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船
我们围坐在餐桌旁伏案大嚼,任由油脂流出嘴角,顺着下巴滴下。这才是真正的食物,我们有多久没吃了?一个世纪!我们疯狂的撕咬肉食,我和三毛争抢一只大烧鹅,一人一边把它撕成两半,肉汁洒了一桌子,杨宇凡满嘴塞满炸丸子,噎的两眼发白,不住捶胸……
周令武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又给我们叫了一大盆猪肉大葱包子,两盆手擀面条,我们就着肉汁吃了个风卷残云,直到李瑾严令我们不许再吃了,不然很可能会引发急性胰腺炎,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几乎就是致命的,我们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腮帮子。周令武又让撤了酒菜,上了一些干果茶水,引我们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你这儿的厨子可真不赖……”我半躺在舒服的真皮沙发上,摸着撑得滚圆的肚子直哼哼。
“可不是,以前县宾馆的主厨,做的一手好粤菜。”周令武捧着一杯清茶,一边用杯盖撇着茶叶好整以暇。
老狐狸……我暗骂一声,一顿包餐之后血液向肠胃集中,感觉浑身疲软,头脑迟钝,我一边抵抗着阵阵袭来的困意,一边搜肠刮肚的想该怎么从周令武嘴中套出点消息,并且能让他给我们一艘船,还有能支撑到千山湖水库的给养。
“这好好的浒丘,怎么让你祸害成这样?”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开口,一旁的三毛却按捺不住了,单刀直入的说。
“怎么能说让我祸害的……”周令武却并不生气,咧嘴一笑,腮帮子上的肉跟着抖了两抖说:“都是全总闹得……”
“这全总是什么来头?”我提起精神道。
“一群暴徒……”周令武却全然没有忌讳,呷了一口茶,呸的一声把沾到舌头上的茶叶吐回茶杯:“不管哪朝哪代,只要一乱,就会有这样的人,这伙人一边宣扬自由民主,一边把拿走老百姓的每一分产出,还声称是他们的保护神!”
“哼!你不也一样?”大力突然轻声嘟哝了一句。
“我?”周令武又是一笑:“我不一样,我给他们希望……。”
我们都愣了愣,我换过话题又问:“全总怎么能容你在他们的地盘装神弄鬼?”
周令武放下茶杯,捡了一块柿饼扔进嘴里,含糊的道:“你不是知道吗?丧尸不咬我,只要稍微露那么一两手,这些愚夫愚妇们自然什么都信了。”
我一下想起来周令武敲着脸盆引来一群丧尸攻击我们的场景,连忙问道:“对了,丧尸怎么会不咬你?”
周令武双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呢?”
“你不会被丧尸咬?”李瑾倏地站起来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看到周令武奇怪的看着李瑾,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人此刻为什么这么激动,我赶忙解释道:“这是李医生,之前一直在做丧尸病毒的研究。”
“不行!你一定要给我你的血样!”李瑾急的团团转,四处张望的想找针筒:“说不定你的血能能拯救全人类!”
“别急别急……”周令武挥手让李瑾坐下:“血样、船都不是问题……”
“呃……陈老弟……可以这样叫你吗?”周令武转头对着我说:“你们要船,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略一沉吟,觉得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说道:“我们想去千山湖水库。”
“果不其然!”周令武又得意的一笑,又从干果盒里掂了一块肉脯吃了:“是想去投奔张紫光?”
我想起钱伯说过张紫光被全总从宁波赶走的事,但却不知道千山湖是张紫光的地盘,未免言多必失,索性不置可否,等周令武把话说完。
周令武把肉脯吃了,拿一块雪白的毛巾擦干净手,又抓了一把金桔挨个塞进嘴里:“全总对自己的边界管的严,老百姓只要外逃,就得抓回来穿琵琶骨,要不然这边的百姓可就得全部跑光了……”
“那怎么办?”沉不住气的杨宇凡突然问道。
周令武用茶水冲下嘴里的金桔,又擦了手才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我跟全总打声招呼,这个面子他们不会不给,不过……”
“不过什么?”
“陈老弟……”周令武不理杨宇凡,又把头转向我说:“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我有些纳闷,不知道周令武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我可以给你们一艘船,还有十天的粮食,但你们要在明天之前就走,而且永远都不再回来,也不许再提起周令武这个名字!”
我一下反应过来,原来这胖子是怕我们暴露他的身份,免得做不成土皇帝。
“这当然不成问题……”我连忙答应:“我们拿到船以后便马上离开浒丘,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永不相见!”
“陈老弟果真是个明白人!”周令武哈哈大笑,举起茶杯遥敬了我一下。
我也拿起茶杯回应:“那么……船?”
“别急,你们先歇上一晚,明天一早我把船安排好。”
周令武双掌一拍,门口马上进来一个侍者,走到他面前一躬身。
“带贵客们去客房休息。”
“是!”侍者应过,躬着身朝我们一比手。
我们纷纷站起来跟周令武告辞,跟着侍者走出房门,去到粮食局的另一栋小楼,以前似乎是领导办公室,现在改建成了几间客房,侍者打开各个房间让我们自己选,我看了一下,房间分别有单床、双床和三床房,我们商量后决定大家还是挤一间房比较安全,便选了一个三人间,拿了三床被褥铺在地上,又安排好守夜,才开始睡觉。
李瑾自然占了一张床,其余五人则由抽签决定,我运气差,抽到了地铺,不过铺了两床棉被之后,这地铺已经让已经累到极点的我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了,我的头一沾到枕头便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直到清晨时分,才被叫我守夜的三毛叫醒。
61、洗澡
彻底天亮之后,等到所有人都醒来,我们推开门,发现昨天的侍者已经在门口等候,他礼貌的一鞠躬,有伸手引我们去洗漱。盥洗室大概是以前粮食局的时候就有的,一整排老式的黄铜水龙头,左右有男女两个浴室,盥洗台上放了六个脸盆,里面盛了洗漱用品和一些衣物。
“按教主的吩咐,给诸位贵客预备了换洗衣物,热水也已经烧好,请各位沐浴更衣。”
“有热水?这周……啊不,全能教主还真够意思!”三毛打了个呼哨,打趣道。
其他人也都欢呼起来,纷纷拿起脸盆冲进浴室。浴室里面蒸汽缭绕,一排莲蓬头靠墙而立,我打开其中一个,先是流出冷水,等了一会之后,热水便如期而至,我们五人迅速脱光了衣服,各自找了一个莲蓬头冲刷起来。
我们自从离了钱潮市就再也没洗澡,这段时间东逃西窜的,每天一身大汗,身上早就脏的一塌糊涂,臭的像是一块用了两年的抹布,脱衣服的时候,在皮肤和布料之间仿佛能拉出如贴膏药一般的丝。
当温热的水浇到头上的时候,我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身上的泥像是毛毛虫似的层出不穷,手掌所到之处,就像是犁地一般带出一卷卷的新泥。他们还给预备了洗发水,第一遍抹上头发的时候,完全都没有泡沫,淌下的水漆黑如墨,洗到第三遍水才渐渐清澈。我们相互搓背,开着低俗的玩笑,直到每个人都搓的像是煮透的小龙虾一般通红。
“这全能教主也真牛逼,现在还能有热水,这又没电,这自来水哪儿来的啊?”猴子一边洗一边赞叹。
“这种政府大院,可能有那种老式的自来水塔和烧煤的锅炉。”我一边往身上打肥皂,一边回答。
“你们知道我一进这浴室想起啥了吗?”杨宇凡神秘兮兮的说。
“想啥?”三毛配合的问。
“想起那部电影《辛德勒的名单》!”杨宇凡又挤了一大堆洗发水,涂的满头满脸都是,又瓮声瓮气的接着说:“里面德国人把犹太人关进集中营,也是把他们关进浴室,说是让他们洗澡,其实是开毒气……”
浴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其他人都愣了,只剩下水龙头冲出的水还在哗哗的流着,我捏着肥皂的手一用劲,肥皂从手里滑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杨宇凡双手在脸上猛搓,胡子上登时冒出丰富的泡沫糊了满脸,他皱着眉头双眼紧闭,对我们的异样忽然不绝,兀自开口说道:“这德国人可真严谨,这毒气室杀人效率可高了,整屋整屋的人毒死,然后把贵重物品都抢走,连金牙都给拔了。”
三毛抬起头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毒气的出风口,接着喉头涌动,咕咚一声吞下一口口水道:“丫不会这么坏吧?”
我缓缓的摇摇头,俯身捡起地上的肥皂说:“不会……第一,他要杀我们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第二,他用宗教手段蛊惑人心,说的是真善美那一套,估计不会轻易杀人,不然会让周围的人起疑心啊。”
我们被杨宇凡这一吓,再也无心其他,草草洗了其他地方,换上他们准备的衣服,这些衣服倒是不差,全套的“南极人”保暖内衣,“七匹狼”皮夹克,“增至”牛仔裤……透着一股浓浓的六线小城镇味。
我们从浴室出来,发现李瑾已经等在对面,侍者又领着我们去吃早饭。早饭还在昨天周令武接见我们的那个房间,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一大盘煎饺,一盆泛着油光的粽子,一轮面上嵌了红枣、葡糖干的发糕,一筐金黄色的油条,一碟酱瓜、什锦菜、榨菜和酱萝卜组成的腌菜拼盘,一盘洒了粗盐的油炸花生米,外加一大锅黄澄澄的小米粥。
我们迅速的坐下开始狼吞虎咽,没有人再提周令武会不会投毒的事,也不管在食物中下毒是不是比在浴室里放毒气是不是更合理的问题,似乎吃上这么一顿,被毒死也心甘情愿了,我终于体会到老一辈的人说起文革时期“吃一碗白米饭死也甘心”的心态了,也开始明白从匮乏年代过来的父母,为什么明明生活条件好了,有了剩饭剩菜还是不愿意倒掉的原因。
我狠命的往嘴里塞各种食物,仿佛它们是我一辈子的仇敌,我的身体全面开动,疯狂的撷取每一分热量,把它化作脂肪储藏起来……只有在喝小米粥的时候,我才突然心里一动,想起这小米是不是昨天那个段鸿拿来的,他们两口子今天又在吃什么?
早餐又在李瑾的劝阻中意犹未尽的结束。仆人们收拾掉残羹冷炙,又换上干果茶水,我们干坐了一会之后,有人推门而入,全能教主周令武抖着他身上的肥肉,一步三摇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躬着身,小心翼翼的顾先生,还有两个保镖,提着三只大型户外背包。
“船有了?”我迫不及待的站起来问。
“哈哈……幸不辱命!”周令武笑的就像庙里的弥勒菩萨。
“太好了……这次可是真谢谢你了。”我朝周令武拱了拱手做了个揖。
“客气,客气……”周令武朝着我摆摆手:“还有一些装备、给养,也给你们准备好了,陈老弟你过一下目,看看有什么缺的,不用客气,尽管跟我讲。”
“血样!你的血样,一定要给我一份!”话音刚落,李瑾便大喊着说。
“唔……没有问题……”周令武像是顺从的小绵羊,朝身旁的顾先生一招手,顾先生连忙递上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套真空采血器和一条皮管,李瑾接过以后,周令武又一挥手,顾先生和保镖都退出了门外。
周令武挨着餐桌坐下,伸手让李瑾把皮管缠在肘部上方,李瑾轻拍了几下他的肘弯,暗蓝色的血管便隐隐显露出来,但因为他身材实在太胖,李瑾毕竟不是采血的护士,连戳了几下都没戳对血管。
“呃……对不起,请忍耐一下。”李瑾紧张的额头都冒汗了。
“不要紧不要紧……这也以为天下苍生为念,佛祖说,我不如地狱谁如地狱……”周令武脸上笑的更灿烂了。
62、伤口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脑子里只闪过这一句话,可我实在想不通周令武对我们能有什么企图,真要是不想让我们暴露他的身份,只消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一声我们是异教徒,他这么多信徒,一人一口痰也把我们淹死了……
我们打开他送的三只背包,里面食物、炊具和各种求生物品一应俱全:一大堆结实的馍,几包酱菜,我们之前用过的单兵净水器,可拆卸用来烹饪的多用水壶,六个睡袋,两大一小三只帐篷,甚至还有在现在非常宝贵的两只手摇式充电手电筒……这简直就像是细心的媳妇给老公出行准备的行李。
我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他就算没有害我们的心,也不至于如此殷勤,现在看来,不像是我们求他,倒像是他受制于我们。我看他一边抽血,一边还眼珠子四处转动,眉宇间隐约有些恐惧的神色。
李瑾终于抽完血,把血样交给大力,并珍而重之的再三叮嘱大力要保存好。周令武则松了一口气,他又客气了一番,再三让我们检查装备,看看有什么短缺,直到我们确认没什么需要才把我们送出门外。
“我说陈老弟……”等其他人都走出门,周令武就一把拉住我,左右张望了一会,又做贼似的往我兜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小声说道:“你们要求的事,我可都给办到了,您可得跟昨晚那位女侠说一声……”
“女侠?”我纳闷的问了一句,一摸兜,凭手感感觉出是昨天作为赎罪银送来的翡翠观音,我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一定是Maggie Q,马上含混的答应几声糊弄过去。
周令武牵着我的手走出室外,又开口说道:“还有件事,是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准不准……”
“什么消息?”我问道。
“我也是听全总的人说的,说是钱潮市的丧尸破城而出了。”
“唔……”这是事实不是什么小道消息,我心里暗道,但也不说破,等着周令武往下说。
“这丧尸一出来啊,周边的老百姓就呆不住了,所以现在以钱潮市为中心,周围的老百姓都是闻风而动啊,所有的人都在往西逃窜,所以现在去千山湖水库的灾民估计会非常的多,你们还是要多加注意。”
我心里一惊,心道这可真是个坏到透顶的消息,说实话在某些时候,相对于丧尸让我们更恐惧的是人,因为丧尸的行为可以猜测,人却会对自己的目的掩饰隐藏,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獠牙咬你一口,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周令武一直把我们送到粮食局大院的门口,才跟我们一一道别,引得在大院门口膜拜的信徒们一阵喧哗,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来头。接下去的路程由顾先生一路相送。
“昨天在下实在不知道诸位是教主的旧识,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原谅!”一过人多的地方,顾先生便马上拱手作揖赔不是,又拿出我的万国表非得要还给我。
“哪里哪里……”我把手表推还给他:“要不是顾先生帮忙,我们兄弟还不一定能见着教主呢,千万不要客气。”
顾先生又推辞了几番,见我意向坚决,才唯唯诺诺的收了,又是再三道谢,之后又说:
“教主怕各位不会行船,特意安排了一位本地的渔民一路相送。”
“那太好了!实在是劳烦教主和顾先生了。”我由衷的谢了一句,我们这一群人既不会摇橹,也不会划桨,连游泳都仅限于狗爬式,真要让我们开船,还真是一件难事。
一路无话,顾先生把我们引回那片河边的棚户区,还是一样的肮脏、破败,闲坐的男女见顾先生过来,纷纷过来行礼,顾先生一到这里,一下就变了脸,马上恢复那种趾高气扬的县干部下乡神情,对前来行礼的人只是两眼向天,鼻孔出气就算打过招呼了。
一直走到棚户区的最末端,这里有个小型的木制栈桥伸进河面,栈桥的另一端,系了一艘半月形的乌篷船。栈桥靠陆地这头,有一排瓦房,一看就是之前就居住在河边的人家,顾先生掀开其中一户的门帘,径直而入,一边大声呼唤:
“段鸿!段鸿!教主的贵客来了!”
“来咧!来咧!”房子里间迎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正是昨天见过的段鸿。
段鸿见我们这么许多人,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搬椅子招呼我们坐,又吩咐自己媳妇烧水。
“不用了!”顾先生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太监似的尖声叫了一句:“贵客还要赶路,你收拾停当,就赶紧上路吧!”
“哎哎……”段鸿忙不迭的答应:“我早就收拾好候着了,随时就能走!”
“那就走吧!”顾先生一挥手转身就走。
“那个……顾先生……”一旁段鸿的媳妇突然开口,她小心翼翼的说:“不知教主有没有赐下神药,我孩子……”
“你不说这茬我还真忘了!”顾先生摸摸自己上下衣兜,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纸包递给段鸿媳妇:“喏,拿去!教主慈悲,特赐神药!”
段鸿媳妇千恩万谢的接了,马上嘤嘤的哭出来眼泪鼻涕挤成了一堆。
“你孩子怎么了?带我去看看。”李瑾突然开口说道。
“您是?”段鸿媳妇奇怪的看着李瑾道。
“我是医生!”李瑾平静的回答。
“医生?”段鸿和媳妇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反而露出些许警惕的神情,茫然的把脸转向顾先生。
顾先生也是面露难色,但似乎觉得自己拗不过我们这几个“贵客”,便挥挥手无奈的说:“看看就看看呗!”
段鸿媳妇把李瑾引到里间,我也好奇的跟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粪坑般的恶臭味,顾先生一进门就捂着鼻子退了出去。靠内侧墙根放了一张木板床,床上躺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李瑾过去坐在床沿上,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又抓起他的胳膊摸了摸脉搏。
我的眼睛慢慢适应昏暗的光线,我看到这个男孩脸色灰暗,眼窝深陷,嘴唇上一层蛇蜕似的死皮,样子看起来连一些刚刚尸变的丧尸也比他好一点。
“伤到哪儿了?怎么伤的?”李瑾转头问段鸿夫妻。
“哦……腿上!”段鸿媳妇上前掀起一角被子,露出孩子的一条小腿,拿小腿已经肿的跟大腿齐平,腿上绑了一圈被脓水浸成黑黄色的绷带:“半个月前跟他爸爸去河里摸螺蛳,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伤了腿,本来就是一条小伤口,没曾想很快就化脓了,这几天又发高烧,成天晕着,还说胡话。”
李瑾把男孩小腿上的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恶臭越来越浓,等到绷带最后剥离皮肤,一个巨大的夹在着暗绿和紫黑色的伤口暴露出来,伤口中心聚集了一团密密麻麻的蛆虫,正在微微的蠕动。
我感觉自己肚子里一阵翻腾,早上吃下去的美餐马上就要喷涌而出,连忙把头别向一边。
“唉……”李瑾长叹了一口气,呆了一会之后,又把绷带给包了回去。
“怎么样医生?”段鸿媳妇急切的问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就这么一条小伤口……”
李瑾这时候也不缺心眼,只是有些情绪低落的说:“你照着教主给的药吃吧,或许……嗯,应该还有救!”
“啊!真是谢谢了……感谢教主,感谢主!”段鸿和他媳妇二人不住的在胸前划十字架,一边连声感谢,也不知道是在谢李瑾,还是在谢李瑾带去的这一丁点希望。
63、夜航船
“怎么样?”走出门外,我看段鸿夫妇还在给孩子掖被子,便低声问李瑾。
“是坏疽……”李瑾轻轻的摇头道:“而且已经引起病毒性休克,就算现在截肢也来不及了。”
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对段鸿他们一家的悲剧无能为力,太多在文明时代我们习以为常的小事,到现在都成了难以逾越的难题。
“既然没事,贵客们就早点上路吧。”顾先生看起来比我们还急,应该是得到了周令武的命令,一定要早点把我们这些瘟神送出去。
我们自然没什么异议,段鸿也跟老婆告别,拎了一只脏兮兮的阿迪达斯双肩包就上路了。顾先生一直把我们送到栈桥尽头,看着我们一一踏入乌篷船,又叮嘱段鸿道:
“段鸿,这一趟你可千万小心,一定要把贵客们安全送到地方,这几天天气又闷又潮,怕是春汛要来。”
“放心吧顾先生,”段鸿一边架好船桨一边笑着回答:“我跟着我爸五六岁就上船了,这划船啊,比走路还熟呢。”
顾先生点点头又说:“教主说了,你这趟回来,这艘船就归你了,以后在河上抓些鱼虾,也好照顾一家三口的营生。”
段鸿一听喜出望外,对着顾先生又是行礼又是千恩万谢,顾先生端着他那个绍兴师爷的范毫不难为情的受了礼,又转头对着我们正色说道:
“教主”
段鸿收拾好船桨,又安排我们在船舱里坐下,自己走上船首解开缆绳,嘴里大喊一声:“开船喽!”一边拿手中长长的船篙往栈桥上一撑,乌篷船便荡入江心,段鸿收起船篙,坐上他在后梢的位置,却不划桨,而是把一只小桨夹在腋下,双脚踏在另一只更大的船桨桨柄末端,两腿一缩一蹬,那大船桨便上下击水,乌篷船便缓缓动了起来。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去绍兴玩的时候见过一次乌篷船,却从来没坐过,这会坐进船舱,只觉得哪儿都新鲜,忍不住四下张望。
这舱室说是船舱,却只是一块竹篾搭在两边的船帮上,两头却是对通的,只能起一个挡雨的作用,船舱中间放了一张短腿小桌,桌子四边各有一排竹编的座位,各可坐下两人,船篷低矮,我们入座后头顶便只剩三四寸的空间,船篷竹篾用桐油和黑煤涂成漆黑,两侧各有一条木档,上面刻了两句诗——“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看起来相当雅致。除了我们坐的这个舱室,船尾段鸿处还有一个小船舱,里面放了一个小炉子和一些杂物。
小船离开码头后便逐渐加快,虽然只有单桨,但段鸿却把船操纵的笔直,很快便驶过了浒丘县城那片棚户区。
到了野外之后,河道更显宽阔,两岸开始渐渐出现一些田野,零星的油菜花在两岸开放,也不知道是以前的作物野化,还是现在的人种植的,水流非常平缓,坐在船舱里只感觉到身体略微的摇晃,一些河鱼被行船惊动,零星的跃上水面。天气也非常好,阳光明媚,映着江水波光粼粼……不像是逃难,倒像是以前组团春游,我半躺在椅子上,一边听着船底潺潺的水声,一边胡思乱想。
“就差一碟瓜子一副扑克牌了!”三毛脱下外衣,敞开怀,在阳光地下露出他那苍白病态的皮肤,眯起眼睛晒起日光浴。
我摇摇头没理他,继续侧着头看着船舱外面,这时经过一个岸边的村庄,我看到所有的建筑都被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厚厚的青苔覆盖在坍塌的砖墙之上,藤蔓在塌陷的屋顶和窗棂的缝隙之间生长蔓延,一群乌鸦栖息在村口的大樟树上,我们经过时被成群惊起,又盘旋着落下,这个村子已经被完全废弃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探出身子问段鸿。
段鸿抿紧了嘴唇,脚上加快速度,似乎他也想尽快的离开这片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的地方。直到通过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说:“去年刚闹灾的时候,城里人没粮食,全冲到乡下来抢了,这个村子……唉!”段鸿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说:“谁让他们离市区近呢,先是被灾民抢了一道,后来又被全总……”
“全总怎么了?”我追问道。
段鸿眼中露出一丝惊恐,顾左右而言其他:“反正这村子后来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也不愿意再住,所以就废弃了。”
我知道这里的人对全总有一种极端的畏惧,就好像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连名字也不敢提起,因此也不再逼他,转过话题说:“咱们这一趟要走多久?”
说到本行,段鸿便来了精神:“这边顺水,我一天能划三百里地,到了新安江就是逆水,还好那边水势很缓,但一天也只能划一百多里,到千山湖水库总共有一千两百里,我估摸着满打满算至少得五六天时间。”
五六天,不算长,要是走路起码得花上十几天,我心里盘算起来。也不知道千山湖基地是个什么样子,那边有水电站,应该就有电,湖里面还有这么多岛,种东西应该不成问题,水里又能出产鱼虾,按照三土曾经的说法,这就是最适合的庇护之地……可再好的地方也架不住人多啊,要是周令武说的没错,很可能就会有上千万的人涌向千山湖,到时候这么多人怎么安置?他们会接受我们进入基地吗?
乌篷船在我的忐忑不安中前行,到了中午,因为早饭吃的饱,二来又只是坐着没消耗什么热量,我们一致决定不吃午饭了,只给了段鸿两个干馍和一些酱菜,段鸿先是推辞了一番,但在我们的坚持下也接过,就着一瓶冷水狼吞虎咽的吃了,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段鸿行船技术高超,纵使吃饭也不停桨,腋下小桨当舵,脚下大桨划水,两手还能空出来做其他事,无论水流湍急还是和缓,乌篷船都平稳而又稳定的向前航行。一路无话,黄昏时分我们吃了一顿晚饭,入了夜,段鸿说还可以往前再划一段,我们便几人坐在船舱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跟其他几人讲了周令武带来的消息,但诸人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方案,现在又丢了枪,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三毛这个混不吝满不在乎的说:“反正你那个小情人会帮我们搞定的!”
这又让我无限思念起Maggie Q来,昨晚一定是她威胁了周令武才让他今天如此乖巧,可是她现在在哪儿呢?为什么不露面?为什么每到陷入绝境的时候她都会出来帮忙?难道她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吗?还有那些衔尾蛇……为什么会像磁铁一样吸引丧尸?
这天大概是农历的月末或月初,因此虽是晴天,却没有一丝月光,只有点点星光。我闭上眼睛试着不去想那些谜团,耳边听着机械般规律的划桨声慢慢进入了梦乡……直到我被一阵轻微的推搡惊醒,我睁开眼睛,只见三毛俯身看着我,一边把食指竖在自己的唇边,示意我不要发出声响。
64、幽灵船
我一下惊醒过来,抬起头看到同伴们都爬在船头盯着前方,我也小心翼翼的爬过去,看到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浓雾,空气变得又潮又冷,段鸿也停了划桨,小船就随着水流飘着,飘向……
一点暗红色的微光,从浓雾中不断闪烁,若隐若现、上下起伏,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鬼火,不断有啪啪的声音传来,像是波浪拍击礁石,随着距离的靠近,鬼火慢慢变得清晰。
“小心!”我们同时大喊,在浓雾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段鸿操着船桨骤然转向,小船猛然一偏,船首避过了直接相撞,但一侧的船帮擦过黑影,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犁地一样擦起一卷红褐色的铁锈,我看到上面写了三个大字——“丽星号”,再旁边有一道绳梯软趴趴的垂下,原来这黑影是一艘不小的游艇,庞然大物一般横亘在河水中央。
紧接着,我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呻吟声从头上传来。
我的心脏像是被巨手拽了一把一样骤然收紧,大家都条件反射一般乒乒乓乓抽出兵器,我抬头一看,只见这游艇上面,探出一排状如厉鬼的脑袋,有几个已经半个身子挤出了栏杆。
“小心,它们要跳了!”我大吼。
“快走快走!”
“快把船撑开!”
众人七嘴八舌的示警。段鸿操起长篙,一头顶在游轮上,奋力的想把乌篷船撑离游艇,但已经来不及了,第一个丧尸跳上了船。
砰的一声巨响,船甲板猛烈的震动,差点把我们掀飞,一个丧尸重重的落在两个船舱之间,它左右看了看,选择了人多的船首,呜呜叫着朝我们扑过来,只是它动作笨拙,不会弯腰,被船舱的顶棚顶在了胸口,只会挥舞手臂拍打乌篷。
紧接着第二、第三个丧尸跳上了船,一个落在了船舱上面,撞破了竹篾顶棚,脑袋被卡在了中间,另一个落在了船尾段鸿的附近,段鸿嘶吼着把船撑开,一边有操起腋下的小桨顶住了向他扑来的丧尸,更多的丧尸接连跳下,但都扑通扑通的落入了水里,但小船也失去了控制,在江心打起转来。
“段鸿撑住!”我跳起来想过去帮忙,但马上因为颠簸而失去重心,差点被甩出船外,连忙一把抓住顶棚。
三毛大吼着弯腰从船舱里爬了过去,惹得小船更加的摇晃,一边船帮已经晃的跟河面齐平,三毛也顾不上船舱里还有个丧尸的下半身陷着,蹭蹭蹭几步爬过船舱,在第二个丧尸跟前一挺身,尖刀从丧尸胸腹之间刺入,把肚子整个剖开,里面的内脏哗啦啦的喷出来,掉在三毛手上身上,但他视乎浑然不绝,一直握着刀顶着丧尸直到把它退出船舷之外。
这时我也稳住身形,横劈一刀,把卡在船篷上的丧尸砍掉了半个脑袋,它头一歪,身体失去了支撑,溜进了船舱,我学着三毛的样子爬过船舱,正好看见三毛对着被段鸿顶住喉咙的丧尸头部一刀刀的猛砍。
“快开船!”三毛把已经死掉的丧尸推下船,一边对着段鸿嘶吼,段鸿被生命中第一次出现的丧尸吓破了胆,直到三毛朝他大吼才反应过来,连忙坐下稳住不断打转的船身,但急切之间却乱了方向,小船又一次撞到了游艇。
“砰砰”两声巨响,又是两个丧尸跳上了船,其中一个跳在船首,马上被大力一刀砍断了脖子,另一个落在两个船舱之间,我的面前,掉下来的时候一只脚正好砸在了炉子上,整个小腿朝前九十度翻起,一截断骨白森森的露着,我大喊一声迎了上去,朝着它的两眼之间用力砍去,不料这时船身又是一震,我刀势一偏,砍在了它的面颊骨上,刀锋被骨头牢牢的卡住,我用力一拔,非但没有将刀拔出,反而带着丧尸往我怀里拖了两步,我见势不对,连忙换了个方向,不退反进,学着刚才三毛的样子,想把丧尸推下船舷,但刀卡在脸颊却不好借力使劲,只好一沉肩,朝着丧尸胸口猛力撞过去,不料这丧尸瘸了一条腿,平衡能力远弱于我的估计,我这一撞用力过猛,丧尸被我撞下船舷,但自己也跟着一头扎进了河里。
我只感觉耳边一声闷响,冰冷的河水瞬间把我吞没,四周完全一团漆黑,我只能放开刀,挣扎着向上游去,但还没等浮出水面,却又听见几声惊叫伴着重物落水的声音,我从水里钻出脑袋,抹去脸上的河水,看见乌篷船已经像条死于似的底朝天浮在水面上了。
我身边一阵水声,一个人头浮了出来,我转头一看,见是大力,他踩着水团团乱转,一边大喊:“李瑾!李瑾!”
“我在这儿!”离我们不远处传来李瑾的呼喊,大力一点也没停留,马上划着水朝声音来源处游去。
“阿源!”我听到三毛扯着嗓子喊我,连忙应声。
“去大船!所有人去大船!”三毛继续大喊。
我依言朝游艇游过去,期间一直提心吊胆会不会有丧尸咬我的脚,但好在这种惊悚的情况没有发生,也许丧尸们都沉了底,或者被水流冲到下游去了。
我接近游艇,看到三毛正和杨宇凡二人攀着游艇上垂下的软梯四下张望,猴子嘴里衔着他的无极刀正往梯子上爬,不一会儿大力和李瑾也游着水出现。
“段鸿呢?”我数了一下人头,没看到我们的船老大。
“在小船那边!”三毛回答,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一个人影哗哗的游了过来,人影在我们面前抬起头,正是段鸿。
“翻不过来了!”段鸿吐出嘴里的河水一脸惋惜的喊道:“水里有暗流,船要被冲走了!”
“先别管船!”三毛拉住段鸿:“保命要紧!”
“猴子,上面有丧尸吗?”我看到猴子已经接近了游艇船舷,正探头朝船里张望,便朝他喊道。
“还有三个!不过都腿脚不好,我能对付!”说着便抓着栏杆一耸身翻了进去,过了一会又探出头说:“上来吧,甲板上的都搞定了!”
65、游艇
这是一艘中型游艇,前后大概二十多米长,有着非常漂亮的流线型艇身,只不过现在已经锈迹斑斑,甲板上还有一层黑泥一样的污垢,原本围了一圈的镀铬护栏,现在已经部分扭曲坍塌,刚才袭击我们的丧尸就是从这些破口跳下来的。
甲板上躺着三个丧尸,甲板末端,一扇舷窗微微凸起,看起来就像是以前那种超级跑车低矮的车身,上面有一个小型的雷达,雷达顶上是那盏不停明灭闪烁的红灯,映的我们脸上一阵阵的发红,像是在以前冲洗胶卷的暗房。
“不知道船舱里还有没有丧尸。”猴子倚着一段还算完整的栏杆,正在大口的喘气。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三毛一只手捂在舷窗玻璃上朝船舱里张望,但明显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往栏杆外面吐了口唾沫又嘟哝道:“他妈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坐过游艇呢!”
我们排着队从游艇一侧往后走,身上的被河水浸透的衣服不住的往下滴水,冷风吹来,冻得我瑟瑟发抖。到了船尾,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圈大沙发,此刻被泥沙和飘来的落叶覆盖,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船舱的玻璃门已经碎裂,里面一团漆黑,看不到任何景物。
“嘘……”三毛示意我们别发出声音,他站在门口弯着腰向里面张望,同时侧耳倾听,我们都安静下来凝神细听,但耳边只有潺潺的流水声,船舱里一片寂静,没有丧尸的呻吟声。
“不管怎么先进去看看吧,不然这么让冷风吹着,冻也冻死了!”我抹去额头上淌下的水说道。
“嗯。”三毛点点头,把无极刀伸在前方,迈步走了进去。
我正想跟着进去,猴子却伸手拦住我,挥挥手里的刀说:“我先进去!”
我刚在水底丢了刀,此刻没一样防身的武器,因此也不跟他客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人进去没一会,便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巨响。
“怎么了?”我着急的问,大力和杨宇凡二人迅速举起武器要冲进去。
“没事!”三毛在里面大喊:“踢到东西了。”
又过了一会,三毛又喊:“段鸿,你开过这种船吗?进来看看!”
“哦哦,”段鸿连声答应摸着往里面走去,几个人在里面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会,之后舱室里突然光芒大盛。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我眼睛一疼,只得眯起眼睛,朦朦胧胧中看见船舱里满地狼藉,乱七八糟的倒了一地的杂物,依稀还有一具尸体,三毛、猴子和段鸿从前面的驾驶舱走出来,哈哈笑着说:
“备用电源竟然还有电!”
我的眼睛慢慢适应强光,看到船舱里也是一大圈真皮沙发,沙发之间的空地上,躺了一具只穿着三点式比基尼,已经完全白骨化的骷髅,在客舱惨白的灯光下啊反射出白森森的光,沙发上、地上到处散落着各式酒瓶和餐具,如果不是上面布满了灰尘,会觉得这里刚开完一个疯狂而又淫乱的游艇趴。
骷髅旁边的地上扔了一把五四式手枪,我掂起来看了看,发现子弹已经打光,枪膛也完全锈蚀了,已经失去了使用价值,但我还是把它别在了后腰上。
“哈,还有酒!”三毛打开客舱和驾驶舱之间作为隔断的酒柜,露出满满一柜子横放着的酒瓶,他随手抽出一瓶看了看标签,啧了啧嘴递给我:“阿源你懂这个,这是什么酒?”
我看到蓝色的标签直上写着“MACALLAN 30”的字样,不禁吹了一声口哨说:“麦卡伦蓝标30年!”
“好酒?”猴子接连抽出几瓶问道,我看了都是同档次的单一麦芽威士忌酒。
“三万多一瓶吧。”我随手在旁边的大理石茶几上敲破手里的酒瓶脖子,仰头灌了一口后递给三毛:“正好给咱们暖暖身!”
众人大笑着轮流接过酒瓶喝了,连李瑾也不例外。
“走,下去找找衣服!”喝了酒以后浑身顿时暖和起来,不再筛糠似的颤抖,胆子也壮了,我推着三毛往下层甲板走。
“还是要注意,下面可能还有丧尸。”李瑾把我给她的军刺递给我。
“没事!”我满不在乎的接过军刺又摆摆手:“就算有也是老弱病残,不然咱们这么大动静早就冲上来了。”
事实证明我猜测的没错,这游艇不小,一共三层甲板,底下两层几乎被改造成了一个末日堡垒,里面不再像顶层一样豪华气派,而是被分割成了十余个小房间,看起来工程做的非常匆忙,各种豪华的装饰材料被粗暴的扯断、砸毁,取而代之的是粗劣的三合板,有几个房间甚至只用布帘相隔,但每个房间除了睡觉的床以外,各种物资堆得满满当当的,其中一个房间里甚至堆了一屋子的钞票和黄金。
“他妈的这会咱们发了……!”三毛每打开一个房间门就是一声感叹。这里有足够十几个人吃上一两年的部队口粮和罐头食品,还有各种药物、武器、生活用品、衣物等等等等,光卫生纸都囤积了上千卷!
66、九鬼
换完衣服,大家还是意犹未尽,像是阿里巴巴进了四十大盗的藏宝洞,到处东翻西找,最让大家兴奋的是这游艇主人收藏的武器——十二支全新的,装在硬塑料枪盒里,连封存的枪油都还在。另外还有十一支五四式手枪,不知道为什么不是最新的制式手枪而选择了老式的54,另外还有大量的砍刀、刺刀、求生匕首、信号枪、夜视仪、望远镜、防弹衣等等。
这些武器都存放在底层一个专门的房间里,枪盒都累成一摞堆着,刀具则敞开存放在一个带玻璃门的陈列柜里,仿佛是主人拿来炫耀的收藏品。大家拿到枪都是异常的兴奋,像个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恨不得亲上两口。我则在刀具柜子前逡巡,刚才丢了无极刀,我急需补充一把近身武器。
这个游艇的主人应该是个刀迷,柜子里的刀具从老式的三八大盖军刺,到最新式的求生刀应有尽有,我在柜子前挑花了眼,拿起一柄56式三棱军刺看了看又放回去,这玩意凶名很盛,但通过这段时间的实战验证了它其实并不怎么使用,只能刺不能砍,可以用的招式有限,而且除了伤人以外就没别的用场了,既不能开路,也不能砍柴,实在是鸡肋的很。
后面是一把俗称狗腿的廓尔喀弯刀,夸张的造型和刀刃的寒光都在昭示着自己是一把令人生畏的武器,我拿起来摩挲了良久,还是放了回去,这种刀太过沉重,加上重心偏高,使用起来要有跟高的技巧,不是我的菜。
最后我只拿了一把SOG M37军刀,一把中型瑞士军刀,正想长武器还是那最头上的那把三八大盖军刺的时候,猛然一眼撇到陈列柜的最上面放了一个黑色嵌金丝花纹的长方形漆器盒子。
“咦?这是什么?”我奇怪的嘟哝一声,踮起脚拿下盒子,这盒子大概一米多长,三十公分宽,表面如镜面般光亮,我打开盒盖,只见里面一长一短两柄日本武士刀静静的躺在里面。
我捡起长的那柄,跟外面的盒子一样,刀鞘浑身漆黑,刀柄也用黑色的刀绳缠了浪人结,露出菱形的白色底子,我慢慢的抽出抽刀出鞘,刀身和刀鞘摩擦发出嗡嗡的轻响,刀身并不雪亮,而是带着一种漫长岁月留下的昏暗感觉,只有刀锋闪着阴森的寒光,刀锋和刀身之间,有一条波浪形的分割线,在刀身靠近刀镡的地方,刻着一个徽章——七个小圆点,其中六个圆点围城一圈,紧紧护住中心的圆点。
“我靠!武士刀啊!”门口的杨宇凡突然怪叫着冲进来,凑近我手里的刀细细端详:“还是一柄名刀!”
“你怎么知道?”我把手里的刀递给他。
“这家徽可不是一般武士刀上能有的……”杨宇凡指着刀镡下方的小圆点说:“必须要名门望族直系子孙的佩刀才能刻……”
“等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标记……”杨宇凡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然后眼睛一亮说:“对了,是上次跟老吕去那个区图书馆,拿来一起古书,其中就有一本介绍日本各大家族的……这是……啊!”
杨宇凡突然惊叫一声,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慌。
“是什么?”我奇怪的问道。
“好像是……九鬼氏的家徽。”杨宇凡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
“酒鬼?”
“嗯,啊,不是喝酒的酒鬼,是九个鬼,七八九的九。”杨宇凡摸着武士刀的刀脊,神神秘秘的说:“相传这九鬼氏的祖先是织田信长手下的一员大将,但他却不是打仗的将军,而是负责驱鬼的……”
“驱鬼?”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杨宇凡点头道:“日本的鬼文化盛行,认为万事万物皆有灵魂,所以无论民间还是官方,都流行驱鬼之术,小到生病了,或者家里丢了东西,打到两军对垒,国家兴亡的大事,都会找驱鬼师驱鬼,所以特别是在军队里,既有驭鬼攻击对方军队的,也有专门抵御对方法术的,而这个九鬼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据说……他最擅长的就是把恶鬼用各种器物封印起来……”
“比如武士刀?”我笑着取笑了一句。
没想到杨宇凡竟然一反常态的不怎么害怕,而是拿着刀挥舞了几下说:“那这刀就成了极品了!”
“恶鬼主凶,这刀本来就是杀人的东西,当然是越凶越好,所以相传有些武士会出高价让驱鬼师给他的刀封印魔鬼,以增加武器的灵性,如果是九鬼氏亲自封印的武士刀……那价值可不好说了。”
“源哥!”杨宇凡抬起头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我:“这把刀给我吧,你知道我最喜欢这个了……”
我想起杨宇凡自己省吃俭用几个月,就为了去鬼市换一把冷钢的武士刀,不禁莞尔一笑:“你拿去好了,我本来就不打算用这把刀。”
“太好了!”杨宇凡差点跳起来,抱着刀亲热了一阵,完了才奇怪的问:“你为什么不用这刀?”
“太长,很多地方施展不开,重心也太高,对体力要求很高……”我拿起盒子里另外的那柄四十公分左右长的短刀说:“我还是用这个好……就是不大吉利,听说这是日本人用来剖腹的刀。”
“那可不是……”杨宇凡把自己的刀插入刀鞘,指着我手里的短刀说:“我这个叫打刀,你这个叫肋差,是打刀的备用品,如果打刀遗失了,或者在室内啊,狭小的小巷子之类的地形打刀施展不开,就用肋差了,至于剖腹……嗯,只是它比较顺手罢了。”
“原来如此!”我抽出这柄“肋差”挥了几下,刀身不轻不重,锋利又不失灵巧,顿时爱不释手起来。
“阿源!”这时头顶上传来三毛的大喊,我应了一声,他从楼梯探下脑袋说:“肚子饿了,来做点吃的!”
67、来船
段鸿在驾驶舱弄了很久,但备用电源只能给照明系统供电,游艇里的电磁炉、微波炉都不能使用,我们只能开了几个部队口粮和罐头,虽然是冷食,也比不上周令武提供的大餐,当然对于这一年来都处于饥饿状态的我们来说,这已经不次于任何珍馐美馔了。
“我说,这船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就停这儿了?”三毛打开一盒世棒牌午餐肉,用匕首整块戳起咬了一大口。
“也许就是危机一开始从钱潮市逃出来的。”我拧开一罐黄桃罐头递给李瑾:“看这些武器和给养,一定是做过准备的,不过舱室改造的这么简陋,说明他们也没准备太长的时间,应该是什么达官贵人或者巨富之类的,听到了丧尸爆发的风声,然后纠集了几个亲朋好友,想靠这艘游艇逃出去,不料搭船的人里面有人感染了索拉姆病毒,船到半路开始发作,把所有人都感染了。”
“正好便宜了我们!”猴子吃完一盒部队口粮,又打开一罐八宝粥笑盈盈的说道。
“可不就是!”我丢了一块巧克力在嘴里,细腻丝滑略带苦味的口感在嘴里一丝丝蔓延,我满意的点点头。
“那咱们现在还要去千山湖吗?”杨宇凡放下手里的黄豆罐头问道。
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会之后把头转向段鸿:“段鸿,这船还能开吗?”
段鸿摇摇头:“我刚才看了,轮机已经完全绣了,而且没看见抛锚,大概是底部碰到礁石,搁浅了。”
“这样的话……”
“还是要去千山湖!”我还没说完,李瑾就抢着说道:“如果那边有军队维持秩序的话,很可能也会有病毒实验室,会有病毒学的专家,我拿到了周令武的血样,如果他真像阿源说的那样,不会被丧尸咬,那说不定他的血就是解开这次丧尸危机的关键,所以我们一定要去,不是为我们自己,而是为全人类!”
“这是一方面……”我点头同意李瑾的意见:“还有一点,如果这船不能动的话,迟早是要被其他人发现的,到时候这里将会成为众矢之的,靠我们几个,是不可能保住这块肥肉的,我的想法是,不如咬一口大的就走。”
“说来也奇怪,你们说这么大一艘船,怎么就没被别人发现呢?”段鸿皱着眉头说道。
我耸了耸肩:“也许是他们看见上面的丧尸害怕吧……”
当黎明到来的时候,我站在顶层甲板上就这清亮的晨曦剧目四望,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会没人发现这艘二十多米长的大块头游艇。
原来我们昨晚在浓雾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两江交汇处,因为大量的泥沙在这里冲击、沉降,在江心形成了一个江心洲小岛,而这艘游艇正好搁浅在江心洲最末端的一个岬角处,三面都被江心洲挡住,不是像我们一样在河中央接近,外面根本看不到它,而这条河里的船已经被全总全部禁绝,片板不得下水。
“多好的一个可以当根据地的地方。”三毛站在我身旁,抽着一支大号高斯巴雪茄,很没品味的把烟雾深深的吸入肺里又用力吐出:“真的不考虑一下在这里扎根?”
说实话,在这一刻我也很是心动了一番,这里有江心洲可以发展,有游艇这个大型仓库可以依托,四面环水可以防御,确实是理想的长久之地,但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要是游艇能动,我二话不说,一定让段鸿开船掉头出海,但这里……”我叹了口气又说:“我们这几杆枪,对付游民可以,对付军队……只要来几艘小艇,我们便防不过来。”
“也是……反正你定吧,到哪儿我都跟着。”
我心里一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这家伙突然摸着脑门用力的晃头说:“妈的太久没抽烟了,猛一抽却烟醉了,头痛的很。”
“少扯淡了,快去看看段鸿搞定了没有!”
段鸿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开始捣鼓游艇,尽最后一丝希望想要修复发动机,但发现根本不可能由他一个人完成,不光发动机,这艘游艇的油气线路已经完全堵塞,不拖到专业船坞大修根本无法恢复行驶,可段鸿在尾舱露天甲板的下面,发现了一艘充气橡皮艇,艇身和马达都是崭新的,段鸿现在正在给它充气。
“小心了!”我听到下面段鸿大喊一声,我趴着栏杆附身向下一看,只看见一艘黄褐色的橡皮艇从船舱里滑出来,一下撞入水面,激起大片的浪花,船在河面上下起伏了几下之后便稳住身形,段鸿跳上橡皮艇,接过大力递过去的马达在船尾安装好,然后拉住马达启动绳猛地一拽,发动机发出一声猛兽嘶吼般的轰鸣。
段鸿发出一声欢呼,然后关掉开关,然后抬起头朝我们比了个OK的手势。
“快准备东西!”我大喊着冲进船舱:“能拿多少是多少,一人一支长枪,一支手枪,弹匣多装,子弹拿个五箱,其他的武器弹药全丢河里,我可不想这些子弹落在我头上,尽量多装药物,抗生素和止痛药,食物有十来天就行了……”
众人都应和着迅速行动起来,个人的背包早已各自准备好了,开始一箱箱的往橡皮艇上搬物资,幸好这艘橡皮艇足够大,原来应该是为十几个人准备的,现在只坐我们七个,所以空间足够,我们按段鸿的吩咐,把物资在船上平均配重,以免小船重心不稳在河里翻船。
一直干到将近中午时分,我们才把大部分想要的物资搬上橡皮艇,我正想招呼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却突然听见河面上隐隐传来一阵突突突的马达声。
其他人也全听见了,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活侧耳倾听起来。
“好像是前面来船了!”我嘟哝道。
“不会啊……”段鸿眉头紧蹙:“这河上大半年都没船了。”
“我上去看看!”猴子麻利的爬上游艇凸起的飞桥,踮起脚手搭凉棚张望了一会。
“真有船!”猴子惊呼一声,马上一矮身从上面溜了下来。
68、枪战
“是什么船?有多少人?他们看见你了吗?”我连忙问。
“应该没有,”猴子摇摇头:“还离的很远,是一艘铁壳船,看起来还挺大的。”
“东西都别搬了,所有人上橡皮艇!”我大声命令,众人扔下手里的东西纷纷跳上橡皮艇。
“先别开发动机,保持安静,也许他们发现不了我们。”我摘下船舷上绑着的船桨,分别递给几个伙伴:“段鸿,你来掌舵,我们把船绕到游艇后面去,尽量靠近江心洲藏起来,等他们过去。”
段鸿应了一声,指挥我们划动船桨,我们从游艇的一侧绕过,慢慢接近几十米开外的江心洲,等我们贴近江心洲伸向江面的岬角,突突突的引擎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我上去看看!”岬弯尽头正好有一处平地,我抬脚跳上去,猫着腰向上走去,江心洲上有几株稀疏的树木,我在一杨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向前张望,看见一艘锈迹斑斑的铁壳船冒着一团团黑烟正好驶到江心洲中间的位置,就像猴子说的,这船不小,是那种内陆江河常见的运输船,前面一个舱室,后面整个都是露天的货仓,但现在货仓里应该没什么东西,船吃水很浅,几个穿着脏兮兮的迷彩服的家伙站在货仓里,我看到他们头上都像日本武士似的缠着一根红布条,手里都拎着枪。
我回到橡皮艇,把看到的情景跟同伴们说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有段鸿大惊失色道:
“是全总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奇怪的问道。
“头上绑红布条……”段鸿在自己脑袋上比划:“全总的人都这么打扮。”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段鸿不断的在自己胸口画十字架,嘴里喋喋不休:“无所不能的上帝啊,大慈大悲的全能教主啊,请保佑我们别落到全总手里,如果今日能够脱困,段鸿往后一定把全部身心奉献给主,绝不欺瞒……”
在段鸿不住的嘀咕声中,货船从江心洲一侧通过,高高的船身很快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们都屏住了呼吸,期盼着游艇船头的那一丛芦苇荡能遮挡住他们的视线。……段鸿的祈祷像是显灵了,货船一刻也没停留,逆水而过,船舱里的人都没有回头看,货船马上就驶出了百米开外。
我们正待松口气,却看见货船里站起一人来,这人嘴里叼着一颗烟,一边掏裤裆,一边往船尾走,等走到船尾,刚掏出家伙,一抬头就愣住了,直到嘴里的半支烟掉下嘴唇,在衣服上弹了一下掉到了他的命根子上,他才疯子似的狂叫起来。
我看到货船里里一下子站起来一片人头,纷纷涌到船尾,朝着游艇指指点点起来,货船的船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真他妈的晦气!”三毛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段鸿被吓得脸色铁青,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还能怎么办?快开船,走!”我朝他背上猛拍了一下道。
“啊?哦哦!”段鸿忙不迭的应道,跑到船尾去发动引擎,但或许是因为慌乱,连拉了几下启动绳也没点着火,这时那艘货船已经开始横在江心,开始掉头了。
“段鸿,快!”我们连声催促,段鸿咬着后槽牙猛力一拉,马达终于发出发出一阵嘶吼,同时船身一震,橡皮艇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推了一把,猛然蹿了出去。
因为要绕过江心洲,我们不得不顺着岬角逆流朝货船的方向行驶一段距离,当我们驶出岬弯的时候,已经离货船只剩不到一百米距离了,我们一绕过游艇船头的芦苇荡便被货船上的人发现了,他们也慌乱起来,一边嚷嚷一边对着我们指指点点,但没过一会便回过神来,似乎是得到了领头者的命令,纷纷拿枪指着我们。
我们受到了威胁,自然也举起枪瞄准他们。
“他们有枪!”货船上有人惊恐的大喊,同时打响了手里的枪,一声枪响之后,其余人也马上跟上,枪声如暴雨似的响起。
“快掉头!”我在段鸿耳边大喊:“绕过江心洲往下游走!”
那艘货船因为船身宽大,掉头缓慢,此时正好掉到一半,船身以九十度横在江心,而我们的橡皮艇却是个小灵活,从岬角出来以后,走了一条切线,马上开始掉头,反而抢在了货船前面完成了掉头,但这时候货船正好以它的一侧船舷对着我们,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射击面,几十条枪同时朝着我们倾泻子弹,几颗子弹划过我的耳旁,发出咻咻的尖啸,落入附近的水里激起一连串水花。
“开枪!还击!”我一边怒吼,一边单膝跪地,举枪瞄准货船扣动扳机,此时货船上一片浓烟,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加上船上颠簸,我连打了几发点射,都不知道子弹飞哪儿去了。
“他们用的是黑火药复装弹!”三毛一边射击大喊:“只要跑出百米开外他们就打不到我们了!”
“段鸿,快走!”我连声催促,段鸿此时刚把船头打直,马上加足马力,橡皮艇像是离弦之箭般向前飞驰,跟货船之间的距离一下拉了开来。果然如三毛所说,距离一大,对方的子弹便失了准头,很少再打到我们附近了。
游艇主人准备的橡皮艇自然也是顶级的,马力强劲,远不是慢吞吞的货船可比的,等我们驶过江心洲,便把他们落到了几百米开外,货船似乎也失去了追赶我们的兴趣,停下来慢慢驶入了岬弯,看来是探索游艇去了。
“耶!”我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各自击掌相庆。
“都还好吗?”我询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话音刚落,就看到船尾的段鸿身子晃了晃,一头栽进了水里。
69、方向
“段鸿!”我惊叫着扑过去稳住船舵,同时降低船速,慢慢掉转船头,回到段鸿落水的地方,段鸿头朝下在水中半浮半沉,一缕缕鲜血正从他身上冒出来,像是在水里滴进了红色的染料,三毛抓住他的后衣领,和大力一起把他拖回船上,只见他的左肩膀下方已经破了一个洞,正片衣服前襟都被血染红了。
“李医生,快来看看,段鸿中枪了!”三毛仰起头大喊。
李瑾早已行动,只是她坐在船头,又不识水性,挣扎着连滚带爬才到了船尾,她打开段鸿外面穿的冲锋衣拉链,然后用一把刚从游艇里拿来的剪刀剪开段鸿的内衣,一个黑乎乎的血洞出现在他肩胛骨的下方,血液像是泉水一样不断的往外喷涌。
李瑾摸了摸段鸿脖子上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颓然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怎么样?”我虽然知道情况不妙,但还是开口问道。
“子弹打断了他的上肢大动脉……他在落水之前就死了。”李瑾摇摇头眼泪从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他的孩子也要死了……他老婆还在等着他回去……”李瑾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捂着脸抽泣起来。
我想到段鸿在得知送完我们那艘乌篷船就归他时的那种兴奋劲,胸口一阵憋闷,像是什么东西要爆裂开来一样,我想纵声大吼,想砸烂一切,想抓住全总的人一锤一锤的敲死……但现在围绕着我们的只有滔滔江水……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马达的轰鸣和螺旋桨击打江水的声音。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种细微尖锐的声响,就像是蚊子在耳边飞过声音,这声音时断时续,一会儿有,等仔细听了又没了。
“什么声音?”猴子打了个激灵,脸色煞白的问:“好像是哪里漏气了?”
听他一说我才想起来,这声音确实像极了我们在气球上的时候听到的漏气声。这下所有人都紧张了,纷纷趴下身子寻找漏气点,可我刚一低头,就感觉船身猛的一震,橡皮艇像是被打横打了一拳,在江心打起转来。
“我们汇入新安江了!”三毛在船头迎风怒吼:“快向左转,逆流冲上去!”
两股水流的交汇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像是一双巨手一样搓揉着橡皮艇,我把全身的力气都压上轮舵,把油门加到最大,橡皮艇终于稳了下来,摆直了方向朝驶出漩涡,但出来以后,船身已经明显的变软,空气漏了很多,不用很用力按便凹下去一整片。
“在这里!”杨宇凡趴在船帮子上一寸一寸的找,最后在船尾一侧靠近水线的地方找到了漏点,一个小拇指大小的洞,在水中浮浮沉沉,应该是枪战的时候被子弹击中了。
“不行,这也没法补!”大力拿着一卷胶带试图把洞口粘上,但洞口在水面上下沉浮,根本黏不起来。
“先靠岸再说!”我一扭船舵,橡皮艇朝岸边冲去,但这两江交汇之处,江面非常的宽阔,离岸还有几百米,船就瘪了一半。
“把重的东西都丢下去!”我感觉脚下已经软绵绵的不受力,四周的船舷都卷起来向中心挤,连忙大喊。
大力捡起子弹箱就往下扔,扔完三箱之后船终于重新稳住,橡皮艇像是垂死的鱼一样挣扎着向前猛冲,我也顾不上减速,只能把船头瞄准一块地势略微平缓的地方,最后橡皮艇如同杂技飞车一样冲上了岸边的一片沙场,在滑过一丛枯黄的野草之后,一头撞向一堆堆成小山似的黄沙,黄沙像是被炸弹击中似的掀起,洒了我们一头一脸。
“呸呸呸……”我们纷纷吐出溅到嘴里的黄沙,向从水里出来的狗一样晃着脑袋,一边相互问候,幸运的是这次没人受伤,但不幸的是马达的螺旋桨已经完全折断,就算补好漏气的洞,橡皮艇也没法用了。
只能走陆路了,我站起来,俯身抖落掉进脖子的黄沙,然后举目四望。
我们正处在一片巨大的河滩之中,四周是断续的水洼和连绵的沙地,可以看到河道在前方不远处拐了个弯,我们正好处在河湾开始的地方,这地方在丰水期应该是处在水线之下的,整片河滩了无生气,只有几丛芦苇和荒草孤零零的伸向天空,极目之内了无人烟。
“把各自的包整理一下,有些没必要的东西就扔了。”我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一瓶1963年格兰格拉索威士忌扔在一边,又掏出那件阿玛尼皮衣,然后往背包里塞单兵口粮和拆掉包装的药物,这一次我们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不再把单一品类的物资放到一个背包里,而是把食物、药物和日用品平均分配,这样即使丢了一只包,也不会造成某类物资完全断绝。
“操!真他妈晦气!”三毛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捆炸药般的雪茄,拿在手里心疼的看了一会之后才依依不舍的轻轻放到一旁的沙地上,完了还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上火,嘴里念念有词:“这可是我的宝贝啊……”
两箱子弹当然舍不得扔,但一箱三十公斤,带起来实在太重,最后不得不掩埋了一箱,另一箱拆成散的,分配给除了李瑾之外的五个男人。
“上路吧……”我把自己的背包筛选了好几遍,直到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为止。
“咱们往哪儿走?”三毛拉着我的手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
至少有一千万的灾民正在涌向千山湖基地……我想起周令武的警告,不禁脊背发凉。
“先走出河滩吧……”我辨清方向往远处一指,正好阳光穿出了云层,照在遍地的水洼上,泛起一片刺眼的金光。
70、夜袭
今天的日子很适合赶路,多云,太阳时隐时现,既不阴冷也不晒人,偶有微风,恰到好处的吹走因为负重走路而流出的汗水。而且尽管世道艰难,但春天还是不可阻挡的到来了,树木的枝头冒出了嫩绿的新芽,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的在各处开放,使得这次逃亡看起来更像是一场远足踏青。
但是没有人烟……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如果工业文明突然崩溃,人类将回归农耕社会,沃野千里,鸡犬相闻,甚至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冷漠、猜疑,也会回归到温良、友善、礼让,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家男耕女织,知足而乐。
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经过了两个村庄,没看到一个活人,所有的村子都像我们曾经在河岸见过的那个小村一样,早已被人遗弃了。虽然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那些倒塌的房屋和散落各处的生活物品还有几具埋在荒草深处的骷髅来看,应该是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这里的人们应该已经逃离了这些交通便利的地方,转而或躲进深山老林,或移居像浒丘县河边那样的难民营地乞求强者保护。
最坏的秩序也强过最好的无序!我脑子里闪过以前政治课本里学过的这句话,如果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摆明着会被颗粒不剩的抢走,无论下一刻是不是会饿死,也不会有人再来种地的。
“打信号让三毛他们回来……”我快步追上走在中间的大力和李瑾:“不能再这么沿着大路走了,太容易暴露,太危险了。”
“我也这么觉得,越走心里越发毛。”李瑾拍着胸口慌张的道。
大力把两根手指头插进嘴角,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个呼哨,片刻之后在前面充当尖兵的三毛和猴子跑了回来。
“怎么了?”三毛跑的气喘如牛,见我们都没事,才放下心来,疑惑的问道。
我打了个手势,带着他们往路旁的村子里面走,在村中央一颗大如伞盖的樟树下面停住。
“白天这么走太容易暴露了……”我在樟树下的青石板上坐下,铺开一张从游艇上拿的地图:“这地方明显不那么太平,可别给人打黑枪了。”
“我不打别人就算好的了!”三毛撇了撇嘴唇不屑的道。
我没理他,招呼大家围到地图边,指着上面开始分析:“咱们现在应该在这里……离千山湖水库还有大约三百多公里的路,按咱们的速度,起码要走上十天以上,我们现在的粮食顶多吃个五六天的,所以还得加上寻找食物的时间,就算顺利也得再加上五天……”
“比较运气的是,我们应该是赶在了周令武说的难民潮前面,可是不知道领先多少路,所以咱们也不能走的太慢,一天起码要保持每天十五公里以上的行进速度,最多二十天赶到千山湖!”
“我的建议是,咱们白天休息,晚上赶路,避开大路和大的市镇,一来能避开危险,二来我们有夜视仪,就算碰到坏人,打起来也是咱们占优势。有没有问题?”
众人都点头表示没什么异议。
“那好,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今天咱们睡到傍晚六点半起来,而且从今天起我们要布双岗哨,一个守睡觉的地方,外面再设一个狙击位,所以李医生也要加入,可以吗?”我拿眼睛询问李瑾。
“这样最好,我早就应该守夜了。”李瑾笑着回答。
“那好,守夜的轮次就像现在这样安排,三毛和猴子,李医生和大力,我和小凡……”我继续说道:“以后每天早上六点扎营,傍晚七点出发赶路!”
众人都应了,我们在这个村子里搜索了一番,找了村子最末端的一拍古老的砖瓦房的其中一间,在它的二楼扎了营,三毛在对面的一处被掀掉了半个屋顶的三层小楼上找到了狙击位,我们不敢生火,随便嚼了一些干粮便睡了,直到晚上六点半,站最后一班岗的李瑾和大力把我们唤醒。
我们满以为第一天体力相对充沛,可以走相对更长的路,但仅仅三四个小时之后,我们便被沉重的背囊折磨的欲仙欲死,我们的背包除了李瑾之外,差不多都有三十公斤左右,加上各自的武器、弹药,平均负重超过了四十公斤,超过了正规军野外行军的负重。最初的几个小时过后,我们每个人的肩头都被磨破,膝盖和脚踝就像是被榔头猛敲过一样开始肿痛。
而且前一天每个人才睡了四个小时,几个小时走下来,每个人都是又累又困,我们不得不临时休息了几个钟头,直到过了午夜才恢复赶路,这样走到黎明,一晚上差不多只走了十几公里。
第二个晚上则好得多,虽然磨破的肩膀火辣辣的疼,但身体却开始慢慢习惯沉重的背囊和日夜颠倒的生活习惯,而且这两天消耗掉的食物也减轻了重量,当天晚上我们只休息了两个小时,走了超过二十公里。
白天不睡觉的时候,我们搜集了一些野菜,大力的农村经历给我们带来了关键性的帮助,他教我们认识了荠菜、野葱、马兰头、蕨菜、水芹、马齿苋、蒲公英等等在早春生长的野菜。白天为了避免炊烟暴露位置,我们不敢生火,但晚上只要找到封闭的房子,我们就会升起篝火,用尽量多的野菜掺一点单兵口粮煮成菜粥吃。
今天是第三个赶路的夜晚,照例还是三毛和猴子充当尖兵,大力和李瑾走在中间,我和杨宇凡拖后压阵,各自隔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此时刚过十点,天上云很少,一轮半月挂在半空,让我们刚好能看清道路。这是一条乡间的机耕路,路上铺满了小石子,走起来沙沙作响,月光照在路上,像是铺了一层盐,我看着走在我前面的杨宇凡,他除了步枪和背囊之外,还背了那柄“九鬼”武士刀,黑色的冲锋衣领子竖起,侧影看起来就像是个忍者。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猫叫,这是我们约好的警报声,一声猫叫代表前面有情况,但非紧急。我连忙把枪从背后抓过来端在手里,朝前面跑去。
一会之后,在机耕路的拐弯处,一丛灌木前面,三毛等人正半蹲着朝着前方指指点点。
“什么情况?”我也猫着腰贴近灌木丛。
三毛用手指指前方,我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几百米开外,朦胧的夜色中有一排闪烁的灯火,这是我们这几天下来,第一次在夜晚看到光亮。
“好像是一个镇子……”三毛嘀咕着说道。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咻的一声,一颗子弹击中我们前方的地面,迸起一溜火星,紧接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夜色中荡漾开来。
@闲云野鹤1964 2020-07-09 16:30:08
先是有船、有游艇、有橡皮艇,然后就又什么都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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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仇富,就是不想让人好过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20-07-10 11: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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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态?
71、狙击
“狙击手!快散开,找掩护!”三毛低喝一声,同时猛地向前一扑,趴到在地上滚到一块石头后面。
我和其他人反应也不慢,按照Maggie Q教的队形迅速散开,
我躲在一颗枫杨的后面,静静的呆了一会,左右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同伴的身影,看来每个人都隐蔽的很好,对方再也没有开枪,我正想探出脑袋查探一下,却听见又是一声枪响,紧接着三毛一声闷哼。
“三毛!你怎么了?”我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我没事!”三毛的声音从我的左侧传来:“他妈的被子弹打飞的石头击中了。”
对方有热成像夜视仪!从刚才的子弹呼啸声和枪声之间的时间差,对方起码在一百米开外,这么远的距离在黑夜里凭肉眼显然是看不到我们的,更别说开枪瞄准了,从刚才那两枪来看,对方显然具备不低的射击水平……这时我听到一阵轻微的谈话声从前方传来——
“小心侧翼,别被他们绕过来!”我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同伴们回答我的是几声拉开枪栓、子弹上膛的金属撞击声。
这他妈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我们黑枪?!我慢慢的卸下背囊,从侧挂袋里拿出夜视仪戴在头上,按动开关,夜视仪的目镜里突然出现一个暗绿色的世界,仿佛草木万物都成了绿色的幽灵,我把后背紧贴树木,缩紧手脚,听着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不敢暴露一丁点身体部位。
这是真正的黑暗丛林!我心里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叫《三体》的科幻小说,作者把宇宙比喻成暗夜丛林,每一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手,小心翼翼的在丛林里潜行,当他发现另外的生命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开枪消灭,因为黑暗丛林里无法交流,无法判断他人的善恶,丛林中的每一个人,既是猎人,也是猎物……而我们现在,正是被人捕猎的猎物,位置已经暴露,视界又被对方压制,全面落入下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三毛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阿源,等下听我命令,我喊一二三,你马上往一边跑,我来找出狙击手的位置!”
操,这是拿我当诱饵!我心里暗骂一声,不过现在也没其他办法,总不能躲着等死,而且我也不相信对方的枪法好到能在黑暗中击中一百米开外快速移动的物体的地步,正待答应,却听见我的右前方猴子突然开口:
“我来跑!我跑得快,你们俩枪法好,一起干他!”
“好!”我还没发话呢,三毛就赶紧抢着回答,我想想也没什么问题,便没有出声反对。
“我喊一二三,然后猴子跑,其他人一起找出这狗娘养的,看清位置以后同时开火射击,不打死他也要把他压制住!”
“好,都准备,听我口令!”三毛顿了顿,然后开始数:“一……二……三!”
他的“三”字才出口,我便听到前面一阵脚步声,然后又是一声枪响。
我抱着枪就地一滚,从树后面现出身形,正好这时对方又射出一枪,在暗绿如鬼魅世界的夜视镜里爆出一点耀眼的火光,火光后面是一个人的脑袋,身体隐没在一道矮墙后面。
“十一点钟方向!矮墙后面!”我大喊一声,然后把枪口对准目标扣动了扳机,其他伙伴也同时开火,弹道如燃烧着烈焰的利剑般,夜视仪中频频闪现。我听到对面一声怪叫,也不知道打中了没有,但矮墙后面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枪声很快平息下来,一下子从整耳欲聋变得寂静无比,我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我趴在地上,视线透过95式步枪的觇孔式罩门在矮墙上来回扫动,严防那个狙击手再次冒头。我们迅速完成了角色转换,从猎物变成了猎人,但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只不过从一个困境到了另一个困境。
前方的村落里突然喧闹起来,更多的灯火被点亮,火把像是舞龙灯一样从各处盘旋而出,火光之中夹杂着各种嘈杂声,男人的喝呼声,女人的咒骂声,小孩的哭闹声连成一片,像是开起了庙会。一群人擎着火把迅速的从村口跑出来,猫着腰沿着矮墙一字排开,我看到他们手里都提着武器,一些拎着枪,一些拿着大刀长矛,还有一些干脆只扛了一把锄头。
不过是一个设起路障自保的村子……我暗暗后悔,刚才不应该开枪的,黑暗丛林法则的存在是因为宇宙太大,大到无法沟通,而我们只是身处一个小树林,完全可以向对方喊话来解决问题,但现在却有点弄巧成拙,如果刚才伤到了他们的枪手,大概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了。
“现在怎么办?”三毛匍匐着爬到我附近问道。
“撤退!”我稍稍提高了音量,以便让所有的同伴都听到:“趁他们还在混乱,先退回去,我和三毛掩护,李医生和大力先走!如果有人走散,就到刚才经过的那个村子头上集合!”
“好!”黑暗中大力轻轻应了一声。
我全神贯注的扫视着那堵矮墙,幸运的是对方再也没有开枪,也许对方只有一个狙击手,已经被我们打死或者打伤了。
我等了几分钟之后,又招呼杨宇凡和猴子,让他们跟着撤退。
“行了,咱们走吧。”又是几分钟之后,三毛拉了拉我的肩膀,我们两个趴在地上向后爬了十几米,重新躲到那从灌木后面,才站起身猫着腰向来的那条机耕路撒腿就跑,跑了差不多一公里,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夜猫的叫声,我停下脚步,大力和猴子等人在路边一个小树林里现身,招呼我们进去。
“怎么办?”杨宇凡着急的问。
“只能绕过去了……地图!”我拍拍三毛,他转过身把背囊对着我,我打开他的背囊的外侧袋子,掏出地图,大力把早已准保好的一块求生毯撑起来盖在我们头上,我和三毛蹲在地上,在求生毯下面按亮手电筒,以防光线泄漏暴露位置。
“十里埠,”三毛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对我们开枪的那个村子,我看了看他手指的地方,不禁皱起了眉头。只见我们的前方也是一条汇入新安江的河流,而这个十里埠村的后面,是一座跨河大桥。
“要绕过去的话,起码要多走十几公里。”三毛沉声说道。
我点点头,看着沿河而上的那一段路,一圈圈密集的等高线,代表这是一片山区。
但愿只是多走十几公里那么简单……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72、病痛
这边的山并不高,因此山路并不难走,但是山间的小路绕着山坳弯曲前行,让我们很容易就迷失方向,我们不得不多次停下来用指南针和地图辨别方位,而且山路蜿蜒,有时候我们明明想向西走,结果却不得不先折回东边,一晚上走走停停,按速度应该走了十多公里,但离千山湖的距离却不减反增。
凌晨时分,我们接近了一片茶山,一排排整齐的茶树像是波浪般起伏伸向山顶,看起来应该是很久没有打理了,各种杂草藤蔓在茶树间无序的生长,但茶树却发出了嫩芽,在微风中散发出幽幽的青草气味,茶树的尽头是一片宽阔的草甸子,一座石头房孤零零的立着,门前一颗大樟树,枝桠像一柄大伞似的盖在房子上面,在黑夜中树和房子的剪影看起来就像是某个童话故事中巫婆的住所。
三毛等人早已在茶山下等着我和杨宇凡,见我们走进,便提议今天就在那房子里宿营,我早有此意,便点点头同意。
“小心点!”三毛用极低的声音朝我们一边比划一边说:“上面可能有人,都拿好枪,呈搜索阵型!”
我们对此已经轻车熟路,每天寻找合适的庇护所时都回来这么一出,我们迅速散开,六个人分别占据了一排茶树之间的空位向上走去,但等我们快接近草甸时,走在最前面的三毛突然停下半蹲,同时把右手伸过头顶握成拳头,我们也迅速蹲下,单膝跪地。
在夜视镜惨绿色的画面中,我看到那颗大樟树的树影中,飘着几个人影,没错,是“飘”着,就像是幽灵一样脚不沾地,还在随着山风微微摇摆。
是尸体,不是活人!我松了一口气,朝三毛做了一个“继续向前,注意警戒”的手势,三毛点点头,又朝猴子比划了一下,俩人猫着腰迅速跑上草地,同时一左一右分开,分别从两边接近那座石头房子。
“安全!”我看到三毛走进房子后很快出来又朝外面做了个手势,我放下心来,跟其他人一起走了过去。
接近大樟树的时候我看清了那几个人影,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分别被反剪着手吊死在树上,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人,此时已经深度腐烂,脸面皮肤都变成了灰黑色,身上爬满了蛆虫,正在白花花的蠕动,男人的脚踝以下破烂不堪,像是被什么动物撕咬过。
“都绑着手,肯定不是自杀。”猴子掩着鼻子走进看了看三个四人,拿手里的枪拨了拨其中那具男人的尸体,尸体晃了一圈,身上的蛆虫像下雨一样纷纷落下。
我点点头,心想难怪刚才那个叫十里埠的村子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朝我们开枪呢,这地方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丛林社会。
“畜牲!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李瑾仰头看着那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孩尸体,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
“李医生,你看他们已经死了多久了?”我问。
“应该不太久……不会超过一个月,”李瑾靠近那具男尸,看了看他脚上的伤口又说:“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打死他们的歹徒可能还会回来?”
我沉吟了一会,摇摇头说:“这里已经被抢过一道,没什么价值了,再说有这三具恶心的尸体在,普通人应该也会望而却步,反而更安全一些。”
我别过头,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远离尸体,转身朝房子里走去,可刚走进房子,却突然自己后背像是被人猛刺了一刀一样疼起来,猝不及防之下我惊叫了一声,然后膝盖一软,跪了下来,继而侧躺在了那个肮脏的地板上。
“阿源你怎么了?李医生!李医生!”三毛惊呼了一声,连忙过来扶我。
剧烈的疼痛让我下意识的蜷缩身子,只能急促的呼吸,连痛苦的呻吟的无法发出,我伸出一只手,尽力伸到后背上摸了摸,以为自己被什么利器刺中了,但背上什么也没有。
李瑾夺门而入,在我身前蹲下,先摸摸我的额头,然后搭在我手腕上数了数脉搏。
“阿源,你什么地方痛?”
李瑾这么一问,我倒说不出具体什么地方疼了,只觉的整个腰背到腹部都在刀割一样的疼,同时疼痛又从腰部向下放射,直达腹股沟,像是捅进了一根烧红了的铁丝,在我体内搅动。
“怕是阑尾炎或者肾结石……”我模模糊糊中听见李瑾的话,然后感觉几只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胳膊和腿,紧接着我腾空而起,被同伴们拎起来,放到了什么地方。
“只有维柯丁,无论是阑尾炎还是肾结石,用处都不大,必须静脉滴注止痛药……”李瑾在跟三毛他们轻声交谈。
“那怎么办?”三毛焦急的问。
“要是肾结石还好,疼上一段时间可能自己就好了,要是阑尾炎就麻烦了……”李瑾一边说一边走到我身边。
“阿源,张嘴,这是止痛药。”李瑾把一颗药丸递到我嘴边,我像是溺水者一样张嘴,把药丸一口咬住,像吃豆子那样猛嚼了几下吞下,旦苦味激励了呕吐,我像个宿醉的酒鬼一样哇的吐了出来,把白天吃的野菜炖部队口粮喷了一地。
我已经顾不上尴尬和抱歉,疼痛让我的脑子也停止了运转,只能像只濒死的野狗一样喘息。李瑾又给了我一颗药,同时把水递到我唇边让我吞下,也许是心里作用,这颗药丸让我略微的安静了下来。
李瑾把我的衣服解开,让我尽量平躺,然后把她冰凉的手按在我的腹部。
“这里疼吗?”她朝我的左腹部用力按下。
我像是被高压电击中,又像是被泰森猛击了一击右手重拳一样全身一缩,像是个虾米似的弓起身。
“是肾结石……”李瑾下了结论。
72、排石
几分钟之后,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但就像李瑾说的,对付这种程度的疼痛,口服止痛药只是聊胜于无罢了,只不过让我从那种尖锐的,像是带着倒钩的尖刺撕扯皮肉的痛变成了钝钝的,麻木的痛,这种疼痛完全占据了我的灵魂,不断流进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一大锅开水浇在头上,让我撕心裂肺,却又无力抵抗。
李瑾又喂我吃了几片阿司匹林和安定,想让我尽量睡一觉,但剧痛就像是一条放在被窝里的眼镜蛇一样让我警醒,我试图集中精神观察一下四周,跟我的同伴交流几句,甚至说几句俏皮话安慰一下三毛,但完全无法做到,我的精力只够我跟剧痛搏斗,极力保持住最后的尊严,其他的感官已经支离破碎,只感觉到其他人脱掉我的衣服,把我塞进睡袋,在我的额头上敷上湿毛巾,喂我喝大量的水,试图把那颗卡在我的尿道里的小石子冲出来,他们的交谈就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到我的脑中的时候,就只剩下只言片语。
“他这个样子要多久才能好?”三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
“说不准,要看石头的大小和卡着的位置,也许下一秒就好了,也许要好几天,那样的话……”李瑾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充满恐惧。
“还是先睡一会吧……”大力还保持镇定:“三毛,你去外面找个狙击位,这个地方总感觉不太安全,岗哨要照常做好,阿源的我来顶上!”
“要是源哥几天都好不了怎么办?”杨宇凡听起来像是个吓坏了的小孩。
“那就等着!”三毛在门口咆哮。
房间里很快沉寂下来,这让我的疼痛更显得清晰,现在我跟它的战争进入了第二阶段,我似乎开始慢慢习惯它的存在,仿佛从一出生就伴随着我一样,有时候我觉得它已经消失了,但只要微微一动,它便去而复返,转而更疯狂的对我撕咬。我甚至跟站岗的猴子说了几句话,问他为什么还没天亮,他说天早就亮了,只是这座房子的窗户全被封死了,阳光透不进来。
站岗的人按照李瑾的吩咐,每半个小时给我喂一次水,除非我睡着了,我不时的起来,被搀扶着下床,把尿撒在自己的饭盒里,然后仔细观察里面有没有那颗引起这场灾难的小石子,但每一次都失望而归,李瑾说如果不能马上排出结石,就说明石头比较大,换做以前要送到医院,用超声波把石头击碎,但是现在……
我问她如果排不出来会有什么后果。李瑾叹了一口气说那就不妙了,没有人能忍受几日几夜的结石痛,她还说历史上记载的古人一夜暴卒,很多便是结石引起的。这可真够安慰人的,要不是自己正在像个被腰斩的人一样疯狂的痛,我很可能都会笑出声来,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困境,没感染病毒,没被丧尸咬死,没饿死冻死,没被食人族吃掉,却要在这里莫名其妙的被活活痛死。
这一天过的极其缓慢,疼痛时断时续,我就像一艘失去了动力的小船,在海面上漂浮,时而阳光明媚,时而狂风暴雨。李瑾说剧痛是好事,那说明石头正在移动,结石顺着尿道动的时候是最痛的,等同于孕妇分娩。我这是要生个孙悟空还是哪吒?我开了一句玩笑,但没有人笑。
又到了夜晚,本该是我们重新上路的时候,但我这个样子,显然是走不了了。我曾经想鼓起勇气让他们丢下我自己走,但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我怕的要命,相比被丧尸咬死,我更恐惧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孤零零的死去。
这座房子维持着那种最古老的格局,里面有一个非常老式的柴火灶,大力昨晚就在茶山上下了绊子,绊到了两只山鸡,大家又趁天黑捡了柴火,用土灶炖了一大锅鸡汤,其他人吃的大快朵颐,我却完全没有胃口,只是勉强喝了几口鸡汤。
被困在这里的好处是大家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不管白天黑夜都能尽情的睡觉,但我在同伴们的眼中却看到了越来越深的忧虑,我非常理解他们,毕竟在我们的身后有着一千万饥肠辘辘的灾民,可能还有上亿的丧尸正在滚滚而来。
明天是最后一天!我暗暗发誓,如果结石还排不出来,到了晚上就一定让他们先走!
这一夜疼痛继续,但人渴望睡眠的欲望也同样的强烈,睡眠和剧痛就像是一个男人的两个情人,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夺,我就像拔河比赛中的绳子,不知道是痛着痛着睡着了,还是睡着睡着痛醒了。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每一次小便我都像是淘金者一样在自己的尿液中翻找,但每一次都一无所获,到了下午,我慢慢绝望起来。
正好三毛站岗,他说最需要说服的人,我心想,等他再一次进来喂水的时候,我就跟他和盘托出,正在我在心里盘算措辞的时候,房门却被砰地一声推开,三毛冲进来喊了一声:“一级警戒!有人来了!”
还钻在睡袋里的伙伴们顿时行动起来,纷纷翻身而起,迅速穿好衣服,操起武器就往外面赶。
“猴子,你去阁楼,注意掩护狙击位的大力,小凡你去大樟树后面,李医生你在这里照顾阿源!如果有别人进来,你就开枪!”三毛的命令下的有条不紊,众人都答应了。
这时正好一波剧烈的疼痛袭来,我咬紧牙关,蜷着身子,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周围一片寂静,一阵风吹过,门外的大樟树发出哗哗的声响,紧接着一阵猛烈的枪声爆发出来。
枪声很好辨认,95式是突突突,像是冲击电钻的连续击打,而对方的枪则是啪啪啪,像是打桩机的巨响。只是啪啪啪的声音比突突突要密集的多,我在疼痛之中听到啪啪啪的枪声越来越近,我瞄了一眼旁边的李瑾,只见她紧紧的拽着95式步枪,指结发白,枪口不住的抖动。
“啊!”杨宇凡突然一声惨叫。
“小凡!”李瑾惊呼一声,再也按捺不住,掀开门冲了出去。
@闲云野鹤1964 2020-07-13 17:03:53
描写的非常准确非常真实,隔壁着屏幕都替阿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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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过肾结石?
75、石头
剧烈的阳光从门口射进来,让我眼前一片漆黑,我像个吸血鬼一样伸手挡住阳光在床上翻滚。朦胧中,我看到李瑾向大樟树那边飞奔而去,一个头上缠着红布条的家伙接近房子,其中一个伸着脑袋向屋子里张望,一颗不知道那里飞来的子弹击中他的后脑勺,脑浆合着鲜血飞溅而出,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美妙的弧形。然后一阵陌生人的喝呼声响起,紧接着一阵猛烈的枪声,子弹击中我上面的阁楼,猴子在上面哇哇乱喊,蹬蹬蹬几步跑到屋后面跳了下去。
紧接着又是几个系着红头带的人,猫着腰从门前经过,一边走一边开火。
疼痛还在继续,像是一柄燃烧的长矛刺中我的后背,但相比疼痛更让我心急如焚的是自己的伙伴正处在危险之中。我努力仰起头,左右张望寻找我自己的步枪,步枪在床边的桌子上,我伸长了手试图去够步枪的背带,但带子软趴趴的垂在桌角,总是离我的手指还差那么几寸,我把屁股慢慢移出床铺,猛地向前一伸手,枪带被我抓在了手里,但整个人也失去了倚仗,扑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步枪被枪带带动,砰地一声砸在我脑门上。
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我觉得自己的肚子到腹股沟像是有一根筋燃烧了起来,我眼前一黑,似乎晕了过去,但当我从晕厥中醒来,发现自己尿了裤子,下身湿了一大片,但出人意料的是,疼痛竟然没那么剧烈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又一次错觉,但仔细一查确实如此,只有小腹到腹股沟的一段还留着一些刺痛,就像是篝火燃烧过后的余烬,完全可以忍受。我深吸了几口气,感觉体力也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我抓起枪,翻过身朝门口爬去。
刚半个身子探出门槛,马上看到刚才走过门前的那两个家伙趴在地上正在朝大樟树方向猛烈开火,我朝他们的背后各打了一个三发点射,两人头一歪,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看到我的伙伴们除了大力以外全部集中在大樟树后面,被正面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来,樟树的另一边,草甸子上,七个同样系着红头绳的家伙正在一边开火一边接近,他们的侧翼完全暴露在我的枪口之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把准星对准其中一人的胸口,缓缓压下扳机,砰砰砰,一丛血雾从那人胸口冒出,我屏住一口气,马上把枪口移向下一个目标,又是一个点射把他撂倒。
“屋子里有人!”剩下的几个人惊恐的大喊着转身逃回茶山,但迎接他们的是其他人的枪火,三毛等人没了火力压制,马上从樟树后面冒出来,朝着他们一阵猛击,又撂倒了三人。
剩下的四人一刻也没停留,飞速的往山下跑了,三毛追着打了几枪,但再也没有打中。
“阿源,你怎么样?”三毛见对方跑远,停下射击,飞奔到我的面前。
我翻身坐起,伸出手摆了摆:“好像没事了……小凡呢?我刚才听到他喊了一声,有没有事?”
“我没事。”杨宇凡被李瑾搀扶着从树后面绕了出来,他一手按着自己的脑门,满脸都是鲜血。
我看了一眼李瑾,李瑾点点头说:“额头被子弹擦过,破了一个口子,再偏几毫米就没命了。”
“大力呢?”我左右四顾没看到大力的影子,又担心的问道。
“我在这儿!”大力哼哧哼哧喘着气从斜对面爬上山,一边说道:“刚才狙击位被对方发现了,我想从后面绕过去攻击他们的侧翼,没想到被你抢先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慢慢靠在了门板上。
“阿源你不疼了吗?石头排出来了吗?”李瑾让杨宇凡在门槛上坐下,用双氧水清洗他的伤口,一边问我。
我又感觉了一下,一点也不相信折磨了我两天的剧痛就这么瞬间溜走了,但它确实不见了,我只是有些虚弱,就像经历了一场疯狂的性爱一样阵阵发软。
“不痛了……”我摇摇头,顿了一下,然后毫不避讳的说:“我刚才从床上摔下来,尿了裤子,然后就不痛了。”
李瑾看了我一眼,然后拿出一根弯曲的针给杨宇凡缝合伤口:“也许是震动松脱了结石,正好让它排出来了,你去检查一下,看看内裤里有没有石头。”
我点了点头,拉着三毛的手站了起来,从背包里拿了一条干净内裤,绕到房子背后,然后脱下裤子细细检查起来,最后终于在内裤的缝线里找到了一颗红色的只比沙子略大一点的小东西。
我几乎无法相信这几天差点弄死自己的剧痛竟然是这么小一颗东西造成的,我狐疑的拿给李瑾看,深怕自己弄错了,或者是还没排干净。
“没错!就是它……”李瑾只是瞄了一眼,然后干脆的给杨宇凡的伤口打上结。
“这么小?”我难以相信的问。
“是啊,是很小……”李瑾把缝针工具收拾好,然后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又摇了摇头,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吗?”三毛和猴子检查完尸体,跑过来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这些应该是全总的人,跟在河上追我们的人一样,头上缠着红布条,用的是八一步枪和复装弹,让他们逃了四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我们耽搁了两天,难民潮也快来了。”我附和道。
“阿源你能行吗?”李瑾关切的问我。
我点点头,现在疼痛已去,我仿佛这辈子也没那么舒坦过。
“那我们出发吧!”三毛高喊了一句。
可是刚走出半个小时,我就感觉不对了,两天几乎没有睡觉,又持续的剧烈疼痛,让我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根本不能支持高强度的行军,还好李瑾为了安全起见一直跟在我旁边,等我气喘如牛,开始慢慢落后的时候,她突然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给我说:
“吃了它。”
“这是什么?”我狐疑的问。
“甲基安非他命,游艇上拿的。”李瑾一脸平静的回答。
75、快感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超人,满怀愤怒又豪情万丈,我像是飞行在云端,我无所不能,力大如牛,像是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崩裂,我想要纵情呐喊,想要抓住一只丧尸砸开它的头盖骨,舀出它的脑髓当晚餐!我变成了僵尸,不会害怕,不会劳累,不会饥饿……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哈哈……”我像个傻子似的乐呵呵的问李瑾。
“一次两次,应该问题不大。”李瑾面露忧色,摸了摸我的脉搏说。
还真是莫大的安慰,不过这是真的,现在就算面前有大队的丧尸,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冲进去搏杀,估计让我去炸飞机也不会拒绝。我心里像个二愣子似的乐开了花,大步流星的往前赶,李瑾不得不一溜小跑才能追上我。
幸好一路无事,到了入夜时分,我们终于走出了山区,来到了十里埠后面那条河的上游,这里河道很窄,地图上标明有一座桥横跨两岸,但我们到了才知道,只有几个石头墩子孤零零的立在河面上,我们不得不大步跳着才能过去。
现在天色已黑,走这样的路实在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翻入河中,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所以虽然身后的威胁还在,但三毛大力等人还是商量一致,今晚先找个地方宿营,等明天一早再过河。
河边不远处是一个不小的村庄,但显然不想十里埠一样守卫森严,而是如这里几乎所有路边的村子一样萧条破败,看起来已经被荒废很久,虽然我在冰毒的刺激下一点也不饿不困,想要一直奔跑下去,但三毛他们一致决定要在村子里修整一下,最好弄一堆火做点热乎乎的东西吃。
“这里不错,”三毛踢开一扇木门,端着枪闪身进去看了看,然后退出来向我们招手。
我们跟着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老式的合院,我们进的是后院的边门,里面是一条柱子支撑的木头回廊,再往里是一个铺了鹅卵石的天井,天井一侧有一株芭蕉树,一个小小的水池,池子里立了一块太湖石假山,芭蕉树下有一把藤制的摇椅……这看起来就像是古装电视剧中闹鬼的老宅。
天井四周分列了堂屋和厢房,我推开其中一间,里面放了一组雕花的紫檀木八仙桌椅,看起来比我们我们在逃难的时候躲过一阵的古董家具店里的货色要有美感的多,屋子里还有一个神龛,供奉着一座观音佛像,佛像前一对烛台,结满了红色的烛油。
“太好了……”大力推开回廊一侧的一扇房门,里面是厨房,有一个老式的灶台,几捆干柴和稻草堆在灶台一边,旁边还搁着一个三芯煤炉,大力欢呼着把煤炉拎到房子中央,马上开始生火。
往常都是我做饭,但今天我实在没了兴致,药物还在我的体内持续的发挥作用,让我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这样停下不动,说话还得轻声细语,还有这阴森的老宅,都让我烦躁不安。
大力点着了火,拿出锅子架在煤炉上面,然后把吃剩的半只鸡和部队口粮混在一起,再掺上一些切碎的野菜炖了起来。
见鬼,应该快熟的时候再搁野菜!我对所有东西都看不顺眼,索性甩甩手走了出去,三毛正抱着枪在门外站岗,见我出来正要说话,我却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嗡嗡声从远处传来。
三毛一开始也像我一样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声音越来越近,连地面也微微震动起来,三毛才脸色大变,一把把我拉回屋内,然后低呼一声:“是汽车!”
我这才恍然大悟,一年多没看见汽车在路上跑,到现在反而对这往日如吃饭喝水一样习以为常的东西给淡忘了。
“一级警戒!快把火灭了,”三毛冲进厨房:“有汽车来了!”
“汽车?”大力等人也是满脸惊讶,杨宇凡捂着他的脑袋奇怪的问:“哪里来的汽车?”
“你管他哪儿来的,”三毛从他的背囊里掏出几个弹匣往冲锋衣的兜里塞:“快找好射击位置,大力你和李医生呆在这里,猴子你去那块假山后面,阿源……”
我没听他的布置,早已自己一个人跑到走廊的另一边,从那儿的一道楼梯跑上二楼,二楼被隔成了一间间的小房间,房门都是崭新的,门把手上带着硕大的读卡器,原来这是个老宅改造的民宿。
我沿着走廊折回,砰的一脚把尽头的一间房门踢开,里面有一张恶俗的带着红色纱幔的仿古雕花大床,大床另一侧有一扇八角飘窗,飘窗上放了一个小炕桌,桌上有一套功夫茶具,我把炕桌和茶具都扫到地下,趴到在飘窗上,把枪架了上去,同时把夜视仪打开,架在眼前。
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不一会,我就从夜视镜里看到了它,一辆没开车灯的东风猛士从村口路上冒出来,飞快的沿着狭窄的村中道路摇摇晃晃的前进,在开到我们所在的房子面前的时候,轮胎一偏,轰的一声撞到了我楼下的围墙上,砖石倒下来,把车子的挡风玻璃都埋了一半,这车又试图倒车摆脱困境,但向后退的时候又撞上了对面放在门前的一个石臼,这下彻底卡住,动弹不得了。
猛士车里传出连声惊呼,两个身穿迷彩服头戴钢盔士兵模样的人从车上跳下来,其中一人用极其惊慌恐惧的声音问道:“有没有跟在后面了?”
“进村之前我还在后视镜里看到来着……”这声音脆脆的,竟然是个女生,而且我一听便觉得异常熟悉。
(文中毒品体验纯为臆测,吸毒害人害己,万勿尝试!)
76、重逢
张依玲!我差点喊出声来。
张依玲和她的伙伴自然不知道有人在楼上看着她们,两人各提了一把步枪,慌慌张张的还想往前逃,但那男的刚绕过车头,就被散在地上的砖块绊了一跤,他惨嚎了一声,在地上抱住了脚踝。
“语轩,你怎么样?”张依玲过去拉她的同伴。
“我脚崴了,”那个男人挣扎着勉强站起来,但他受伤的脚一落地,便又是一声惨叫。
“不行了,我走不了路了。”男人摆着手说道。
“快走!他们来了!”张依玲把男人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但两人身材实在相差太大,张依玲身材娇小,那男的却是个一米八以上的大块头,只走了两步便差点摔倒了。
“这样不行!”男人放下手臂:“依玲姐你先走吧,我在这儿拖着他们!”
“不要!”张依玲想都没想便回答,她端起手里的步枪,拉了拉枪栓说。
男人又劝了几句,但张依玲不为所动,便叹了一口气,两人挪到猛士车后面,拿车当掩体,把枪架了起来。
我顺着他们的来路张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他们,让他们怕成这个样子。不到一分钟之后,我在夜视仪里看到一群人影从村口飞奔而来,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般的人类或者是哺乳动物,因为会散发热量的原因,哪怕是在主动式红外线夜视仪里,裸露的皮肤看起来也会微微发光,但这群人虽然从轮廓和动作看起来都是不折不扣的人类,但却像树木或者石头一样,看不到任何发光的部分。
丧尸?我有点不敢相信,心想着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大群丧尸来的。但丧尸快速接近,很快我便听了到它们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张依玲二人看起来训练有素,等到丧尸接近到五六十米距离才开始开枪。
“啪啪啪……”听声音他们用的也是跟全总的人一样的八一式步枪,两人都是稳定的三发点射,但是在黑夜里,目标又在快速移动,要打中丧尸的头谈何容易,几十米距离倏忽而过,二人仅仅打中了几个丧尸的身体和腿部,稍稍拖慢了丧尸的速度而已,打头的丧尸很快便欺近了猛士车,而两人已经打光了枪膛里的子弹,张依玲嘶吼一声,扔下步枪抽出了砍刀。
我只觉得一股热血涌脑门,安非他命在我血管里咆哮喷涌,让我完全忘了害怕,我甩掉头上的夜视仪,抽出腰间的九鬼,一沉肩,大喊一声,撞破八角窗的玻璃瞄准底下的猛士车顶跳了下去。正好有一个丧尸爬上了车顶,我在空中便把刀抡圆了照着它的脑门而去,锋利的九鬼肋差挟着劲风,借着我跃下的力道呼啸而过,把丧尸从头到脚剖成了两半,体内的血污和粘液洒了我一身。
接着我一拧身,九鬼刀横扫而过,把另一个刚爬上车的丧尸拦腰斩成两截。这时我身后也是一声怒吼,猴子从猛士撞碎的破口一跃而出,一刀戳中正在扑向我身后的丧尸。
我向下看了一眼张依玲,咧嘴一笑道:“依玲你好。”
“阿源哥?猴子?!”张依玲的眼神迷离的像是在梦中。
我没搭腔,药物让我没了理性的思考,只有满腔的战意,我从车顶一跃而下,又是一刀横劈,两个丧尸的头颅同时飞上了天,但自己也陷入了群尸的包围。
“源哥当心,别退!”我身后传来杨宇凡的呼声,我向前一挺,沉肩顶着前面的丧尸把它当成盾牌向前走了两步,同时刀尖上撩,劈掉右边一个丧尸的半个脑袋,然后一松劲,半转过身,盾牌丧尸带着它后面的两个丧尸同时向前打了个趔趄,我手起刀落,一刀同时砍掉了三个脑袋。
这时我只见刀光一闪,杨宇凡的打刀开始发威,我们拿到的这两柄武士刀真的是锋利非凡,简直就是传说中削铁如泥的宝物,杨宇凡也不讲刀法,只把刀抡圆了左右劈砍,每一刀都有残肢断臂飞上天,就像是在丧尸堆里玩起了真三国无双。
三毛等人也加入了战团,在克服了最初的恐惧感之后,丧尸对常人的威胁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小的多,它们动作僵硬,身体协调性几乎没有,不会遮挡、躲避,要害部位非常明显。即便是快尸,任何一个成年男人只要有趁手的武器,都能单挑两三个不成问题。何况我们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大战,彼此的配合早已默契无间,这一波二三十个丧尸马上如砍瓜切菜般被我们撂倒。
“张依玲,还有吗?”三毛回身大声问。
“还有很多!”张依玲把她的伙伴拉起来,焦急的说:“起码上千个!”
她话刚说完,一阵更重的哀嚎声便从村口传来,听起来就像是一群嗡嗡作响的野蜂。
难怪要这么没命的逃,要是就这么二三十个,用猛士撞也撞死了,我心里嘀咕着,但此刻我冰毒上脑,根本不知道害怕,反而挥了挥刀又准备冲上去。
“你他妈不要命了!”三毛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快,大家一起来,快把这车弄出来,李医生,你把我们的背包拿出来。”
这辆猛士是半皮卡结构,除了正常的车身,还流出一个小小的货斗,它的一半车头被碎裂的墙砖埋了起来,尾部一侧则被一个农村里用来捣年糕的石臼死死顶住,我们不得不先移开车头前面碎砖,让车稍微前进,松开卡住的部位才能挪开石臼。
“快快快!”三毛一边嘶吼着,一边挖掘机似的把墙砖往外刨,片刻之后石砖清理了一部分:“快进去试试,能不能动!”
跟着张依玲一起的那个男人瘸着脚过来拉车门,被张依玲一把拎开:“起开,我来开!”
张依玲点着了火,把车子向前挪动了十厘米,等候在车尾的大力一个人“嗨”的一声抱起石臼,蹬蹬蹬走了几步,才把它扔到一边。
“快上车!”三毛又喊。
张依玲连打几把方向,把猛士车身拉直,同伴们鱼贯而入,这时大群丧尸已经离我们只有几十米远了。
“李医生,快!”我跳上车斗,对着刚刚抱出最后一背囊的李瑾伸出手,车子已经微微启动,李瑾先扔出背包,然后才握住我的手,我用力拉了她一把,她上半身扒住车尾,用力翻了上来。
“走走走!”我用力拍打车身,猛士的康明斯柴油机发出低沉的咆哮,车子稳稳的启动向前驶去,这时追赶我们的丧尸已经近在咫尺。
“哈哈!”我没心没肺的站起来对着越追越远的丧尸比了个中指,但马上发现身边的李瑾神情不对,她呆呆的看着前方,脸上不仅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流露出莫名的悲伤,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追在最前面的那个丧尸满脸血污,一只眼珠子掉在外面,一边的手臂断了,露出半截白骨,这人竟是李瑾的丈夫刘国钧。
“阿源……”李瑾转头看着我,声音颤抖喊了我一声。
我明白她的意思,端起枪,把准星对准刘国钧的脑门,轻轻呼出一口气,扣动了扳机,刘国钧的天灵盖被子弹掀飞,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向后飞跌出去。
77、放烟花
“李医生,阿源,进来吧。”车斗前方跟车厢相连的一块金属板突然放下,大力在里面朝我们招手,原来这车的车斗和车厢是连在一起的。
我和李瑾弯着腰钻进车厢,猛士车车厢里的布置也跟一般家用车不同,应该是为了多坐人,里面没有单独的座椅,而是在车身两侧布置了两条长凳,刚好能坐下我们六人外加张依玲和她的同伴二人。
此时张依玲开车,三毛坐在副驾驶座,她的那个瘸了腿的同伴坐在车厢里,他朝我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曹语轩,你们都是依琳的朋友?”
曹语轩面貌清秀,非常年轻,甚至有些稚气未脱,说话时还有些难为情,只会呵呵傻笑,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们都一边自我介绍一边跟他热情的握手,只有猴子冷冷的唔了一声,跟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便收回来了。
我在座位上不安的扭动,总觉得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伸手一掏,掏出一只塑料袋来,里面整整齐齐装着一块块用褐色的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我把袋子拿在眼前随意的乱晃。
“这是C4炸药……”曹语轩笑着说道。
我一哆嗦差点把袋子扔出去。
“没事……”曹语轩满不在乎的接过袋子塞在自己屁股下面:“这种炸药很稳定,没有引爆器根本不可能爆炸。”
“你们这是要炸什么?”我看了一眼窗外,只见车子正在向河的上游开,连忙歪着头喊:“依玲,你开错方向了,过河要走十里埠大桥,在下游方向!”
“十里埠大桥已经炸了!”张依玲戴着不知道是谁的夜视仪,十指紧握方向盘:“上面还有一座桥。”
“我们就是去炸那座桥的。”曹语轩又露出他那讨喜的笑容:“东边来了一大堆逃难的人,还有丧尸。”
“你们怎么会在半夜里开车乱窜,还被这么多丧尸追呢?”三毛扭过脖子问道。
“哎……”曹语轩难为情的叹了一口气:“是我开错了路,在山里绕了半天才晚了,丧尸是从后面不远处被它们跟上的,可能就是十里埠桥炸了以后往大量的丧尸向两边移动,要不是你们,今天我跟依玲姐就交待了……”
“沙雕!”猴子轻声嘟哝了一句。
曹语轩一愣,不知道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为什么如此针对他。
“那么说,十里埠村……”我连忙岔开话题问道。
“肯定已经完了!”曹语轩非常笃定的说道。
我暗叹一口气,心想那村子虽然看起来准备充分,村民团结,但在大规模的丧尸潮之下,根本不会有丝毫生存的机会。
“对了,你们是那头的人啊?”我转过话题,瞅了瞅曹语轩的头,但他戴着凯夫拉头盔,看不出有没有系红头巾,便又问:“该不会是全总的人吧?”
“哪能呢!”曹语轩拿手像赶苍蝇一样在头上挥舞,似乎光听到全总的名字就让他讨厌:“我们是千山湖张将军手下的。”
“张紫光?”我暗自舒了一口气。
曹语轩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小凯西呢?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三土和小萧呢?他们好吗?你们那天是怎么逃出来的?”大力转过话题连珠炮似的问。
“都好都好!”张依玲笑着回答:“那天你们去鬼市以后,刘国钧来了,他说自己又东西落在我们那儿了,我们也没疑心,毕竟来了那么多次了嘛,就给他开了门,结果他带了很多人,一下子把我们全抓了,后来是Maggie 姐姐救了我们,她让我们到千山湖等你们……”
“看来千山湖基地条件不错啊……看你,都当上……这叫什么,侦察兵?”杨宇凡插了一句。
“我们叫游骑兵……”张依玲回答才说:“也不是人人都好,幸亏Maggie 姐姐教了我们很多东西,基地里不养闲人,我当了游骑兵,小萧当了医护,吕叔最好,他进了什么研究小组,我们也不知道他在研究些什么,凯西在上学,基地里有学校,孩子统一由学校封闭式管理。”
“我们到了。”张依玲转头轻呼一声,猛士重重的一顿停了下来,我探头一看,只见我们已经过了河,在我们身后河道更窄,架在河上的是一座单孔的拱桥。
“放烟花喽!”曹语轩从两腿之间掏出C4炸药,欢天喜地的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却没想到自己的脚踝已经崴了,落地的时候惨嚎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沙雕!”猴子一下子乐了。
“笑什么?”张依玲跳下车,白了猴子一眼,猴子立马收了声,还装作无辜的耸耸肩。
“你行不行?”我扶起曹语轩。
“行……啊哟!”曹语轩受伤的脚刚踮地便又痛呼了出来:“不行不行……要不你帮我弄吧?”他把装C4的袋子塞在我手里。
“我帮你?”我心道虽然我磕了药,精神亢奋,但不代表我缺心眼啊。
“没事的,很简单!炸药的反面有胶,你把它黏在桥拱下面,然后……”曹语轩单脚跳着来到猛士车尾,倚着车身,从货斗里拿出一捆像是小鞭炮似的东西,举着告诉我:
“这是雷管,你把它插进C4里面,然后连到这个引爆器……”
“要不我来吧……”三毛伸出手来抢我怀里的C4:“得快点,不然丧尸又追上来了”。
“不用!”我挡住三毛的手:“这辈子没放过这么大的鞭炮,试试也好!”
我按照曹语轩的吩咐,把C4炸药粘在桥底,然后在每一块炸药上面插入一根雷管,再把雷管的引线接到无线引爆器的接收端。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刚好看见那队追着我们的丧尸从对岸远远的现出身形。
“走走走!”我朝停在远处的猛士车飞奔,抓着曹语轩的手跳上车斗。
“你来引爆!”曹语轩把引爆器递给我:“放烟花,这是每一个炸弹兵应有的权力。”
我接过引爆器,看着对岸那群如鬼魅般飞奔的丧尸,等它们的先头部队跑到桥中央,才狠狠的按下引爆器的按钮。
“轰!”一声巨响,火焰迸烈,十几个丧尸被炸成碎片飞上了天。嗯,没有比这更美的烟花了!
78、回程
三百多公里,往常只是几个小时的车程,但我们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因为路实在太过难走。
高速公路上塞满各种被遗弃的车,沿途的桥梁涵洞也大多被炸垮轰塌,已经全线瘫痪。即使之前一直处于半废弃状态的省道也走不了,张依玲说社会秩序刚开始崩溃的那段时间,人们各自为政,为了阻挡流民和未知的敌人,每个村镇都设置了大量的路障,把道路阻塞的寸步难行。
最后我们只能在一条早在明朝就有的古道上艰难行进,这是古代徽商进出徽州开辟的道路,之前早已成为受保护的旅游风景区,是很多户外旅行甚至求生爱好者青睐的地方,直到现在,路边还零星可见驴友们经常光顾的证据——用过的安全套。
这条路的路况非常糟糕,即便以猛士这样强悍的越野能力,也好几次陷了车轮或者托了底,我们不得不下来推车。但好的地方是,这里开始出现有人迹的村庄了,并且不像十里埠那样充满敌意,甚至猛士开过的时候,还有一些小孩站在路旁朝我们挥手敬礼,所以即便陷了车靠我们几个人弄不出来,张依玲也只需要大喊一声,村民们都会蜂拥而至,帮我们摆脱困境。
“过了十里埠就是我们千山湖的势力范围了……”曹语轩看着我们惊讶的表情,得意洋洋的说。
确实比全总的地盘要好多了。我暗自点头,心里开始无限憧憬起千山湖基地来。
古道占了一半的行程,但我们走了整整一晚上加半个白天才拐到了一条相对宽的大路上来,但也只不过是一条铺了柏油路面的双车道乡间小道,张依玲说这里离基地就剩五六十公里了,我心里一喜,但在这条道路上行进了十几公里之后,我们便看到了在路边排队的长长的队伍。
“这是干嘛?”我看着那些拖家带口,衣衫褴褛,垂头丧气,跟我们在各地看到过的逃难队伍没什么两样的人群喃喃的问道。
“想进基地的呗。”张依玲按了两声喇叭,让前面的灾民让出道路。
“哇哦!这一直排到基地?上百里的路?”我抽了口冷气,心想要不是碰到张依玲,我们想进基地还真没那么容易。
“嗯……”曹语轩点点头说:“每天都有很多人排着队想进基地,不过平时没那么夸张,这都是十里埠大桥炸掉之前从东边过来的难民。”
“我说依玲……”大力略显担心的问:“现在基地里面是什么情况?能收留我们吗?”
“大力哥你别担心,你们肯定没问题!”张依玲满不在乎的挥挥手:“现在基地里正缺人手呢,不让进的都是那些没用的人,以前坐办公室的之类的……阿源哥我不是说你哈,要不说Maggie姐姐的训练太有效了,我随便路了几招,就让我进搜索队了……”
“现在基地里是什么制度?”我从正副驾驶座之间探过头去问张依玲:“是不是集体制,就是吃大锅饭……”
张依玲摇摇头:“现在不是了,听说我进去之前是这样的,听说那是因为以前人少,人一多就不行了,有些人开始偷懒不干活,反正吃喝也少不了,所以现在农田都是承包制,上交三分之二给基地,剩下的自己吃……其他的像我们军人,还有几个工厂的工人,物资都是凭票供应,老人说就像改革开放以前一样。”
“听说再稳定一段时间,张将军就准备发行货币了。”曹语轩接着说:“自由市场经济才是文明发展的基础。”间我奇怪的看着他,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学金融的……丧尸爆发的时候,我还在读大学呢。”
“现在基地里有多少人?”我又问。
“大基地范围的话……”曹语轩又抢着回答:“包括我们刚才过来的那片地区,整个人口加起来大约有三十多万,如果只是指千山湖水库,在里面生活的,大概七、八万左右。”
“其中常备作战的部队有三万多人,其中有两万是张将军带来的嫡系部队……”曹语轩没等我们继续追问便继续介绍:“其实每一个进入基地的人,哪怕像小凯西那样的小孩子,都要接受基础的军事训练,现在每个村都有军事训练员,组织大家在农闲时期展开军训,枪也发下去了,张将军说非常时期要全民皆兵,所以如果爆发大规模战斗,我们只要全民总动员,几天之内就能凑足起码十万人的部队。”
“基地里还有两个兵工厂,主要生产步枪、机枪、火箭筒、迫击炮、手榴弹等等一些轻武器……”
“你手上这个就是基地自己造的?”
“对啊……”曹语轩把自己的枪倒转过来,把枪托的一头递给我,这把枪的金属部件确实非常新,只是细看之下做工很粗糙,甚至木制的枪托连抛光上漆的程序都没有
“还是老枪好,结构简单,结实耐用,维护也方便,不像你们的家伙那么金贵。”曹语轩指指我搁在膝头的九五:“张将军说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倒退的时代,之前的现代战争,因为各个距离上都有武器覆盖,最远的有能跨过大洋的洲际导弹,然后是巡航导弹、加农炮、榴弹炮、火箭炮、反坦克导弹等等,所以事实上步兵的单兵武器,已经不需要很远的射程和很高的精度,所以有效射程一直在下降,像你这个……表尺也就四百米吧,而八一式,两千米外仍有杀伤力!”
“所以对人的战争,我们要回复到二战时期甚至更早,尽量用最低的弹药量杀伤更多的有生力量。而对丧尸的战争……”曹语轩顿了顿接着说:“可能要回复到清朝以前的冷兵器时代。”
79、到达
不管我们如何猜测、憧憬、忐忑,该来的总会到来,黄昏时分,我们终于到达了千山湖基地。
“那边是水库大坝。”张依玲指着我们行进方向的左侧说。
我抬眼望去,看到远处耸立着一个巨大朦胧的灰影,“好大……”我一边盯着它看,一边轻声赞叹。
“这是我们国家自己设计施工的第一座大型水电站。”曹语轩点点头略带骄傲说道。
大坝突然间光芒大盛,几条如同利剑般的光束直冲云霄,我们都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哈哈……”曹语轩得意的笑了出来,指指手腕上的手表说:“六点半,亮灯了。”
久违的文明之光……我久久的凝视着那几条光束,心里像一壶煮沸的开水一样翻腾起来,我们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电灯了,此番重见,甚至比古代人第一次看见电灯还要激动,失而复得的心情就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癌症晚期病人得知自己之前只是被误诊一样。
我们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向上,越来越接近那座如华光万丈的宫殿一样的水库大坝,我看到旁边的山上布满了防御工事,有不规则散布的水泥机枪地堡、散兵坑,外加整排的齐胸战壕,另外还有一些拆掉了履带底盘的自行火炮和坦克杵在地里,当做了钢铁堡垒。
“那些都是坏了的,现在缺少零配件,修也修不起来。”见我面露疑色,曹语轩解答道:“再说现在油料奇缺,轻易不出动坦克。”
我点点头,心想这张紫光果真有些门道,稀疏的散兵防线能防御敌对军事力量的进攻,密集的战壕则能有效对付规模不大的丧尸潮,而且立体防御,轻重火力搭配都非常合理,我不禁对基地又多了几分期待。
我收回视线,路边还是大量排着队等着进基地的难民,大概是接近基地让他们看到希望了,这里的人脸上有了一些喜色,聊天说话的人也多了起来。
“我们到了!”张依玲猛打了一把方向,拐入了一条岔道,自此跟灾民队伍分开,再往前开了几百米,一排高高的铁丝网出现在道路尽头,两个站岗的士兵走出来拦在车前,张依玲踩下刹车,猛士缓缓停了下来,张依玲和曹语轩分别打开车门,一条大狼狗无声的冲了上来。
我吃了一惊,连忙护住要害,但这条德国黑背却只在我们脚边闻来闻去,直到把所有人都闻了个遍。
“梅西,今天你还好吗?”曹语轩一点也不害怕,用手在黑背的头顶摸来摸去,一边亲热的跟它打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佩戴者四级军士长军衔的士兵过来指着我们问下了车的张依玲。
“都是我的朋友……”张依玲亲热的挽着军士长的手略带撒娇的说:“孙队长给个方便嘛,我的朋友都很厉害的,肯定能过甄别!”
那孙队长把头伸进车厢上下打量了我们一会,指着李瑾说:“这女的呢?年纪这么大,怕是不行。”
“李姐是医生呢!”曹语轩连忙接话道:“基地里最缺的职业!”
“真是医生?”孙队长狐疑的盯着李瑾。
“我是医生,”李瑾点头道:“以前是神经外科的。”
“那行……”孙队长点点头,转身对张依玲说道:“不过甄别可以免,隔离还是得严格执行的,武器也得收缴了。”
“我知道!我知道!”张依玲忙不迭的答应,然后招呼我们把刀枪都上交了。
“都上缴了,手里什么都不要留,别自作聪明,如果被发现会有大麻烦的!等隔离期结束,枪会重新分配,刀也会原物奉还!”孙队长让两个士兵过来收缴我们的武器,我们有张依玲的吩咐,也不怀疑,叮叮当当把身上的武器一样一样的往外掏。
“嚯!你这几个朋友有门道啊……”孙队长看着我们的家伙抽了一口冷气:“装备比我们还好。”
“我的朋友能错的了吗?”张依玲笑着让我们重新上车,然后摇下车窗对王队长说:“谢了王哥,我先把他们送去隔离室,回头请你喝酒。”
“得了,你只要下次帮我留点神,给我找一台里面有单机版辐射4游戏的电脑来就行了。”孙队长把手伸过头顶挥了挥,两个士兵上来把铁丝网门移开,张依玲一踩油门,猛士低吼了一声,轰轰的开了进去。
“甄别是什么意思?”我回头看了看,只见铁丝网门重新关了起来,那几束如利剑般的探照灯束在山间扫来扫去。
“就是对想进基地的人问一些问题,看看他们有没有资格进来。”曹语轩回答道。
“通过率高吗?”三毛转过头好奇的问。
“低得很!”曹语轩摇摇头说:“十分之一都不到,现在基地里缺的是医生、军人、建筑工、农民等等这些专业人才,可现在来的基本都是以前做办公室的,或者做生意的,你说做生意的人进来能干什么?基地里又不开市场,咱也不能养闲人不是……”
“那隔离呢?又是什么意思?”我赶紧拦住曹语轩的絮絮叨叨。
“就是每个人通过甄别之后,都要在隔离室呆一个礼拜,完了才能根据……”
“这是为什么啊?”三毛打断他的话,对着张依玲说:“依玲,我们都是免疫者,肯定没有感染索拉姆病毒,这你知道的。”
“嗯,但不光光是索拉姆病毒的问题……”张依玲转头看了三毛一眼:“现在卫生条件不行,各种其他传染病也开始多了起来,像伤寒啊,霍乱啊,我听说还有地方闹鼠疫的,所以基地里一致决定,凡是新加入的都得隔离一周……”
“很有道理,”李瑾插话说:“我们之前对恶性传染病的控制很好,已经有好几代人没得过霍乱了,如果真的爆发疫情,我们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还有这里是水边,还得注意各种寄生虫感染,像血吸虫之类的,马上就要夏天了,通过蚊虫传染的疾病也得控制好,现在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虱子、跳蚤,如果真的爆发鼠疫,后果会非常严重……”
“不愧是医生……”曹语轩点头赞叹:“李姐到时候一定会进研究小组的!”
“快看,我们到大坝上了!”张依玲突然欣喜的喊了一声。
我感觉到车身一震,猛士驶入了一条非常平整宽阔的道路,我向前眺望,这条宽阔的马路被灯光照的雪亮,而两侧却是无边的黑暗,我们像是行走在虚空之中无依无凭。
第二卷完
第三卷 海上船城
1、有病
“现在的人都有毛病!”杨世杰盘起一条腿坐在床上,一边用力搓着脚脖子,一边龇牙咧嘴。
“你看那边……”他指着我们斜对面坐在上铺发呆的一个年轻人:“注意到他的手没有?”
我看到他的手一直在无意识的向外甩,就像刚洗完手想甩掉沾在手上的水珠一样。
“小伙子可怜那,原先家里有六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加上一个妹妹,可全家只有他一个对索拉姆病毒免疫,去年年底,全家都感染了,他不得不在他们昏迷的时候,用一个羊角锤把全家人的脑袋全砸烂,他那一甩一甩的,是在甩他们的脑浆呢!”
“还有那边那位……”杨世杰又换了一个方向,指指房间尽头正在跟人下棋的一位中年人:“老王,从你们那边的一个小县城逃过来的,人们光知道钱潮市闹丧尸闹的厉害,其实这新安江以东啊,都差不多,他以前是个警察,带着一家老小还有几十个邻居在下水道里躲了一个多月,后来又一次丧尸经过他们顶上的马路,他儿子还小,才八岁,憋不住不出声,他便死死的捂住孩子的嘴,结果等丧尸过了,一看儿子,已经被他活活捂死了。”
“再看那个小孩……”杨世杰朝我们正对面正在呆呆看着窗外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努了努嘴:“他就是这附近人,但却不是给丧尸祸害的,而是惹了全总。”
“全总?”我奇怪的嘟哝了一声。
“对!”杨世杰点点头:“这孩子一家原本条件不错,他爸刚巧在丧尸爆发之前在山里承包了一座茶山,本来一家子在山里躲着,种点粮食,逮点野兔山鸡,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可不巧让全总的人给遇上了,非得让他们交粮,而且要把人留着当种子的谷子也拿走,那搁谁谁也不干那,他爸就说了几句,结果让全总的人给摁住,活活给打死了,他妈让十几个当兵的轮奸,他还有个刚十岁的弟弟,也给抓住两腿在石头上摔死,后来还把一家三口全吊在树上示众,这孩子那天刚好在茶山上下野鸡绊子,整个过程他全看见了,你瞧他现在呆呆的样子……”
我吃了一惊,细细看了看那孩子,他身材瘦小,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身材,额头宽大,双眼长得很开,像是传说中干将莫邪的儿子眉间尺,他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眼神时而狰狞时而恐惧,腮帮子上经常鼓起一道一道的肌棱,像是在狠命的使劲撕咬。
“你瞧,孙正文又来给他的两条宝贝要骨头了……”杨世杰指指我床头的窗户,我扭头一看,从窗户间焊死的钢条往外张望,看到孙队长牵着他的两条黑背走进了对面的食堂。
“他又有什么病?”三毛从上铺溜下来,坐在我的床沿,从兜里掏出一支抽的只剩个烟头的雪茄,小心的含在嘴里,掏出火机点上。
杨世杰傻傻的盯着三毛的嘴,看着烟雾袅袅的升起,他突然凑过鼻子迎着烟雾猛地一甩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鼓着腮帮子,瞪圆了像只蛤蟆似的憋住气,过了大半分钟才“呼”的一声喘出来,揉揉鼻子说:“真他妈带劲儿!”
“这孙正文啊,毛病就在他两条狗身上……”杨世杰不顾我们的目瞪口呆继续往下说:“这家伙以前是个退伍士官,听说是援藏下来的,政府在他江苏老家奖励了一套房子,还给分配在供电局工作,本来好好说个媳妇,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可这家伙偏喜欢养狗,这对狗啊,比对自己爹娘还亲,结果这都快四十了,一年相二十多个姑娘,就是谈不上女朋友。丧尸围城的时候啊,很多人都打他这两条狗的主意,可他就是不让,硬是为了狗跟人撕破脸皮,听说还砍死了一个,带着狗生生逃了出来,也幸好是他啊,这两条狗可救了不少人,现在已经成了基地里的宝贝了,可当时谁也不知道这狗能闻出丧尸病毒的味儿啊!”
“那你又有啥毛病?”三毛翻开他的冲锋衣,在内层口袋里翻翻捡捡,掏出半只雪茄递过去。
“哟!”杨世杰眼睛都快凸出眼眶了,但手却不伸出来,而是拢在怀里:“这怎么好意思,我这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跟您交换的……”
“要什么换!”三毛满不在乎的把半支雪茄扔到杨世杰怀里:“抽完拉鸡巴倒,正好戒烟了。”他把打火机打着了,凑到杨世杰面前。
“嘿嘿……先说哈,抽这支烟我可不欠你老哥啥的啊!”杨世杰叼上烟,凑过去猛吸了一口,然后闭上口鼻焖在肺里,半晌才呼的吐出来叹了一句:“太他妈舒坦了……”
“我啊……我就是最普通的……”杨世杰抽了两口烟,便把雪茄小心的在地上摁灭,又珍而重之的收在胸口的衣兜里。
“我是贵州人,之前跟几个同乡干工地,算是一个小包工头,丧尸爆发的时候我正好就在嘉兴!”
“嘉兴?!”我和三毛同时惊呼出声,我想起第一次城市保卫战之前的雷霆行动,攻入的就是嘉兴市。
“对,就是最早出现丧尸的嘉兴。”杨世杰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他愣了一会,又摇摇头说:“当时谁都不知道这玩意,政府也没通知,估计是也不清楚。那会是夏天,我们刚干完一档活,老板没结款,我就只能一直等着,除了要账屁事没有……我啊,有一辆车,嗯,你知道我们打工的也买不起什么好车,就一辆QQ,那天天很热,刚好我一个工友的表侄女过来这边找工作,我就带着她啊,去江边玩儿……”
杨世杰脸上露出些许难为情的表情,忸怩了一会,在我们的催促之下才继续说:“你知道,我也才二十几岁,跟人表侄女虽然辈分上岔了一截,可年纪差不多啊,正是干柴烈火的时候,哪里憋得住啊,所以到了河边,瞅着没人我们就那啥了……咳咳……你们知道,那QQ车小啊,怎么弄都不得劲,我头上还给撞出俩大包,正想要不去七天开个房间,没成想一扭头,却看见一张血丝呼啦的脸贴着窗玻璃看着我们!”
“从此,我就落下一毛病……”杨世杰搓了搓手:“就是不能看见车,一看见车我就心慌,那玩意也立马缩成一团。”
@减肥的不是猪 2020-07-23 17:06:42
民工这段最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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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写的真生动,怎么现在写不出来了
@哉一 2020-07-23 15:20:38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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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库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了你
2、搜索队
这年头大家都有病。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看所有人都是先看人家的眼窝、脑门和脖子,下意识的思考该从哪里下手才能干净利落的搅碎他的脑子,以前看见一个漂亮姑娘会想着怎么请她喝一杯,但现在第一反应竟然是在她眼窝里扎上一刀……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一张张嘶吼着扑上来的丧尸脸,就像是人打了一宿的麻将,闭上眼睛就是一手手的牌型,这叫什么?战争创伤后遗症?去他妈的!
这是我们隔离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
隔离室很大,大概是以前的某个厂房改建的,放了一百多张上下铺单人床,足够塞进两百多号人,我们在这里呆的几天,每天都有人走有人来,床铺从来没空过。管理是放羊式,除了不能出门,其他的随你,甚至还给了一些旧书报、象棋、扑克之类让我们消磨时间。饭食都有人送到门口分发,一日早晚两餐,早饭是野菜杂粮粥,晚饭通常是掺了萝卜或者红薯的糙米饭,或者是粗的剌嗓子的窝头外加一份蔬菜汤,就算如此,也远比我们饥一顿饱一顿的要好得多,我看到很多人七天过完,人都胖了一圈。
“嘿,来了来了……他妈的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猴子从他睡得上铺蹭的翻下来把背包拿在手里。
“是想你的玲儿妹妹了吧!”三毛挪揄道。
“呵呵……”猴子也不反对,笑着说:“这次咱们铁定都进军事部!”
“必须军事部!”杨宇凡脸上堆着笑说:“像咱们这样配合默契的现成小分队上哪儿找去?”
“我倒宁愿进农业部种田去……”大力搓着手嘟哝道:“那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是过够了!”
我看到窗户外一群人影走过,也情不自禁的站起来,就差踮起脚翘首以盼了,整整七天时间,跟两百个起码几个月没洗澡的汉子挤在一间屋里,让我几乎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某种程度的怀疑,怀疑我是不是早已被丧尸咬死,来到了阿鼻地狱。
隔离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打开,甄别分配组组长张锦之带着几个手下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张锦之在门前站定,鼻翼开合了几下皱起了眉头,然后戴上老花眼镜,把手里的一叠文件举到眼前……这是每天中午都要上映的戏码,只不过这次轮到我们了。
“咳咳……”张锦之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介绍:“我们基地现在暂时分三个部门,农业部、基础建设部、军事保障部,我们会根据你们每个人在进基地时填的资料分配你们所要去的工作部门,这里站着的三位就是各部门的领队……下面我喊名字和你要去的部门,喊到人说一声‘到’,然后去各自的领队那里报到!”
“李建军!”
“到!”
“基建部!”
“好嘞!”
“王俊!”
“到!”
“军事部!”
“……”
“侯贺伟!”
“到!”猴子朝我们挤了挤眼珠子,开心的背起包走了出去。
“基建部!”
“啊?”猴子一下子愣了,呆呆的说:“我应该去军事部啊,我要进搜索队的。”
张锦之低下头翻起白眼,视线越过老花镜上沿看了看猴子,有看了看手里的文件:“你叫侯贺伟?”
“对啊……”
“你以前的职业是水管工?”张锦之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又问。
“啊……对,不过我枪也打的很准的,我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猴子匆忙辩解道。
“现在基地里缺水管工,基建部领导点名要你去的!”张锦之皱皱眉头,低下头去找文件上的下一个人名。
“可是……”
“什么可是?”张锦之不耐烦的大喝一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以为还自主择业呢?服从组织安排懂不懂?都你这样,我们工作还干不干了?基地还发不发展了?”
几个排比句把猴子彻底弄懵了,他轻声嘟哝了几声,最后也只得拖着脚步去了基建部的队伍。
“陈源!”张锦之继续喊出了我的名字,
“到!”我抓起背包越众而出。
“军事部!”张锦之说出了我早已料到的去向,我朝猴子耸耸肩,排在了军事部队伍的末尾。
最后我和三毛、大力、杨宇凡都进了军事部,只有猴子一人形单影只的去了基础建设部。
“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呢?”三毛一边跟垂头丧气的猴子挤眉弄眼,一边跟着队伍往外走:“想去的去不成,不想去的偏偏就去了。”
“哥……你们可别忘了我这个同伙啊!”猴子哭丧着脸说。
“什么同伙,又不是混黑社会的!”我看到前面军事部的队伍已经跟基建部的左右分开,心里也不禁伤感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兄弟!”
“对!好兄弟!”三毛大力等人也过来跟猴子一一拥抱道别,有那么一会,我突然觉得这又是一场生离死别,在这个时代,人们一旦分开,可能就是永别了。
我们要去的新兵营在大坝的另一头一座小山上面,这里原本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工业区,山的南面是一个小型铜矿,旁边有一个自然村,隔着马路是一个塑料工厂和一个电器工厂,我们的营地就设在原来的电器厂里面。
这次加入军事部的有十几个人,我们被领队带着来到一座蓝色屋顶的彩钢简易活动房前免。
“这就是你们的营房!”领队指着房门说:“自己按名字找好铺位,晚一点会有新兵营军官过来带你们去领装备……”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冲进来一个人,还大呼小叫:“陈源、三毛在吗?”
那领队不开心的皱了皱眉,一转身看见来人,却马上立正敬了个礼大声招呼道:“孙队长!”
我抬头一看,只见正是那位狗比人亲的军士长孙正文。
孙正文满不在乎的回了一个礼,又大声嚷嚷:“哪个是陈源?”
我和三毛对视一眼,向前走了一步说:“我就是。”
孙正文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说:“你就是陈源?张依玲的朋友?”
我狐疑的点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了,你们几个,还有谁,叫什么大力、猴子、杨宇凡的,都跟我走!”孙正文挥挥手道。
“可是猴子不在,他去基建部了……”杨宇凡把背包重新背在背上。
“哦,那你们几个来吧。”孙正文说完转身就走。
“那个……队长,我们去干嘛啊?”三毛追上去问。
“还能干吗,进搜索队!”
2、搜索队
这年头大家都有病。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看所有人都是先看人家的眼窝、脑门和脖子,下意识的思考该从哪里下手才能干净利落的搅碎他的脑子,以前看见一个漂亮姑娘会想着怎么请她喝一杯,但现在第一反应竟然是在她眼窝里扎上一刀……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一张张嘶吼着扑上来的丧尸脸,就像是人打了一宿的麻将,闭上眼睛就是一手手的牌型,这叫什么?战争创伤后遗症?去他妈的!
这是我们隔离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
隔离室很大,大概是以前的某个厂房改建的,放了一百多张上下铺单人床,足够塞进两百多号人,我们在这里呆的几天,每天都有人走有人来,床铺从来没空过。管理是放羊式,除了不能出门,其他的随你,甚至还给了一些旧书报、象棋、扑克之类让我们消磨时间。饭食都有人送到门口分发,一日早晚两餐,早饭是野菜杂粮粥,晚饭通常是掺了萝卜或者红薯的糙米饭,或者是粗的剌嗓子的窝头外加一份蔬菜汤,就算如此,也远比我们饥一顿饱一顿的要好得多,我看到很多人七天过完,人都胖了一圈。
“嘿,来了来了……他妈的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猴子从他睡得上铺蹭的翻下来把背包拿在手里。
“是想你的玲儿妹妹了吧!”三毛挪揄道。
“呵呵……”猴子也不反对,笑着说:“这次咱们铁定都进军事部!”
“必须军事部!”杨宇凡脸上堆着笑说:“像咱们这样配合默契的现成小分队上哪儿找去?”
“我倒宁愿进农业部种田去……”大力搓着手嘟哝道:“那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是过够了!”
我看到窗户外一群人影走过,也情不自禁的站起来,就差踮起脚翘首以盼了,整整七天时间,跟两百个起码几个月没洗澡的汉子挤在一间屋里,让我几乎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某种程度的怀疑,怀疑我是不是早已被丧尸咬死,来到了阿鼻地狱。
隔离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打开,甄别分配组组长张锦之带着几个手下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张锦之在门前站定,鼻翼开合了几下皱起了眉头,然后戴上老花眼镜,把手里的一叠文件举到眼前……这是每天中午都要上映的戏码,只不过这次轮到我们了。
“咳咳……”张锦之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介绍:“我们基地现在暂时分三个部门,农业部、基础建设部、军事保障部,我们会根据你们每个人在进基地时填的资料分配你们所要去的工作部门,这里站着的三位就是各部门的领队……下面我喊名字和你要去的部门,喊到人说一声‘到’,然后去各自的领队那里报到!”
“李建军!”
“到!”
“基建部!”
“好嘞!”
“王俊!”
“到!”
“军事部!”
“……”
“侯贺伟!”
“到!”猴子朝我们挤了挤眼珠子,开心的背起包走了出去。
“基建部!”
“啊?”猴子一下子愣了,呆呆的说:“我应该去军事部啊,我要进搜索队的。”
张锦之低下头翻起白眼,视线越过老花镜上沿看了看猴子,有看了看手里的文件:“你叫侯贺伟?”
“对啊……”
“你以前的职业是水管工?”张锦之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又问。
“啊……对,不过我枪也打的很准的,我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猴子匆忙辩解道。
“现在基地里缺水管工,基建部领导点名要你去的!”张锦之皱皱眉头,低下头去找文件上的下一个人名。
“可是……”
“什么可是?”张锦之不耐烦的大喝一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以为还自主择业呢?服从组织安排懂不懂?都你这样,我们工作还干不干了?基地还发不发展了?”
几个排比句把猴子彻底弄懵了,他轻声嘟哝了几声,最后也只得拖着脚步去了基建部的队伍。
“陈源!”张锦之继续喊出了我的名字,
“到!”我抓起背包越众而出。
“军事部!”张锦之说出了我早已料到的去向,我朝猴子耸耸肩,排在了军事部队伍的末尾。
最后我和三毛、大力、杨宇凡都进了军事部,只有猴子一人形单影只的去了基础建设部。
“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呢?”三毛一边跟垂头丧气的猴子挤眉弄眼,一边跟着队伍往外走:“想去的去不成,不想去的偏偏就去了。”
“哥……你们可别忘了我这个同伙啊!”猴子哭丧着脸说。
“什么同伙,又不是混黑社会的!”我看到前面军事部的队伍已经跟基建部的左右分开,心里也不禁伤感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兄弟!”
“对!好兄弟!”三毛大力等人也过来跟猴子一一拥抱道别,有那么一会,我突然觉得这又是一场生离死别,在这个时代,人们一旦分开,可能就是永别了。
我们要去的新兵营在大坝的另一头一座小山上面,这里原本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工业区,山的南面是一个小型铜矿,旁边有一个自然村,隔着马路是一个塑料工厂和一个电器工厂,我们的营地就设在原来的电器厂里面。
这次加入军事部的有十几个人,我们被领队带着来到一座蓝色屋顶的彩钢简易活动房前免。
“这就是你们的营房!”领队指着房门说:“自己按名字找好铺位,晚一点会有新兵营军官过来带你们去领装备……”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冲进来一个人,还大呼小叫:“陈源、三毛在吗?”
那领队不开心的皱了皱眉,一转身看见来人,却马上立正敬了个礼大声招呼道:“孙队长!”
我抬头一看,只见正是那位狗比人亲的军士长孙正文。
孙正文满不在乎的回了一个礼,又大声嚷嚷:“哪个是陈源?”
我和三毛对视一眼,向前走了一步说:“我就是。”
孙正文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说:“你就是陈源?张依玲的朋友?”
我狐疑的点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了,你们几个,还有谁,叫什么大力、猴子、杨宇凡的,都跟我走!”孙正文挥挥手道。
“可是猴子不在,他去基建部了……”杨宇凡把背包重新背在背上。
“哦,那你们几个来吧。”孙正文说完转身就走。
“那个……队长,我们去干嘛啊?”三毛追上去问。
“还能干吗,进搜索队!”
3、任务
我们走出门,就看到门外停了一辆草绿色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孙正文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朝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上车。
“好车啊!”三毛一把拉开副驾驶座坐了上去,吹了一声口哨。
孙正文转头瞄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说:“这算是这个时代唯一好的地方了,看见喜欢的直接拿就行了。”
“估计现在也只有这车能开了……”三毛伸手在仪表台上像抚摸女人一样摸了一把,摸的一手黑泥:“皮实耐用,随便一个路边摊就能修,对了这是汽油版还是柴油版?”
“柴油……”孙正文挂上档位浅踩油门,陆地巡洋舰发出一声低吼,徐徐动了起来:“我正是为了这事找你们呢。”
“什么事?”我心想我们刚进基地七天,除了隔离室哪儿都还没去过,会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们?
“嗯……”孙正文组织了一下语言:“目前基地里的燃料非常紧缺,可是有两大罐汽油因为里面的丁烷挥发了,导致加到车里点不着火,汽油的保质期也就两年,再长的话就会胶结,产生过氧化氢,那就彻底没用了,所以我们得在一年之内把那两大罐汽油想办法用掉,不然就太浪费了,所以研究组的人想出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三毛探过身子问。
“往里面添加乙醚……”孙正文把车驶上大坝,现在是白天,我们第一次看清了这座我国第一座自主设计建造的大型水电站,大坝的一侧是大片如蓝宝石般的湖水,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
“离基地不远有个化工厂,里面就有乙醚……”孙正文继续说:“我们要组织一支搜索队,想办法把它给弄基地里来。”
“为什么会找我们?”我纳闷的问。
“第一,我们人手不够了,现在丧尸拥在十里埠那边,正规军全在那边防着它们呢,还有这么多的难民要安置,另外全总这些天也不安分,有一个营的兵力从西南那边压了过来,看样子是想趁火打劫,我手里的几只小分队都派了出去,所以不得不用你们几个新人……”
“第二,”孙正文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说:“是张依玲那丫头极力推荐的你们,说你们跟她一样,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呃……是的,我们在一起训练了好几个月。”我回到道。
孙正文点点头:“张依玲新兵营里跟的就是我,这丫头枪法好,战术意识也很强,你们只要跟她差不太多,就一定没问题。”
“哎……”孙正文长叹一口气又说:“咱们国家啊,平民里面有军事素养的实在太少,一般普通人连摸枪的机会也没有,要培养一个人能在一百米开外击中目标,至少得花上千发子弹,我们既花不起也等不起,还好你们来了。”
越野车驶过大坝,带他们来到第一天进基地的那座铁丝网门附近,那边有一条单车道的小岔路通往大坝下面的江边,尽头是一座规模中等的三层建筑,孙正文在它门口刹住车:
“到了。”孙正文歪了歪脑袋说。
我朝窗外一看,只见这座建筑的大门口堆着一排沙包,沙包上还架着两挺机枪,站岗的人见孙正文下车,马上立正朝他敬了个礼,我的视线越过哨兵,看见后面的玻璃门破旧不堪,沾满了污泥,门楣上有几个斑驳的金字——“紫金宾馆”。
现在这间充满了计划经济时代风格的宾馆被改造成了搜索队的总部,孙正文带我们穿过阴暗、霉味刺鼻的走廊,来到一间以前的会议室,他推开门,里面几个人同时转过身笑盈盈的看着我们,我看到都是我们的老熟人,张依玲、萧洁、三土还有七天前刚认识的曹语轩,我正要打招呼,便看到小凯西的头从三土身后探出来。
“凯西!”杨宇凡惊喜的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小凡叔叔!”小凯西咯咯笑着从三土身后跑出来扑到杨宇凡怀里。
我看着这几张分别太久的熟悉的面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想起这一路逃难的艰辛,想起死去的冯伯陈姨老吕和张志军,本该有的重逢的喜悦却被阵阵酸楚代替,其他人也怔怔的红了眼圈,三土拍拍我,又拍拍三毛喃喃的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报告!”门外一声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我们充满伤感的叙旧,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士兵站在门口,见孙正文回头,才大声的说:“基建部的人来了,一个水管工,一个电焊工。”
“让他们进来吧。”孙正文招招手。
门外的士兵也朝走廊上招招手说:“进去吧。”
随即,一颗鬼头鬼脑的脑袋伸进门看了看,见到我们几个马上便眉开眼笑的走了进来,正是刚刚跟我们分手的猴子,后面还跟着比我们早几天离开隔离室的杨世杰。
“好了,人都到期了。”孙正文清了清嗓子,然后有些为难的对着三土说:“那个……吕老师,您看您是不是带着孩子先回去?我就这点时间,还得给他们布置任务……”
“好的好的……”三土连忙答应:“小凯西也还得上课去,我也就过来跟他们见一面,任务是明天出吧?依琳,今晚带他们去我那儿聚聚,我下厨,弄几个菜,小萧,你也跟我一块走吧,别耽误他们正事。”
萧洁也笑着答应,跟我们一一道别后便抱起小凯西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三土又回过头来说:“对了,李医生现在跟我在一块搞病毒研究呢,她现在忙着分析那份免疫血样呢,你们别担心,晚上我带她一块过去。”
4、计划
“好了,都收收心,叙旧有的是时间。”孙正文等三土等人离开便快步走到会议室一头,拿出一张地图在桌子上摊开。
“都过来,”孙正文朝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围过去:“大致的任务你们已经知道了,就是去化工厂拿乙醚,现在我给你们讲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
“我们要去的化工厂在这里……”孙正文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了顿,我们凑过去一看,只见他指的地方在一大片代表水系的蓝色区域的西北方向。
“这是千山湖……”孙正文手指一圈那片水系说:“化工厂在它这条支流的上游,离基地大约七十多公里……”
“那边没有丧尸吧?”三毛皱着眉头问。
“不一定,”孙正文耸了耸肩说:“你们一直被困在钱潮市不知道,其实索拉姆病毒早已传到了外面,从去年冬天开始便一直都有零星的丧尸疫情爆发,只不过我们比之前有了准备,多了应对措施,只要有人发烧就隔离,所以才没有爆发大规模的丧尸潮,而且千山湖这边都是山区,人口密度很低,危机爆发之后,各村都封闭道路,也不互相来往,所以有些深山里可能整村整村的感染病毒变成丧尸,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已经探明的,并且已经控制的区域包括整片千山湖水域,还有挨着湖的淳安县和部分建德市,外加周边五十公里内的一些城镇、村落……”孙正文在千山湖外画了一个圈,这些地方都用绿色的色块给标了出来。
“现在这些地方人口只有三十万?”我惊奇的问:“我记得以前仅仅一个淳安就有五十万左右的人口啊。”
“我们经历了一段非常不好的时期……”孙正文摊了摊手说:“而且很不幸,接下去一段时间可能会更差。”
“好了,我们说正事……”孙正文顿了顿接着说:“这次行动就我们这几个人,我带队……”
“哇……孙队长您亲自带队啊?”曹语轩和张依玲都惊叹的大叫一声。
孙正文眼珠子一瞪说:“不然还让你们这两个小鬼头带队吗?本来这任务就是应该你们小组去完成的,结果就回来你们两个,其他人全陷在了十里埠,咱们搜索队已经没别的人了。”
“别打岔……”孙正文继续往下说:“我们的搜索队最远到过这里——以前的县城汽车北站,从基地到这里的路都畅通无阻,再往后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等待我们的也许是淳朴的良民,也许是凶悍的土匪,也有可能是整村的丧尸……而且这边的道路很可能已经被阻塞,大车很可能无法通行,所以我们要在北站这里换走水路,那边已经给我们准备了一艘货船,还有一辆槽罐车,我们从这里上船,直达这个文屏工业区的码头,从这里上岸,开着槽罐车到达这家化工厂,找到乙醚存储罐,把乙醚转移到槽罐车里,然后开回码头,坐船回来……如果顺利的话,根本不用费一枪一弹,整个过程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天。”
“如果不顺利呢?”我反问了一句。
“你们从钱潮市一路逃到这里,你比我更清楚!”孙正文耸耸肩说:“搜索队的伤亡率是最高的,基本每个月都有百分之十的减员,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不过你们也没有退出的权利,这是强制任务,不讲究自愿,基地不养闲人。”
“武器呢?”三毛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
“现在没时间让你们适应了,就用你们自己带的,基地里还有一部分5.8口径子弹,你们先用着。”
“还有什么问题?”孙正文顿了顿之后接着问。
“那个……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叫我到这儿来是什么事?我又不会打枪什么的。”杨世杰举了举手嘟哝着说。
“你是?”孙正文皱了皱眉头问。
“杨世杰,原来在基建部的,电焊工。”
“哦……”孙正文仰起头拍了拍脑袋说:“因为考虑到化工厂的设备可能已经严重老化,乙醚存储罐会存在锈死等情况,到时候很可能要切开罐体或者外接管线等专业操作,有可能会需要二位。”
“哦……”杨世杰缩回脑袋,又轻声嘟哝了一句:“不去不行?”
“不行!”孙正文挥挥手斩钉截铁的说。
“还有问题吗?……没问题的话小曹你先带他们去领装备,还有,带他们去洗个澡,理个头发,刮一刮脸,这都快成野人了……我们明天凌晨4点钟在门口集中,不准迟到!”
“是!”曹语轩开心的答应一声,带着我们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转了两个弯,来到宾馆最后面,大概是原来的洗衣房的地方,这里像古代的当铺一样设立了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里面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士兵正靠着柱子,手里拿着一本已经纸张发黄的金庸新著《九阴九阳》看的津津有味。
“唉!小顺子,孙队长让我带他们来领装备……”曹语轩杵着柜台朝里面说。
那小顺子不耐烦的抬起头,见是曹语轩又突然眉开眼笑起来,满脸巴结的说:“是曹哥啊,嘿,你什么时候出任务?上次给我带的《大唐双龙传》少了几本,你再给我找找呗,这看不齐,我心里可难受坏了。”
“去去去,是你那小书摊缺货吧?上次是刚好碰着一新华书店,不然哪儿有那么好的运气?甭废话了,先把几位大哥隔离前的东西拿来,他们以后也是搜索队的,你还不趁早巴结巴结!”
“得嘞,几位大哥,你们叫什么名字?”小顺子装过头满脸热情的问我们。
我们报上各自的姓名,小顺子从里间拿出几只麻布口袋,上面写了我们的名字,里面装了我们在隔离前上交的冷兵器。
“啊呀我的宝贝,可回到爸爸这儿了!”杨宇凡拿到他的九鬼武士刀,不停的抱在怀里翻来覆去的看。
接着我们又领到了自己的95式步枪,还有一套带凯夫拉头盔和防弹衣的制式丛林迷彩军服以及整套的携行具。
等装备准备停当,曹语轩又带我们去理了发,洗了澡,等我们从澡堂子里面出来,都快认不出彼此了,个个都理了板寸,脸也刮干净了,头光溜溜凑在一块像是几颗刚出锅的卤蛋。
5、重聚
洗完澡曹语轩又带我们去了宿舍,是以前的宾馆客房改造的,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硬是塞进了四张高低铺铁床,中间还放了一张有八个储存柜的大桌子,人只能侧着身才能来回行走,但好歹有独立的卫生间,比起百十人一个房间的新兵营已经是天上地下,跟臭气熏天的隔离室比更是天堂地狱之分。
“那个……小兵,”猴子爬上最里面的上铺,一边麻利的铺床,一边有些担忧的问曹语轩,因为他在我们这帮人里年纪最轻,所以现在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兵:“张依玲在哪儿睡啊?不会就跟男的挤一块儿吧?”
“哪能呢?”曹语轩咧开嘴哈哈大笑道:“搜索队里女的没几个,可金贵着呢,都住军官宿舍。”
“曹语轩!你又瞎说八道什么呢!”张依玲的声音突然从走廊里传来。
曹语轩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脑袋都快缩进腔子里面去了,张依玲从门口现身,笑着对我们说:“准备好了吗?快走吧,吕叔等着呢……对了,你们从食堂打点饭过去,不然你们几个会把吕叔这个月口粮都吃光的。”
“好咧……”我们几个跟着张依玲往外走,到了门口我回头一看只剩杨世杰一人还呆在自己的铺位上,便喊了他一声:“诶,表侄女婿也一块走吧……”
杨世杰其实一早就想跟着去,但碍于面子一直没吭声,我这一喊,他马上站起来拿出饭盒跟了过来。
搜索队有自己的食堂,就在原来宾馆的餐厅,我们到的时候餐厅里没几个人,应该是如孙正文所说,都出任务去了。伙食当然比隔离室要好得多,主食有两种,馒头和米饭,照例也是掺了其他的一些杂粮,但远不如隔离室的那样糙的难以下咽,反而有一种格外的清香,配菜也有两种,水煮土豆和白菜汤,也一样没什么油水,饭菜都要用饭票换,我们领装备的时候也领到了这个月的配给,搜索队员每个月供应主食30斤,蔬菜15斤,肉半斤,油1两……据张依玲和曹语轩说,这样的伙食供应是整个基地里除了正规军以外最好的,而且搜索队长年在外出任务,很多时候还能自己落下点东西,所以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张紫光的两万嫡系军队。
打菜的士兵都认识张依玲,见到她都“玲玲姐,玲玲姐”的叫,显得很亲热。
“吕叔肯定准备菜了,你们别浪费,打点饭就行……”张依玲招呼我们,又朝打菜的年轻士兵说:“小张,我这个月的油都给我领了,今天厨房有肉吗?”
“没有,这几天咱们这儿人少,我怕没人领,春天了肉坏的快……”打菜小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磕的斑斑点点的搪瓷杯,从里面舀出两大勺白花花的猪油装到张依玲递过去的饭盒里,我看那白油堆的老高,怕是半斤也有了,哪里只一两。
我们打了饭从宾馆出来,门口停着孙正文那天接我们的LX76。
“上车!”张依玲挥挥手,我们打开车门乒乒乓乓的上了车,相比新车,这种老款的车型可载乘员更多,副驾驶座是宽座椅,可以坐俩人,后排三人,后备箱里还有两两相对的四个座椅,整辆车一点不超载就能塞下十个成年人,坐下我们八个绰绰有余。
还是张依玲开车,她带着我们驶上大坝,但却不横穿过去,而是沿着千山湖前进,在一个小型码头边停下车。
“三土在湖里面?”我下了车,看着已经慢慢陷入黑暗的湖面说道。
“吕叔可不是一般人!”张依玲走向码头,把自己的证件逃出来递给哨兵:“他们研究组的人可都是宝贝,得重点保护。”
哨兵仔细对照了张依玲的证件,又要过我们的证件,一一比对完才挥挥手说:“去吧,船已经在等你们了。”
船是那种老式的摇橹船,由一个老渔民操弄,我们穿过宽阔的湖面,来到三土所在的小岛的时候,天差不多完全黑了,只剩下西边一点青光,借着这点青光,我看到小岛的栈道上立着一块牌子,写着“密山岛”。
密山岛很小,但戒备深严,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从栈道到三土的住处,短短两三里地,我们竟然受到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更严格的盘查。
三土的住处在小岛正中央,很明显也是一座度假山庄改造的,这个水库在新世纪初期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旅游开发,当初像下饺子似的建起了一大批旅游度假村,但大多时间闲置,只靠在网络上团购过活。
三土的房子比我们的八人集体宿舍要好得多,他分到了一栋独立别墅客房中的一半,有一个厨房,一间卧室和一间会客室外加一个小花园,我们到的时候,三土和萧洁正好在厨房里洗菜。
“哟,来了?”三土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招呼我们:“自己倒茶,开水在水壶里,茶几上有茶叶,是这儿出名的千山玉叶,味道很不错。”
“小凯西呢?”杨宇凡一进屋便探头探脑的问。
“基地里孩子管得严,请不出假来。”三土回到厨房,拿了一碟鲜艳欲滴的草莓出来,总共也就十来个,我们一人一个很快抢完了。
“吕叔,今天咱么吃什么呀?”张依玲把她拿的猪油递过去。
“今天摆渡的老王知道我有客人,给我弄了半条大头鱼,咱们吃鱼头火锅!”三土从水槽里拎出一个大鱼头,仅仅一个鱼头差不多就有一尺多长。
“千山湖有机鱼啊!”我忍不住赞叹道,这个水库因为水位深,无污染,很早以前出产的鱼鲜便远近闻名,钱潮市当初也开了很多以“千山湖有机鱼”为噱头的餐馆,但大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卖假货赚钱。
“三土,还是我来吧……”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鱼头:“你那手艺怕是要糟践了这么好的鱼。”
“那感情好!”三土求之不得:“阿源的厨艺那是没话说。”
我把鱼头一劈两半,把锅烧的冒烟,然后下了一铲子张依玲带来的猪油,等猪油化开,便扔下鱼头,两面煎黄,然后放下姜蒜,等香味出来,又泼了一铲子三土为今晚准备的米酒,稍煮之后,加入大量开水,只滚了两滚,汤色便泛起了奶白,煮了十几分钟,一锅汤已经变成了牛奶一样,等汤浓的功夫,我又把半条鱼身分割切好,一份鱼腩,一份鱼片,另外剩下的鱼骨用油煎了,洒上一点椒盐,成了一盘下酒菜。
“得嘞!”我大叫着让三土开席,三土早已在会客间桌子上放好电磁炉……基地里做饭几乎都是电磁炉,曹语轩告诉我基地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电……我连锅带汤端了上去,旁边一圈放了涮火锅的菜,两大盘鱼肉,一盘白菜,一盘豆腐,一盘木耳,一盘土豆,一盘红薯粉丝,还有三土准备的一碟花生米,一碟蒸咸鱼,另外三土的邻居,跟他共享这套别墅的一位姓王的教授拿了半扇腌猪脸过来,也切好蒸了上桌。
大家都围成一圈,正准备开动呢,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一脸疲惫的李瑾走了进来。
“这下好了!”我欢呼起来:“除了小凯西,人都到了!”
李瑾勉强笑了笑,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我看到她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
“怎么了?”大力马上关切的问:“是不是累着了?”
李瑾摆摆手,稍稍缓了缓才说:“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哎……这么拼命干什么!”大力有些嗔怪的说。
“对了李医生……”我给李瑾倒上一杯米酒,然后问她:“那周令武的血样分析的怎么样了?有希望搞出疫苗吗?”
李瑾叹了口气摇摇头:“他不是没有感染,他的血样里病毒数量非常多,甚至已经超过了已经尸变的丧尸的密度!”
“啊?”三毛奇怪的问:“那为什么他还好好的?”
李瑾疲惫的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其他人感染的病毒以后,病毒首先会不断复制,然后脱去蛋白质外壳,露出丧尸病毒独特的双链DNA钩子,然后攻击感染者的延髓,从而控制整个中枢神经系统,但周令武血样里的病毒不一样,它们虽然也在复制,但好像仅仅是为了维持住自己在血液中的数量,它们连蛋白质外壳都是完整的……似乎……”
“什么?”我听的入迷,忍不住出声问道。
“似乎是它们在有意识的选择不攻击周令武!”李瑾皱着眉头回答,但随即又摇摇头自我否定道:“那不可能,病毒不可能有意识存在,它们甚至连生命都不是,只是一段DNA。”
“或许是周令武体内有什么东西能让病毒放弃攻击……”李瑾继续嘟哝道,她眼神迷离,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但是我找了两天了,还是一无所获……”
“我第一次见到周令武的时候,似乎听他说起过什么长生不老药的事。”我想起周令武在军事基地地底坑道里说过的那些话:“他说给他哥哥也寄过那个药,但他哥哥已经尸变了……”
“长生不老药?”李瑾抬起头迷茫的看了我一眼:“丧尸病毒倒是附和长生不老这个概念……”
“嗨!别提工作了!”三土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咱们今天是久别重逢,应该高兴才是!”说完又朝李瑾使了个眼色。
李瑾一呆,然后也反应过来,勉强笑了笑说:“是啊,还是不聊工作了,大家吃菜……吃菜……”
6、鬼湖
我们早上三点就起床了,三点二十洗漱完毕,这里有自来水有抽水马桶,但这些现代化设施竟然让我们很不习惯起来,长年积满污垢的脸已经变得粗糙皲裂,一接触到冷水便刀割似的疼,还有坐便器也让我们极不自在,拉了一年的野屎,我已经不会坐着大便了,但基地内严禁随地大小便,抓到的话直接驱逐,所以我于不得不到搜索队隔壁的哨所借了蹲坑才解决了内急问题。
这么早食堂还没开门,我们吃了点昨晚聚餐剩下的窝头馒头之类的,出门的时候看到孙正文已经牵着一条狗在门口等着了。
“太好了,C罗也去吗?”曹语轩上前亲热的摸着那条黑背的脑袋,等我也上前想摸摸它的时候,它却从喉咙口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吓得我赶紧缩回手。
孙正文没说什么,只是站着冷冷的看着我们,我们经过短暂迷糊之后,马上认清了问题所在,连忙在他面前排成了一列横队。
“很好!”孙正文这才点点头说:“当兵就要有当兵的样子,我不在乎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是单位领导,还是什么有钱老板,既然进了搜索队,就要有规矩,守纪律!听到了吗?”
“听到了……”
“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
“听到了!”我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
“那个谁?三毛,你好像很懂车是不是?你来开车!”孙正平一挥手把车钥匙丢给三毛,三毛接过钥匙兴奋的欢呼起来。
“上车!”孙正平一挥手,自己拉开尾厢车门坐上了不舒服的临时位置,我们鱼贯而入在车厢里坐下,九人一狗,把车厢挤的满满当当的。
“这是给你们杀威棒呢……”曹语轩在我耳边轻声耳语:“孙队长平时人很好的。”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汽车行驶到基地门口,马上便看到了长长的难民队伍,夜里不开展甄别筛选工作,等着进基地的人就这么席地而睡,讲究点的往身上裹一个睡袋,不讲究的就随便穿厚点往地上一滚。
“这要是下雨怎么办?”我也不知道问谁,自顾自喃喃的说了一句。
“还能怎么办?现在人命比狗还贱!”孙正文摸着他脚下的C罗,嘟哝着回答,C罗眯着眼睛抽动了一下耳朵。
基地大门的岗哨这次没有为难我们,只是打开车厢,一看到带着C罗的孙正文便马上立正行礼放行。我们驶出大门的时候,我看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有几只笼子,里面也有几条黑背正蜷着身子睡觉。
“狗真能闻出丧尸病毒的味儿?”我想起杨世杰在隔离室关于孙正文的传言,忍不住问道。
“可不是,”曹语轩抢着回答,一边又伸出手去摸C罗的脖子:“起先也没人知道,有一次基地里混进了感染者,就是梅西和C罗它们俩发现的,它们先是围着感染者狂叫,孙队长他们发现不对之后,把这些人单独隔离了起来,没过十二小时,就开始尸变了,后来张将军亲自下令,大坝范围所有人都必须接受C罗和梅西的筛选,结果一查,竟然查出来三十二个索拉姆病毒潜伏期的感染者……”
“三十六个!”一直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孙正文突然睁开眼说了一句。
“对,三十六个!”曹语轩连忙点头附和:“你说,这要不是它们俩,基地不就完了?”
我没想到狗竟然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C罗马上睁开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睛非常无辜的看着我,但我一伸出手,它便马上无声的卷起嘴唇,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
“没事……”曹语轩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跟你还不熟呢。”
汽车沿着千山湖边向前行驶,日出的微光慢慢照亮道路两侧,千山湖有着堪比海南三亚的度假环境,各种高级度假酒店沿湖而立,我和三毛曾经多次带着不同的姑娘来过这里,在非节假日,这些高档酒店的价格甚至比市区普通商务酒店还要低,但对那些爱慕虚荣的姑娘却有着非凡的吸引力,当你带着她在客房阳台凭栏而立,看着夕阳在湖面上落下的时候,脱起她的衣服也会变得简单的多。
但现在这些景象早已消失无踪,那些往日代表着骄奢淫逸的高级酒店现在已经变得如同荒山野岭般荒凉,许多沿湖的人工建筑被湖水侵蚀,回归成水边的沼泽地,我看到一座高大的塔楼高耸着伸出地面,但上面布满了绿色藤蔓,下面的庭院则一半浸泡在暗绿色的湖水之中,塔楼上还保留着以往的印记——Hilton。
我们穿越了千山湖边的县城——淳安市,这座以前一半人靠宰外地游客为生的城市,现在如死一般的沉寂,市区的道路荒凉而破败,杂草丛生,跟我们到过的宁波市、浒丘县没有太大的区别。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我以为是太早的原因,但曹语轩说,那是因为现在整个基地范围都实施宵禁,从晚上九点到早上五点,不允许平民在街上逗留。
我们的陆路终点——淳安汽车北站,已经变成了一个军事基地,这里修建了大量的钢筋水泥防御工事,一些坦克、装甲车随意的停在路边,我甚至还看到几架“直九”直升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飞。
“这里是基地的北大门,从北边过来的难民一律要通过这里的甄别筛选。”孙正文见我左顾右盼,便主动介绍。
说话间我们的车已经接近了这座军营的大门,两个哨兵把我们拦了下来,孙正文跳下车,我透过车窗看到一个戴少校军衔,身材微胖的军官迎了上来,孙正文马上立正给他敬了个军礼。
“老孙还来给我弄这一套!”胖子军官一把扯下孙正文敬礼的手:“今天来的是梅西还是C罗?”
“是C罗。”孙正文笑着回答。
“太好了!”胖子军官走到后车门旁边,也不看我们,只是手里拿了一根大棒骨去逗C罗,但C罗毫不领情,反而冲他龇牙咧嘴,低声咆哮。
“好小子!”胖子军官手一哆嗦把棒骨扔进了车厢:“还认生呢!”
C罗歪着头看了看掉在它眼前的棒骨,又抬眼看了看孙正文。
“吃吧!”孙正文朝他一挥手,C罗才迅速一低头把棒骨咬在嘴里。
“我可早跟你预订了啊!”胖子军官转身对孙正文说:“下一窝崽子,必须有一只是我的!”
“这可不一定!看下几个崽了……”孙正文摇着头说:“周营长和王营长比你定的早,要是不行你还等等下一窝。”
“别理那俩龟孙,打仗不行,要起东西来倒是很积极。”
孙正文尴尬的笑了笑,转过话题说:“我要的船准备好了吗?”
“你老孙要我办的事,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办好过了?”胖子军官嗔怪的挥挥手,带着孙正文往前走:“一早就准备好了,一艘驳船,一辆槽罐车,来,你坐我的车,让你的兄弟跟上。”
孙正文点点头,朝三毛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胖子军官上了停在大门口的一辆雷克萨斯LX570,雷克萨斯启动以后不进军营,在原来老汽车站的站前广场前拐了个弯,往千山湖方向驶去。
三毛赶紧跟上,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一个规模比大坝那边还大很多的码头,一艘大型驳船停靠在岸边,一辆槽罐车稳稳的停在船上。
“这是给你开船的船老大,老朱,行程计划我都给他讲了。”
老朱满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至少五十开外,古铜色的脸满脸皱纹,听见胖子军官介绍,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连个笑容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死了爹似的不开心。
“哎,不是你谷营长非让我去,我是不去的哇,那片鬼湖很邪门的哇……”老朱操着一口本地口音絮絮叨叨的说道。
“鬼湖?”孙正文奇怪的问道:“什么鬼湖?”
“你们不知道哇,94年的时候哇,有一伙匪徒,抢了一艘台湾佬的游船,抢完了把人都塞在船底,一把火烧了,当场烧死了三十多个,就在那边哇……后来邪门的很,老是有船在那边出事,我们跑船的都不往那边走哇!”
“千山湖惨案?!”我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起案件发生的时候虽然我才十几岁,但当时印象深刻,正是这起恶性抢劫杀人案造成了台湾人民跟大陆之间很深的成见和割裂,甚至间接促成了民进党的崛起和陈水扁的上台。
“就是哇……”老朱转头看看我,露出算你小子还有点见识的表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胖子谷营长皱着眉头断喝一声:“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老朱吓得一缩头,马上讪笑着说:“行行行,谷营长你别生气哇,我去还不行吗!”
7、水鬼
我们的船终于开出码头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太阳在我们的左肩,像咸鸭蛋黄般黏稠火红,低低的挂在远处的山顶,湖面如一面平镜,没有丝毫波澜,只在轮船的尾部留下两道如刀刻般整齐的水痕。湖面上一个个小岛被阳光一照,变得像镀上一层黄金一样闪闪发光。
我虽然多次来过千山湖,但从来没在这个时候泛舟其上,也不禁被这壮丽的景色深深吸引,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货船带着我们一路向北,慢慢越过那些零星密布的小岛,湖面越来越窄,最后我们的正前方现出一条蜿蜒前行的河流,夹在两边暗绿色的河岸之间,就像一条银白色的缎带。
我们到达江湖交汇口的时候,掌舵的老朱马上变得紧张起来,他不住的左顾右盼,眉头紧蹙,神色慌张。
“就是这里?”我看着这段宽阔水面,两岸全是高耸的山,原本隐约可见的建筑物全被密林遮挡,即便是现在也显得偏僻荒芜、人迹罕至,九四年的时候了大概更是杀人越货的理想地点。
“那边……”老朱伸手一指我们的左前方不远处,一座葫芦状的小岛,它不像其他岛一样被郁郁葱葱的植物覆盖,而是光秃秃的,只有几颗发黄的野草,就像某些开会时坐在 台上开会时的领导,明明脑袋中间已经秃的油光发亮,还非得把两侧的头发留长,梳过来盖住脑门,留下个光秃秃的“地中海”,也不知道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树都是那个时候砍的……”老朱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说是为了抓特务,找步话机,我当时还年轻,还跑来看,那船烧的,只剩个架子了,他们一个个的往外搬尸体,那人都烧成黑炭了……”
“别担心!”孙正文拍了拍老朱的肩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利群”,抽出一支递给他,自己也不抽,又整盒放回口袋,然后掏出打火机给老朱点上:“现在风平浪静的,不会出什么事!”
可话音刚落,老朱的烟刚凑到火上吸了一口,C罗突然毫无征兆的狂吠起来,紧接着我就明显感觉到船身轻轻的一震,原本“突突突”很有规律的柴油引擎声突然变得大声起来,就像是拖拉机上坡动力不够时发出的吼声,我们的船速也明显的慢了下来。
“糟了!”老朱吓得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也浑然不觉,一把抓住油门操纵杆往上猛推,引擎发出猛烈的嘶吼,一阵黑烟从烟囱里冒出来,弥漫在驾驶舱四周。
“螺旋桨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老朱脸色煞白的说。
“那怎么办?”孙正平问。
老朱没搭腔,又继续来回推了几下油门杆,但船的速度还是加不上去,反而被看不见的力量一冲,船身略微的横了过来。
“下面有暗流!”老朱跑出驾驶舱,探出身子往船下面张望,可是在我看来,这里的水面非常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但船身就是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一般,慢慢横了起来。C罗一下子冲到船边,冲着平静的水面不断的咧嘴咆哮。
“冤鬼来索命了……”老朱吓得浑身筛糠,六神无主的不住来回跺脚。
“你镇定点!”我虽然对行船一点也不懂,但也知道任由这船这么失控下去肯定不对,要是被冲到小岛附近搁了浅,或者被暗流卷住失去重心,都很可能倾覆、沉没。
“快想想办法!”我抓住老朱的衣领,重重打了他两个耳光,他才回过神来。
“抛锚!快抛锚!”老朱如梦方醒,一边喊,一边自己跑到船头,把船锚抛下水。
船锚入水之后,船身终于稳定下来,我舒了一口气,但马上听到船壳上传来一阵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刮擦金属发出来的让人心底发麻的声音。
“什么声音?”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我们面面相觑,都吓的脸色大变。
“船底?”只有曹语轩面色如常,因为这里只有他和老朱没有经历过丧尸围城。
但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的老朋友活死人用指甲抓挠船壳发出的声音,我们跑到船舷旁边,探出脑袋往下看,片刻之后,第一个丧尸露出了脑袋,紧接着又是一个,然后接二连三的冒出一群,足足上百只,它们像是古代蚁附攻城的士兵一样围成一圈浮在轮船四周,对着生锈的船壳又抓又刮,在船体的四个角,丧尸甚至直接用牙撕咬,牙齿刮过锈迹斑斑的钢铁,发出让分毛骨悚然的尖声。
这些丧尸衣服大概被水冲走了,几乎人人赤裸,皮肤被水泡成青灰色,身体像是气球一样发胀,一条条树根一般暗绿色的血管布满皮肤表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堆乱七八糟发臭的海鲜。
“啊呀我操!”曹语轩吓得浑身一激灵,端起枪就要往水里打,我连忙一把按住:“别开枪,等下引来更多。”
“这些家伙哪儿来的啊?”三毛往丧尸堆里吐了口痰,憎恶的问道。
“上游冲下来的……”孙正文指指我们前面的河流。
“那不是说,上面也爆发丧尸了?”一直不想跟着来的杨世杰马上接话:“那就不用去了吧?太危险了!”
孙正文仰头看看上游远处,想了想,又摇摇头说:“这条河一直通向太湖方向,那边早就已经遍地是丧尸了,也许只是现在刚好流到这里罢了,何况这些丧尸如果是工业区来的,那不是正好?省的麻烦了。”
“可这些东西总不能随便让它们放任自流吧?这要是冲进湖里,让渔民给捞起来怎么办?”我也提出自己的疑议。
“那不是我们搜索队的事……”孙正文扭头往船舱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先把情况汇报给谷营长,老朱你看看,能不能把引擎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