东广分明看到他的脸容起了变化——满面黄糁糁的茸毛,眼珠由黑变红,鼻子尖突,口中也露出了长长的獠牙。
  “我的妈呀!”尽管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张东广还是把对方的变化尽收眼底,这哪里是人?分明是狐仙之流无疑,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对自家的空屋情有独钟(难道是我房钱开得太便宜?)。
  现在事实明摆在眼前,即使没有经过张东广允许,狐仙要住进那几间空屋去也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据说这种东西都是十分小心眼的,到时候找起自己麻烦来,自己区区凡人怎么招架得住?
  再转念一想,既然对方是狐仙,那么住到鬼屋里应该没有什么妨害吧?如果能借狐仙的手把不干净的东西驱除掉,那倒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所以张东广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再坚持租屋不能住人,而是几乎伸双手赞成对方入住。
  “算你聪明!”见张东广识时务服了软,那个中年人满意地站起身,将一包碎银扔在了桌上:“这是定金,明天我就搬进来。”
  第二天一早,房子里果真有了人声,张东广忙恭恭敬敬地备好酒牲礼品,亲手捧到了楼下,一备善颂善祷之后,张东广清了清嗓子,说出了此行的重点:“嗯——这个,先生,请问……”
  “房钱是吧?还会赖了你不成?先从定金里扣好了,余下的等月底来收吧!”楼上传下了那个中年人不耐烦的声音,吓得张东广吐了吐舌头,连声应着退出了房门。
  果然正如张东广预料的那样,这次鬼屋不但在阳光煌煌的白天安静无事,就连阴森的夜晚也没有任何惊响,迥异于前几任房客住不上三五天就哭爹喊娘逃出门来的情形,看来这位神通广大的房客已经完全震摄住了屋中的缢鬼恶灵,真是可喜可贺!
  月底很快就到了,张东广如约来到房前,可是无论他怎么敲打房门,房中人始终没有露面。
  难道是想赖掉这笔房钱吗?踌躇再三,张东广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房内空无一人,从器具上堆积的灰尘来看,似乎至少也有十来天的功夫没人打扫了。
  该死!看来世道艰难,连狐仙也学会逃帐了。一边在肚子里嘀咕着,张东广一边走上了楼梯。
  才走到转角处,张东广就推翻了自己的论断——一具尸体正直直地吊在二楼转角处的房梁上,当然,那是一具狐狸的尸体。看来狐仙在与吊死鬼角力中还是不幸吃了下风,最终仍被迷惑着投了缳。
  唉,就象人们常说的那样,强扭的瓜不甜,这次则更糟糕,连整块瓜田都被铲平了!如果这位狐仙早知道如此下场,是否还会强凶霸道地硬嬲着住进去呢?倒是张东广,哀声叹气了没几天又高兴起来,因为那张狐狸皮正好可以做成一付上佳的厚褥子,用来给老妻暖床呢!
  【势利】
  林西塘被狐女缠媚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身体日渐羸困,家里人急得团团转,百计驱赶,却始终无效。
  这一天狐女照例在黄昏的时候来找林西塘,没想到他已经无法成其好事,狐女见状,撇了撇嘴,马上披衣起身。在窗外窥测的小僮连忙去禀报了林西塘的父母,听说狐女自己主动离开,林家二老不由喜形于色,忙赶去探视。
  刚走近林西塘的卧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众人一愣——那个狐女平日里柔媚异常,从来没听她高声说过一句话,林西塘对她自然也是千依百顺重话也舍不得说一句,怎么两人会这样厉声诟谇起来?
  大家忙到窗下附耳侧听,良久才听出了些许端倪来。
  原来林西塘虽明知自己的一条小命将要断送在狐女手上,却仍然贪恋她的美色,所以苦苦哀求狐女再停留片刻,说到动情之处,涕泪交流,形状十分可怜。
  那狐女却不为所动,慢吞吞地穿好了衣服,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下床便走。林西塘心中恚怒,忍不住破口大骂,责备那个狐女薄情寡义,说当初自己身体好的时候,狐女曾立誓要与他白头到老永不离弃,现在竟然自食其言背信弃义。
  狐女见他骂个不休,不由停住脚步,转过头冷笑一声道:“我与你又没有什么夫妻的情义,纯粹是为了采补而来。现在你精血已经干竭,我不走还能做什么?至于说到薄情寡义,那我可及不上你啦!就象以前你的好朋友黄家,还有李家,有钱有势的时候你整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又是和他们结为异性兄弟,又是说会为其两肋插刀。可后来他们遭难家贫,也不见你再去找过他们一次。既然你也是如此的势利小人,所以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我呢?”
  林西塘被狐女说得面红耳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窗外偷听的人们,也叹息良久。狐女见林西塘哑口无言,冷笑了几声,推门离去。
  不久林西塘就以瘵疾离世。
  第961篇:祖先怪罪系列——【不能尽孝】【取了风水】
  (原作者:好大的核桃。摘自《小故事,大杂烩。听着好再来》)
  【不能尽孝】
  一个妹子说的,她是听她姨父说的。她姨夫不是对她说的,是家族聚会,在酒桌上当个奇事说给大家听的。
  当时她姨夫刚回国,已经在国外干了好几年了—— 他是有点技术的工人,算劳务输出出的国,在非洲某地工作—— 工地上有两拨人,一拨就是她姨夫他们,都是老乡,另一拨是另一个省的一群工人,那些人之间也都是老乡。
  虽说是两拨人,但是关系还比较融洽。闲下来还在一起喝酒。那拨人当中有个老周,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尊敬他。其实当时老周也不过二十多不到三十岁,技术也只是中等水平。
  那么为什么大家比较尊敬他呢?后来熟了姨夫他们明白点,主要是敬重他的人品:老周是个孝子。
  老周的老家也是农村的,故事发生的时候还在上世纪90年代,那会人们思想还比较保守,认为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人。对于血脉的流传,侄子都比女儿强。老周的上辈,有两个姑姑,嫁出去就不算他家人了。传承他爷爷血脉的,只有老周的大爷和他父亲。
  这两家呢,老周的大爷只有三个女儿,老周的父亲一子一女。所以老周是他家唯一的继承人。说实话,他大爷就是对他比对自己女儿都好。
  老周的家乡穷,他也是为了多赚点钱孝敬老人才出国打工的,而且一出来就是几年,为了挣钱舍不得回去。
  期间他父亲住院,他大爷出车祸(未死)等等家里老人出事,老周都急的什么似的。每次都请好了假,不顾一切的要回去,但是一次都没走成。
  不是因为这些事就是因为那些事,总之就是回不去,比如那次他父亲住院,老周宁可工钱不要都要回去伺候老人,结果动身前得了疟疾,等他病好了,他爸也出院了。当然他不回去,老头受了不少罪。再比如某次,他爸和村里某人因为宅基地的问题口舌纷争,打官司。人家家人多势众,他爸不行,叫他回去。他这次倒没有病,而是赶上打仗,要是有钱呢,换个国家转机。但是他一个工人,只能去工地指定的国家,人家那打仗,他就只有等。等能回国了,那边官司早打完了,他爸毫无疑问的输了,气得大病一场。
  这样想尽孝而不能的次数太多了。
  他伯父去世,按老家的规矩,只有他能送其入坟,但是他又因为某事实在回不来。当时他老家的政策,火葬土葬都可以。当地人却都以为土葬才是正路,火葬了就没法轮回了。所以他想伯父自然也是土葬,那么等自己回去再给补办丧事也好。谁知道正因为当地土葬火葬并行,所以政府出了个政策,土葬要额外交一笔费用。大伯的几个女婿不肯掏,找他又联系不上,办手续又急,所以火葬了。老周也有些传统思想的,知道这事之后痛心疾首。
  又过了几年,他们所在国又发生了战事,通讯中断了。一个多月以后通讯回复,家里给打来电话,他爹去世了。找不到他,丧事是他亲戚们帮着办的,拿主意是他姐姐和他老婆。
  前面说了,他大伯对他都比对自己女儿好,何况亲爹,自然是对他比对他姐姐好太多了。他姐姐自然对他爹没什么感情。老周的老婆呢,生了个女儿,从她生了孩子家里除了老周就没人正眼看她,自然心里也有气。所以她俩一商量,一样火葬了。
  最让老周伤心的是,一年多以后他回国,去陵园拜祭,连大伯和他父亲的骨灰都找不到。这也怪不到陵园,他家不在乎,死了几天圆坟,要把骨灰盒抱出来祭拜。他家没人上心,祭拜完没放回去就走了。他们以为陵园管,人家谁管啊。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收到哪去了。至于他大伯的,骨灰送没送到陵园都不知道,问那几个堂姐妹,那几个都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爹,凭什么问我。
  在他老家这种情况,就算是变成了孤魂野鬼,老惨了。不但不能轮回,还要一直受别的野鬼的欺负。老周拼命想找回骨灰,却一直没结果。
  我认识妹子的姨夫,他们那时候还在国外,听老周的老乡说起这事,都说天道不公呀,那么孝顺的人,老天居然不让他尽孝。
  老周的乡亲们却不这么想。开始没人说,后来有和姨夫等人关系好的,喝醉了说,老周固然是孝子,但是他大伯他爹这种结果也是应该的。
  当年老周的爷爷,这俩也没管过。老头要天天拿着碗去他俩家要饭,还不一定给不给。后来老周的爷爷走不动了,这俩隔三四天才去给送回吃的,还都是馊了的饭,没有菜。老头撑不过几个月就死了。
  当年村里那个骂呀。那会老周还是学龄前,不记得呢。他爷爷死的时候说过,你俩小子(老周的大伯和父亲)不孝顺,等你们死的时候还不如我啊。
  结果果然不如,老周的爷爷好歹还有块坟地呢。

  【取了风水】

  我妹的同学的同事,她老公村子的故事。
  她老公村里有一家姓马,马家的家长比那同事的老公大一辈,已经八十多岁了。他有四个儿子,已经分了家,老马一个人独自住。四个儿子每月每人给二十块钱,同时每年每人给一定的粮食。分家是从九几年开始分的,到了2002年,老四家就不再给钱给粮食了,那哥仨自然不满意。
  村里也给调解过,老四还好,主要是老四的老婆太彪悍了。村干部问她为什么不赡养老人,她理由多了,什么她结婚的时候老马夫妻就不喜欢她啊,什么某年吃饭的时候来人,就叫她去给客人搬凳子,回来没她的座位了呀,总之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可是觉得很委屈。
  村里人情重,她胡搅蛮缠别人不能跟着胡搅蛮缠。村干部最多呼喝几声,她一个女人满地打滚的哭闹,闹得村里也没办法了。同事的老公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自己是本村头一个大学生,很有自信啊,也去劝过一次。他管那女人叫四嫂,到那没说几句,四嫂就翻了,啪啪打自己嘴巴,打的是自己,骂的可是这哥们。他年轻气盛,也和四嫂吵起来,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我告诉你,不赡养老人是犯罪,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四嫂别的没听懂,负法律责任这句话看电视听过,一把把自己外衣扯开,披头撒发一手扯住这哥们,一手扇他嘴巴,别哭边喊“有本事你抓俺去坐监,有本事你抓俺去坐监。”从她家一直打到村外,满村的人都围观。四嫂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无所谓,这哥们可觉得丢人丢到家了,被人劝开以后,再也不敢惹四嫂。
  其实村里人或者是不敢,或者是不屑,总之早就很少有人理四嫂家了。
  后来老马中风,生活不能自理,那哥仨商量,怎么赡养的问题,没叫老四。商量还是在老马的老屋,老四和四嫂忽然跑去了,要求分家。不是早就分了吗?老马不是还有一套老房子和几亩地吗。那哥仨肯定不干呀,闹起来,也就动了手,四嫂家是俩人,动手打不过,于是回家拿出菜刀,夫妻口口声声要去砍了他们。村民报了警,警察到这,也是调节。
  题外说我不反对调解,但是我反对无原则的调解。没触犯法律可以调解,触犯了法律就应该依法办事了。
  可是在我们这,好多地方很喜欢调解,结果越调解事情越大。老四家的就是。村里的警察,都是本地人,也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老马家的事谁不知道啊。多少年了都没个结果,警察们也不愿意管,到这制止他们舞刀弄枪,就觉得完成任务了。
  老四夫妻还在骂,有个年轻的警察听不下去,说了句“寸铁为凶,你们动刀就可以带走的,以后不能这样。”老四知道自己是男人,还不敢跟警察太过分,四嫂不怕,冲过去拉着警察“你别跟俺吆喝,你不就是东庄老赵家的小子吗,你有本事抓俺坐监。”警察也怂了。
  从那以后老四一家没人敢惹,谁惹他就跟谁拼命,谁来说也不好使,谁说他就是那句有本事你抓俺坐监。
  2010年的时候,老马又一次发病,这次住院住了一个多月。等到回家,那哥仨气不过,去找老四要钱。老四照例不给,这次又动上手,哥四个从村里打到村外,从村外打到坟地。村民们有帮着劝的,但是老四夫妻那人缘,基本村民都是拉偏手,夫妻很吃了点亏。此时她也六十来岁,想出个撒泼的法子,自己把上衣脱个精光,那么着谁还好意思动她,那几个嫂子都嫌丢人。老四夫妻一看好机会,立刻反击,正打得热闹,有个人来了,而且是被抬来的。
  谁呢?不是老马,是马家宗族中一位长辈,是目前他们族里辈分最高,最为德高望重的,已经九十多岁了。论辈分老马要叫人家爷爷。老四的事他也说过,老四夫妻不听,老头气得最后说这是一对牲口,以后也就不管了。
  这次叫家人把他抬来 ,众人一看他老人家来了,也就不闹了,把马家兄弟拉住。老头到这大骂老四夫妻,说的倒不是赡养老人的事,而是说你们胡闹,在这儿闹,已经惊动了祖宗,赶紧给祖宗认罪,不然非出事不可。
  老四夫妻根本不听,眼看今天讨不到便宜,骂着就走了。气得老头直哆嗦,老头的儿女后辈不让,要去揍他们,老头说回去,看祖宗怎么说。
  回去,马家三兄弟和族里一些人都去了老头家,老头说今天我正在家念佛呢,看到祖宗们来了。等着看吧,要么祖宗罚他们,要么祖宗不管。那就是坏了咱们的风水。咱们全族就得迁坟。
  迁坟自然大家都不干,老头说不在于你们干不干,看看祖宗们怎么说吧。于是大家这一晚都在老头家吃饭,吃完聊天都诅咒老四家赶紧遭报应,免得全族受累。
  结果没到天亮,老头已经睡下了,还有在他家没走的族人,忽然老头起来,说老四家遭报应了。大家还将信将疑,结果天亮去一看,果然,老四夫妻都疯了。
  老四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打工,打电话叫回来,回来他儿子就急了,说都这样了叫我干啥,白耽误我赚钱。说完要走,村里给拦下,他没办法,只好花钱雇个邻居,也不用干别的,说你隔几天给扔个馒头就行。老四的儿子给了半年的馒头钱,也就走了。
  过年回来,他夫妻去的岳父家过年,也没回来看看老四。待了几天,倒是他岳父受不了舆论,叫他们回去看。这样折腾了两年多,那次老四儿子回来,说带他们进城看病,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老四夫妻,据说是被他儿子拉到别省给扔了。
  然而老四的儿子也没幸福几年,2015年的时候,老四的孙子,才十七,本来是在城里上中专,不知道怎么染上吸毒的毛病。找老四的儿子要毒资,他肯定不给呀。孙子上来瘾,啥也顾不得了,趁他爸爸回身的时候,把他从楼上推下去,拿了钱就跑了。
  好在楼不高,二楼,只把腿摔断了。然而钱都被老四的孙子拿走,去医院没钱啊,耽误了,老四的儿子双腿瘫痪,现在只能回村,跟老四当年一样,靠邻居扔几个馒头度日。他老婆呢?他老婆要照顾儿子呀,老四的孙子吸毒吸得已经不成人样了。
  据马家那个老爷爷,也就是同事老公的太爷爷说,这是祖宗们取了老四一家的风水,所以他家败亡了。
  第960篇:鬼做好事系列——【二手车】【光棍】【火灾】
  (原作者:天下十三洲9。摘自《姑妄听之------不信鬼神的人复述鬼故事》)
  【二手车】
  甲,新手,所以一上来很明智的买了一辆二手车。
  开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发现车里有另外一个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有一个鬼。总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若隐若现的出现在车上,随着车在他手里的时间的增加,鬼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密集,而且看得出来,鬼是在逐渐靠近他。以前只是在背后的座位闪一闪,他只能从镜中看到,一回头就不见了。后来发展到居然出现在副驾驶上,而且能让他看清面貌——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性瘦子,明显是个吸毒的人——有一支烟的功夫才消失。
  甲从第一次看见它,就给车找买主,无奈卖不出去。而他买车纯粹是为了代步,也就是说没有车不成,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开。自然他也请教过不少人,但是因为他当时也大学刚毕业,人脉不广,又没有钱,所以也请不到什么高手。最多去弄点所谓开光的玉佛之类,瘦子根本不在意。
  几个月以后,甲的老板有一单紧急业务,要他立刻到相邻的城市去,这次业务对甲以后的发展也很重要。他开上车就走了。这个时候,他对旁边做个鬼已经很淡定——习惯了——可是瘦鬼却一反常态。
  甲车开出来20多分钟,瘦鬼没有出现在副驾驶上,而是坐在他后面的座位,甲也不理他。可是快要上高速的时候,瘦鬼忽然从后面伸出手来卡住他的脖子,以前从没有这样,甲大吃一惊,赶紧停下车,瘦鬼放开他。
  甲回头看看,鬼不见了,吸一口气,定定神,重新发动车子,手刹刚放下,瘦鬼的手又已经卡在他的脖子上了。这次他摆脱开,马上去开车门,却发现打不开了。他敲着窗户求救,根本没人理他。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被卡了几次脖子,他才把车停到路边。想打电话求救,手机还找不到了。
  不动车,鬼就不出现,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打开广播。一个多小时以后他听到一条惊人的消息——高速上发生重大车祸,死伤惨重——,他正暗叫侥幸,背后的座位手机响起来,他一看,就在后面放着,怎么刚才就是找不到呢。
  拿起来一接,是老板的,老板怕他出事,一听他还没上高速,很高兴,说你先回来吧。他说好,趁着有人和自己说话,大着胆子一试,汽车发动起来了,鬼没有出现。
  不但这次没有出现,以后瘦鬼也没有出现。他觉得瘦鬼是来救他的,但是是谁呢?以前的车主活的好好的,这车也没出过事,算是个未解之谜吧。
  【光棍】
  这是我一个小学同学说的
  这里的光棍不是未婚男性的意思,是指某人的某种性格。
  我这小学同学小时候住在一个大院里。我说的光棍就是他的邻居。这个大杂院住着七八家人。唯有光棍是外地搬来的。
  光棍的工作,在当时被称作倒爷,每出去一次,赚回来的钱就顶双职工年薪的好几倍。所以他也不常出去。每次赚钱回来,就叫一群所谓社会闲散份子来家里打牌,喝酒。跟他姘居的一个女人也参加。
  当然光棍这样的人,服饰在其他人看来也是新奇的。比如大墨镜等等。我同学的奶奶就不止一次教育我同学,也教育我们,不许跟光棍学。学不出好来。但是我们还是喜欢偷偷去他家。因为他那好玩的东西多啊。比如录音机什么的。而且他也不像别的大人总那么严肃,再说时不时的还有好吃的。
  一般光棍家都是大门四敞大开,后来有的时候就房门紧锁。我同学一次去,还被他轰出来。长大以后我们才知道,那时候光棍已经染毒了,可能是不想我们小孩误碰,所以不再招呼我们去。
  毒品这个东西,万贯家财一朝散。不到一年,光棍欠了一屁股债。这人性格到也真光棍。咬着牙吃了一年苦,把债务都还清。然后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戒不了毒。还清债那天,买了一桌酒菜,吃喝完毕,吸入过量的毒品。死了。
  那个女人第二天回去看见光棍的遗书大哭一场,也走了。
  光棍去世,大杂院的大人们都松一口气。过了半年。院里一位叔叔,正在单位一个人值夜班。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窗户,抬头一看,居然是光棍。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光棍在外面好像说什么。但是可能是玻璃厚,听不见声音,看口型是叫他快回家。同时光棍很焦急的指着南边。一会不见了。
  那叔叔这才缓过神,想起家里还有怀孕的老婆,实在不放心。出来骑上车就往家奔。到家进屋,看他老婆在床上几乎疼昏过去,可能要小产。叔叔赶紧去找邻居帮忙,借三轮什么的。这时候X姥姥跑来了。
  X姥姥现在在家养老,以前的职业是接生婆。到这一看就说来不及了,赶紧准备东西吧。好在接生婆用的东西家里一般都能找出来。忙活了一会儿,孩子就出生了。母子平安。
  大伙千恩万谢。X姥姥说是光棍叫她来的。这位姥姥之所以和这大杂院的人认识,纯粹是因为老太太们买菜的时候聊天认识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但是没深交。所以光棍死,她也不知道。及至听本家说是个鬼把她请来。X姥姥坚持天亮后再回家。大家定下神才想到。X姥姥家在叔叔单位的南边。
  这是第一件事。以后大杂院里谁家有困难,很可能出现光棍的鬼魂。比如我同学他奶奶去世,前一个星期就说,光棍来通知我了,你们快准备我的后事。等等
  前年,我同学他爸晚上睡觉,梦见光棍了。说他来道别。同学他爸问光棍怎么现在才去投胎?光棍说自杀的鬼,不找替身的话,就要做够多少多少好事才能转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同学的父亲就接到几个老邻居的电话,大家都梦见光棍去道别了。
  【火灾】
  这是我出门旅游时候,火车上遇到的一个打工的兄弟讲的。
  这位兄弟是河南人,二十来岁,也可以算是跨省打工了。他打工的地方不在城市,反而也是在农村。
  我很奇怪的问他,这是为什么呢?他回答很简单,给的钱多啊。我说那么是做什么工作呢?他回答在养猪场。养猪场能给多少工资啊。他说真的不少,但是发生了火灾,这次坐车就是回家去。
  他到那个厂子的时候是半个多月以前。厂子在一个村子的外头不远。规模还可以。到那放下行李,他发现除了厂长都是像他一样的外地人,当然未必都是河南的。安排好住处,他觉得厂长人不错,厂子也很新。更主要的是工资,比别处多不少。第二天他们就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他们住的是集体宿舍,其实就是离猪圈不远就隔着几间房子。因为都是小伙子,所以房子中间都没有隔断。通铺。
  第三天晚上,他正睡的香,忽然觉得有人揪他头发。很生气的他一下坐起来,发现自己左右的工友也都在睡觉,回头一看,一个浑身烧成焦炭的人正伸手过来—— 五指已经分不太清楚了—— 抓向他的头。他吓得大叫一声,猛然睁开眼,才知道刚才所谓的坐起来也是在做梦呢。这时候他看到有几个工友撑着身子坐着,都看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做了个噩梦。那几个人小声问他,是不是有个烧焦的鬼?
  他连忙点头,这时候又有工友陆续醒过来。一问,都是同一个梦。大家不约而同的坐到天明。
  第二天有人把这事告诉老板。老板很生气,说不要胡说,我是本村人,证照齐全。难道我还能谋财害命吗。这些人就不敢说了。
  当天晚上,烧焦的鬼如期而至。再过一天,它不等这些人睡着就出现了,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进的屋,倚在门框上,看样子想过来又不敢。当然这些人也吓得缩在一起,睁了一夜眼。
  再到天明,他们果断的去找老板:给多少钱也不干了。老板才不得不说实话。这里原本是个独院。住着一个老头。也是村里人,但是因为儿子不孝顺,把他赶出来。前一段老头又被儿子打,一时想不开,上吊了。因为是村外的独院,老头又穷,所以不通电,他还是点蜡烛。死了以后不知道怎么蜡烛被碰翻,整个院子都烧成白地。
  以后晚上有人听见过老头在这哭,大家都躲着这片地方走。老板赚钱的心重,去找村委会,果然几乎用白给的价格把地租下来。现在既然闹鬼,老板说让工人们先去自己家忍几天,自己加紧在村里另一头的荒地盖几间小房当宿舍。
  大家听完有坚决不干的,也有想再干几天试试的。我遇上的这个青年,他就是后者。又干了两天,他们留下的人发现不用等天全黑,傍晚烧焦的鬼就会出现,如果单人在室内,他会上前拉人的头发。
  这时候村子里的老人也来找老板了,说你这个厂子不能再干,看来XXX的鬼,是不叫你们在此地呆。赶紧走吧,一定有事。老板还舍不得,决定放几天假,他去请道士。没等他走呢,一天晚上厂子电线老化发生了火灾,猪圈那边没什么事,原来宿舍这边却变成火海。大家都暗自庆幸。村里人说这是XXX的鬼魂仁义,知道此地还要发生大火,所以现身拉人出去。
  老板把猪都卖掉了,这些人也各自回家。听说那块地有高人指点,要种成一片林子。
  第962 篇:采石场的旧事
  (原作者:ayfdc。摘自《乡氓野史杂谈——小时从长辈听来的农村诡事》)

  八几年时,那会儿已经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外面到处在风风火火的搞发展,很多地方也开始慢慢发达起来。
  那时连我们农村也不例外,村里年轻的出外发展,也有一些选择留在村中搞养殖或运输,种果,开小饭店之类。记忆中,那时的生意好像都很好做,只要胆大敢拼,基本没几个不赚钱的。
  那时就有了说法: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老人们还翻出古书说刘伯温书上曾预言:百万才俊美女下江南。说我们这边总算是穷到头了,终于开始翻身了。很多外地欠发达的地区,很多年轻男女都选择到广东打工。
  村里的阿国,原先是帮人建屋修房的。这几年赚下了几个钱。因为我们那边建这种下山虎格局的厝时,门柱和墙柱都不是用水泥钢筋,而是用本地山上的白麻花石,一整块的打磨成一条条70公分见方的柱子,据说用这些柱子和夯灰土来建的房子质量非常好。我们那边超过百年历史的古屋还仍可以住人的非常多,而且还没有一点危房的迹象。不单柱子,连铺天井,门槛都要用到这种石头,用量非常的多。所以阿国手里有了钱后,就开始琢磨着想自己去后山搞个采石场。
  很快,阿国花了些钱料理一些关系后,采石场就开起来了。那时的工业不像现在有那么自动化机械,采石场的工作,除了采石是用传统的爆破手段,接下来从分捡,打磨,雕花,装车,都要靠人手,不单费力而且还要靠手工。
  当时阿国请了几个从福建来的小伙子在石场帮忙,其中有一个叫阿生的小伙子,手脚非常勤快,而且做事灵活。从打炮眼采石到打磨雕花。样样皆精。经他选位打的炮眼,经常用炸药少,但却能采下更多的石头,阿国打心眼里高兴。他知道这个阿生家里有年老的母亲,家境贫穷。所以这个月在结工资时偷偷的多塞两百块给他。并告诉他:以后每天炸药量不变,只要你采下来的石头多过我计划的部分,全部结算分提成给你。而阿生听后也很高兴,干活也就更加的勤快了。
  阿国却不知道,他的这一番本是好意,却是使阿生走上了不归路。前面提到阿生家境贫穷,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要赡养。阿生又很是孝顺,他来到广东后就是想快快赚多点钱回家,建个房子娶个媳妇,好让老母安心并好好的让她安养晚年。
  自从阿国说给他提成后,他更是拼命。总是把炮眼打得更深,炸药夯得更紧。他心里就是巴不得能多采石头好多挣点钱。
  阿国因为这个也没少提醒他要小心出事,因为炸孔埋得深,有时爆炸后震动威力太大,后果无法估计,有时好的整面石山都会顺势塌下来。不好的话一块石头也采不下,而山体就内部有了裂口,在不定时的间段或受外力时会猛然掉下来。对在下面作业的人造成伤害。
  这天,阿国在家吃完饭后,正想打个盹,一会等山上的阿生他们采完石分捡好就上去安排打磨雕花了,这段时间接了好几个建房子的石料。他们个个都连日连夜赶工,弄得整天哈欠连天。
  正躺在椅上闭上眼,突然就听到外面有人急勿勿的撞门进来,边大声嚷嚷:国叔,不好了,石场上出事了。
  阿国一个忽儿从躺椅上坐起来,来的是石场的另一个工人。看他气喘吁吁的定是刚从山上跑下来的。阿国心里有了股不祥的感觉,他让工人缓口气把事情说出来。
  果然,原来阿生今天伙同他们准备开始采石。阿生正背起炸药准备爬上一面石壁去打炮眼。正当他在奋力挥凿时,突然整面石壁轰的一声巨响,还没放炸药就自己塌了下来。下面的他们几个一听响声心知不好,马上远远跑开。而在石壁上的阿生,就根本没法跑,连同塌下来的石头一起埋在了下面。
  阿国听完满脸铁青,勿勿的赶往山上,来到事发现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淌着一大片腥红的血。那几个工人,已经把现场的一些较小的碎石清开。而阿生的尸体,正被一片大大的弧形山石压住,那块石头的一端正正砸在他的双脚,把他的双脚齐齐切断了。而石头的另一端,则压在了他的头颅 ,整个头颅被压成一片,身子就卡在那个弧形的中间。死状惨不忍睹。
  由于出了这档事,采石场就被封起来了。阿国本来想通过另外几个工人询问阿生家的地址好通知他家里的母亲。谁知他们也只是和阿生同是福建人,但离得比较远,对他家里一无所知。那几个工人结完工资后相继离开。而阿国找人把阿生的身后事打点打点。而事情就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七天。
  那天晚上,有个看守林场的守林人,晚上上山巡视时路经采石场,他前几天已经听到过采石场死了个人被封。,守林人从采石场边的一边小路上往上走走,居高临下看去,采石场里黑乎乎静悄悄一片。
  夜风呼呼吹来,他突然听到风中宛然夹杂着一声声“咔咔”“咔咔”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在打着石头。他循着声看去,他看到在采石场里有个低低的身影在动,那声音正是从那发出来的。
  他心想:敢情是白天被封了,晚上来这里偷偷摸黑赶工是吧。好你个阿国,待我抓你个现行。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却看见采石场的封条在门口贴得好好的。
  他正纳闷着呢,这时那个人影还蹲在里,不停的咔咔咔的干得正欢,嘴里一边喃喃的说着什么。
  守林人猛的把手里的手电筒对着了照过去:哈哈,好你个阿国,还连夜赶工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哇的一声丢下手电筒。那个低低的身影,不是阿国,而是一截浑身血淋淋。上面没有头,下面没有两只小腿的躯干。正在那石头上,被手电筒一照,就向着守林人这边移来,两只脚一边流血一边不停在在地上敲击,骨头敲在石头上发出咔咔的响声。
  那无头的躯干居然还在不停的发出声音:要挣多点钱,要挣多点钱。守林人吓得魂飞魄散。撒起腿飞也似的跑回家里,一进家门,就晕过去不醒人事。
  而同样在那天晚上,村里很多人都听到,外面有咔咔咔的声音在响。据说有几个起来开门看的,都吓得屁滚尿流跑回家中,紧紧关起了大门。
  此后几天都是如此,每每一过晚上十二点,全村都紧闭门户。村里人都人心惶惶,阿国更是大步不敢出门。后来村里的长者找到了阿国询问,看来这个年轻人是有什么未了的事或心愿,才让他一直不肯安息。
  阿国回想了下:他想起来了,他还有最后一个月的工钱没有给阿生,而且阿生生前最挂念的就是他的母亲。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的。阿国连忙搜找了一下阿生的遗物,从他的身份证上找到了他家的地址。
  经过和村中长者的商量,阿国决定按地址去找到阿生的母亲,并给她一笔钱安顿。而村中的长者则负责请法师在采石场给阿生化一场斋,好让他安息。而说故事的这个阿伯当时就有去到现场。
  等阿国去到福建回来后,那天晚上村中七八个长者就都去了采石场,据说正在做法事时,时近二更天时,突然狂风大作。风中又隐隐传来了咔咔咔的响声,当场把众人都吓了个半死。
  这时村中的几个长者使了个眼色,一齐朝响声传来的地方大喊:阿生,你人已逝,就好好的安息,你的工钱已经拿给了你母亲了,你不用担心她,你母亲身体一切都很好,我们会帮你安顿好她的。你就放心去吧。
  只听见那风中喃喃的传来:母亲没事,那我就放心了,那我就放心了。就此平静了下来。场中众人,都已然面色青白。
  正所谓:高楼之下有阴影,霓虹灯下有血泪。从小,我就看到了很多到我们这边做工的人,他们为了我们这里的繁荣和发展,作出了很大的牺牲。把自己的青春血泪甚至自己的生命都留在了这片土地。但是,有些却并未得到我们当地人的善待。
  我知道,有很多地方的人都觉得我们本地人排外,这点我认。通过这个故事希望我们要懂得,人可以有贫富之分,但人命不该有贵贱之别。谁都有父母,谁都是父母的至亲骨肉。希望我们在享受繁荣的同时,要记得那些做了贡献的人。
  第963篇:恶毒妇
  (原作者:池草。摘自《医人异事》)
  民国卅五年深秋,我的祖父去章丘埠村探望姐姐。宾主落座,忽闻冷暖,按下不提。一盏茶还没吃完,祖父就听见院外有人呼号“娘啊~,娘啊~”,声音干燥亢烈,却又凄惨绝望。祖父问他姐夫,这是谁家打媳妇呢。
  姐姐和姐夫相视苦笑一下,姐夫说:没事,你甭管,俺们都听习惯了。是邻居王婶子,得了坏病,没办法治了,但是又死不了,就只能躺在床上一天一天的叫唤。
  祖父听他姐夫说是不能救的坏病,心想未必,病人叫声高亢悠长,说明气血还没有衰败,只要恰当的使用扶助正气的药物,就能帮助身体回复能量,把邪气驱走,怎么可能就没治了呢?想来是乡野村夫,见识短浅,又缺医少药,所以才一直迁延没有康复的。
  于是祖父怀着一半悲天悯人、一半技痒难耐的心情对姐夫说:听她叫的实在凄惨悲凉,我心中不忍,既然略通医术,你不妨带我去看看她,我能帮她治治也未可知。
  姐夫说:兄弟,你别找事了。这个婆娘是罪有应得,她平时坏事做尽才有这样的报应啊,你去管她做什么。
  姐姐说:咱兄弟要去看,你就带他去看看吧,他王婶子得这个病都几年了,整天的受罪啊,就是再大的不是,也该受够了罪了,我整天听她嚎叫,心里也怪难受的。咱兄弟要是能给她医好,那也是一件功德。
  于是说定,午饭过后带祖父去看看病人。
  午饭间,姐夫很八卦的,把王家大娘的行状一一历数。她本是临县王村镇人氏,娘家姓高,经媒妁之言说合嫁与本村王某。“性素悍”这句怎么翻译来的?性格非常彪悍,可以么...总之是很厉害的女人就对了,结婚才第二天,就跟婆婆吵架,搞的全村人都来看热闹。之后变本加厉,经常殴打丈夫,虐待老人,邻居谁敢来劝架,就连人家一起打出门去。
  谁家要是招惹了她,或者讲她闲话被她知道,就去人家门口高声叫骂、撒泼打滚,后来这个女人在村中树立了绝对权威的形象,谁也不敢招惹她,谁也不爱理她了,小孩子见了她都要躲着走。她不但不以为耻,反而更加趾高气昂、洋洋得意。厄,你们想象得到么?这样的女人还真要命。
  后来她婆婆被她气成重病,卧床不起。她竟然把老人的床从正房,搬去柴房,而且从不照顾,每天就给老人吃半碗稀粥。这样搞一个老太太能撑几天啊,没过一个月,老太太就死了。老人死了之后,她也不提埋葬的事,让尸体在柴房挺了四天,第五天她丈夫趁她去赶集,请了几个乡邻把老太太草草埋葬,姐夫也有去参加,说老太太虽然死了四天了,可是眼竟然都没合上,样子十分恐怖。
  大概从前年开始,这个女人的脚就有点毛病了。据她自己跟别人讲,她晚晚梦见好几只恶狗追着她咬,赶集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
  这样大概又过了一年多,就不见她出门了,听人说她的脚被梦里的恶狗咬烂了,下不了地。让他丈夫天天伺候他,稍有不如意就摔盆子摔碗,骂他丈夫。因为住得不远,经常能听见她骂人的声音。
  再后来,估计病情更加严重了,就天天嚎叫,娘啊娘啊的喊,除了吃饭喝水,一刻也不消停,一直折腾到深更半夜才停息一下。祖父的姐姐一个月前去看过她一次,脚掌盖着不让人看,满屋子的臭味,原来身体挺胖大的,现在瘦了很多。生病期间,他们家也找过几个医生看过,都说不好治,给开的方子吃了也没什么效果,现在也只能生熬等死了。村里很少有人可怜她,都说是活该,恶人自有恶来磨。就是祖父的姐姐,可能是出于对病人天生的怜悯,偶尔会去宽慰照顾一下。
  祖父听完之后,大概也能把病情猜到几分了,这八成就是脱疽症,俗称十指零落的。因为足部的血管的阻塞,所导致的脚趾或脚掌缺血性腐烂、坏死乃至脱落。现代医学一般用手术切除来治疗,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又是偏僻贫穷的小村庄,哪有这样的医疗条件啊。医生们束手无策,也无可厚非了。
  午饭后,各人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姐夫就带领祖父,去看那个病人了。也不远,出门不足百步,难怪嚎叫声会听的那么清楚。
  敲门,与男主人说明来意,男主人很是感激,忙把祖父他们请进正房。一进正房门,一股腐臭味道扑鼻而来。祖父怕姐夫受到秽气冲撞,让姐夫在门外等。自己握着香囊遮掩秽气。
  只见那个女人虽然略微消瘦,但是脸上的横肉依然能看得出来,三角眼八字眉,一看就不是良善之人。旁边有个小女孩,黄发鼠眼,男主人让她斟水,她满嘴咕咕囔囔好像很不乐意,一问才知道是他们的女儿。唉,这个小女孩料定以后也不是省油的灯,这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祖父大概问了一下病人的感觉和发病情况,已经可以肯定是脱疽症了,好在坏死还没有超过脚踝,可能还有的救。
  这时祖父话锋一转,问这个女人:你平时叫唤什么啊?
  女人说:叫俺娘。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拉着我祖父的手说:大夫啊,疼煞俺了,你救救俺吧。
  我祖父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得这个病么?
  女人说:知道啊,以前俺把缺德事做绝了,这会遭报应了。
  我祖父点点头,的确还能救。人哪里坏了都不要紧,人心要是坏透了神仙也救不回来了。祖父说:你每天叫你娘,你娘在哪呢?她能听见么?能给你治好病么?
  女人说:俺疼啊,疼的没有办法,就想让俺娘赶紧接俺到阴间算了,俺是受不了这个罪了。
  祖父说:你的罪受不完,哪能死得了啊。你的病我能给你治治看,但是我来的仓促,药材没带全,得现回去采办,去个三四天就能回来。我回来之前你要是再疼啊,莫喊你娘了,你喊观世音菩萨,你喊菩萨的时候好好想想你做的错事。你娘死了听不见了,也救不了你。观世音菩萨能听见啊,菩萨听见的时候你的病就有救了。那女人含泪点头成是。
  话讲完后,祖父与主人告辞,和姐夫回家。姐夫说:兄弟你真要给她治治?祖父点点头,说:病虽然重,不至于死。她个人又有忏悔心,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让她持观世音菩萨名号,她如果能连持三天,说明她真有忏悔心向善心,我就不妨给她治治看。
  有道是,慷慨捐生易,从容赴死难。在剧烈病痛的漫长折磨下,有几个人能忍受漫长痛苦的死亡过程呢?康复求生的强烈愿望让这个女人依照祖父的吩咐,把哀号声换成了对神明虔诚的呼唤,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一直念一直念,祖父在姐姐家听的一清二楚,而且她真的坚持了三天。
  第三天的下午,祖父暗中写了方子,让姐夫去镇上的药房打了内服外敷的药材,决定第二天去给这个女人看诊。当天晚上,祖父得的了一个梦,有个眉目慈祥的老太太给了祖父一段树枝。祖父无解,我觉得可能就是预示可以治好那个女人的意思吧。
  祖父住在姐姐家,前后一共给那个女人治疗了十几天。最后终于令创口收敛愈合,只是已经脱落的关节不能再生了,落下终身的残疾。
  这个女人病好之后,改变很大,据说曾经挨家挨户给村民磕头谢罪请求原谅。当然,善良的村民肯定原谅了她。对待她丈夫也没有以前那么凶,因为残疾不能种地,但是可以在家做些手工活补贴家用,生活也变得比较和美。祖父每次去姐姐家探望还偶尔能见到她,最后活到五六十岁才去世。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祖父没有就这个事件做什么点评,只是在文末写了一句《论语》里的话: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第964篇:拆
  (原作者:薛舞。摘自《心里有鬼——薛舞短篇集结》)
  “你要这么多旧宅子干什么?”酒过三巡之后,柳主任已经不记得对面那个男人的表情,似幻又真, 七八个旧宅子,对面那个富二代居然肯出巨资买下来。那也只是一个,长得不错,眼神阴鹜的富二代而已。
  “你只要负责不心软,面对那些活腻歪了的老古板们,千万不要退缩就好了。你现在要的,不是真金白银么?”
  而柳主任东倒西歪的回到家门口之时,几个宅子的人早就已经聚在了他家门口,乌泱泱一片,每双眼睛都写着探求,那几个宅子的命运——
  “柳娃,”辛家宅的老村长嗫喏着,扶着拐杖的手颤抖,眼睛里面闪闪烁烁,几乎不敢看这个决定他们命运的醉鬼。
  “柳主任!”常家宅的胖小伙子憋不住了,“你倒是给我们个话!这么多老老小小,等着你那!”心里有气,他连您都没用,直接就是你,只差着手指头戳在他的门面上。
  柳主任有些恼羞成怒,我可以做主,我当然可以做主!等着我做主,我已经做完了!
  他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吧嗒吧嗒抽烟的费叔,本身就是一个吃货的魏傻子,阴沉的甘三,还有几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村民,大手一挥——
  “这村子要开发了,你们那些宅子,拆!拆!拆!”
  三个拆字说完,世界安静了。
  那些瞬间呆滞的面孔,只是定格了一下,虚晃一下,就不见了。
  他的心脏大声地咚咚鼓噪了一下,停滞了。
  他愣住了。原来自己并不是柳主任。自己拆掉的,正是那些日夜为自己卖命的根本。一切只因为他当时将健康当作了理所应当,而以。
  后记:某天报纸百余字一跳新闻——柳某某,某企业员工,工作过劳,全身脏器衰竭而死。
  第965篇:七煞
  (原作者:郭乐鸣。摘自《郭乐鸣中短篇灵异小说集》)
  干坏事时你得数着,第七次一定会受到报应,即使是仁慈的老天爷,也会看不下去。
  ————题记
  他在寻找第七个。
  他已经杀了六个人。是六个女人,醉酒的女人,长头发,深夜单独上了他的出租车。他每次都把他的猎物带到郊外三十里的一个山梁下,然后,离开柏油马路,走一段土路,上到山梁中间,在一片树林边停下来,熄火。他下车,哼着小曲,脱光自己的衣物,打开后排车门,赤条条的钻进去。最后,他用鞋带勒死猎物,把赤裸的猎物扔进十几米远的一个基井里。他知道,那个基井深不见底,很难被发现。
  办完这一切,他开车离开,走到城的另一头,留下猎物的钱,剩下的全部扔掉,包括手机,他也扔到臭河沟里。
  如果说,他杀死第一个女人,是因为那个女人特别像抛弃他的前女友,那么,后面的那些女人就没有什么原因了,仅仅是一种习惯,是一种需要。到后来,这甚至成了他的人生目的,唯一的人生目的。
  他在寻找第七个。耐心的等待,寻找。
  第七个终于来了。深夜一点多,一个女人在小巷里向他招手,从她站立的姿态看,她应该喝了不少酒,她都快站不住了。她上了车,说了个地名,就在后排躺下了。
  他观察了一下,附近没有监视探头,更走运的是,这个女人居然也是长发,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
  他向郊外开去。出了城,那个女人突然醒了,哼哼唧唧,啰啰嗦嗦,终于,她忍受不住了,向他提出了正式的抱怨。
  “师傅,你怎么拉了这么多人呀,你已经超载了,严重超载。”她说。
  “超载了?没有啊。”他说,他从后视镜往后看,明明就只是那个女人一个人呀,她坐在后排,缩成一团。
  “还没有,除了我,这儿明明已经有了,嗯,一,二,三,四,嗯,已经有了六个人,六个女人,还都一丝不挂,脖子上就系了个绳,哎呦,真不像话,真不害臊,我连脚都没地方放了。”女人说。
  他一惊,一脚把刹车踩死,呆住了。
  “挤死我了,我要下车,我要下车。”那个女人说,扔下五十块钱,打开车门,下车了。
  他放那个女人走了,尽管,已经到了郊外,四下无人。
  一个月以后,大雾的早上,他出了车祸,一头钻进了前面大货车的屁股后面,他的车全被挤扁了。那个女人下车后,有事没事,他都通过后视镜向后面瞧瞧,他要看看后面是否真坐了六个赤裸的女人。那天早上,他果然看到了那六个女人,四个人挤满了后座,还有两个,窝在座位前面的空间里,六个人全都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后视镜里的他。他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因此,没有注意到前面停下来的大货车。
  【完】
  第966篇:半脸人
  (原作者:王雨辰。摘自《异闻录——每晚一个离奇故事》)
  “夜晚才适合讲那些离奇的故事啊。”朋友伸了伸腰。把上衣脱去,盘腿坐在地上。他家里没什么家具,来客人都坐地上。因为他说讨厌椅子,席地而坐才是古人风范。
  “继续讲啊,什么半脸的故事。”我催促道。
  “嗯,对的。恐怕这是我所知道的众多故事里最诡异的了。甚至连叙述的我讲起来都有些打颤。
  我照例做着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但我一般都选择比较偏僻的地方,你知道那里往往有很多奇怪有趣的故事。不过以前我都是听说而已,而这次我却亲身经历了。
  我来到了一村落,其实这个村子很大,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微型的城市了。村里人都有不同的工作,刚好构成了一个需求环,大家自给自足。于是慢慢与外界有些隔离了。
  不过他们依旧很好客,当我来到时候他们都很友善的招待我。加上我还学过几年医术,还可以帮他们治疗一些普通的疾病。他们就把我当成上宾了。而且把我传成了个神医。哈哈。”
  朋友得意的笑着,我知道其实他在大学的时候成绩就很出众,虽然他不喜欢做医生,但他属于那种即便不喜欢但也要学好的那种人。所以即使他不继承那笔遗产,他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看他这么高兴,估计当时那村子的人对他的确很尊敬。
  “不过没过多久。村长就把我请到他家去了。村长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相当与族长一样。可以说几乎是当地的国王了。当然,他也是非常友善的。不过他始终保持这一份应该的尊严和威仪。但这次他却显的很卑微,似乎像是有求于我。
  ‘您简直成神了,村子的人都说您医术超群,甚至还解决了几个长久折磨他们的疑难杂症,您正是太厉害了。’村长不停的恭维着我,几乎把我吹的飘飘然了。
  ‘说吧,您家里难道也有人生病了?’我笑着问他。
  但村长面露难色,似乎很难启齿,每每想说话又咽了回去。最后他像下定决心一样小声对我说;‘是我的儿子,与您年纪差不多,本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自己关了起来,每天呆在房间里,只吃我们送去的饭菜,却从来不见我们家人。我和他妈妈都快急疯了。结果老天爷把您派来了,您可一定要救救他。’村长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几乎要跪下了。
  我觉得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恐怕以我的医术管不了。但我还是答应随同村长一起去他家了解下情况再说。
  村长的家果然要气派很多,不过究底也是普通的砖瓦房。不过比一般村民的房子要稍大一些。房子有两层。门前还有一个不小的院子,放养着一些家禽。房子的右边飘来一阵阵的原始的蔬菜的味道(其实就是农家肥)。想必那里是厕所和菜园。唯一令我不安心的是那只半人多高黑棕色的大狗,见我是生人就嘶牙咧嘴的对着我,喉咙里咕咕的叫唤。我知道这种狗是极其危险的。所以我停了下来。村长连忙呵斥它走开我才敢走了进去。
  村长的家人很友好,是典型的好客的农家人。我始终奇怪这样普通家庭养育的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村长带着我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房间面前。
  “就这,我儿子叫柱子,他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一个月了。我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是你来了,我也要出去找医生。”村长的话语间无不烦恼。
  “你和他说过话么?自从他自己封闭起来后。”我问道。
  村长摇头,我示意他下下去,再我当时看来可能是年轻人青春期的烦躁带来的一些心理问题,所以我让身为父亲的村长回避可能好点。结果事实上我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村长下楼了,嘴里小声嘟囔着,依稀能听到是希望这次我能治好。我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确很可怜。
  “里面的是柱子么?”我轻扣了下木门,门的质地很粗糙,还带着毛刺,第一下打得我很疼,所以我放小了点力气。
  柱子没有回答我,这也是意料中的事。于是我开始了所谓的心理治疗。无非都是大学心理课上还没完全忘光的东西。可惜完全没有效果。一小时后,我开始急噪起来,忽然对里面的人产生了好奇。我四下望了望,发现门的右下角有一个不规则的小洞。我使劲得蹲下来,想看看里面。
  我终于把自己的眼睛对准了那个洞。光线不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依稀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侧影坐在床头。估计他就是柱子。他像雕像一样坐在哪里无动于衷。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冲动的想法。如果我现在大喊一句我看见你了会怎么样?
  我这样做了,对着门大喊一句:“柱子,我看见你了,你正坐在床沿上!”
  他果然有反应了,而且很剧烈。他抱着头恐惧的在床上打滚。嘴里高喊着:“不要找我!我已经得到惩罚了!”看见他这样我意识到情况不秒。紧接着他在床上不动了,仰面躺在床上,成了一个大字形。
  我赶紧叫来村长。让他把门撞开。门很结实。我和村长费好大力气才撞开。但是当我和村长进去后村长疑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说了句令我诧异的话:“这,这不是我儿子!”
  我吃惊的望了望村长又看了看床上的年轻人。他的面部皮肤很黑,额头很宽阔,硕大的鹰钩鼻子,肥厚的嘴唇上稀疏的长着几根看似坚硬的胡子,让我想起了食堂还没拔干净猪毛的五花肉。的确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像村长。
  “这个是小六,是柱子的好朋友。”村长又补充说道。
  我看着小六的脸,似乎总觉得有那里不对,但又看不出来。其实事后想想,如果当时再仔细点是可以看出来的。
  小六很快醒过来。他还是很恐惧。而且一直捂着右脸不说话。显然柱子的下落他应该知道的。可是他情绪很不稳定,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们只好让他先休息下,我和村长一起来到楼下。
  “这个小六住哪里?是个什么人?”我必须先搞清楚小六这个人。
  “他是柱子从小一起撒尿和泥的好兄弟。两人就跟胶布一样粘在一起。”村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是很反对的,因为这个小六平日里游手好闲,整天想着如何一步登天发大财。经常鼓动我们柱子和他一起去做一些无聊的事,说是为以后发财做准备。柱子也傻呼呼的跟着他。哎,真造孽。”
  看来这个小六只是一个无业游民而已。但他怎么在柱子的房间里,而且一住就是半个月?
  “你最后看见柱子是什么时候?当时什么情况?”我突然觉得我不是在行医了,而是在破案了,从小梦想做神探的我感到莫名的兴奋。
  “一个月前啊,那是晚上,他急急忙忙的赶回家,说是肚子痛就跑上楼了。结果就再也没下来。”
  “你确定那是柱子?你后来又没有发现小六来过?”
  “绝对是柱子,我自己的儿子我会不认识?”村长坚信不疑的说。
  其实以村长家的格局,柱子如果后来偷跑出去让小六进来顶替他也是可能的。不过他到底在逃避什么?而且当我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小六为什么那样慌张和恐惧?不过我还是觉得先去一趟小六家为好。
  我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小六家里。果然这样的人家中往往十分贫寒。小六的父母都是极为老实的农家人。我还为小六的母亲看过腿。所以他们还是认识我的。
  一阵寒暄过后,我们向他们询问最近小六的近况,两人都摇头说他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因为他平常经常四处溜达不着家,所以老两口到也没在意。到是母亲警惕的问了句:“小六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没有没有,是柱子让我来看看他。”村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话来应付。两夫妇也稍微显的安心了点。
  从小六家出来,村长看上去更加担忧了。
  “从时间上看,果然是小六在柱子来的那几天就呆在那个房间了。”我摸着下巴,这是我习惯的姿势,虽然我没什么胡子。
  现在的问题是柱子到底去哪里了,要想知道只有等村长家里的小六醒过来了。
  但小六醒不过来了。
  我和村长刚回到他家就知道了。小六在我们出去不到一根香的工夫就在房间里暴毙了。可是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有呼吸的。
  死人了事情可就不一样了。我感觉到我已经无法应付了。我让村长报警。
  “警察?我们这里没有。”村长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那平时出点什么事你们怎么解决?”
  “我们靠村子里的人共同裁定啊。”村长理所应当的说。还真是个奇妙的村子,居然还保留着这样如同周文王一样的法规。
  我只好叫村长去把大家召集过来,先不要告诉小六的父母。我不忍看他们伤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如果哭闹势必会让事情更麻烦。我一个人呆在小六死亡的房间里看着他的尸体,因为我相信他应该死的很不甘心的。
  我不是法医,但我好歹还是个医学院毕业的。我依稀还记得解剖课上教授传授过的东西。我开始细心的看着小六的尸体。
  表面没有任何创伤,起码肉眼看上去是的。我刚和村长出去大概一个多小时,村子虽然不大,但小六家与村长家住得正好是两个极端,所以步行去还是花了些时间。尸体还是很热乎的,不过已经开始出现尸斑了,虽然还不是很显著。但最令我感兴趣的是他的左脸。
  他的左脸已经完全和右边不对称了。几乎可以说是两张不同的脸被裁剪下一半拼凑到一起。而且我发现左边的脸的尸斑有些差异。
  尸斑最早在人死后30分钟出现,一般在死亡1---2小时开始出现。尸斑的形成、发展可分为几个阶段。
  尸斑形成的最初阶段,称为坠积期。此期在死后5---6小时内达到明显可见。可持续6---12小时。坠积期尸斑被按压尸斑退色或消失,除去按压则尸斑又重现。在此前阶段如果变动尸体位置。尸斑也随之改变,在新的低下部位重新出现。
  尸斑发展的第二阶段为扩散期。从死亡后发展到扩散期约需8小时,延续至26---32小时。此期被血红蛋白染红的血浆浸透到周围组织,此时按压尸斑已经不能完全消失,只是稍许退色,停止按压后尸斑恢复原色也慢。变动尸体位置,部分尸斑可能移位,部分尸斑则保留在原来形成的部位。
  尸斑发展的第三阶段为浸润到组织中的时间较久,此期用手指压迫尸斑不再改变颜色,也不再消失,变动尸体位置则尸斑不再转移。
  小六尸体其他部位的尸斑属于第一阶段,这也很正常,但费解的是他左边脸的尸斑居然在拇指积压下也不变色,也不消失。明显是尸体放置一段时间才会产生的尸斑。
  而且,左脸的尸斑呈现一种红色,冻死的人才会出现红色尸斑。
  冻死的?
  现在是夏天啊!
  我皱着眉头离开了这里,虽然我以前接触了很多尸体,但已经很久没见了,还是有点不舒服。我来到了楼下。
  村长已经把几个重要人物找来了,他们都在村里担任一些职务的人。他们都相信村长首先肯定不会去加害小六。然后他们商议是否就这样把小六埋了。我站在一边等他们都散去才过去和村长询问。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很冷的么?冷到可以冻死人?”我问道。
  “冷?”村长奇怪地看着我,这也难怪。旁边一人若有所思地说: “有的,这里夏天有时候太热了,村子里就在后山开了一个冰窖,储存了一些冰块,怎么了?”
  “马上带我去,快。”我用毋庸质疑的口气说到。村长只好带着我过去,虽然他显的很诧异。
  我们很快来到了那个后山的冰窖。说是冰窖,其实不过是个地下室罢了。估计以前是用来存菜的。不过光靠近就觉得有点冷了。
  村长在我的央求下打开了冰窖。我和他走了进去。果然,我靠着直觉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不,应该说是人,或许准确的说应该是尸体。
  这具尸体不是柱子的,而且很奇怪,这个的穿着不像是村子里的人,到很像是城市来的,他穿着还蛮考究的,看样子应该是冻死的,因为他还保持着蜷缩的状态。而且,这具尸体没有脸。
  你可以想象一下没脸的尸体什么样子,虽然在冰窖里他的脸落满了冰霜,但反倒显的更加恐怖。不过从体态来看,我还是能看出他大概是一名三十左右的男性。
  我们很快就带了人来,不过我没让他们把尸体般出来,因为这样很快会高度腐烂,如果我脑中的想法是对的话,他应该和小六的死以及柱子的失踪有很大关系。
  大家议论纷纷的站在后面,我突然发现村长的脸色很难看。在人群的小声议论中,我好象听到了柱子和是管理这个冰窖的,冰窖的钥匙也只有柱子和村长有。这样一来,柱子的嫌疑就象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了。
  连续两具尸体了,而且都是非正常死亡。我还是报了警,尽管村长反对,不过众人还是认为报警为好,在人群中的一部分人的脸上我看到的不是一种责任,而是一种像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神态。他们似乎都有两张脸,一张在义正严词的要求报警替死者还以公道,另一张脸却在偷笑。
  警察要来还是需要些时间的,我得看看我还能做些什么。村长似乎很不高兴,难怪,似乎我一来就给这个寂落安静的山村扔出两具死因蹊跷的尸体,换做谁也不会高兴的。
  无脸的尸体,以及小六那离奇的左脸尸斑。我突然想到那冰窖死者的右脸呢?我忽然把所有的一切想了一下,得到一个答案,但我必须先向村长证实。
  我猛的望向村长,他神色恍惚的四周回望。我把他拉到一边。低沉着声音问他:“说吧,你把柱子藏哪里了?”
  村长大惊,:“你说什么呢,我家柱子我自己都一个多月没见了,你到问我。”
  “小六不是自己愿意呆那里的吧,或许是你把他关在那里的?”我划着一跟火柴,点燃了烟。我没望村长,因为眼神是对话的武器,用滥了就没用了。
  果然村长开始流汗了,眼睛象色盅里的色子一样乱转。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我刚来的时候帮小六母亲看病的时候,她就提到过他儿子,说他儿子患有长年的咽喉病,说话声音和嘶哑,和别人差距很大。你该不会在这一个月都没听过里面所谓的柱子开口说话么?就算没有。你说你每天都要送饭,但小六的皮肤很黑,而你们家柱子因该不黑吧?难道你从来没怀疑过?好吧,我承认我都是假设,不过等警察来了,你再隐瞒下去也毫无用处。”
  村长的额头布满了汗。“柱子是我藏起来了,但我不会把他交出去,因为他已经得到报应了,就算把他交给警察,也不过是造成混乱而已。”
  “报应?”我疑惑地问。
  “是的。”村长低着头,开始叙说一个月前他看到的恐怖景象。
  “那天我和柱子妈刚吃过晚饭,柱子就气喘吁吁的赶回家,翻箱倒柜,还问我们要钱,说是要和六子出去一段时间。我开始觉得不妙,就逼问他。这孩子没什么心计,我一逼就全招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和小六杀人了。”村长说到这里,老泪纵横,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我只好拍拍他肩膀,示意不要太激动。
  “他说他和小六骗了一个外地人来买冰。据说那人想开个冰吧,要的就是我们这里那种无污染的水质做的冰,反正是卖给有钱人。柱子在小六的劝说下只好带着那人来到了冰窖。但那人说要全部买走,并威胁说不卖也得卖,否则他会带人来。冰窖里的冰是全村人的,村子没冰箱之类的,消暑避夏都靠这个冰窖。所以柱子不想卖了,结果这样三人起了争执。推搡的时候,那人被小六猛推一下,脸砸在布满棱角的冰块上,砸的面目全非。他高喊着杀人了,杀人了。结果柱子就用冰在他脑后砸了一下,那人就倒下不说话了。两人见出事了就赶紧互相逃回家相约一起去躲下风头。”
  “那冰窖的死尸那张脸怎么没了?”我问到,就算是砸的稀烂,但与脸被剥去是不一样的啊。
  “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报应。”村长接着往下说。
  “知道这事我肺都气炸了。我拿着板凳就往他身上砸,但怎么说他也是我儿子。冰窖的事一旦被村里人的知道,他是逃不掉干系的。我只好答应把他藏起来,而且打算过些日子就找个借口把冰窖封起来。但没过了几天后,柱子的脸发生变化了。”村长的口气突然变的很恐怖。
  “他的右脸开始是很痒,然后经常说冷,接着是长了很多斑点,最后居然烂了,而且很臭,一个一个的脓包。他天天叫疼。可是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没用。等过了一段日子,脸居然又好了,可是,可是……”村长停顿了下。
  “可是他的右脸居然没知觉了,就像中了风的人一样,那边的所有动作都做不了,眼睛也合不上,吃饭喝水都漏出来。他经常喊着有鬼有鬼。我怕招惹来别人,只好把他藏了起来,就藏在房子后面的菜地厕所附近。而且小六也来了,他说他也有相似的症状,害怕了所以来找柱子。我只好把小六又藏在柱子的房间。对外就说柱子得了怪病不愿意见人。那时候你正好来了,我就想让你做个幌子,毕竟来了个医生却不让他给柱子瞧病会引人话柄的。”
  村长终于说完了。我的烟也抽完了。我慢慢的对村长说:“那个人是冻死的,估计当时柱子和小六只是把他砸晕了。但其实可以救活的,可他们两个害怕的居然把他关在冰窖里把他活活冻死了。至于柱子和小六的怪病,我也说不清楚,虽然我理论上是个无神论者。你还是先带我去见见柱子吧。”
  村长看着我,最后还是相信了我,他点了点头,交代别人处理了下事。带着我回到家里。
  我在后院的阴暗的房间里终于见到了柱子。他已经接近痴呆了。眼神涣散怕光。一个劲的傻笑。但那笑很恐怖。只有半边脸在笑。村长抹着眼泪说到:“就算养他一辈子,我也要养他啊。”
  “不要打他啊,小六,不要啊。”柱子突然高喊了一句,然后又发疯似的跪在地上昏了过去。村长和我赶快过去扶他。可把他扶正一看。他的那本来没有表情的脸居然有一丝笑容,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但我确定没看错。那是一种报复过后得意的笑容。而且在那半边脸上,我看到了小六脸上同样的尸斑。
  “他死了。”我看了看柱子的瞳孔,轻声说到。村长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抱着柱子的尸体不放。眼泪和鼻涕都粘到柱子的脸上。
  我站了起来。走出房子。脑袋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说是人在临死前带着极强的怨念割下自己的脸可以报复别人。当时以为不过是胡扯,没想到居然确有其事。
  事情很快结束,村长也不再是村长,柱子和小六的尸体也被带走。现场的证据也表明的确如村长叙述的一样。而且也和我想的一样,冰窖尸体的脸是他自己割下来的。
  我离开了村子。临走前看望了下小六的父母。他们依旧没有过多的悲伤,或许只是我看不见罢了。
  我被送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商量着如何重新建一个冰窖并打算如何卖出去了。”
  我望着朋友,似乎他的脸也带着诡异的笑。
  “真的有那种事?自己割下脸可以报复别人?”我好奇的问。
  “谁知道呢?或许柱子和小六不过是自己吓自己,但他们临死前究竟看见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还有,后来据说在尸检中,他们的脸上的尸斑又消失了。呵呵,奇怪吧?”
  “是挺奇怪的,哎,有时候犯罪只是一闪念的事啊。得到报应也是无法推卸的。”我感慨。
  第967篇:善报系列——【膏药】【延寿】【孝道】【让产】【碌碡】
  (原作者:淡淡天蓝。摘自《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
  【膏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刘子仪家中后院的荒地上生出了一大片野草,尽管长得枝蔓秀结碧绿可爱,却招虫引蚊,十分惹人厌烦。有时候刘妻在后院晾晒衣服,只不过片刻功夫,身上就会鼓起三五七个奇痒无比的红包来。刘子仪见到妻子搔爬不已的难受样,便想着挑哪天空闲一定要把这片野草给锄个一干二净。
  准备动手前的那天晚上,刘子仪梦见一个黄衣老者,指着那些野草对他说:“这其实是参三七,如果用铅粉桐油合成膏脂,治疗毒疮最为有效。”
  刘子仪是个喜事的人,梦醒了之后就按着那老人所说的方子买齐了配料,找了一个短柄的三足小铜釜,一本正经地炼制起来。头剂膏药制成后刘子仪先找乞丐来试,果然灵验非常。这下他可来了劲,草当然是不锄了,一有空闲就埋头钻研此方。
  转过年的春天,雨水特别充沛,连下了两个多月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城中许多人都患上了无名的湿疮,医生们对此束手无策。唯独刘子仪的膏药与众不同,往往几贴就见效,于是求药的人络绎不绝,常常半夜三更还有人上门来。
  刘子仪觉得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也并不因此抬高药价,而且虽然每贴膏药都要视病疮大小单独烘制,颇为麻烦,他也从来不出一句怨言,对待病家总是十分和气耐心。
  这天晚上刘子仪刚送走一个病人,关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乞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刘子仪心知必是来求药的,连忙招呼他进来。那乞丐的疮长在左股上,其大如钱,刘子仪烘制好膏药刚要给他敷上,却发现那疮已变得如拳头般大小了。
  刘子仪只当刚才烛火昏黄自己眼花,连忙更换了大一点的膏药,那疮却眼见着又大了起来,一连换了十数张膏药,始终都赶不上那疮增大的速度。刘子仪心中万分讶异,但见那乞丐呻吟呼痛,也顾不上想别的,只是不住在釜中挖出膏药,等总算把那个巨疮涂满,一釜的膏药都已用尽。
  没想到那乞丐反而勃然大怒起来,骂骂咧咧道:“还说是什么神药,全是骗人的把戏。”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文钱来丢到三足釜中:“喏,就给你一文钱,算是你这一夜的酬劳吧。”竟然就此扬长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刘妻因为他一夜未睡,过来探视,见此情景,直埋怨刘子仪太过好说话:“哪里来的臭叫花子,这般惹人厌,也亏你有耐心替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治病。”边说边气呼呼地要把那文钱扔出去,却见那钱已经牢牢地粘在了釜底,如铸成一般,上面竟然还氤氲着五色香云,缠绕不散。
  说也怪,从这天起,刘子仪的膏药更是神异非常,无论多么厉害的毒疮,总是一贴见效,人们都怀疑那个乞丐是仙人变幻而来。
  刘子仪本人一直活到八十多岁,无病无疾一笑而逝。他的子孙大都出官入仕,但在刘家老宅中始终供着那个三足釜,并且也一直炼制膏药给人使用,每贴收药费一文。

  【延寿】
  “老板,买两口棺材!”
  听到有生意上门,李老板乐颠颠地放下饭碗,从内屋跑了出来。
  门口站着的,是本村的农夫陈四,听说前日刚死了老母。不过奇怪的是怎么会连买两口棺材?难道还是帮谁捎带不成?
  “啊呀,卖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见老板问三问四罗嗦个没完,陈四不耐烦起来,可架不住老板仍然问三道四的,大约此事也在他心中憋得难受,终于说出了原委。
  那是九年前的事了,陈母本来在高员外家作针线娘,不知怎么油蒙了心,竟然偷了高员外家的二千文铜钱。本来主人家怀疑的是小婢银珠,可一顿家法下来,银珠死活不承认,哭哭啼啼地要上吊来一证清白。陈母见事情闹大了,才老着脸出面应下,说自己一时昏愦,本来想主人家钱财丰厚,少了千把文钱未必能发现。没想到竟然累及无辜,为此心中惶愧难当,愿意交还赃物,以洗清银珠的冤屈。
  虽然还了钱,不过陈母还是被逐出了高府,此事传到村中,连带陈四也只觉面上无光,看着母亲若无其事的样子,陈四气得卷起铺盖就住到了瓜棚里。
  睡到半夜,陈四隐约听到瓜田里有人声传来,凑到窗口一看,只见月光下几个憧憧的黑影仿佛正在聊天。只听一个道:“不知陈四睡了没有?大家说话小声一些,别吵醒了他出来驱赶我们。”
  “怕什么,前天我已经在土神祠见到城隍牒书了,不出三天他就和我们一样了。”
  “哈,你不知道,昨天是我当值,城隍牒书已经重新改过,陈四又有好几年活头了!”
  “啊?无缘无故怎么会延寿?”
  “你们有所不知,他母亲昨天在高家看那小婢女被打得可怜,就偷偷把自己的衣服去当了二千文,自污为盗救了那婢女。土神检籍一查,本来陈母命中注定老而丧子冻饿至死,现在因为这份功德,土神嘉赏她,才判陈四借来生之寿用于今生,以赡养其母天年。”
  “喔——难怪……”
  一番话听得瓜棚内的陈四出了一身冷汗,不用说也猜到那群黑影是什么了。不过惊怕之余,陈四脸上反而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本来嘛,自己的母亲心慈胆小,怎么会去做偷窃那种下作的事呢?
  这件事陈四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从这天起,他只是加意小心地侍奉母亲,让母亲安渡了一个舒心愉快的晚年。
  “现在老娘死了,我这几年的寿命本就是借来的,估计也快到头了吧?所以不如趁早安排好自己的后事。”陈四说完原委,见李老板在一旁听得张大嘴直发愣,不由推了他一把:“好啦好啦,故事听完了,快给我抬棺材吧!”
  果然,陈母下葬后没几天,陈四就无疾而逝。

  【孝道】  
  十多匹上好的江南缂丝,在日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将缂丝那难以描绘的绮丽色泽完全呈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哗——”不等众人充分表示惊讶,随着一只只箱笼的打开,汪以炘从里面陆续取出了精美的银器、润泽的珍珠、甚至还有南方难得一见的狐裘……
  “太花费了……”虽然儿子的这份孝心令汪老太太十分受用,可几十年养成的节俭习惯仍然让她忍不住开口责备:“不过是做个整寿而已……”
  “母亲,还有呢!”面对老母的轻声责备,汪以炘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这一次取出来的是各色的江南名点、还有来自西域的珍稀水果……桩桩件件都看得来宾眼花缭乱赞不绝口:“汪老太太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更有不少人暗暗下了决心,回去定要把这一切都形容给家里的小辈,让他们瞧瞧人家儿子是怎么孝敬母亲的——虽然汪以炘的举动在这些同样节俭惯了的老人们看来,某种程度上也几乎无异于是败家子了。
  汪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便在人们无比艳羡的眼神中愉快地过去了。
  送走宾客,再服侍母亲上床安歇后,汪以炘刚踏进自己的房门,就有一个软枕迎面飞来,幸亏他早有防备,侧一侧身子躲了过去。
  “要死了!”嗔骂着的是他的妻子宜珍:“孝敬老娘也不是这么个孝敬法,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也难怪宜珍生气,今晚的这些寿礼几乎花掉了五百多金,汪家虽然不穷,可这样的花销也难免让人有点吃不消。
  “将来你就会明白的……”对于妻子的唠叨,汪以炘只是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才只是开始呢……”
  果然打从这儿起,汪以炘每天花在老母亲身上的钱简直如流水一般,不但一日三餐鸡鸭鱼肉珍馐罗列,四时应季的水果时时更换,又隔三岔五地请来裁缝为老母亲定制新衣,从绸缎到皮草一应俱全。至于各式各样的首饰更是不计其数,甚至还购买了全套的红木家具给老母亲换上……
  对于汪以炘的这种举动,有夸奖他孝顺的,有说他失心疯的,总之汪以炘对此一概听而不闻,不顾母亲的唠叨反对(汪母:孝顺我是喜欢的,可也不能乱花钱啊)和妻子的怒目相向(宜珍: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始终如流水价般在母亲身上花销着重金。
  只是在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奢靡的供奉中,本来身体甚为健壮的汪母却日益地衰弱下去,很快就卧床不起了。奇怪的是汪以炘却并不曾延医诊视,只是继续着他的挥霍——开始重金准备母亲的后事——金丝楠木的棺材、全套的纸人纸马、一块价值六百多金的向阳吉穴……而在百忙之中他还时不时地穿梭于母亲的病榻之前,神情异常焦虑,却又拒绝了亲戚朋友们请医生的提议……
  终于在所有人都认定汪以炘脑子进水了的情况下,汪母咽下最后一口气,寿终正寝了。而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汪以炘只是简简单单地操办了母亲的后事。这种前后截然不同的做派,更是让人看得满头雾水。最后还是汪以炘自己在母亲灵前流着泪向妻子说出在心中隐藏了几年的秘密:
  “……是死去的老友林某曾经托梦给我,说他现在职司本县东面的土地神庙,无意中知道我母亲因为前生罪孽,故此今世份当雷击……他说这是命中注定的恶劫,无法儴解,唯一的办法只有让我极尽孝养之道,凡是母亲平日一饮一馔、一帐一衣都要务求加倍浪费,让她命中禄数尽快耗尽,抢在雷击之前得到善终……”
  原来如此!听到汪以炘的这通解释,人们还是半信半疑,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不过一年多后,果然在某日大暴雨中,无数的天雷环绕在汪家良久,最后忽然转移了地方,将县东头的土地庙击成了一片废墟。

  【让产】
  “啊呀,我的命好苦呀……”
  “你这个短命的死鬼……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呀……”
  “……不如让我们娘俩跟着你一起去吧……”
  喃喃不绝的咒骂,混合着说是悲哭,但脸上丝毫不见一滴泪痕的干嚎声,从陈府的内室一直传到院外,引来了大批的街坊挤在门口看热闹。
  陈家正在析拆家产,连哭带骂的那个少妇,便是陈家二爷的妻子朱氏,因为丈夫死得早,所以陈家的米行生意向来都是大爷陈鹤龄在操持,朱氏只管按月到帐房领钱,几年下来彼此一直相安无事。近日朱氏不知是受了谁人的挑唆,忽然死活闹着要求析分家产。陈鹤龄无奈,只好请来族中长老主持分家之事。朱氏的这一番连哭带骂,明摆着就是为了要先给陈鹤龄一个下马威。
  果然正式析产一开始,朱氏就提出自己子女年幼啦,孤儿寡母的容易受人欺负啦之类的一大堆理由,要求多分家产,陈鹤龄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没想到朱氏立刻打蛇随竿上,又提出在陈家的资产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其它商铺应付未付的积欠货款:“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本事去催讨,少不得还是大哥你……”
  “就依弟妹的吧!”不顾其他人的眼色手势以及自己妻子徐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陈鹤龄咬咬牙,也应承了下来——这样一场家产分析下来,陈鹤龄到手的,几乎就是一迭子欠条——米行生意繁浩,你欠我我欠你,资金流转异常缓慢,看上去还算红火的生意,其实真正的现银却并无多少。
  “你呀……真正让我说什么好!”回到内室,妻子徐氏气得眼泪汪汪:“世上哪有你这样傻的人,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陈鹤龄淡淡一笑——兄弟死得早,自己多吃点亏就多吃点亏吧,说到底,朱氏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那总也是陈家的骨血,如果让他们缺吃少穿的,自己良心上也过意不去。反正抱着“公道自在人心,老天不负善人”的念头,陈鹤龄并不曾因为自己一夕之间从富到贫而伤神。
  乡人们对于这件事也褒贬不一,有说陈鹤龄脑水进水的,也有说朱氏耍奸弄滑的,好长一阵子里陈家析产这件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绝佳谈资,直过了月余才渐渐被淡忘。
  几个月后天时突变,先是连降了百多天暴雨,紧接着又是数月大旱,当陈鹤龄持着借条去催讨债务的时候,自然无一例外地落空了。再后来不少人家外出逃荒,这叠子借条也就等同于了一堆废纸。
  看着隔壁朱氏一家衣着光鲜,两个孩子肥肥白白,而自家衣食不周的窘境,徐氏少不了又和陈鹤龄生了几场闲气,不过闹归闹,多年夫妻,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徐氏只好厚着脸皮向家境尚可的兄嫂借贷了一些银两,总算才勉强度过了饥荒。
  “要我看呐,这老天爷早就瞎了眼啦,看不到人心的好坏!”现在徐氏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这句话了。
  也许是徐氏的抱怨真的上达天听。转过年,陈鹤龄的儿子陈三立竟然在乡试中一举得中了头名解元,报喜的花红锣鼓吹吹打打地送信来的时候,整个县城都轰动起来——要知道在这个偏远的县城,可是将近二十多年没出过有功名的人了。
  “看看,人家这产可真没白让!”现在已经没人说陈鹤龄是傻子了:“老天爷总算开了眼!到底还是没有亏待好人唷……”

  【碌碡】
  农历十月间,虽然在节气上早已告秋,但高照的艳阳和袭人的阵阵热浪却与三伏天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这不,到省里参加武生会试的周云卫在路上走了只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热得汗流浃背。偏偏早上出门太急,光顾着检视参考会照、铠甲之类的东西,忘了多带食水,再折回去拿显然是不现实的,周云卫只好强忍着喉头的焦渴继续赶路。
  因此当眼前出现那个小小村落的时候,周云卫不啻于是看见了救命皇菩萨,三步并作两步一溜小跑赶了过去。
  村口正有户人家大门敞开着,一个农人在里面弯腰拾掇着麦秸,周云卫也不及细看,施了个肥诺道:“这位兄弟,行路人口渴得紧,想问你讨点儿水喝。”
  谁知那农人听到周云卫的话,却猛地跳了起来,一只手几乎指到了周云卫的鼻子上:“戳瞎脱倷的的狗眼乌珠!啥人是兄弟?啊?啥人是兄弟……”
  对方突如其来的怒骂让周云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半天才省悟过来——原来自己一时心急,没有分清对方男女,喊错了称呼。因为确是自己莽撞失礼,周云卫忙深深一躬:“这位大嫂,对不起,是在下有眼无珠……”
  没想到周云卫的道歉不但没有得到谅解,反而更让对方暴跳如雷:“放屁,啥人是倷阿嫂?我还是没出阁的姑娘,倷迭只狗眼乌珠……”
  看着对方挥舞的粗壮手臂,黎黑的肤色,茂盛的汗毛,以及随着两片厚嘴唇开合不住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胡子(周云卫:好象比我还多一点呢),周云卫真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凭阁下的这副尊容,即使是刚才我看清了,恐怕多半还是要叫你一声兄弟的呢——可对方女流之辈,自己无论相骂还是动手,都有些儿胜之不武,而没等周云卫缓过神来,那个村姑已经“砰”地一声摔上了门,把周云卫关在了门外。
  水没有讨到,反而挨了一顿臭骂,而且因为刚才竭力解释的缘故,嗓子更加疼痛起来。饶是周云卫好性子,也不由怒气渐生。正巧那村姑门前倚着一个碌碡,周云卫不由计上心来:碌碡本是农家常用的器具,如果把它放到取用不到的地方,想来势必能让那臭婆娘头疼一番吧?打定了主意,周云卫便趁着四下无人,奋起两臂之力将那条碌碡举到了道旁的柿子树上,随即扬长而去。
  再打这儿路过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了,因为在比试时技压群雄,同学们都说周云卫此次必然得中,按周云卫的原意本想留在省里看榜,谁知家里来报说母亲得了急病,周云卫是个孝子,忙收拾行李直往家赶。
  离那个村子还老远,周云卫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村姑,正转着“可千万别再遇到她了”的念头,便看到村口云雾缭绕人头攒动,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无数男女围在一棵柿树边持香禳祷,一个个面容虔诚,间或还有在旁边三跪九叩的。
  柿树有什么好拜的?素来不信鬼神的周云卫顺着树杆打量起来,不看犹可,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树杈上正架着半月前自己一时赌气放上去的那条碌碡——难道那些善男信女们叩拜的竟是这个玩艺儿?
  象是要解释周云卫的怀疑一样,正有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从周云卫身边走过,两个人的对话字字句句都清晰地传入了周云卫的耳中:
  ——老头子,到啦,就是这棵神树,听说灵得很呢。
  ——真的假的呀?我看不过就是柿子树嘛。
  ——嘘,小声点,别让神灵听见了生气……看树顶上那个碌碡,你想想,这东西平时至少三五个人才抬得动,现在听人说它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就上了树,不是树神显灵是什么?
  ——唉,真有这么灵就好了,儿子的病就全指望它了……
  ……
  见鬼!知道了事情原委的周云卫差点没有当场跳起来,自己当时本是因为生气不过,才发狠把碌碡架上了树,本意不过是要刁难一下那个可恶耍泼的村女罢了,谁知乡人愚昧,竟然就此把它当作神灵显圣,实在可笑!听方才那对老夫妻所言,似乎还有什么邪物假借着这棵树的名头在迷惑百姓,还是让自己上去说明真相吧。
  刚刚打定主意准备迈步向前,周云卫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细如游丝的声音:“先生请留步!”
  周云卫游目四顾,却并没有看到人影,心中一跳,低喝道:“什么东西?”
  “先生勿动怒。”那个声音并不曾因为周云卫的怒气而消退:“我其实只是个游魂而已,因为先生架了这条碌碡,让乡人误以为柿树有灵,日日盛供香火,让我得享血食,若先生肯包容不说破,小人不胜感激。”
  “嗯——”周云卫想了想,侧头道:“那如果我一定要说破呢?”
  “……先生马上就是新科举人老爷了,功名在身是为贵人,小人也奈何不得,但总要请周先生高抬贵手,总之我绝不会因此为非作歹就是了。”
  听到对方如此软语相求,又得到了自己即将成为武科举人的消息,周云卫自然心情大佳,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过了柿子树。
  果然几天后榜发,头名举人正是周云卫。
  第968篇:小翠
  (原作者:蒲松龄。摘自《聊斋志异》)
  王太常,是江浙一带地方的人。他童年时,有一次白天卧床休息,忽然天色变得黑暗,雷电交加,一只比猫大一点的动物跳上床,躲在他身边.辗转不肯离开。一会雨过天晴,那动物便走了。这时他才发现不是猫,怕得不得了,隔着房间喊他哥哥。
  兄长听他讲明原委,高兴地说:“兄弟将来一定会做大官,这是狐狸来躲避雷劫的。”后来,他果然少年就中了进士,从知县一直做到监察御史。
  王太常有个儿子名叫元丰,是个傻子,十六岁了,还分不清雌雄。就因为傻,乡里人谁也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王太常很是发愁。
  有一天,有个老妇人领着一个姑娘找上门来,说是愿把姑娘嫁给王家做媳妇。那姑娘满脸带笑,漂亮得像天上的仙女。
  王太常全家很高兴,问那老妇人姓名,她自称姓虞,女儿名叫小翠,已经十六岁了。商量聘金时,老妇人说:“这孩子跟着我,吃糠还不得一饱。一旦住在这高房大屋里,有丫头仆妇供她使唤,有山珍海味给她吃,只要她舒心如意,我就心安了。这又不是卖青菜,还要讨价吗?”
  王夫人大喜,热情地招待了她们。老妇人叫女儿拜见了王太常夫妇,吩咐道:“这就是你的公公婆婆,你得好生侍奉他们。我很忙,先回去三两天,以后还要来的。”
  王太常叫仆人备马相送。那老妇人说她家离这儿不远,不必麻烦了,说完出门径自走了。小翠倒也没显出悲伤和依恋不舍的样子,就在带来的小箱子里翻寻花样,准备做活。王夫人见她很大方,心里很是喜欢。
  过了几天,老妇人未如约而来。王夫人问小翠家住哪里,她只是露出一副痴憨的样子,竟不知家住在哪里,怎么个走法。王夫人便收拾了另外一个院子,让小夫妇完婚。
  亲戚们听说王太常找了个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不免暗地嘲笑一番。可后来见小翠伶俐漂亮,都大吃一惊,从此就再也不议论什么了。
  小翠很聪明,会看公婆的脸色行事,老夫妇也特别疼爱她,唯恐她嫌元丰傻。小翠却有说有笑,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小翠太爱玩耍,常用布缝成个球,踢着玩,穿上小皮鞋,一踢就是好几十步远,骗元丰跑去拾取。元丰和丫鬟们跑来跑去,往往累得满身大汗。
  一天,王太常偶然经过,球从半空中飞来,拍的一声,正好打在脸上。小翠和丫鬟们连忙溜走,元丰还傻乎乎地跑过去拾。太常大怒,拣起块石子投过去,正打中儿子。元丰趴在地上又哭又闹。
  王太常回到房里,将事情的经过向夫人说了一遍,夫人过来斥责了小翠一顿。小翠一点不在意,低头微笑着,用手指在床沿上划来划去。
  夫人走后,她又照样胡闹,把胭脂粉抹在元丰的脸上,涂得五颜六色,像个花面鬼。夫人一见,气极了,叫小翠来怒骂一顿。小翠靠着桌子玩弄衣带,不害怕,也不吭声。夫人无可奈何,只得拿儿子出气,把元丰打得大哭大叫,小翠这才变了脸色,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消了气,丢下棍子走了出去。
  小翠把公子扶到卧室里,替他掸掉衣裳上的尘土,用手绢给他擦脸上的泪痕,又拿红枣、粟子给他吃。元丰止住啼哭,又高兴起来。小翠关上房门,把元丰扮做楚霸王,自己穿上艳丽的衣服,腰束得很细,扮成虞姬,姿态轻盈地跳起舞来。有时又把公子装扮成沙漠国王,自己头上插上野鸡翎子,手抱琵琶,丁丁铮铮地弹个不停,满屋子里充满了笑声。一天到晚,总是这样。
  王太常因为儿子傻,也就不忍心过分责备、埋怨小翠,即使偶而听到,也只好装聋作哑。
  与王家同一巷子里,还住着一位王给谏,中间相隔只十几家,但王太常和王给谏向来不和。那时正逢三年一次的官吏考核,王给谏嫉妒王太常做了河南道台,想找机会暗算一下。王太常知道了,心里很着急,可是想不出对付的办法来。
  一天晚上,王太常睡得很早。小翠穿上太官上朝的服装,装扮成吏部尚书的模样,剪了一些白丝绒做成大胡子戴上,又叫两个丫鬟穿上青衣装成官差,偷偷地从马棚里牵出马来,说是“去拜见王先生”。到了王给谏的大门口,便用马鞭打自己的从人,说:“我是要看王侍御的,谁要看什么王给谏啊!”拨转马头就走。
  到了自家门口,门房以为真的是吏部尚书来了,赶紧跑到上房向王太常禀报。王太常连忙起身出外迎接,才知道是儿媳妇开了个大玩笑。
  王太常气得脸色发白,一甩袖子回到房里,对夫人说:“人家正找咱的岔,想整治咱家,这可倒好,媳妇反而闹出这种丑事,咱家灾难临头了!”夫人也气得不得了,跑到小翠房里,又是训斥,又是责骂。小翠只是嘿嘿地傻笑,并不分辩。打她吧,不忍下手;休掉她吧,又无家可归。夫妇二人百般悔恨,一宿都没有睡好。
  这时吏部尚书某公正声势显赫,他的穿着打扮和那天小翠装扮的一模一样。因此王给谏也以为真是吏部尚书,屡次派人到王太常门口打听消息。等了半夜,还没见吏部尚书出来,他怀疑吏部尚书和王太常正在商议什么机密大事。
  第二天早朝,王给谏见了王太常,便问道:“昨晚尚书到府上拜访了吧?”
  王太常以为他有意讥讽,满面羞惭,只是低声含糊地应了两个“是”字。
  王给谏越发怀疑了,从此不敢再暗算王太常,反而极力和他交好。王太常探得内情,暗暗高兴,但私下仍叮嘱夫人劝小翠以后不要再胡闹了。小翠也笑着答应下来。
  过了一年,朝中首相被免职。恰好有人写了一封私信给王太常,误送到王给谏家里。王给谏大喜,便先托一位和王太常有交情的人,以此为要挟,向他借一万两银子。王太常拒绝了。王给谏又亲自上门来谈。王太常忙寻找官服,哪知怎么也找不到了。
  王给谏等了好一会,以为王太常摆架子,有意怠慢,气忿地正要离开,忽见元丰身穿皇帝的龙袍冠冕,有个女子从门内把他推了出来。
  王给谏一见吓了一跳,假意含笑,抚慰公子,把衣冠脱下来,交给从人带走了。等到王太常赶出来,客人已经走了。
  王太常得知缘故,立时吓懵了,脸色如土,大哭道:“真是祸水啊!闯下这滔天大祸,眼看咱全家就要被抄杀满门了!”说着和夫人拿着棍杖去打小翠。
  小翠早已知道了,关紧房门,听凭他们叫骂,全不理睬。
  王太常见此情景,更是火上浇油,拿起斧子要劈门。
  这时,小翠在门里笑着劝公公说:“爹爹不要生气,有我在,各种刑罚自然由我承担,定不要您二老受牵连。爹爹要劈死我,这是想杀人灭口吗?”
  王太常一听有道理,这才把斧子扔下。
  王给谏回去,果然上奏皇帝,揭发王太常谋反,有龙袍、皇冠为证。皇帝惊讶地打开验看,原来所谓皇冠是高梁秸子编的,龙袍乃是个破旧的黄布包袱皮。
  皇帝生气了,责怪王给谏诬陷好人。皇帝又把元丰叫来,一看,原来是个白痴。皇上笑了:“这样的傻瓜能当皇帝吗?”就交给法司看管。
  王给谏又指控王太常家中有妖人。司法官吏把王家的丫鬟仆人拘去审讯,大家都说:“哪有妖人?只有个疯疯颠颠的媳妇和一个痴呆呆的儿子,整天闹着玩儿罢了。”四邻八舍也是这样讲。这件案子才审定了,判王给谏诬告,充军云南。
  从这以后,王太常觉得小翠很不平常,又因为她母亲一去不回,就揣度媳妇莫非是个仙女吧!就让王夫人去询问。小翠只是笑,一句话也没有。夫人再三追问,小翠捂着嘴,笑道:“我是玉皇大帝的亲生女儿,娘还不知道吗?”
  过了不久,王太常又升了官。这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经常为没有孙子而发愁。
  小翠过门已经三年了,每夜都和公子分床睡眠。夫人就派人把公子的床搬走,嘱咐他和小翠睡一张床。
  过了几天,公子就找夫人告状了:“那张床搬走了,怎么老不归还?小翠每夜都把脚搁在我肚皮上,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又好掐人家的大腿……”丫鬟仆妇们听了都捂着嘴吃吃地笑,夫人连喝带打地把他赶走了。
  一天,小翠在房里洗澡,元丰见了,要和她同浴。
  小翠笑着拦阻他,叫他等一下。小翠洗完澡出来,把热水倒在大瓮里,然后给公子脱去衣裳,和丫鬟扶着他下了瓮。
  公子觉得非常闷热,大叫着要出来,小翠不听,又用被子给他蒙上。
  过了一会儿,没有声响了,打开一看已经死去。小翠很坦然地笑着,一点也不惊慌,慢慢地把公子抬出来放在床上,给他擦干身子,随后盖上两床被子。
  夫人听到儿子洗澡给闷死了,嗷嗷哭着跑了来,骂着说:“疯丫头,怎么把我儿子给弄死了!”
  小翠微微一笑,说:“这样的傻儿子,还不如没有哩!”夫人一听这活,更是气得发疯,用头去撞小翠。丫鬟们连忙把夫人拉开。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丫鬟跑来报告:“公子哎哟着起来啦!”夫人收住眼泪,过去抚摸元丰,见他咻啉地喘着气,浑身冒大汗,把棉被也湿透了。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汗也完了,元丰睁开了两眼,四下张望。看家里的人,好像一点不认识,开口说:“回想过去的事,真像做梦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呀?”
  夫人听了这话,好像不是出自傻子之口,觉得很奇怪,领着他见王太常。太常多方试探,果然不傻了。一家都高兴得不得了,真是如获至宝。老两口又暗暗地叫仆人把原先抬走的床再抬回去,放在原处,铺好被褥。第二天再去看,被褥一动没动。
  从那以后,元丰的痴病再也没有复发,夫妻二人非常和谐,出出进进,形影不离。又过了一年多,王太常被王给谏一党的人弹劾,罢了官,还要受处分。
  王太常家中有个广西巡抚赠送的玉瓶,价值几千两银子,准备拿出来贿赂大官。小翠很爱这花瓶,常拿在手里玩。一次一不留神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她十分羞愧,忙去告诉公婆。
  老两口正为丢官而烦恼,一听玉瓶摔碎了,气上心头,齐声责骂小翠。小翠气忿地走出房门,对元丰说:“我在你家几年,替你家保全的不止一只花瓶,怎么就这么不给我一点面子?老实对你说,我不是凡间女子,只因我母亲遭受雷劫时,受了你父亲的庇护,又因为咱们俩有五年的缘份,这才让我来到你家,一则是报恩,二则是了却这一点心愿。我在你家不知挨了多少骂,真是数也数不清了。我之所以没走,是咱俩五年缘分未满。如今我还能呆下去吗?”说罢,小翠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元丰追到门外,已经不知去向了。
    王太常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但后悔已来不及了。元丰走进房里,见到小翠用过的脂粉和留下的首饰,睹物思人,不禁号啕大哭起来。白天不吃饭,晚上不睡觉,一天天瘦下去。
  王太常很着急,想赶快为他续娶,以便解除他的悲痛,可是元丰仍不快乐,只是找来一位名画师,画了一张小翠的像,每天供奉祷告不已。
  这样差不多过了两年。一天,元丰偶然因事从外地归来。那时天色已晚,明月当空。村外原有他家一座花园。他骑马从墙外经过,听到墙里有笑声,便停下来,叫马夫拉住马,自己站在鞍子上,隔着墙朝里望去,看见有两个姑娘在园中戏耍,因为月亮被云彩遮着,朦胧不明,看不甚清楚。
  只听得一个穿绿衣裙的姑娘说:“死丫头,该把你赶出去!”
  穿红衣裙的姑娘说:“这是俺家的花园,你反倒赶我,到底该赶谁呀!”
  绿衣姑娘说:“真不害羞,不会做媳妇,被人家休了出来,还敢冒认是你家的花园哩。”
  红衣姑娘说:“总比你这没有主的老姑娘强得多!”
  元丰听话音很像小翠,便连忙喊她。绿衣姑娘一边走一边说:“我暂时不跟你争论,你的汉子来了!”红衣姑娘走过来,果然是小翠。
  元丰高兴极了。小翠叫他攀上墙头,接他过去,说:“两年不见,你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了。”
  元丰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把思念之情详细给她讲了。
  小翠说:“我都知道,只是没脸再进你家大门。今天跟大姐在这里游玩,没想碰到了你,可见姻缘是逃不掉的。”
  元丰请她一同回去,小翠不肯;请她留在园中,她答应了。
  元丰打发仆人回家回禀夫人。夫人一听,又是惊,又是喜,便坐着轿子赶来。走进花园,小翠迎接跪拜。夫人拉着小翠的胳膊,老泪纵横,真诚地检讨以前的过错,简直不能谅解自己。又说:“如果你心里不怀恨我,就请你一同回去,让我的晚年得到安慰。”小翠坚决推辞,不肯答应。
  夫人因为这花园太荒凉,打算多派些丫鬟仆人来侍奉。小翠说:“别的人,我都不愿见,只要原先的那两个丫头。相处的日子长了,我很相信她俩,就让她俩来吧。照应大门,派个老仆人就行。别的人一概用不着。”
  夫人就按小翠说的做了,对外人就说是元丰在花园里养病。每天送给他们食物和日常用品。
  小翠常劝元丰另外娶亲,元丰不依。过了一年多,小翠的面孔和声音渐渐和从前不一样了。把画像取出来一对,简直判若两人。
  元丰非常奇怪。小翠说:“你看我比以前美吗?”
  元丰说:“今天你美倒是美了,但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小翠说;“你这意思是说我老了?”
  元丰说:“你才二十几岁,怎么会老呢?”
  小翠笑了笑,把画像烧了,元丰要去拿,已经变成了灰烬。
  一天,小翠对元丰说:“公公说我到死也不会生孩子。现在双亲都年老了,你又孤零零一个弟兄也没有,我不会生育,怕要贻误你们的宗嗣。你还是另娶一房妻子,早晚可以侍奉公婆,你两面跑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元丰答应了,就向钟太史家求亲。迎亲的日子快到了,小翠给新妇做了新的衣服和鞋袜,然后送到钟家去。新娘进门,她的容貌、言谈和举止,竟然跟小翠没有丝毫差异。
  元丰十分惊奇,到花园去找小翠。小翠已不知去向,问丫鬟,丫鬟拿出一块红巾,说:“娘子回娘家去了,留下这个叫我交给公子。”
  元丰展开红巾,上面系着一块玉玦,这是表示她永远与元丰分别了。元丰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便带着丫鬟回去。元丰虽然时刻想念着小翠,幸而见到新娘犹如见到了小翠一样。
  元丰这才明白:和钟家女儿成亲的事,小翠早已料到了,因此她先化成钟家姑娘的模样,这样就可以安慰元丰后来对她的思念啊!

  异史氏说:“一个狐狸,受到那么一点点并没有过多用心的恩德,还想着要报答呢。而像受到人家再造之恩的王太常,对恩人打碎了他的一个破瓶子,却痛哭流涕,多么鄙陋呀!月亮残缺了会有圆的那一天,大大方方地离开,从中可知神仙的感情,更比时代流俗深厚啊!”
  第969篇:渣男劫
  (原作者:华伦之光。摘自《一天一个灵异故事》)
  【1】
  上周,师父因为要换新车,通过我一个师妹找到她开4S店的朋友去选车。我便陪着师父一起去了,起初选车是由门店的导购负责的,等师父选好之后,便找来我师妹的朋友,就是这个4S店的老板谈价格。
  我和师父在他们洽谈室等,过了没多久,我师妹就带着她那个朋友进来了。我们见到她这个朋友的一刹那就愣住了。因为之前我师妹告诉我们,她这个朋友才三十多岁,但是眼前这个人,看着起码有四十五岁了。
  而且,满脸的晦恶之气,眼睛底下乌青一片,印堂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黑气,眼神无力,说话声音也是有气无力。一看就是个不久于人世的人,趁着师父在谈价格的时候,我悄悄问师妹,她这个朋友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师妹很诧异的说,没听说啊。我点点头就没有继续再多问了。
  很快,师父便和那人谈好了价格和条件。签好协议之后,约定一周提车。做完这些之后,那人便和我们闲聊起来。说听我师妹说我师父是大师,因此想让她顺便帮忙看看这个店的风水如何。
  师父看了他一眼,慢慢的说:“是不是这半年亏损的很严重啊?”看着他惊异的表情,师父继续说:“走进店门口我就知道了,等看到你,我就更明白咯!”
  那男人听了连连称是,说半年前还好好的,就是这半年,不但店铺亏损,他其他生意也不行,身体也莫名其妙出问题。开车更是不是被人刮了车,就是停在路边好好的,被失控的车撞到,有一次差点丢了性命......
  师父沉思了一会儿,低头喝了一口茶,慢慢抬起头看着他问:“你结婚了吗?”
  没等那男人说话,我师妹就抢着说:“结过,又离了!”
  师父依旧没有表情的点点头,继续问:“那你前妻现在在哪儿?”
  等师父这个问题一问,我便见那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很快又镇定下来,对我师父说:“不是很清楚!大师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听到师父这么说,再看这人男人的面相,我已经猜到个大概了。但是可惜,我还是把人性想得太美好,没想到只在电视里出现的桥段,此刻,正真实的摆在我们面前......
  看到他这么执迷不悟,我有些憋不住了,便直接对他说:“你前妻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呀?我看你这个气色,很快就要去陪她了哟!”
  我说完这些话,只见那男人一下子愣住了,但是他显然是个老江湖,而且看得出他一直想试探我们究竟有多厉害,所以一直刻意隐瞒一些事情。他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微笑着对我们说:“多谢二位提醒,我一定多加小心!”
  师父看他这个态度,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师父停了下来,对他说:“你背上那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皮肤白皙,大眼睛,右脸有个酒窝的姑娘是你前妻吧?割脉死的,血把裙子都染红了!”
  说完师父一下子拉开门走了出去。我也紧跟着师父出去,然后回头看了那男人一脸,看着他吓得煞白的脸,憋不住想笑!
  我们刚走出去几步,师父也不急着走,站在门口等着,我知道师父的意思。果不其然,没到两分钟,那男人就追出来了。说要请我们喝茶,好好聊聊。
  师父看了他一眼,说:“就在你店里找个隐私一点的会议室聊吧,去喝茶,别吓到别人......”
  其实我当时觉得,无非就是这个男人外面有了小三,老婆气不过自杀然后纠缠,不过后来才发现,远比这个卑鄙无耻一万倍......
  师父让他等一下,我们回车里取了一些朱砂和沉香然后跟着他往会议室走去,路上,师父让我师妹在外面等着,以免她刚入门没多久,功力不够,被厉鬼所伤。
  进了会议室,师父让我立刻点起沉香,然后让那个男人自己说,结果他依然支支吾吾。渐渐的,我看见他身旁升起一股黑气,而且颜色越来越深,眉间黑气也越来越重。
  于是师父立刻起坛请了菩萨老人家在坛里,然后画了一个符在那男人眉心,护住他的魂魄,然后让他身上的厉鬼直接用他的嘴说话。
  那厉鬼上来就破口大骂,说这个男人多么的卑鄙无耻,多么十恶不赦。师父让她冷静一下,现在菩萨也来了,她有什么冤屈也尽管可以说。
  她立刻跪倒菩萨面前,诉说起自己的冤屈。原来这个女人是个富二代,但是父母从小离异,最后父母留了一笔财产给她之后,就各自再娶再嫁,之后便再也不管她了。
  于是她便经常混迹在酒吧,三年前,她在酒吧遇到了她老公,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对她关怀备至,虽然这个男人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工作收入也不高,但是却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于是没过多久,他们便领证结婚了。
  起初结婚那一年,也是过的非常幸福的,只是她老公工作一直不顺心。于是,她便拿出所有积蓄跟他一起创业,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家4S店。看着事业越来越好,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这辈子的依靠。
  可是没想到的是,灾难正悄悄降临。有一次她老公去国外出差,要三个月才回来,她比较无聊,便又去了那家常去的酒吧。结果在酒吧喝醉了酒,跟一个男人带去酒店发生了关系。她那天醒来发现不对,很狼狈的回了家。
  结果没过两天,她老公居然提前回国了。随之一起的还有一叠她和别人在酒店的照片和一纸离婚协议书。她当时看着她老公铁青的脸,无论她怎么哀求,平时那个对她爱护有加的老公都无动于衷。
  最后她不得不签了离婚协议书,更由于她是过错方,而大部分财产都归她老公所有。她伤心欲绝,又开始经常去酒店买醉。一次,她又在酒吧喝酒,无意中发现她前夫也来了,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她前夫居然是和那天和她发生关系的男人在一起。
  她强压着内心的慌乱,悄悄跟着他们,发现他们似乎非常熟悉。但是酒吧太吵了,实在听不清楚他们说话,于是她回去之后就请了私家侦探调查这个事情。查到的结果,却几乎让她崩溃。
  原来,这根本就是她前夫为了谋夺她财产策划的一阴谋。她越想越气,去找她前夫理论,但是却反被说是诬陷,她绝望之下便在家里割脉自杀了。她死后怨气大增,发誓要找她前夫报仇。
  她一直附身在她前夫身上,先是让他每天噩梦,精神恍惚。又让他的店生意越来越差,还几次差点取了他的命。那女人说,最多还有三个月,就会要他的命了。我和师父听完沉默了很久,我几乎都想让师父不要救他了。
  师父想了想,让那女鬼先退下,让那个男人自己出来说话。那男人立刻大哭起来,说知道自己错了,求前妻放过他,又求我师父救命。沉默了很久,我看得出,师父也在不断跟自己的情绪抗争。
  最后,师父便单独跟那厉鬼沟通了起来。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师父让我撤坛。然后对那男人说:“我已经和你前妻沟通过了,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禽兽不如。但是她也同意放过你性命。但是有个条件!”
  那男人急忙问是什么事?师父说:“你要连续行善三年,这三年里,你所有赚的钱,除了留下基本生活费,要全部捐出去做善事,而且每做一次,都必须以你前妻的名义。这三年里,你前妻会继续监督你,等你三年事情完成,她会自己离去。”
  那男人听了连忙应承。于是我师父便起身离开,离开前告诉他:“切记你的承诺,否则,呵呵,她在看着你......”看着师父诡异的笑容,那男人顿时浑身发抖起来。
  然后师父拉着我离开了,路上我问师父:“那女鬼已经跟菩萨走了吧!”师父笑着说:“就你鬼机灵!”我和师父心照不宣的笑着离开了4S店。

  【2】
  今天这个故事也许看似与玄学和鬼神无关,实际却是一个完整的因果故事。现在有很多男人,贫穷之时与妻子相濡以沫,一旦发迹,便开始嫌弃自己的发妻,而忘了曾经这个风华正茂的女人为他牺牲了多少。
  有些所谓稍有良心的男人呢,也许还会继续保持着这种貌合神离的婚姻。让外人看着是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典范,实际上外面已经金屋藏娇,但是更多的却会选择抛弃发妻。今天故事里的事主勉强算是前一种男人,但是行为也很让人嗤之以鼻。
  这位事主是我师妹上管理课的时候结交的一位朋友,说起来,这位男士也可以算是位年轻有为,少年得志的企业家,年龄不过才三十五岁。自己在昆山开了一家公司做外贸出口,还开了一家汽车配件加工厂,身价也早已过亿。
  而且这位男士创业初期,没有依靠任何关系和家人支持,完全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的。我师妹和这位男士一起上了好几次课,大家关系都很不错。
  后来渐渐话题深入之后,他得知我师妹是学玄的,有一位很厉害的师父,于是便托我师妹想见见师父,说最近家里出了不少事情。想找位师父看看,又不知道哪里去找。我师妹当时就一口答应了。
  师父到上海的第二天上午,我师妹就带着她这位朋友来了。他刚走进来,还未在师父面前坐定,师父便对他说:“这位先生,你家里最近是否有人遇到了血光,而且你公司还有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位男士听了一愣,他没想到师父进来就点出了这些,他之前为了了解我师父的能力,特意没有和我师妹具体说家里的事情,就想看看我师父能不能看得出来。
  他愣了一下对师父说:“大师果然是高人,我家里的确不是很安稳,不过不知道大师所谓血光,指的是什么?所谓我公司的问题,又是指什么?”
  我当时就明白,他其实还是想试探师父有多厉害。师父听了淡淡一笑,对他说:“你家里的血光,就是指你儿子大约一个多月前被利器所伤。”
  那人听完瞪大双眼,当时似乎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么请问公司的问题呢?”
  师父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笑着说:“内鬼!你公司出了内鬼,财务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而且那个内鬼,还是一个你很亲近的人!”
  听完师父说的这些话,那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沉默了很久,一下子站起来,对着师父鞠了个躬,说道:“之前冒犯大师了,请原谅!”
  师父依然是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初次见面,大家互相了解一下也是应该的嘛!今天你来找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听完师父的话,他马上拿出自己的八字,交给师父,说最近几年一直很不顺,不是家里人身体出各种问题,就是公司业务总遇到不顺,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想请师父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解。
  师父打开他八字命盘看了一眼,便对他说:“你的不顺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我只怕帮不了你了,请回吧!”
  他听完差异的看看我师父又看看我师妹,我师妹立刻上前问师父:“师父他是很诚心来求师父帮忙的,刚才那么做也不是有心的......”
  我在旁边看着,打断我师妹对她说:“你在想什么呢?师父是那样的人吗?师父这么说一定有师父的理由。”
  其实那人走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人身上并没有厉鬼或者犯煞之类的气息。但是看他面相,确实是家宅不宁的,而且,我还发现他夫妻宫灰暗得很严重。
  看他们尴尬的样子,我又对师父说:“师父,不如跟他说说原因吧,也算我们行善了!”
  师父摇摇头说:“难啊难啊!冤孽太重了!”
  于是,师父让师妹送他走,但是那人死活不肯走,说今天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师父见他这样,也没办法,就让他坐下,但是必须老实回答她提出的任何问题,不可以隐瞒。
  他听师父这么一说,立刻答应了。师父等他坐好,便开始问他,家里是否夫妻不和已久?他点了点头说是。
  师父又继续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
  他脸一下子红了,定了定神说:“是的!”
  师父叹了口气说:“不但有了女人而且还又有了孩子!”
  他脸红的更厉害了,轻轻点了点头。
  师父见他承认了,便对他说:“这就是原因了!”
  他很诧异的说:“就因为这个?可是我真的和老婆没有感情了啊!”
  师父听了他这个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说:“你的意思你是真爱外面这个女人?呵呵,那么你的真爱也太多了吧。你外面根本不止一个女人,你现在除了自己这个结发妻子之外,外面还有四个家,而且其中两个都有了孩子!这就是你的真爱?”
  师父毫不客气的说完这席话,那男人开始变得坐立不安了。
  师父见他这样便说:“你的结发妻子是曾经在你未发达的时候跟你一起苦过来的人吧?你的妻子长相很有福相,性格外柔内刚,吃苦耐劳。你在娶她之前根本一事无成,是在娶了她之后日子才开始好起来的对不对?”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师父看着他的脸继续说:“这么说来,你妻子其实就是你生命中的贵人。但是你事业成功之后,对这位贵人实在不怎么样。不但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还曾经想把你大部分钱给你外面的女人和孩子。你这样叫做恩将仇报,你这样对待你生命中的贵人,那么老天怎么还会让你遇到贵人呢?”
  那人听完,把头深深埋在他的双手里像是在纠结着什么。师父见对他有比较大的触动,便继续说下去。
  “俗话说家和才能万事兴,说的就是一个家庭必须气场平和稳定,夫妻和睦。夫妻本为一体,如今你自己把这个家拆散成这样,破坏了整个家庭的平衡。和谐的气场已经被你自己所破,就像一个人缺少了一半,那么这个人还是完整的人吗?人都不完整了,何谈发展事业,何谈其他?”
  “你今天所遇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行为不端造成的后果。也就是我们道家所谓的因果,你先是有负自己的恩人,又是有负自己的妻子,最后你的因果还要牵连你的后代。不妨告诉你,你儿子的血光,也是因你而起。这就是所谓的祸及子孙,如果你及早解决这些问题,只怕不但有这些麻烦,还会有官非上门。”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但是,我真的无能为力。而且,你同样也对不起外面那四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你如果抛弃她们,也是因果,而且那两个孩子终究也是你的骨肉。其实,外面的女人对你已经开始应你的因果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公司的财务问题,应该和这四位女孩子中的一位有很大关系吧!”
  听完师父这些话,那人似乎已经彻底崩溃了,一再恳求师父帮帮他。
  师父摇摇头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解铃还须系铃人人。一切因果因你而起,必须由你自己去解决。破了的运我可以帮你化解,但是我徒弟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规矩。我帮忙调运的人,要遵守的那十二个字准则。你已经违反了其中的‘奸淫掳掠’这一条,所以现在我不能帮你。等你什么时候彻底解决了这个事情之后,如果我们还有机缘相见,到时候再看吧!”
  听完师父的这些话,他知道再无回旋余地,再次走到师父面前谢过师父,然后走了出去。师父看着他走出门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第970篇:流氓系列——【欺软怕硬】【岳父】
  (原作者:好大的核桃。摘自《小故事,大杂烩。听着好再来》)
  【欺软怕硬】
  我一朋友说的,他老邻居的故事。其实她也是听父辈们说的,故事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小孩呢。
  她们胡同里住着亲兄弟二人,咱们不能说名字,就叫他们熊大熊二。这俩都是流氓。
  要知道流氓与流氓不一样,大流氓要混迹上流社会,要管理手下人,总要有一些规矩。小流氓就不然了,俗话说的见利忘义就是他们。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有点规矩底线的,可能就能混成大流氓。一味的欺弱怕硬的,永远是小流氓。
  流氓和英雄是有区别的。英雄至少有信仰(不仅仅指宗教信仰),流氓只为自己。所以大流氓有规矩,不是他多么出色,说句京津的土话—— 他们看得懂眉眼高低——。小流氓连这点智力都没有。所以人混的好坏,真的是看自己素质的。
  熊大和熊二就是小流氓。横行在胡同中。谁好欺负欺负谁。
  他们胡同口有个老彭,河南人。卖早点的,一家三口,夫妻带着个小儿子,小孩当时才五六岁。住在胡同口的半间屋子里。所谓半间屋子,就是以前是茅房改建的。产权属于街道,租这样的房子便宜呀。因为是厕所改建的,所以别管多冷的天,老彭都在胡同口——离他家远远的支个棚子卖早点。
  老彭做生意很规矩,胡同里的人都愿意光顾他。熊大熊二也是,可是吃早点从没给过钱。老彭也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不敢惹。
  那年过年前来个人吃早点,老彭忙,让儿子帮忙给端过去,小孩嘛,手不稳,洒了一点。洒到那人裤子上了。其实东北的冬天穿得多厚啊,烫不着的。那人反手就给孩子一嘴巴。打得孩子直飞出去。
  老彭夫妻当然不干了,和那人呛起来。正闹呢,熊大熊二赶来,帮着那人把老彭的摊子砸了。——那人是他俩的朋友,自然也是个流氓——他们倒不是成心闹事,只是欺负老彭惯了,觉得这是在朋友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争吵到中老彭夫妻因为要保护孩子,推了熊大几把。当然最后是老彭夫妻受伤,毕竟对方是三个壮年男子。邻居给劝开,可是从那以后熊大熊二专门冲老彭找茬。
  事过之后老彭冷静了,觉得自己惹不起这种地头蛇,上门去赔罪。东西他们收下,欺负人还继续。
  欺负人到什么程度呢?随便说点。老彭早上炸油条,熊大过来,看看等着买油条的没有自己不敢惹的,比如都是大娘大爷们,于是走过去,呸,往锅里啐口痰。你说谁还能要?老彭要刷锅重做,买主就宁可多走几步,去别的早点摊买了。
  有时候老彭的儿子在外面遇到他们,顺手就给一嘴巴。不为什么,他们叫擦擦手。那么小的小孩,挨一下脸上就是个红手印。
  还好彭嫂长得难看,他们倒不起坏心。
  过了一年多,清明,都去上坟烧纸。回来别说他们胡同,别的胡同的小孩都躲着熊二。家里大人们都看着奇怪,自然要问,小孩们(都是学龄前的,包括我这朋友)都说,看到几个老头老太太趴在熊二的背上,一边拽他的衣服一边哭。
  小孩不知道什么是鬼,直觉那些老太太老头很可怕。大人听完却都毛骨悚然,这不是背着鬼吗?
  过了两天,熊二喝完酒回来。他是喝大酒,从中午喝到傍晚,进胡同天就黑了。走着呢,看见老彭的儿子了。小孩看见他害怕,转身就跑。熊二就追,他也不想干啥,酒后就想打小孩消遣。要是平时他早就追上了,今天喝的太多,所以跑几步自己就摔一跤。这样追追逃逃,就跑到了老彭家。
  老彭去办事了,只有他老婆在。孩子跑回家自然找他妈。熊儿这时也追到了,老彭的老婆自然护着孩子。熊二连他老婆一起打。这时老彭的老婆还有身孕呢。力气比平时小得多,拉拉扯扯衣服就开了。要是平时也没事,今天熊二酒后无德,直扑上去。
  老彭的老婆拼命反抗,这时候,老彭回来了。
  今天老彭也喝了酒,一看这事眼睛都红了。扑过去跟熊二打起来。熊二是流氓呀,身上带着小攮子呢。掏出来一下,老彭躲过要害,把小腹划了道口子。熊二得理不让人,一下一下捅老彭,老彭只好退着躲。躲到门口,脚下一绊,跌倒了。顺手一摸,绊他的是把斧子。老彭顺手抄起来,这是熊二看他倒地,觉得是个好机会,扑过来就捅。老彭抬手一斧子砍在熊二胳膊上,熊二叫一声跌倒在地。老彭带了酒。也是新仇旧恨气急了。几斧子把熊二劈死。
  杀了人,他反倒冷静了,嘱咐老婆几句,去自首。本来熊大闹,一定要判死刑的,结果法院判了个无期。
  老彭的老婆带着孩子,只得自己独立支撑这个早点摊。熊大来闹过,这是犯众怒的事了。所以以后熊大虽然时不时的来捣乱一下,然而老彭的老婆还算能支持住。
  后来老彭的一个侄子,以他家的基础,就算飞黄腾达了吧。侄子家以前对老彭有愧,于是推动他的案子,是重审也好,是减刑也好,具体的我朋友不清楚。总之老彭蹲到第十五年,出狱了。也就是前年的事。出狱依旧在那里卖早点。
  此时熊大还是孑然一身。只不过变成了老流氓。大家以为老彭出来,他得为兄弟报仇呢。结果他看到老彭很客气,远远看见都绕着走。后来有一天喝醉了说出真相,为啥不惹老彭了?“因为他真敢拼命呀。”所以流氓就是流氓,欺弱怕硬呢。

  【岳父】
  我一个朋友说的,他说是邻居大哥的故事,其实他应该叫大叔。大哥只是他们胡同约定俗成那么叫。
  大哥不是本地人,本来是河北农村的,八十年代初,我们这里一个厂子去他们那招工。负责带队的一个工人看他人品好,又在村里算比较有文化的,于是把他招进来。
  招来,招他的那个工人就成了大哥的师父。师徒感情很好,他总去师傅家给帮忙干活。一来二去的,跟师傅的小女儿好上了。师傅当然也不反对,于是师傅变成了岳父。
  当时提倡晚婚晚育,他又要求进步,于是一直没要孩子。过了两年多,大哥跟厂长闹意见了:
  大哥为人很正直,当时厂子开始自负盈亏。他们厂长觉得赚钱很重要,于是不打算走正路,开始造假货。大哥当时是技术骨干,当然不同意。俩人越闹越僵,最后厂长找个茬子,给大哥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老老实实干活,要么开除。大哥也年轻气盛,不等他开除就不干了。
  大哥想的很简单,我有技术啊。走遍天下饿不死手艺人,打算自己干。他岳父劝他再去找个稳定的工作,大哥不愿意。岳父后来妥协了,说自己干不容易,要不你们先要个孩子,趁我们能动帮你们看着。有了孩子你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要不总觉得有任务没完成。
  大哥一想也对,何况从厂里出来,房子就被厂里收回去了。既然在岳父这住着,不如先要了孩子再创业。
  然而也不能坐着吃岳父啊,他起了个执照,开了个小卖部。想日后孩子生出来,岳母不是没工作吗,也可以用这赚点零花钱。
  他老婆怀孕三四个月的时候,有天大哥上街买东西。看见个小偷正在行窃。大哥是很有正义感的人,立刻喝止,并且上去抓,可惜没抓到。
  过了几天,大哥一家正睡觉呢。听外面哗啦一声响。大哥赶紧起来看,小卖部的窗户都被砸了。天亮还得去修。以后三天两头出事,不是被砸窗户,就是有人在门口放火——自然放的也不大,肯定不会造成火灾,但是你也得起来灭火呀—— 还有往他家小卖部泼屎尿的。不用问,就是那小偷他们干的,其实说他们是小偷都有点冤枉。他们不是纯粹的技术工种,而是附近的小流氓们。得着什么干什么,反正都是偷鸡摸狗的事。
  这些流氓成天游手好闲,大哥得赚钱,得照顾老婆。而且搞破坏是几分钟的事,修复却费功夫。比如他泼了你一门面的屎尿,在他一扬手的事,大哥就得擦半天。所以不但大哥,附近的邻居们都恨死他们了。
  大哥尝试过报警,可是没啥用。当时又没有摄像头,你让警察为了砸窗户泼屎来蹲堵也不可能呀。
  后来有一天,大哥落单了。在个桥洞被他们堵住。几个人要揍大哥,大哥年轻力壮,反把那三个流氓打了一顿。要不是他们是三个人,大哥肯定能把他们送派出所去。然而这么一来虽然出点气,但是那些人更恨大哥了。
  当时生小孩,都是快到临产期去医院,大哥家没钱,当然也是如此。后来知道,那些人打听到大哥老婆怀孕,早早就在附近候着。偏巧那天凌晨,按说没到日子呢,大哥老婆肚子疼起来。大家赶紧在三轮上铺好被褥,扶她上去。推到胡同口,大家一看傻眼了:
  胡同口重重叠叠拦着好几辆三轮,没有人。上面高高的堆满了杂物,还都是笨重的东西。大哥他们住的是个丁字胡同,只有这一个口。各家的邻居都出来帮忙。这是夏天,有的半大小子出来帮忙就光穿个裤头,连鞋都没穿。没想到在三轮上面和四周,那些人还撒了碎玻璃。扎伤了好几个,这下更乱了。
  大家忙着的时候,那几个流氓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忽然放起二踢脚。你想临产的孕妇忽然被这么一吓,几乎晕过去。
  好容易推开堵路的三轮,在将要推开的时候,那几个流氓就笑着跑了。大哥也顾不得他们,赶紧去医院,可惜来得太晚,孩子没保住。
  大哥气坏了,去报警,警察答应去查,但是同时也告诉大哥,他们这也就是寻衅滋事,拘留而已。
  大哥忍一肚气回去。没过几天,那天正在家里坐着,邻居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看到那几个流氓在不远,堵着大哥的岳父推推搡搡的。大哥一听就急了,起身跑过去。十来分钟就跑到那,远远的看岳父被他们打得头上流血,那几个人一边推骂,一边问老头,服吗?
  大哥气疯了,几步窜过去,对着为首的就是一拳,这一拳正打在眼上,打瞎了他一只眼。那几个一看这是拼命来的,流氓哪敢拼命,转身就跑。这时候大哥岳父所站的位置,正好挡在他们路上,那几个一推,他岳父摔倒了。大哥顾不得追人,只得先救岳父。
  把岳父送到医院,忙了一夜,大哥的姐夫来替他,让他回家歇歇。他回家刚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被捉走了——流氓把他告了。
  打瞎人眼是刑事犯罪了。大哥被判了一年。
  出狱了他家里人才告诉他,他岳父去世了,可能是因为气和病吧,至少大哥这么认为。所以当天他什么都没做,就是磨刀了。
  家里人吓坏了,反复开导,他就是不听。包括邻居和居委会的人也都来劝,他谁都不理。
  晚上大哥自己喝了一瓶酒,十一点来钟,出门—— 因为他没入狱之前就知道,那些流氓不到凌晨是不回家的。
  当时天上也下着雨,十月底了,很冷,大哥一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岳父。雨那么大,岳父身上看不到湿了的痕迹,只是堵着不让他出门。
  大哥一愣,明白了,跪在岳父面前大哭。他家人出来,应该也看见了,但是家人什么反应邻居们不知道。因为大哥哭声很大,邻居们担心,也有冒雨打伞出来瞧的,看到大哥门前一个黑影(有人说看身形就知道是他岳父)大哥跪在那黑影前痛哭。他家人不像大哥在门外,所以邻居们不知道什么表现。
  半晌黑影散去,大哥还是不肯起来。有胆大的邻居过去搀他回家,大哥摇手不肯,起来走出胡同,大家担心跟着,看他走到河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大哥把家里没用的东西都卖掉,又找亲朋借了点钱,开始创业了。干到现在有两三个小厂子,也算生活美满。当然他出狱以后两年多,他老婆又怀孕,给他生了个儿子。
  第971篇:印度墨
  (原作者:冥古小城。摘自《小城讲故事——非完全惊悚短篇》)
  “嘭”一声巨响,
  她只记得自己的车子迎面撞上了一辆大卡车,
  自己被瞬间甩出车外,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幽暗又带着一丝不属于人间的温暖,
  前后都是人,排着长长的队,
  而自己身上竟然没有一点伤,
  突然,一碗汤端到面前,
  “婆婆?你?”
  她一时间恍然大悟,自己原来回不去了。
  奇怪心里平静如水,却潸然泪下,
  颤抖着接过那碗孟婆汤,
  嘴里喃喃道:“我是去送请帖的,我快结婚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一定要疯了——”
  这是婆婆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在她手腕上有一朵印度墨描绘而成的玫瑰花,
  “孩子,说说这个?”婆婆从她手上端过孟婆汤。
  她奇怪,转而又温柔地抚摸着腕上的花儿,
  “这是他亲手给我画上的,
  亦舒的《印度墨》上说,印度墨是一种草药,
  随着皮肤的新陈代谢会自然脱落。
  他要给我在脚背上也画上图案,
  我不喜欢‘印子’,所以我们相互在对方的手腕上花了一朵玫瑰花。”
  她记得那也是一个充满阳光的下午,
  她说:现在我们就是对方的了,就是死我也会等着你。
  没想到一语成谶。
  “孩子,既然印度墨尚未脱落,我也给你时间,
  等到墨迹消退的那一刻,便是忘却凡尘之时。”
  她泪如雨下,她等,她等,
  “连就连,你我结交定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可是浑沌空间里痴痴等候,看着印度墨在手腕上抽丝剥茧般退去,
  始终没能等来那个人。
  终于婆婆再次端着汤水走到她跟前,
  “孩子,也许人世间于他并不是了无牵挂。”
  “婆婆,能再多等一会儿吗?我能感觉到,他很快就要来了。”她坚定地说。
  婆婆摇摇头,这是一种诅咒还是一种痴情?
  “去吧——”
  她抹去泪珠,叮嘱婆婆:“如果你见到手腕上有一朵印度墨绘成的玫瑰花的男人,
  请你转告他我在来世等他!”
  在最后一丝墨色退去之时,她吞下了苦涩的汤水。

  难道确是真心恋人的心灵感应?
  婆婆揉了揉眼睛,不多时之后,她竟真的看到了那个男人——
  失魂落魄,心力交瘁,手腕上一朵醒目的墨色玫瑰。
  婆婆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不让她多等一刻,
  端着孟婆汤便朝他走过去。
  “孩子,你——”正要说话,突然一把长勾勾住了男人的锁骨,
  黑无常挡住了婆婆的手,
  “婆婆,这个人可是要下炼狱的,我只是在你这稍作停留,这就要走!”
  “下炼狱?为什么?!”婆婆大为不解,她盯着那迅速分崩离析的玫瑰花。
  “他为了骗取高额保险金,在自己未婚妻车上做手脚,引发车祸,造成未婚妻当场死亡。
  案件审理结束,刚刚获死刑,脑袋都炸开花了,活该!”
  端着孟婆汤,看着无常勾走的罪恶魂魄,婆婆久久地愣在那里,
  队已经排得很长了。
  第972篇:相互尊重
  (原作者: 叶木喊山。摘自《西北乡村奇人录---真人真事,呕心寻访整理》)
  西北几乎每个村子都有碾麦场。碾麦场一般都在村里最高的地方或者是村外,这些地方风力较强。这样的设计是因为麦子碾完之后要扬,也就是借助风力,把麦粒筛出来。
  我们村里的碾麦场就设在村子的最上头,也是最高处。碾麦场上有一座场房,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用来安置请来的山神土地或者其他地方神,场房里面还放着全村耍秧歌社火的牛皮大鼓、狮子龙灯等道具。
  场房的后面紧靠着土崖,土崖上面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洞穴里面住着一窝黄鼠狼。
  这一窝黄鼠狼很奇怪,虽然就在村边栖息,但是从未有人见过它们袭击家禽。村里人的麦草秸秆都堆积在碾麦场上,很多人早起去揽柴火的时候,如果脚步轻轻的进去,就会看到有黄鼠狼双腿直立,前爪抱在胸前,静静盯着麦草堆一动不动。
  麦草堆里面常常有一种小老鼠在里面生活,早上小老鼠在麦草堆活动觅食,就能从外面看到麦草在抖动,同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黄鼠狼一发现这种情况,就会疾如闪电般扑上去,从麦草垛子里面叼出一只老鼠来。
  所以多年以来,人们和黄鼠狼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农村人都养骡马,麦草是骡马的饲料,小老鼠在里面不停磨牙咀嚼,一年能浪费很多饲料。从一定程度上来讲,黄鼠狼还为人们做了点好事。
  还有一点人们没太注意。就是虽然碾麦场场房里面设备简陋,但是放置在里面的东西从未被老鼠破坏过。不知道是不是与场房后面住了一窝黄鼠狼有关。
  一个夏夜,外公家刚刚碾完麦子。所有人都去家里吃饭歇息了,留下外公一个人在收拾一点土粮食,我小孩子家图个好玩,也陪着外公在碾麦场上跑来跑去。
  突然,借着月光我清晰的看到一只很大的黄鼠狼像人一样直立站在一个麦垛子旁边,它光滑的皮毛如同绸缎般闪耀着光泽。更让我惊奇的是,这只黄鼠狼竟然头上还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叼来的破草帽。
  我一下子惊呆了。
  那只黄鼠狼好像并不怕我,只是盯着我看。我急忙喊,外公外公,你快来看啊。
  外公闻声赶来,那黄鼠狼看到外公,竟然也毫不害怕,盯着我们爷孙两个看,月光下我看到它的眼睛很清澈,毫不邪恶,甚至带点善良的渴求。
  我刚要开口说话,我外公一把捂住了我的嘴,自己却大声说了一句:这一只黄鼠狼要修成仙了!
  后来,外公才告诉我,那一只黄鼠狼肯定修炼了多年,那天晚上来找人类讨封了。道长曾经指点我,世间万物,是一个样子,如果能潜心修炼,都有成仙得道的机会。现在想来,绝非诳语。
  这些动物修炼将成的时候,就要显出异状,找人类讨封。如果人类呵斥,怒骂,这些动物多年道行将付诸东流,又要重头开始修炼。如果有人说它成精了,就真会入妖籍继续修炼,如果说它们和人一样了,就能幻化成人形。
  当然,最好有人说它们成仙了,它们多年的修炼就会达成夙愿,飞升成仙。
  人类地位学识修养越高,对于讨封的动物说的越好,动物得道成仙的机会越大,并且后续修炼越顺利。反之亦然。龙蛇狐类无不如此。
  对人类来说也是一样的,碰见讨封的的动物修为越高,自己封的越好,对自己以后的命运发展也就越好,反之则有可能招致灾祸。
  外公担心我小孩子说错,影响黄鼠狼的修为,所以赶紧捂住了我的嘴。
  外公一说完话,那黄鼠狼就自己拔掉头上的草帽,消失在麦垛子后面。
  外公看着它消失,不由自言自语,不容易啊,这黄鼠狼熬出来了。
  长大后我整理这些往事才体会到,黄鼠狼讨封碰到一个合适的人,也确实不易。搞不好甚至会丢了修为性命。
  接下的事儿和狐咬老汉(前文书提到过,老汉因为脸上被狐狸咬了一口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又有关。狐咬老汉的儿子,也就是后来官至局长的那个孩子,那时候已经在城里面上班了,不过还是个跑腿的。
  这孩子不像他老子,倒像他母亲,心底善良。他看他大天天不是拿着弹弓打麻雀烤着吃,就是套野兔子,心里不忍,劝又他不听。于是这孩子琢磨给老子买一对鸽子,让他养养,看看能不能培养一下狐咬对动物的爱心。
  狐咬收到这一对漂亮的鸽子,确实很高兴。也很喜欢。他精心搭建了一个鸽子窝,打算让鸽子家族繁殖壮大,自己也可以一对一对卖鸽子,挣点零花钱。
  有一天中午,狐咬和老婆从山里劳动回家,狐咬照样先去看鸽子。结果看见鸽子棚里空空如也,只看到一地鸽子毛,还有点点滴滴的鸽子血,鸽子早已不知去向。
  狐咬大惊失色,仔细查看,只见鸽子窝的树枝栅栏被什么东西生生挤开了一道口子。狐咬又恨又气,暴跳如雷。
  狐咬老婆比较冷静细心,她看到点点滴滴的鸽子血迹蔓延出鸽子窝,越过院墙,一直到隔壁去了。
  隔壁人家养了一只大黑猫。
  但是,隔壁是村长家。谁也惹不起的村长家。狐咬当然也无例外。
  狐咬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发泄,先逮着老婆狠狠训了一顿。老婆劝他低声,吃了点小亏不要紧,得罪了村长以后吃不完兜着走。
  狐咬二话不说,拿起一根绳索,一根长鞭杆,就冲碾麦场走去。他虽然知道这事很可能是村长家的大黑猫干的,但是又不敢去找村长,于是他下意识把罪责推到碾麦场上的黄鼠狼一家身上。
  何况,他早就想端了那一窝黄鼠狼,一直苦于没有借口,怕招来村里人的批评。这下他总算能下手了,而且,还能借此出口恶气!这真是狐咬怒火无处泄,无端遭殃黄鼠狼!
  狐咬把绳索缠绕在长鞭杆的一端,伸进黄鼠狼的洞穴里,不停地转动鞭杆,不一会儿便感觉到鞭杆那一端已经缠绕上了东西。他抽出鞭杆,就看到一只黄鼠狼崽子被捆在鞭杆上,它的皮毛和鞭杆一端的绳索紧紧绞缠在一起,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狐咬。
  狐咬依法炮制,又从洞穴里面掏出了一只黄鼠狼崽子。但是后面他再怎么转动鞭杆,也没有黄鼠狼被捆住了。老黄鼠狼要不不在洞穴里,要不不肯上钩。
  狐咬一边把两只黄鼠狼崽子捆在一起,一边破口大骂,一直从碾麦场骂到家里。
  狐咬一路骂道家里,怒气未消,又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语气也对村长家里夹枪带棒,有一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村长的老婆从土墙上探出头来,一边吃捧在手里的洋芋,一边问狐咬,他叔,你这是骂谁呢?
  狐咬一把把两只黄鼠狼崽子摔在院子里面,一面答话:这不得好死的畜生吃了我儿子给我的鸽子!我今天要让它把血哩!
  村长老婆听出这话不是好话,但是自知理亏,也没有话茬可以反驳,又把头缩了回去。狐咬索性借着骂黄鼠狼骂了一个痛快。很多村里人还以为狐咬家嚷仗了,纷纷来劝架,看热闹的当然也有。
  狐咬当时确实出了一口恶气,也借机狠狠表达了一下对村长家积攒的怒火,这些年,不管是两家院子的墙角还是房子的烟囱,村长家总要有意无意地占一点狐咬家的地方,狐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但是只能是干疼不叫唤,哑巴吃黄连。这次,狐咬确实确实骂了一个痛快。
  那两只黄鼠狼崽子被狐咬捆子一起,摔来摔去,最后又被挂在了狐咬家与村长家共用的墙头,终于奄奄一息,在天黑的时候一命呜呼了。
  狐咬的儿子假期回家,听闻此事,也是痛心不已,痛心鸽子,更痛心那两只黄鼠狼崽子。他是个读书人,没有直接批评狐咬,只是默默的把两只黄鼠狼崽子埋掉了。我外公当时也在场,那时候,他早已不再打猎了。是他指点狐咬儿子把黄鼠狼埋在了向阳的坡地上。
  狐咬做的这事儿让外公操心了许久,因为外公知道那黄鼠狼不是一般的黄鼠狼。在外公刚刚要松一口气得时候,诡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天傍晚,热头已经完全下去了。狐咬蹲在院子里面端着个大黑碗,呼哧呼哧的吃着酸菜杂面片子。狐咬老婆拿着个破笤帚在扫屋子台阶上晾晒的一点麦穗。
  突然,院子土墙隔壁的村长老婆探了个头,笑意盈盈的朝狐咬招手。狐咬放下大黑碗,问道:嫂子有事吗?心里却还在恨着村长纵容黑猫吃他鸽子的事情。语气很淡漠。
  村长老婆却不说话,只是笑着招手。笑容里面却带着几分暧昧与诡异。
  看村长老婆不停招手,狐咬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他站在土墙这一边,刚想问问什么事情,村长老婆在墙那边顺势就把一粪钵子大粪汤浇在了狐咬头上。
  狐咬又惊又怒,心想今天就是王母娘娘我也不忍了。他刚要发作,就见村长老婆噌的一声,一个纵身从那边院子里蹦起三四尺高,直接跳在了土墙顶上。
  她双眼恶狠狠盯着狐咬,狐咬竟然舌头僵硬,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
  村长老婆站在土墙上瞪着狐咬,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畜牲转世的改不了畜牲脾性,狐咬你不得好死,挨千刀蹬八页席垫,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要害我两个孩儿?我本想取你这条命,奈何你老婆儿子还积了点阴德,我总能看到你不得善终!
  村长老婆边骂边朝狐咬吐口水,并抓起墙头土不停打狐咬的脸。语气腔调竟然与平常时候毫不相同。
  狐咬狼狈不堪,头面上更是污秽不忍直视。但他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样,行动不得。
  狐咬老婆一看事情不对,早就匆匆忙忙出门喊人去了。
  狐咬老婆先喊了邻居,又喊了正在大队院里和队里会计核帐的村长。
  众人拥进狐咬家院子的时候,狐咬还乖乖地站在土墙下挨骂,而村长老婆还稳稳地站在土墙顶上,披头散发,对着狐咬又唾又骂。
  村长看到老婆这个样子也吓坏了。村长的老婆是个捂肚子,也就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平时有事喜欢藏在肚子里,不动声色地找茬报复。就连村长也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撒泼。
  村长急忙上前去哄劝,谁知这时候老婆翻面不认人,把矛头指向了他。
  村长老婆目光一离开狐咬,狐咬就瘫坐在地上,众人急忙上前去,拿水冲的冲,拿破麻袋擦的擦。狐咬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村长老婆则站在墙头指着村长的鼻尖臭骂:你个老不死的,一肚子狗杂碎,你以为你做的缺德事儿少吗?你偷偷杀队里的羊羔,挖队里的麦子,每次你去大队部值夜班,你就去搂着下村的王寡妇睡,晚上不是算计东家就是算计西家,你没有短三十活到现在真是祖宗积了德!
  村长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我外公端着一盆刚刚打出来的井水,不声不响的从人群中走到了墙下。刚打出来的井水冰凉震齿,大热天直接泼到人的头上容易让人头上的血管收缩,头痛甚至生病。外公不会不知道。
  但是外公二话不说,一扬手就把冷水泼到村长婆娘头上。
  村长老婆全身发抖,只打喷嚏。我外公上前大骂,畜牲还不走,等死不成!
  这时候,只见那女人嘴巴大张,眼球上翻,摇摇晃晃,一头从墙上栽了下来。村长急忙上前接住。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老婆啊!
  村长哭天抢地地掐人中,灌热水,忙乎好半天,那婆娘才慢慢醒过来。醒过来的她惊奇地问她男人:我这是怎么了?好乏呀!呀,这么多人在这干啥哩?
  村长看老婆醒了过来,又喜又惊又怕。喜的是老婆终于活过来了,惊的是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怕的是老婆如果真的知道他和王寡妇有一腿 那他就完了。
  帮忙和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一群婆娘女子围着狐咬老婆,一边帮忙收拾狐咬换下来的脏衣服,一遍问长问短。
  最后,有人终于搞明白了,村长老婆这肯定是被黄鼠狼上身了!狐咬因为自家鸽子被村长家的黑猫吃了迁怒于黄鼠狼,杀了黄鼠狼崽子,而正是因为村长老婆平时毫不管束她家的这猫祖宗,众人打猫看主人,才让它肆无忌惮祸害家禽,这事儿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消息神神秘秘地在众人之间传播,村长也听到了个八成,他指着碾麦场的方向赌咒发誓,一定要报这一箭之仇。
  几个小伙子马上上前给村长献殷勤,发誓要去一窝端了这些可恶的黄鼠狼!
  外公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冷冷地说,那东西看了多年的神堂,又看护了多年大伙的麦垛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它早就不是一般的野兽,上人的身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你们谁要是不怕遭报应就去吧!我们老汉家找人给你们看好坟窠!
  众人一听这话,都不敢言传了。只有一个愣头青看着婆娘女子多,想出出风头,对着大伙说,我这就去试试,我看明天我死不死!
  他话音未落,他老子就在后面给了他一麻鞋底子。我外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虽然有些二杆子嚷嚷,但是看看狐咬的惨状,众人心里还是犯嘀咕。谁都不愿意为了拍村长的马屁祸及家人。村长也就是嘴硬硬,听听他婆娘被上身的时候说的话,他都毛骨悚然,躲黄鼠狼他都躲不及,他还敢送上门去?找黄鼠狼算账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在当年七月十二村里人唱大戏的时候,有人去碾麦场的场房里面拿道具戏服,才发现里面被老鼠糟蹋的一塌糊涂,戏服被咬的千疮百孔,满地的老鼠屎。
  脑子灵活的人们这才有所醒悟,难道,黄鼠狼搬家了?有人马上附和,确实好久都没有见过黄鼠狼出现了。
  人们走到场房后面的土崖前,才看到黄鼠狼的洞窟蛛丝密布,冷冷清清,完全没有了昔日黄鼠狼的痕迹。
  外公知道后叹气说,我们村里有人太刻薄缺德,没有福分,这么好的一窝小精灵,终于被人赶走了,也是,丧子伤心地,是人也不愿意留。
  后来,人们只能买铁皮箱子存放戏服。老人们给骡马铡麦草的时候,一翻出草渣滓和老鼠屎,就会念叨起黄鼠狼来。
  我整理这个故事的时候,想起了有人说过的一句话:人们没有学会尊重动物,也就没有学会尊重自己;人们不知道保护动物,不愿意和动物好好相处,其实就是不愿意和自己好好相处。
  第973篇:夫 妻
  (原作者:周德东。摘自《周德东作品》)

  太太出国了,男主人一个人在家。
  这一天是阴历七月十三。明天,他过生日,三十一岁生日。
  他打电话叫一个钟点工来收拾房间。
  大约十分钟之后,门铃响了,钟点工来了。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容很憔悴。
  门打开之后,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都愣住了。
  “你看什么?”男主人问。
  “你看什么?”钟点工颤颤地反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面熟?”
  “是啊。你呢?”
  “我也觉得你面熟!”
  “你是……”
  “我是钟楚良呵!你是……”
  “我是殷红!”
  “殷红……对了,殷红!”男主人愣了片刻,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眼圈就红了:“你是我老婆!”
  “噢……我也想起来了,你是我老公!”
  两个人的声调里都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突然,男主人想起了什么,慢慢放开了钟点工的手:“……可是,我有太太呵,她出国了。”
  那个钟点工一下也拘谨起来:“是啊,我也有老公,他在市场卖菜……”
  男主人看着她的眼睛,使劲地想:“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你是我老婆呢?”
  “我也觉得你好像是我老公呵。”
  “好像是一个很遥远的梦……”
  “没错儿,就是一个很遥远的梦……”
  钟楚良猛地抖了一下:“我明白了,咱俩上辈子是夫妻!”
  殷红迷茫地看着他,喃喃地说:“上辈子……”
  终于,她把手中的脸盆“哐当”扔在了地上,一下扑到男主人的怀里,男主人也紧紧搂住她,两个人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儿,男主人首先止住了。
  他把殷红拉到沙发上,为她擦干了眼泪。
  “别哭了。我们这辈子都托生了,还碰巧遇到了,还互相都记着,这是缘分哪!别哭了。”
  殷红抽抽搭搭地说:“我不哭了。”
  “来,我们对一对———我们成亲那年,你二十一,我二十,对不对?”
  “对呀。你属蛇,我属龙。”
  “我是一个戏子。”
  “你是唱花鼓戏的。”
  “你爹开药铺,是武汉数一数二的富翁。”
  “你到我家来唱戏,我看上了你,非要和你成亲。”
  “成亲那天,连警署和卫戍司令部都来了人。”
  “晚上,你还跟我开玩笑,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我头戴礼帽,十字披红。”
  “我穿着绣鞋,蒙着盖头。”
  “我记得拜堂的时候你还掐了我一下。”
  “成亲后,我爹就不让你唱戏了,给了你一个药铺,你当上了掌柜的。”
  “咱家住在日租界,西式洋楼,镂花铁门。”
  “对面是平汉铁道,铁道那面是贫民区。”
  “那条街有一个妓院和一个舞厅,经常可以看到高丽妓女,头发挽在脑后,露出粉白的大脸。还有醉醺醺的日本水兵。”
  “我最爱穿的衣服就是那件盘花高领旗袍,还有白色的毛披肩,金丝绒黑斗篷……”
  “你记得那次失火吧?”
  “那场火是天意。”
  “我看着咱家的药铺被烧得精光,腿都站不直了。要不是有你爹,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年我二十六。”
  “你还记得德望吗?”
  “咱家老四?”
  “对呀。”
  “怎么不记得!本来,你给他请的那个算命的说他是壬骑龙背的八字,安邦定国,官至一品,可是……”
  “他死的那天是阴历十一月二十九吧?”
  “没错儿。”
  “现在想一想,其实就是肺炎,却要了他的命……”
  “那一年我三十一。”
  “你还记不记得……第二年的阴历七月十三?”
  这句话好像刺到了两个人共同的一个神秘穴位上,他们几乎同时打了个冷战,互相愣愣地看着,都不说话了。
  第二年的阴历七月十三,就是今天这个日子。男人三十二,女人三十一。
  他们对视了很长时间,钟点工终于开口了,她颤巍巍地说:“那一天,你疯了,我也疯了……”
  第974篇:锅头鬼
  (原作者:惑世妖。摘自《大东北的小鬼故事》)
  三队和四队之间要经过一片烂死岗子(坟地),白天还好晚上就不怎么好了!
  晚上要是有人从这里经过,不是觉得有人在耳朵边吹风,就是觉得有人把两只手搭在你肩膀上,跟着你一跳一跳的走。要不就是有人直挺挺的站在路边惨白发青着死鬼直勾勾的瞅着你,要不就是一个老头老太太啥的拦住你告诉你:你回去告诉某某,给我送点钱来吧!!
  民间的鬼事,都是传出来的,至于有或者没有,捕风捉影或者确有其事谁都不好说,神鬼这东西太敬了害命,太不敬了短命,还是各行其道的好!
  话说到了晚上,基本没人敢走,都鸟不巧的在家里猫着。
  偏巧四队有一户人家张三家,大年初七,媳妇半夜临产,屯子里没有产婆,女人疼的嗷嗷嚎叫,这种事不明白的人一定会害了大人和孩子的命。
  张三没了法子,只要硬着头皮去三队接接生婆,但是怎么想都害怕,得想个法子啊。
  媳妇一边嚎叫一边骂:你妈的,你还没死去呢,我他妈都要死了,你怕你个舅舅啊!
  张三没办法出了门,路过外屋正好看见自己家的大锅,急中生智就拔起大锅顶在头上出门去了!
  走啊!走啊!就走到了这片烂死岗子来了,张三心里这个毛啊,把上半身都藏在锅里,支楞打哆嗦的腿一路小跑。就觉得那看不见的头顶上冷飕飕,乌呀呀的跟着一堆狰狞恐怖的鬼,手把锅沿攥的死死的,生怕被鬼给掀开。
  跑着跑着,就听见擦擦擦的脚步声奔着他就过来了,张三一害怕也没听明白是哪边发出的动静,撒丫子就跑。
  跑着跑着就看见一双黑乎乎的脚后跟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在跑,张三跑多快那双脚后跟就跑多快,张三心知不能后退不然一尸两命,就豁出去了拼了老命的跑!
  跑着跑着,忽然前面那双脚后跟“嚓”的一下子站住了,回头也不知道用了一件什么东西朝着张三顶着的大锅狠狠的打了一下子!锅咔嚓就碎了,张三咕咚一下连吓袋铁锅扎就晕倒了。
  等张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家里了,老婆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原来张三他妈看着张三那么久没回来就找了几个壮汉去找他,结果看见张三血流满面的倒在坟圈子里,大家谁也没敢说啥,抬上张三就往家跑。张三的老婆实在憋不住了就把孩子生出来,自己断了脐带了。
  张三这一病就不好了,整天披着被子躲在家里,全屯子的人都知道张三那天晚上出门被鬼打了,都啧啧的说:这幸亏是顶了一口锅,要是光着脑袋还不让鬼把脑袋瓜子打碎了啊!
  家人没办法,就只好找半仙来看!
  半仙一进家门先是好就好肉的招待,然后就开始跳大神,跳完了说是出窍把张三的魂抓回来,顺便教训一下那只鬼!
  等着一场操办妥当了大神送走了神仙,歇了会就开始吹:不瞒你们说四队李四就是我治好的,他也撞鬼了!
  大家一听纷纷要他讲讲经过,于是大仙就开始讲了:大年初七那天晚上啊,李四到你们四队来找他四叔,李四他妈不行了。路过那片坟圈子,从家里拎了一把木棍子出来,刚走到坟地中间,就看见一只鬼长着锅那么大的脑袋奔着他就跑过来了,李四一害怕转身就跑。那个锅头鬼就在后边撵,眼瞅着就要踩到他的脚后跟了,李四一害怕啥也不管了,回过身去就朝那个锅头鬼打了一棒子,就听见那锅头鬼那大脑袋咔嚓一下,还一声惨叫就栽倒了,李四疯了一样跑回家,回家就病了,说看见鬼了!
  “我靠!”就在这时候听见张三一声嚎叫,一个从炕上蹦起来了:“这个杂种孙子狗娘养的,感情是他给我一棒子......”
  第975篇:作文(搞笑鬼故事)
  (来源于网络)
  寂静无人的夜晚,一个女人走在丁香花下。
  她穿着很硬底的鞋子,每走一步,就会发出清脆的喀喀声。从发声的频率来看,这个人走路很慢。
  叮……铃……叮……叮…………,从另一个方向,一个人快步走来,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身上带着一大串叮咚作响的铃铛,铃声伴着脚步声响起。
  穿硬底鞋的女人停在一个路灯下,另一面,刚刚走过来的小女孩也放慢了脚步。
  惨白的路灯下,小女孩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女人穿着全套的日本和服,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小女孩想起听人说过,附近的博物馆正在进行日本历史文物展。
  这个是日本来的工作人员吗?小女孩一边想,一边已经走近和服女人。
  当两个人之间只有不到五步远的距离时,和服女人缓缓抬起头……
  小女孩的脚步停下,瞪大的眼睛里映照出一个没有五官的和服女人的形象。
  两个人,或者该说一人一鬼,僵持在路上。一阵寒风从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卷起很多落在地上的丁香花。
  嘻嘻嘻嘻嘻嘻…………,和服女鬼用一只袖子挡住应该是嘴的位置,笑了起来。
  小女孩的嘴角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她看了无脸女人两眼,抬腿继续向前走去。
  虽然没有五官,但是还是可以从竖起的头发上看出,无脸女人的情绪很激动。这时小女孩已经越过无脸女人,继续向前走去。
  “啊~~~~~~~~~~~~~”有声音从女孩的身后传来。她下意识的回头。发现无脸女人仍背对着自己,突然,无脸女人后面的头发飘起,露出长在脑后的一张狰狞的鬼脸。
  “呀!!”小女孩惊呼了一声,盯着那张鬼脸看看。突然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抿嘴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嗷嗷嗷嗷嗷嗷~~~~~~~~~~~~~~~~~~~~~~~~!”一声长嚎划破宁静的夜空。感到被忽视的女鬼终于无法忍受下去,腾空而起,伸出十根墨黑的长指甲向小女孩抓去。
  听到女鬼的嚎叫,小女孩猛转身,看到女鬼的十根长指甲已经伸到自己的眼前。她猛地的抡起书包,书包狠狠的冲着半空中的女鬼砸去。
  “嗷~~~~~~~~~~~~~~~~~`”女鬼被塞满各种参考书重达二十斤的书包砸的眼冒金星,直接撞到电线杆上。
  她扶着电线杆从地上爬起,打算再次攻击。这时她感到扶着电线杆的手似乎正放在一块发热的铁上,她定睛一看,是一块写着奇怪的中国字的纸。虽然她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但是能感到那块纸的效果很像黑狗血。不由得心里大惊,中国竟然随处贴有符纸。眼前的小女孩似乎也很不简单,女鬼低头想了想,决定还是罢手,老老实实在中国参展期结束后回日本去吓柔弱的家乡少女。她开始思乡了。
  女鬼突然消失,有点不安的小女孩四处看看,没有发现女人的踪影。她走到电线杆下,看看女鬼刚才很在意的那张字纸,脸红了一下。背起书包,急急的赶回家写作业去了。
  两天后,日本史展顺利结束。有很多工作人员奇怪的发现,本来是笑脸的一幅日本古仕女图从两天前开始变成了哭脸。当然,大家最后认定是自己的错觉。
  同一时间,附近小学的老师很为难的看着眼前学生写的命题作文。作文的题目是《我很后悔的一件事》。其中一篇是这么写的:
  我昨天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一个奇怪的日本阿姨。刚看到她的时候,我觉得那个阿姨的衣服好漂亮,但是脸上光光的。我还想问她,“是不是你在这么热的天里穿那么多衣服,出了很多汗,连鼻子眼睛都融化了?”但是,我不知道这个阿姨会不会讲中国话,而且老师常说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所以我就走了。
  我走过去后,那个阿姨叫住我。她是猜到我想说什么,所以她把长长的头发掀起来给我看了她的脸。原来我刚才看到的光光的地方是阿姨的后脑勺。我终于明白,原来和服是可以两面穿的,那个枕头放在后面和放在前面都可以。而且日本的阿姨会把后脑勺上的头发都剃光,把头发拨到前面去挡在脸上,又反穿衣服。所以我刚才看到她的背面时还以为光光的是她的脸。不过,老师,我真的吓了一跳,那个日本阿姨的脸好丑哦,难怪要用头发盖起来。
  我明白这个道理后,就立刻想要回家。可是那个阿姨突然叫得很大声,我刚想告诉她现在这么晚,那么大声音会吵到别人的。她就把一双很脏的手伸过来给我看,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剪过指甲了,又长又黑。现在会有非典,我很怕,就用书包把她的手隔开。可是我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那个阿姨都摔倒了。
  我真的想要去和阿姨道歉的,但是阿姨站起来后,在电线杆上看到了有人贴的“治疗梅毒淋病”的小广告。阿姨很害羞,就跑掉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去说对不起。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不该那么用力的把阿姨的手推开。

  老师思考片刻,还是给了学生一个90分。
  评语如下:
  1:以后不要说别人丑,要说人的心灵最美丽。
  2:你没有被那个阿姨的脏指甲碰到是很正确的,现在正是流行病的盛行期。
  3:以后不要在作文中提梅毒淋病等词汇,尤其是考试的时候。
  4:日本阿姨应该不懂小广告上的中国字,应该是有事情才急忙回家去了。
  5:最后一段应该有主题升华,比如,我要改正错误,长大后作一个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的新一代四有新人。
  第976篇:幽灵公交车
  (原作者:撄宁265500。来源于网络)
  下午潮水打来一个电话,要我帮他买两沓冥钞,因为今天是他爸爸的祭日。当然,我们住在工业园,那附近肯定没有花圈店之类的为死人准备的商品。
  我最近才在市里找了一份工作。我之所以没有搬家,还住那么远的工业园,除了我和潮水曾经是同事外,还有,我只出三分之一的房租。
  从我住的地方到新的工作地点乘公交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我向领导申请只上早班或是中班,因为晚班没有公交车,没想到上面很快就批准了,特别安排我上长中班。对于这种恩惠,我想跟公司要启用一个新软件,而这个软件本身就是我的专业有关吧。
  我下午两点钟从宿舍出发,晚上十点左右下班,正好赶上24路末班车回来。
  早在工业园原来的公司上班时,关于幽灵公交车就有传闻了。
  有人在深夜看到24路末班车呼啸而过,除了驾驶员,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一个没有头的红衣女郎拉着吊环,而客车却风驰电掣般的驶向才修了一半的晨鸣大道,最后撞到山岩上。人们在现场只看到胸腔被挤碎的驾驶员一具尸体。
  我和潮水骑自行车郊游,曾去过尚未竣工的晨鸣大道,除了一些土堆并没有看到山岩。我想可能是公交公司或私人客车之间,出于商业竞争才恶意编造谣言吧。
  我下午没有抽出时间,但是我真就找到一家晚上还在营业的花圈店,店主因为加班给客户扎纸屋,所以迟迟没有关门。我买了两沓冥钞。
  眼看着24路末班车驶来,我气喘吁吁地朝最近的站点飞奔,但还是晚了一步,因为站台上没有上下客,公交车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在我无奈地放弃追逐的时候,它却嘎地停了下来。
  “谢谢!”我满怀感激地说道。
  司机和坐在门首座位上的售票员谈兴正浓,对我的谢意充耳不闻。
  我背着阿迪达斯圆柱形挎包,因为事先没有准备零钱,我不得不把衬衫、工作手册还有两沓冥钞翻出来,就为了抠出那几枚东躲西藏的硬币。
  这辆公交车我确定以前没有坐过,因为司机和售票员都很陌生。
  司机剃着光头,靛蓝制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他面相虽然粗鲁但是开车的动作却非常娴熟,我几乎感觉不到客车已经启动了。
  头发染黄的售票员一脸倦容,胸前挂着一个边角都磨损了的黑皮包,她朝我眨眨眼,嘴里却和司机说着话,她接过零钱的手,有着长长的红指甲。
  24路可能是最后一批没有更新换代的公交车了。车厢是木地板,皮革座椅破破烂烂。
  车内只有一个乘客,有的是空位,但是我还是习惯性地往后走,顺便观察了一下那位乘客。他坐在倒数第二排,是一位黝黑的中年男子,油腻腻的头发,穿一件薄薄的棕色夹克,正在闭目养神,在昏暗的车厢里看来就像一团影子。
  我在售票员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反正她也不打算坐回来了。挎包垫在身后,这样也好,我整天坐着办公正好缓解腰椎的酸痛。
  我拿出MP3来听,老式公交车快散架了似的震动声被音乐隔绝了。
  客车行驶在郊区的公路上,路边住宅的灯光也变得稀疏,黑夜里我根本分辩不清那些站点。我每天两点一线上下班,这样就是往返一年我也记不住中间那些站名。
  车子忽然停下来,我用两根手指抵住售票员的工作台,防止身体前倾。
  前门哧地打开,夜晚的微风带着附近化工厂排放的腥臭废气钻了进来。
  这时我的MP3突然没电了,我听见座位下一只空易拉罐发出干燥的声音。
  磨磨蹭蹭地、几乎是并排着上来两位乘客,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头发稀疏、面色腊黄,有一双甲状腺似的肿胀眼睛,他向车厢里扫视一眼。
  还有一位瘦削的女子几乎是粘连在他身上,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居然穿一件红色大衣。对于她的体形来说,大衣显得过大,就像一个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她的头发灰暗,胡乱披散着;面色苍白,两眼深陷、颧骨突出,脸上几乎没有多少肉,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
  形同父女俩的乘客在前面椅子上并排坐下。黑衣男子靠窗,他的上身要比椅背高出很多,梨形的后脑勺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而身边的红衣女子浓密的头发几乎把椅背包住,好像一不小心她就会溜到椅子下面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MP3突然没电感到很懊恼,因为下午我给电池充过电。我把耳机绕起来看着漆黑的窗外,也许刚才专注听音乐思绪飘渺,一下子回到现实,我忽然觉得这辆公交车行驶的时间太过漫长。
  总像哪里不对劲,我在座位上焦躁不安,我明明希望在冷清的末班车上能多一点热闹,但是我对售票员和司机没完没了的谈话还是感到厌恶。
  百无聊赖中我开始寻找座位下那只发出响声的易拉罐,然而光滑的地板上除了一个踩扁的口香糖外并没有易拉罐。
  抬起头来,窗外出现长龙一样新架设的路灯,终于快到工业园了,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突然,玻璃上出现一个阴影,一股烟草混合着汗味立刻包围了我,座位震动了一下,我看到后面的中年男子这时坐到我身边了。我感到皮肤都收紧了,虽然是两个座位,我还是往里缩了缩,他没有碰我,但是我已经觉得受到了侵犯。
  也许他准备下车吧,我想。同时依旧看着窗外,其实通过玻璃反光我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他好象说了一句话。
  “什么?”我的声音很大,我知道我的语气不怎么友好,同时乜斜着他搁在大腿上的一双苍白手。
  售票员向后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她因为和司机说到什么,哧哧而笑。
  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闭口不语,好像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又把头转向窗外,等他再次开口。
  “我们下车吧。”
  “我还没有到站呢。”
  “听我的,现在就下车!”他带着一点命令的口气。
  一阵突增的厌恶使我扬起头来看他。他又压低声音说:“你注意到刚才那两个人是怎么上车的?”
  “怎么了?”
  “至少我看到那女的脚根本就没有粘地面。”
  我看着前面沉默而又奇怪的一男一女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我承认自从他们上车之后,我就有一种阴郁的、心悸的不愉快感。而昏黄的灯光也使他们有几份不真实。
  那个红衣女子披散在椅背上的头发这时也开始拂动,她的头象按了轴承似的转过来,看我一眼,凹陷的眼睛里带着严厉或某种暗示。
  我的心一下子膨胀起来,使我无法呼吸,体内像是有一个水笼头给拧死了。
  “下车!”中年男子叫道。
  猛地刹车,气门打开,连司机也把光光的脑袋伸出来惊讶地看我们。中年男子几乎是把我扶起来推下车,而那一男一女慢慢偏过头来带着遗憾的表情。
  公交车带着下班的迫不及待驶远了。
  “他们是鬼吗?”我跑步跟上他说。
  “他们一上车我就感到阴风飕飕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也觉得怪异……”
  “我要从这条道走了。”
  “噢,再见,谢谢你啊!”
  我一路小跑,似乎看到远处有灯光在闪烁,还有晃动的人影,仿佛蕴含着某种不祥的气氛。然而我顾不得这些,拐上通往宿舍的那条路,一口气爬上四楼,推开门我就瘫倒在一把椅子上。
  潮水竟然和我一样惊慌,双手按着胸口说:“你可回来了,24路末班车冲到桥下翻车了,我刚路过那里才回来,驾驶员和售票员当场死亡,交警正在处理呢!”
  “啊!”我想起刚才看到远处的骚动,结结巴巴地说,“就……他们两个人死了吗?”
  “对啊,真是可怕。你想想,你正巧在前一站就下车了。”
  “我在前三站就下车了。我是说车上应该还有一男一女,他们是鬼!”
  “鬼?”
  我就把路上所发生的事告诉了潮水,两人坐在床铺上半晌也不说话。
  “我让你买的冥钞呢?现在还没过十二点。”潮水忽然想起来还要给去逝的爸爸烧纸钱。
  我把挎包拿到前面来,发现拉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开,翻来覆去地找就是没有那两沓冥钞了。
  潮水让我别找了,说是两沓冥钞救了我和那个中年男子。就像阳间里的贿赂一样,鬼也认这一套,拿了两沓冥钞,放下两人下车后,车子才翻了。那个中年男子只不过占了我的光而已。
  我说我是占了潮水的光。
  潮水说我是占了他爸爸的光。
  我就觉得这事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连续一个星期下班我都是坐出租车回来的,经济上我有些吃不消,正考虑是否把这份工作辞掉。
  直到一天下午上班,我走向公交站点时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发生了改变。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那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他腊黄的面孔在下午的阳光下油光泛亮,目光却充满了安详;旁边的红衣女子却坐在一个轮椅上,身后推轮椅的是一个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妇女。
  光天化日之下,站台上人又多,我没有理由害怕。尤其当公交车开过来,女子从一个珍珠编织的小包里掏出零钱交给男子,而男子手里已有了零钱就把她的手挡开,我就觉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
  公交车吃力地打开前门,所有人都看着男子用一条手臂把女子从轮椅上箍起来走上公交车,女子两条悬空的腿又细又软,显然是患有小儿麻痹症。
  妇女叮嘱几句就推着空轮椅走了。
  正巧我坐在女子后面的座位上,她似乎还记得我,可能是同样从前不久的翻车事故中幸免于难,眼神中带着明朗。
  路上她回过头来,以压制的声调说:“那天晚上我真为你担心,坐你身边的男人是个扒手,经常坐这路车。”
  “哦——”
  我之所以把尾音拖这么长,是因为恍然大悟了两沓冥钞为何不翼而飞,那晚差点错过末班车的我从包里找零钱,曾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过,包括两沓冥钞,因为车厢内灯光昏暗,他可能误认为是两沓人民币了。而挎包我又几乎坐在身下,他要想得手,必须设法使我站起来。
  到了某一站,黑衣男子同样用一条手臂抱起她走下车,门外是一个小男孩推着轮椅正在那里接她。
  我莫名地感到一阵轻松,同时又很欣慰。可是那晚公交车冲到桥下翻车的事实还是让我不能释怀。
  忽然,我看到司机头顶上,后视镜的下方贴着一条告示:请勿与司机交谈。这也许给了我一个启示。
  第976篇:幽灵公交车
  (原作者:撄宁265500。来源于网络)
  下午潮水打来一个电话,要我帮他买两沓冥钞,因为今天是他爸爸的祭日。当然,我们住在工业园,那附近肯定没有花圈店之类的为死人准备的商品。
  我最近才在市里找了一份工作。我之所以没有搬家,还住那么远的工业园,除了我和潮水曾经是同事外,还有,我只出三分之一的房租。
  从我住的地方到新的工作地点乘公交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我向领导申请只上早班或是中班,因为晚班没有公交车,没想到上面很快就批准了,特别安排我上长中班。对于这种恩惠,我想跟公司要启用一个新软件,而这个软件本身就是我的专业有关吧。
  我下午两点钟从宿舍出发,晚上十点左右下班,正好赶上24路末班车回来。
  早在工业园原来的公司上班时,关于幽灵公交车就有传闻了。
  有人在深夜看到24路末班车呼啸而过,除了驾驶员,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一个没有头的红衣女郎拉着吊环,而客车却风驰电掣般的驶向才修了一半的晨鸣大道,最后撞到山岩上。人们在现场只看到胸腔被挤碎的驾驶员一具尸体。
  我和潮水骑自行车郊游,曾去过尚未竣工的晨鸣大道,除了一些土堆并没有看到山岩。我想可能是公交公司或私人客车之间,出于商业竞争才恶意编造谣言吧。
  我下午没有抽出时间,但是我真就找到一家晚上还在营业的花圈店,店主因为加班给客户扎纸屋,所以迟迟没有关门。我买了两沓冥钞。
  眼看着24路末班车驶来,我气喘吁吁地朝最近的站点飞奔,但还是晚了一步,因为站台上没有上下客,公交车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在我无奈地放弃追逐的时候,它却嘎地停了下来。
  “谢谢!”我满怀感激地说道。
  司机和坐在门首座位上的售票员谈兴正浓,对我的谢意充耳不闻。
  我背着阿迪达斯圆柱形挎包,因为事先没有准备零钱,我不得不把衬衫、工作手册还有两沓冥钞翻出来,就为了抠出那几枚东躲西藏的硬币。
  这辆公交车我确定以前没有坐过,因为司机和售票员都很陌生。
  司机剃着光头,靛蓝制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他面相虽然粗鲁但是开车的动作却非常娴熟,我几乎感觉不到客车已经启动了。
  头发染黄的售票员一脸倦容,胸前挂着一个边角都磨损了的黑皮包,她朝我眨眨眼,嘴里却和司机说着话,她接过零钱的手,有着长长的红指甲。
  24路可能是最后一批没有更新换代的公交车了。车厢是木地板,皮革座椅破破烂烂。
  车内只有一个乘客,有的是空位,但是我还是习惯性地往后走,顺便观察了一下那位乘客。他坐在倒数第二排,是一位黝黑的中年男子,油腻腻的头发,穿一件薄薄的棕色夹克,正在闭目养神,在昏暗的车厢里看来就像一团影子。
  我在售票员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反正她也不打算坐回来了。挎包垫在身后,这样也好,我整天坐着办公正好缓解腰椎的酸痛。
  我拿出MP3来听,老式公交车快散架了似的震动声被音乐隔绝了。
  客车行驶在郊区的公路上,路边住宅的灯光也变得稀疏,黑夜里我根本分辩不清那些站点。我每天两点一线上下班,这样就是往返一年我也记不住中间那些站名。
  车子忽然停下来,我用两根手指抵住售票员的工作台,防止身体前倾。
  前门哧地打开,夜晚的微风带着附近化工厂排放的腥臭废气钻了进来。
  这时我的MP3突然没电了,我听见座位下一只空易拉罐发出干燥的声音。
  磨磨蹭蹭地、几乎是并排着上来两位乘客,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头发稀疏、面色腊黄,有一双甲状腺似的肿胀眼睛,他向车厢里扫视一眼。
  还有一位瘦削的女子几乎是粘连在他身上,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居然穿一件红色大衣。对于她的体形来说,大衣显得过大,就像一个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她的头发灰暗,胡乱披散着;面色苍白,两眼深陷、颧骨突出,脸上几乎没有多少肉,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
  形同父女俩的乘客在前面椅子上并排坐下。黑衣男子靠窗,他的上身要比椅背高出很多,梨形的后脑勺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而身边的红衣女子浓密的头发几乎把椅背包住,好像一不小心她就会溜到椅子下面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MP3突然没电感到很懊恼,因为下午我给电池充过电。我把耳机绕起来看着漆黑的窗外,也许刚才专注听音乐思绪飘渺,一下子回到现实,我忽然觉得这辆公交车行驶的时间太过漫长。
  总像哪里不对劲,我在座位上焦躁不安,我明明希望在冷清的末班车上能多一点热闹,但是我对售票员和司机没完没了的谈话还是感到厌恶。
  百无聊赖中我开始寻找座位下那只发出响声的易拉罐,然而光滑的地板上除了一个踩扁的口香糖外并没有易拉罐。
  抬起头来,窗外出现长龙一样新架设的路灯,终于快到工业园了,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突然,玻璃上出现一个阴影,一股烟草混合着汗味立刻包围了我,座位震动了一下,我看到后面的中年男子这时坐到我身边了。我感到皮肤都收紧了,虽然是两个座位,我还是往里缩了缩,他没有碰我,但是我已经觉得受到了侵犯。
  也许他准备下车吧,我想。同时依旧看着窗外,其实通过玻璃反光我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他好象说了一句话。
  “什么?”我的声音很大,我知道我的语气不怎么友好,同时乜斜着他搁在大腿上的一双苍白手。
  售票员向后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她因为和司机说到什么,哧哧而笑。
  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闭口不语,好像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又把头转向窗外,等他再次开口。
  “我们下车吧。”
  “我还没有到站呢。”
  “听我的,现在就下车!”他带着一点命令的口气。
  一阵突增的厌恶使我扬起头来看他。他又压低声音说:“你注意到刚才那两个人是怎么上车的?”
  “怎么了?”
  “至少我看到那女的脚根本就没有粘地面。”
  我看着前面沉默而又奇怪的一男一女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我承认自从他们上车之后,我就有一种阴郁的、心悸的不愉快感。而昏黄的灯光也使他们有几份不真实。
  那个红衣女子披散在椅背上的头发这时也开始拂动,她的头象按了轴承似的转过来,看我一眼,凹陷的眼睛里带着严厉或某种暗示。
  我的心一下子膨胀起来,使我无法呼吸,体内像是有一个水笼头给拧死了。
  “下车!”中年男子叫道。
  猛地刹车,气门打开,连司机也把光光的脑袋伸出来惊讶地看我们。中年男子几乎是把我扶起来推下车,而那一男一女慢慢偏过头来带着遗憾的表情。
  公交车带着下班的迫不及待驶远了。
  “他们是鬼吗?”我跑步跟上他说。
  “他们一上车我就感到阴风飕飕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也觉得怪异……”
  “我要从这条道走了。”
  “噢,再见,谢谢你啊!”
  我一路小跑,似乎看到远处有灯光在闪烁,还有晃动的人影,仿佛蕴含着某种不祥的气氛。然而我顾不得这些,拐上通往宿舍的那条路,一口气爬上四楼,推开门我就瘫倒在一把椅子上。
  潮水竟然和我一样惊慌,双手按着胸口说:“你可回来了,24路末班车冲到桥下翻车了,我刚路过那里才回来,驾驶员和售票员当场死亡,交警正在处理呢!”
  “啊!”我想起刚才看到远处的骚动,结结巴巴地说,“就……他们两个人死了吗?”
  “对啊,真是可怕。你想想,你正巧在前一站就下车了。”
  “我在前三站就下车了。我是说车上应该还有一男一女,他们是鬼!”
  “鬼?”
  我就把路上所发生的事告诉了潮水,两人坐在床铺上半晌也不说话。
  “我让你买的冥钞呢?现在还没过十二点。”潮水忽然想起来还要给去逝的爸爸烧纸钱。
  我把挎包拿到前面来,发现拉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开,翻来覆去地找就是没有那两沓冥钞了。
  潮水让我别找了,说是两沓冥钞救了我和那个中年男子。就像阳间里的贿赂一样,鬼也认这一套,拿了两沓冥钞,放下两人下车后,车子才翻了。那个中年男子只不过占了我的光而已。
  我说我是占了潮水的光。
  潮水说我是占了他爸爸的光。
  我就觉得这事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连续一个星期下班我都是坐出租车回来的,经济上我有些吃不消,正考虑是否把这份工作辞掉。
  直到一天下午上班,我走向公交站点时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发生了改变。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那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他腊黄的面孔在下午的阳光下油光泛亮,目光却充满了安详;旁边的红衣女子却坐在一个轮椅上,身后推轮椅的是一个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妇女。
  光天化日之下,站台上人又多,我没有理由害怕。尤其当公交车开过来,女子从一个珍珠编织的小包里掏出零钱交给男子,而男子手里已有了零钱就把她的手挡开,我就觉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
  公交车吃力地打开前门,所有人都看着男子用一条手臂把女子从轮椅上箍起来走上公交车,女子两条悬空的腿又细又软,显然是患有小儿麻痹症。
  妇女叮嘱几句就推着空轮椅走了。
  正巧我坐在女子后面的座位上,她似乎还记得我,可能是同样从前不久的翻车事故中幸免于难,眼神中带着明朗。
  路上她回过头来,以压制的声调说:“那天晚上我真为你担心,坐你身边的男人是个扒手,经常坐这路车。”
  “哦——”
  我之所以把尾音拖这么长,是因为恍然大悟了两沓冥钞为何不翼而飞,那晚差点错过末班车的我从包里找零钱,曾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过,包括两沓冥钞,因为车厢内灯光昏暗,他可能误认为是两沓人民币了。而挎包我又几乎坐在身下,他要想得手,必须设法使我站起来。
  到了某一站,黑衣男子同样用一条手臂抱起她走下车,门外是一个小男孩推着轮椅正在那里接她。
  我莫名地感到一阵轻松,同时又很欣慰。可是那晚公交车冲到桥下翻车的事实还是让我不能释怀。
  忽然,我看到司机头顶上,后视镜的下方贴着一条告示:请勿与司机交谈。这也许给了我一个启示。
  第977篇:行为不端的读书人系列——【秘戏】【正气】【狐嬲】【夜光】
  (原作者:淡淡天蓝。摘自《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
  【秘戏】
  海丰的寺庙里多狐狸,这是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的,路过这里的行人,常常冷不防就会遭到飞石扑面的戏弄,要不然就是头上无缘无故地落了一堆鸟粪。如果有人因此破口大骂,那么,就更会有一团泥土飞过去塞住嘴巴,弄得人哭笑不得。
  不过这些狐狸对于新近借在东厢设帐授徒的李学究还是比较客气的,倒是从来没有去挠过他的安宁。大概是这些畜类对读书人也还有几分敬重的缘故吧。
  后来李学究渐渐也听闻了此事,光起火来,自告奋勇地跑到佛殿前,指天划地,把那些狐狸厉声呵责了一通。
  说也怪,从李学究骂过之后,那些狐狸似乎一下子都销声匿迹了。乡人们都说这可真是邪不压正,李学究到底是有大学问的人,连狐妖也要让他三分,李学究一提起此事,就面有德色,沾沾自喜。
  到月初,那些学生们的家长照例到东厢来探视李学究,顺便给付下个月的束脩。有人又提到了此事,李学究自然大吹大擂一番,正手舞足蹈讲得过瘾的时候,忽然从他的袖子里掉了一卷东西。不等李学究弯腰,站在他身边的学生已经捡起了它,顺手翻开一看,所有的人都脸色大变——只见上面绘制着无数赤裸男女,肉体横陈,姿势千奇百怪——分明是一本春宫秘戏图册。
  李学究的脸一下子红成了秋天的柿子,家长们也都阴下了脸,纷纷告辞了。
  第二天,一个学生也没有来上课。李学究自知无脸再待下去,夹着铺盖灰溜溜地走了。
  ——狐未犯人,人乃犯狐,已属不智之举,偏偏自己又所行不端,一下子就被抓住了痛脚,李学究此举真可谓是自取其辱了。

  【正气】  
  自从两个月前,族长为村中私塾请来了王学究,那些生徒们可算是遭了大难——王学究生性乖僻端方,平生最喜欢的就是以那些苛刻的礼法来约束学生,动不动就责之以古人大义,赏上十几下手心板子更是家常便饭,弄得那些学生见了他就象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
  不过显然家长们很是欣赏王学究的作派,听到那些学生嘀嘀咕咕地在背后数落王学究,常反过来斥责他们:“王老师人品方正,你们若能学上一两成,象他一样规行矩步的,那就一生受用不尽了。”
  这一天,王学究吃过晚饭,在月下散步,忽然看到前方树丛中隐约有人影一闪而过。王学究一惊,还以为有宵小之辈前来偷盗,忙上前察看,却是一个少女躲在那里,见了王学究,忙跪下道:“我是前面山上的狐女,因为看这里的野花开得好,所以来采摘,没想到惊挠了王先生。先生是正人君子,我不敢不避,还请先生宽恕我的冲撞之罪。”
  王学究看那狐女言词间百媚横生,眼波流转,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搀扶,那狐女格格一笑,也伸出手来。两人指尖相触,王学究只觉她一只手柔若无骨,肌肤滑腻,不由神魂飞荡,忍不住一把握住,再也舍不得放开。
  那狐女倒也不恼,反而顺势滚入王学究怀里,曼声道:“我仰慕先生也已经很久了,今天既然遇上,情愿自荐枕席,先生可不要嫌我不顾廉耻哟。”王学究当此情景哪里还把持得住,搂着狐女就往内室而去。
  两人在帐内颠鸾倒凤,快五更时分才相拥着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微亮,王学究想起自己平日在学生面前一向师道尊严,不由慌起神来——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可真是要丢尽老脸了。忙欠身推了推狐女:“快走吧,不然让人发现可糟了。”
  狐女伸了个懒腰,笑道:“没关系的,我会隐形,别人都看不到我的。”王学究这才定下心来——说实话,以前在繁华的江南一带求学的时候,他可没少去花街柳巷,自从来到这此地教学,为了端出清严方正的老师架子,这日子着实过得刻板苦燥,如今初尝温柔滋味,他也实在舍不得这狐女就此离去,正盘算着怎么做一对长久的鸳鸯呢。
  不一会外面人声渐多,显然学生们都来上早课了,王学究穿戴好衣帽起了床。虽然那狐女说会隐形,毕竟还有些不放心,放下床帐密密遮好才打开了房门。
  谁知门一开,就见一顶青昵小轿停在门前,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婆子见王学究出来,拉着嗓门便朝房内喊:“女儿,我来接你了。”
  那个狐女从房内应声而出,向王学究福了一福,媚声道:“多谢先生昨夜的恩宠,过几天再来拜访先生。”说着施施然地坐入了轿子。
  那老婆子对王学究福了一福:“多谢先生看得中我们天香院的姑娘,以后可要多多来捧场啊!”
  此时正是早课时分,王学究的房子周围挤满了学生,那狐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王李学究的房内走出,那付衣襟半掩鬓发散乱的样子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那老鸨的大嗓门,王学究便是有一千张嘴也辩不过来。看着学生们鄙夷、好奇、嘲弄……的眼神,王学究真恨不能有一个地洞钻下去。等学生们早课散尽,王学究已经不告而别,连这个月的束樇都不要了。
  只是,在急匆匆的逃亡中,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虽然自己不费一文享了一夜风流并不吃亏,可那那个妓女又是为了什么要来陷害自己?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那些学生们搞的恶作剧——大家凑了钱,请城中天香院的妓女演了这样一出好戏,要挫一挫王学究的古板刻薄之气。
  本来学生们还怕王学究为人迂执,未必会入觳,想不到王学究平日里虽然道貌岸然,却是外有余而中不足,竟然一击就中。

  【狐嬲】
  闭目在老松下通神默祷了片刻,刘善帖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从松树后转了出来。
  “来了!”刘善帖心中一跳,不禁喜上眉稍——自打年初踏进这山间书院,刚放下行囊,就有同学神神秘秘地告诉他此地多狐,常会化身成绝色美女出来引诱青壮男子。
  刘善帖少年喜事,平日里又一贯风流自赏,听了这个消息自然色心大动。从此每逢晚课后就在松前月下流连徘徊,希望能有所遇,可空等了多日却一无所获。不过愈是这样,刘善帖愈是心痒难搔,索性备了线香夜夜到背人处祷告起来。
  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才不过三五日光景,便有狐女现身眼前,喜得刘善帖忙上前紧紧搂住了对方。
  “哎,冒失鬼,怎么如此急色?”略挣了一下,见无法脱身,那狐女抿嘴一笑:“我是替我家小姐来请先生前去相会的。”
  听到对方这样说,刘善帖才讪讪地松开了手,发觉对方尽管只是名婢女,容貌却也十分妖治娇媚——丫鬟都有如此风情,那小姐更是可想而知啦!
  见刘善帖盯着自己看个没完,那狐婢腰肢一扭,嗔道:“快走吧,别让我家小姐等急了……”
  喜孜孜地跟在狐婢身后随行,再联想到稍后的风流快活,刘善帖的每一步都象踏在云朵里般轻飘飘浮荡荡,几乎不知身在何处。朦胧月色下,只觉道路曲折,两旁建筑巍峨森严,迥非简陋的书院所可比拟。
  老半天那狐婢才带着刘善帖在一间绣阁门外定住了脚步,附在刘善帖轻声道:“我家小姐与先生初次相会,甚是害羞,此刻已经在锦帐之中相候。先生进去后切勿点灯,也勿高声喧哗,以免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
  “我懂我懂!”刘善帖点头如捣蒜,进了房,一步步摸到榻前,急不可耐地脱了衣服扑入床帐。果然被中早有人在,刘善帖纵身搂住就大力痛吻起来。
  “啪——”
  回应他火样热情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打得刘善帖眼前金星乱冒,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四周哪里是什么绣阁闺房?朗朗的星光下,自己分明身处学院前庭,二十多个师生正围坐树下纳凉闲谈,而被赤身裸体的刘善帖紧搂在怀中的,则是他的座师陈训导。
  结结实实地领受了一顿竹板之后,刘善帖被赶出了书院,临走的时候,隐约还可以听到高高的松树梢上有人在低声嗤笑——妖魅本无心嬲人,可是遇见这种自己送上门来的,倒也真不舍得轻轻放过呢!

  【夜光】
  浓浓的夜色里,一蓬雪白的光芒冲天而起,在满天星光的映射下,仿佛一匹鲛绡正随着晚风微微飘动——当然这样的神奇景象并非每个人都能有眼福看到,所以此刻陶天寿便看得目不转睛连声称奇:“妙哉妙哉,王兄,如果不是今夜遇上你,我还不晓得天下有这样的奇景呢!”
  被他称为“王兄”的是名中年儒士,此刻正站立在一边拈须而笑,显然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情形早已见惯不怪了,因此神情淡然:“这算不了什么,还有些光芒能上烛霄汉与日月争辉呢。不过那得是文学大家才有的,如孔子屈原之类,可谓万中无一。”
  “那是自然!”听了对方这番解释,陶天寿更加兴致勃勃,他是一名落第的秀才,近年靠在南村私塾中训教蒙童为生,今天晚上因为在朋友家多喝了几杯酒,归途一时走迷了路,正在月下徘徊,忽然遇上了以前的同窗好友王时川。
  两个人久别重逢都十分高兴,不顾野地里露湿雾重,伫立倾谈了起来。陶天寿本来有几分酒醉,被凉风一吹,猛地省悟过来:王时川年前就已经因病亡故,自己还曾被同学们拉着去拜祭过他的灵位,眼前这个分明……是鬼!
  大概是看出了陶天寿脸色变幻,知道自己身份已被识破,王时川深深作了一揖:“陶兄莫怕,你生前与我有同窗之谊,我绝无害你之心,泉下寂寞,难得与故人相聚,再多说一会话罢。”
  陶天寿见对方情词恳切,也慢慢收起了怖畏之心。两人在原地又聊了几句,王时川说起自己现在任职冥吏,正奉城隍之命到南村勾摄亡魂,恰好与陶天寿同路,两人便结伴而行。
  行到小半里路光景的时候,王时川忽然停下了步子:“陶兄,你我难得相会,今日正好让你开开眼界。”说着伸出手虚空划了几下,道旁村落里某间农宅屋顶上便有一道白光直冲而起。
  “这是读书人才会有的光芒呢,不过白天的时候凡人营营役役性灵汩没,只有到了晚上入睡时,一念不生,元神朗澈,胸中所读之书才能渐渐从七窍射出光芒来,至于其高低强弱,便由这个人肚中的学问所定。只不过一般人是看不见的罢了。”
  “哦,想不到农舍之中也有这样的学问人,倒是难得!”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陶天寿一拍巴掌:“自从上次落第之后,我一直心中不服,想我读书半生,自命满腹经纶,怎么会几次三番名落孙山,王兄,你平时从南村往来,可曾留意到我睡中光芒有多高?”
  本来谈洒自如的王时川顿时支吾起来,老半天才勉强道:“前些天我倒是路过你就职的那家私塾,彼时陶兄正在昼寝,只见你胸中那些书卷经文字字化为黑烟,连学生们的诵读之声都象是压在了浓云密雾之中……这个……光芒嘛,实在是没有看到……”
  报之以王时川这番话的,是一只臭哄哄的鞋子——气炸了肺的陶天寿不及多想,顺手拔下左脚的布鞋砸了过去:“……胡说八道……我饱读诗书,腹中文光必定烛彻云宵……想起来了,你这家伙以前读书的时候就一直妒嫉我的学问好……”
  被鞋子砸中的王时川瞬间化为一股青烟远远飘了开去,半空中犹自还能听到他的笑声:“……真的是一星半点的光芒也看不见,我可不敢瞎说……”
  虽然没有法子证明王时川是否真是出于妒嫉之心才信口雌黄,不过有一点却是事实,那就是在一个学年之后,南村的人们就结束了对陶天寿的聘用,虽然说辞十分委婉,但从那些家长的表情里,分明可以看出“误人子弟”四个字来呢!
  第978篇:木虎
  (原作者:liying11o1。摘自《道听途说——也说身边灵异事件》)
  讲一个草原上流传很广的事情,是一个跑长途的朋友说的。
  草原上土葬为主,入土不安变成僵尸的叫“木虎”(音)。
  草原上百里不见人烟,所以在草原上跑长途的司机都有习惯,遇到路上拦车的人会停车,需要帮忙修车的就修车,没油的就抽一点油出来,偶尔也有遇到步行的人,不是迷路的游客,就是没赶上车步行希望碰到过路车捎一段的牧民,反正跑长途的车的司机都会帮忙啦。
  恰逢有个年轻的新司机,姓什么不知道,二十出头,跟着两个老师傅跑长途,虽然上道时间不长,但是对草原上这条规矩还是知道的。
  一天,三人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没在天黑以前赶到苏木(苏木:村子),只好连夜赶路。年轻司机开了一天,其中一个老师傅怕他疲劳驾驶出事,就自己来开。另一个老师傅坐在副驾驶的地方,年轻人坐在两人中间(据说那种长途的打开车是可以这么坐的)。
  开出一段路后,年轻人昏昏欲睡时突然看见在强烈的车灯映照下,一个白衣女子招手拦车,可是老师傅根本都不减速,直接开了过去。
  年轻人很奇怪,觉得师傅违背了草原上的规矩,但是转念一想,也许师傅老眼昏花没看见,就赶忙对师傅说:“有人拦车!”
  哪想到师傅回答说:“我看见了。”
  年轻人就更觉得师傅不尽人情,看见了居然不停车。这时,另一个老师傅说:“小子,你没注意那女的穿什么吗?”
  年轻人努力回忆了一下,隐约感觉好像是白裙子,就说:“白裙子吧,怎么了?”
  老师傅反问:“外面几度?”
  年轻人顿时恍然大悟。要知道,草原上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热,太阳没遮没拦的,得穿半袖,可是一到晚上,要睡有火炕的毡包里,起夜出去要穿棉袄。我在2002年7月带着两个台湾的朋友去距离我住的城市四个小时车程的草原玩儿,我穿着长牛仔裤,七分袖衬衫,又带了一件长袖的绒衣,那两个台湾朋友只穿着半袖、短裤。刚到草原时还笑话我,一到晚上就受不了了,鼻涕不停,眼看要感冒,我只好跟房东借了军大衣,让他们灌了白酒,裹两条棉被呆在炕上。
  扯得有点远,赶快扯回来。年轻人经过老师傅的提点才想到,深夜在草原上溜达,只穿一条白裙子的女人,肯定不是人,吓得再也不敢吱声。
  谁知道刚刚走了半小时,在车灯的映照下,那个白衣女子又出现了,不紧不慢的招手拦车。老师傅一脚油门又开过去了。年轻人头发都立起来了,看看旁边两位老师傅,都是眉头紧皱,开车的说:“倒霉,鬼打墙。”另一个说:“千万别停。小心别熄了火。”年轻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又跑了半个钟头左右,那个女人居然又出现了,年轻人两只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看看里程表,按照平时的经验,开了这么久,早就应该到苏木了,可现在呢,车窗前除了黑漆漆的草原,就是一个不知到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的白衣女人,年轻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相比之下,两位老师傅还真是沉着冷静,车子一直以最快的速度在草原上飞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女子再也没有在路旁出现,年轻人稍稍平缓了一下,老师傅也降了一点速度,没办法,怕水箱开锅。年轻人还是总觉得脊背发凉,可旁边的老师傅说:“千万别回头。”他就不敢回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希望能赶快看见苏木的灯光。
  也许是条件反射吧,他看着看着,无意中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只见那名白衣女子伸着枯瘦的手指,死死的扣着驾驶室后窗,脸贴在玻璃上,黑黑的长发随风飘着,她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年轻人后视镜中的眼睛。
  然后年轻人大叫一声,昏过去鸟~~~~~~
  等他醒来,已经躺在苏木牧民的炕上了,牧民说他们遇到的白衣女子是前不久刚下葬的一个女子,死的时候已经有身孕了,所以入土不安,变成了“木虎”,苏木里的牧民已经去起坟了,变成了“木虎”的,只能挖出来,火化以后再入土。
  第979篇:不以恶小而为之 二则
  (来源于网络)
  【1】
  夏日炎炎,室友合钱买了一个大西瓜回来,急不及待地切开,不禁大失所望。淡淡的粉红瓜肉上面沁着几颗小小的水珠。
  “妈的,西瓜不红!”室友恨恨地骂道。我能明白室友作为消费者被骗的感受,但我并不恨那卖瓜的人。我记得,那卖瓜给我们的人是一对脸带亲切微笑的中年夫妇,农民打扮,旁边还站着他们的孩子……我第一个拿起西瓜,一口咬下去,笑了笑,西瓜不红,但还是甜的。
  记得是在八十年代,不记得我当时有几岁,记得哥哥好像已经上学。几岁的记忆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是比较模糊的,但那时情景却很清晰地记在脑海。妈妈收了一地的西瓜,推着一辆二轮车,带着我们兄弟俩到附近旁边的一所中学摆卖。
  “这瓜红不红?”从学校里面出来一位身穿墨绿色衣服、面貌肃然的中年人,看样子像是学校的领导级人物。
  “红!”妈妈卑躬恳切地回答。
  “看过才能确定!”那人脸带不屑,随手在瓜堆里面拿起一个,用手拍拍、敲敲,忽地用力一掰,西瓜被分为两爿。
  那人勃然大怒:“这瓜能叫红吗?”“啪”的一声,把西瓜狠狠地掷在地上,瓜肉四溅。
  “我给你换一个。”妈妈急忙说道。
  “不用了,你也不用在这里骗人了!”一把抢过妈妈手中的称秆,在大腿上一拗,称秆立刻弯折。
  妈妈想去阻止,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接着,那人掀翻二轮车,所有西瓜碌碌滚落在地,压扁的压扁,破碎的破碎。那人还不罢手,还一脚脚地往上面踏,直到红红的瓜肉撒了一地,汁液横流。
  那人凶得厉害,妈妈吓得抱着大哭的我和哥哥瑟瑟发抖,不敢作声。周围热闹的人围了一圈,指指点点,就是没人支持公道,偌大一车瓜,就没有一个是红的吗?转瞬之间,一车西瓜统统化为碎沫,一片狼藉。
  那人酣畅淋漓地摧毁一车西瓜之后,临走之际,还狠狠撇下一句:“以后不许再到学校这里卖瓜!”
  事后哥哥对我说,他想狠狠地捅那人几刀。哥哥这样离奇的想法,我却不感到奇怪。我记忆中,瓜是红的,我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睁眼说瞎话硬说瓜不红。
  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得那间旧泥房连一扇遮风挡雨的门也没有,只能用几根竹片、一些干草编织一块门状的物事拦在门口。其实那是不需要的,屋内四壁萧条,小偷根本不会光顾。
  为了帮补家计,妈妈一边照料我们,一边在地里种些西瓜,等收成之后卖去换点钱。那时候,哥哥常常在地里帮着除草、浇水,幼小的手也长满老茧,而我则在地里和那些昆虫打交道。好不容易等到收成,还没卖到几个钱,所有结果、所有心血、所有付出,就被这样被无情砸烂,委实令人心痛和愤恨!
  哥哥不是少年乔峰,乔峰在冷血的大夫见死不救,会在半夜从狗洞钻进去,将他一刀刺死,快意恩仇。那人蛮横无礼,无非是在欺负衣衫褴褛的女人小孩,我们受了委屈,泪水只好往肚子里面流,人穷被人欺,那又有什么办法?
  哥哥告诉我,并不是我们的西瓜不红。那人是中学里面小卖部的老板,那时候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学校小卖部垄断经营的范围不仅是整个校园,而且还涉及学校附近周围的地方。那次,我们的瓜车停在学校外面,那人认为已经侵犯到他的地盘,就故意挑衅、破坏,真有武侠小说里面的恶人本色。他在学校里面经营已经是得天独厚,收入丰富,其实只须把我们像乞丐一样赶走就是,何必把整车西瓜都砸碎,连我们这么一点生计也不放过?
  九十年代,我进了那所中学,哥哥指着远处一位扫垃圾的驼背老头说,还记得那人吗?他就是以前砸我们西瓜的人。显然,事隔多年,我和哥哥都没有忘记那惊心的一幕。
  哥哥说,那人从前倚仗着有亲戚当校长,就霸占了学校小卖部的经营权,现在亲戚下台了,他便丢了饭碗。据说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杀人,一个吸毒,败尽家产,晚景凄凉。
  看着那样委琐的老头,我心中已经没有仇恨,但我也不会去同情他。他为什么又不去同情当年那几个大热天卖西瓜的女人、小孩呢?

  【2】
  一天,在卫生院大厅的椅子上发现一个病号,有着微弱的呼吸,在周围却没有任何人。先看到的大夫就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病人?”
  半天也没回应,接着提高声音“这是谁家的病人?”还是没有回应。这声大的问话听到的人很多,有些人从屋里就出来了。
  其中一个大夫走到跟前看过后就说:“这人我认识,是黑风营子的,估计是有了伤病被好心人送来了,又怕受到连累就走了,这小子人性不好”。
  在人群中还有个好象是当官的就说“既然有人送来就先救人吧!”大家就分头行动开了,那位发号令的又补充“你们先救着,我给派出所打个电话,出事儿也好说些,也算报个案”。
  先行动的人就推来了推车,把人放上就直奔放射科的 X 光室,进屋后检查的工夫那位说认识的大夫就讲出了他的故事。
  一次,一个熟人找我去给一个老人看病,刚进入村子就看见有位年龄不小的老年妇女在挨家要饭。正好到他门口,外面刚敲门说话他就出来了,风风火火的象个黑煞神,来到老太太跟前夺过了要饭的碗就往道边的一块石头上摔了过去,立刻就摔碎了。
  他又照老太太胸前用力一推,要饭的老太太倒退了好几步摔倒了,这小子嘴还不干不净的说:“老子还没吃的呢,哪有给你的,在家待一会儿也不得清闲,滚!”用力一摔门就回屋去了。
  我问:“咋这么驴啊?”
  “还不是爹妈作的孽,在他十来岁的时候爹妈就离婚了,把他判给了他爹,刚开始还可以,不到一年他爹就烦了,经常把他揍出来,好心人看见就关照一下,给点吃的,再后来他爹就偷偷扔下他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给他扔下这两间破房子”那位熟人详细的介绍了他。
  接着又说:“从此,这小子就饥一顿饱一顿,逮住啥就愣造,啥坏毛病都有,无恶不做。”
  透视结果出来了:外伤引起的肝脏破裂,凶多吉少。
  在准备手术的时候派出所的人也来了,简单的了解了情况就兵分两路,留一人在卫生院看着,其他人去黑风营子调查。
  卫生院这边手术还没来得及做,人就不行了,等确定死亡以后就送太平间去了,派人一直守侯着。
  警车很快到了黑风营子,警察下车刚一打听,很多人就围了上来,就抢着说情况:“他今天中午牵着队里的辕马往家里驮一口袋土豆,等返回时路边有只狗看到他过来,很害怕的往起一蹿,他牵的那个瞎马没看见,一蹶子就把他踢了”“那都是报应啊!”
  “怎么回事,大家别抢着说,你先说,后面大家再补充,狗是谁家的?咋说是报应?”
  警察点了人,谈话又开始了。
  “去年,不知道从哪跑来的一只狗,从张毛驴子门口路过让他看家了,拿个镐把就追,然后上去就是一下子,挺好的一个狗让他就给打断了一条前腿,从此那条狗就回不去了,就一些好心的老太太给点吃的喂着,今天他牵着马出来狗害怕他猛一蹿,因为就一条前腿使劲,动作就慢,呼的一起马就毛了”
  “马害怕那条狗吗?”
  “是这么回事,去年他赶车出门把马的左眼打瞎了,今天狗正好在左边猛的一蹿,马看不到只听到动静就害怕了,往前一蹿,他抓着马缰绳呢,扯着他往前一哈腰,那马正毛着抬腿就是一蹄子,踢在他肚子上了,当时就动不了了”。
  警察了解了大概情况后,接着问:“是你们送卫生院的?”
  “是的!”
  “那你们为啥不留人跟卫生院联系呢?”
  “大忙季节,谁也怕那个无赖赖着,大家送他去卫生院就不错了”
  “你们说的报应是咋回事?”
  “你想想,他把马眼打瞎了,又把狗腿打折了,今天马和狗遇到一起就报复他了”
  “马和狗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如果有又不会挨打了,也许是巧合吧!”
  案情了解到这时,有个警察接了一个电话,又耳语了几句就说:“人死了,你们等一下,我们写个调查材料,你们给签个字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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