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黎明——手无寸铁的平民如何对抗百万感染者

  64、飞机

  我们在黑夜的荒原上行走,虽然从悬崖上看,这里一片平坦,但事实上却并不好走。这片荒原其实是半沼泽结构,那看起来像是地毯一般的草地下面是厚厚的污泥,此刻草地被夜露打湿,更加的泥泞不堪,淤泥在我们的鞋子地下越积越厚,越来越重,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脚从泥地里拔出来,而且经常走着走着便一脚踏进水洼里面。

  为了隐蔽,我们不能打开手电,只能摸黑前行,幸运的是,直到我们走到接近那座蛋形建筑,我们也没有碰到任何巡逻的保安之类,这让我既感到庆幸,又有点奇怪,因为这座地方看起来相当的机密、重要,并不应该如此戒备松懈。

  我们离蛋形建筑已经不足五十米,蹲在一丛半人高的茅草后面。

  直到现在我们才发现这个基地是有多么的宏伟,蛋形建筑放着光芒的玻璃幕墙向两边延伸,一直看不到尽头,而这座建筑只是这个基地庞大建筑群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三到五层的板式建筑,以蛋形建筑物为中心,呈放射形,沿着一条条笔直的马路延伸,俨然已经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小城镇!

  只是这座城镇却毫无生气!除了蛋形建筑以外,其他楼房一概没有灯光,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在悬崖上发现它们的原因。更加诡异的是,虽然现在才天黑没多久,这里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们想象中荷枪实弹的哨兵、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科研人员等等,一个也没出现,一片静谧。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连脑袋里的筋比别人少两根的三毛都察觉出了不对,像只鸭子似的伸长了脖子到处看。

  “怎么了?”毛头还没那从茅草高,努力垫着脚尖却什么也看不到,急的抓耳挠腮。

  “你自己看!”三毛单手抓住毛头脖子后面的衣领,把他举了起来。

  毛头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被三毛举上半空,双手两腿不住的胡乱挥舞,但只在瞬间便安静下来,喃喃的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不会是搬走了吧?”道长嘟哝着,随即又摇摇头自己推翻的猜测。

  我们四人呆望着这座像是传说中的纳米比亚死寂之城,当冒险家找到那座死城的时候,透过城门,可以看见房屋、街道、客栈、商店一应俱全,民房里锅碗瓢盆、座椅板凳也是一样不少,就是不知何故没有人烟。

  我沉吟半晌,还是下定决心,挥一挥手说:“过去看看再说。”

  我们慢慢往蛋形建筑的入口摸去,等走近入口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脚下一滑,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我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往脚下一看,只见满地都是子弹壳,还有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步枪和手枪。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三毛捡起一把MP5冲锋枪,卸下弹匣看了看,里面黄澄澄的装满了子弹,他把枪扔给我,又从地上捡起一把,看了看子弹,然后挂在了脖子上:“这些枪都不是国内制式武器,这个实验室的人看来很神通广大,竟然能弄来这么多进口枪械。”

  “该不会是美国人也来盗墓吧?”毛头也捡起一把步枪,但这枪几乎有他一人高,他的两条小短手根本使不开,摆弄了半天,只好无奈的放弃,又从地上换了一把MI911式手枪。

  我朝道长也努努嘴,示意他也捡一把,但道长摇摇头说自己从来没摸过枪,拿到手上不怕打不到敌人,就怕打着自己。我和三毛也不勉强,二人把枪横在身前,当先往里走去。

  蛋形建筑的外面用一圈类似超市门口搞活动用的充气塑料薄膜围出了一条只能供一个人通行的甬道,我跟在三毛后面,越往里走便越心惊,这条甬道两旁就像屠宰场一样,沾满了血迹!

  “这……他妈不会是人血吧?”道长在我身后哆哆嗦嗦的说。

  “难道还是猪血?”三毛拉了一把枪栓,枪口朝前举起。

  “要不算了吧……”我拉拉三毛的衣襟说:“咱们出去报警!”

  “报警?”三毛头都不回继续往里走:“报什么警?看这地方可是机密地区,小心给你安个间谍罪!”

  “没事!”三毛回过头对我们说:“这里的血迹已经干透了,说明这场战斗已经过去起码四五个小时,攻打这里的人不会冒险留这么久,而且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警察……或者军队赶来增援,说明基地并没有对外发送遇险警报,运送补给的车也不会大晚上的来,所以起码现在到天亮这段时间,我们是安全的!”

  三毛这人虽然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脑子缺根筋的样子,但遇到这种事却是粗中有细,分析的头头是道。我一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加上心里好奇难耐,于是也跟着往里走。

  甬道尽头是一扇自动玻璃移门,此刻半关着,上面的玻璃已经碎裂,玻璃渣洒了一地。我们跨门而入,进入以后才发现,这座建筑物内部还往下挖了起码一层,我们身处与一道回廊之上,而下面是一整个将近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一架波音777客机安安静静的躺在正中间,机身上红蓝两道线条横贯而过,线条之上“Malaysia airlines”几个纯蓝色的字母异常显眼!

  虽然刚才在悬崖之上我们已经猜到会是这架飞机,但它真正的显露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还是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这架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牵肠挂肚的飞机,竟然毫无遮掩的出现在这里,这让我有一种如坠梦中的错觉。

  “我就知道!”道长兴奋的喊了一声,好像也顾不上害怕了,几步超过我和三毛,从回廊一头的楼梯蹬蹬蹬往下跑,我一把没拉住,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只好也跟着跑下去。

  下面并没有像刚才门口一样的狼藉,只是散落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工具,像是这里的工程师只是出去吃个饭,马上就要回来一般。
  65、熟人

  我们走到波音777的跟前,这个翼展60多米,机身长70多米的庞然大物像一只巨兽标本一样横亘在我们面前,包括驾驶舱在内的五个登机口都接上了登机梯,舱门大开,里面黑魆魆的一片,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嘴。

  道长在飞机前面扶着膝盖,噗呲噗呲的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突然直起腰,扶了扶眼睛又想往登机梯上冲,我这次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了身后背包的带子。

  “你不要命了?”我大声呵斥道,在这空旷的穹顶建筑里引起一片嗡嗡嗡的回声,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又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飞机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停在这里不向外界宣布?其他也不要紧,可要是里面有恶性传染病毒怎么办?”我想起美剧《危机边缘》的经典开场情节。

  道长愣了愣,返身挡开我拉着背包的手,又摸索着从背包的侧面拽出一支手电筒,他按了按开关,手电筒射出一束强烈的乳白色光线,道长直接把手电在我脸上晃了晃,强光刺得我眼前一阵发黑。

  “你干什么!”我不满的把手掌挡在双目之前。

  “没想到平时聪明伶俐的陈源也有犯傻的时候。”道长嗤笑着说:“这飞机失踪了多久?都快半年了!里面就算有什么古怪,也早就被……”道长指指周围:“这里的科学怪人给弄走了吧?”

  我一想也是,看看这里布置的跟电影里的美国52区似的,这飞机上就算有什么病毒之类的,也肯定早就被清除过无数遍了。这时道长已经当先往登机梯上爬去,三毛拍拍我的肩膀,也跟了上去,连毛头都迈着小短腿登上了楼梯,边爬还边回头朝我笑笑,似乎是在嘲笑我的胆小。

  我往四周望了望,这个空旷的建筑里杳无人烟、静谧无声,没有一丝生气,诡异的气氛让人心里发毛。我晃晃脑袋,尽量把那些恐怖的联想赶出脑子,也拿出手电筒拾阶而上。

  机舱内并不全黑,舷窗的遮阳板都放在下面,外面的灯光透过四方的舷窗一束一束的照进来,把机舱渲染的像是歌舞厅似的,一道一道明和暗的交替。里面打扫的很干净,行李箱盖都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小桌板都被收起,椅背上的杂物袋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显然杂志和呕吐袋都被收走了,整架飞机就像是波音公司刚刚交付使用一般干净整洁。

  “这是什么东西?”道长轻声嘟哝了一句。

  我闻声走过去看,只见道长俯身凑近一把头等舱座椅在仔细查看着什么,我凑近了一看,只见是一滩淡淡的污迹,就像是喝醉了酒以后的呕吐物干掉以后的样子,污迹显然被反复的洗刷过,只留下非常淡的印记,只是在白色的真皮座椅衬托下,才隐约可见。

  我用手电扫了扫其他的座椅,只见头等舱几乎每个座椅上,都有一滩这样的印记。

  “也许是正在吃飞机餐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强气流,颠簸起来,把食物给倒翻了。”我猜测道。

  道长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然后转身朝机头驾驶舱摸过去。我想了想,觉得机舱这么多人挤不进去,便向另一边,经济舱方向走去。

  经济舱里也一样的干净整洁,那些丑陋的,紧挨在一块,坐进去连膝盖都要碰到前排的蓝色织物面座椅上,并没有类似头等舱的污迹,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还是后期清理干净了。我沿着机舱左边的通道往里走,一边拿手电筒不住的四处乱扫,只是这里没有任何能引人注目的东西,连任何不跟飞机连成一体的物体都没有。

  波音777的座舱极大,经济舱三十多排座椅分成前后两个舱室,中间被一排四个洗手间隔断,我很快走过第一个舱室,没有任何异常,中间的盥洗区也一览无余,一点杂物也没有,我继续往前走,走过第二个舱室之后,被一道布帘子挡住了去路。我知道帘子后面是工作区域,厕所和空姐备餐的地方,也没多想,便伸手一把撩起了布帘。

  里面还是一条短短的通道,我拿手电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抬脚走了进去,等我走到通道的尽头,在一排厨房设备的跟前转过弯,却发现地上堆了一堆东西。

  一开始我以为是飞机上提供给乘客的毛毯,也没太在意。可是等我用手电扫到这堆东西的时候,这堆“东西”突然动了!

  我吓得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就看见这堆东西下面,一个人影忽的坐了起来。

  这人似乎也被我吓得不清,他不住的蹬着腿往后缩,一边把手挡在自己面前,嘴里不停的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我猝不及防之下完全被吓蒙了,也没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喊“不要吃我!”这样诡异的话,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问了一句:“你你你……是谁?”

  这人听完我的问话,呆了一呆,随即大喊一声,一跃而起,从另一边的通道飞速的跑了!

  我大喊着追过去,这时三毛道长他们也听到了声响,从机舱另一头跑过来,这人见两边都有包抄,连忙加快了速度,几个纵跃,就从机舱的中间出口拐了出去,等我们跑到舱门处的时候,只见那人已经落了地,正往远处的一扇小门狂奔。

  “嘿!”我站在舷梯上朝他大喊一声,那人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脚下丝毫没有停步,随即消失在那道小门之后。

  “这人好面熟……”道长跑的有些气喘,在我旁边靠着舷梯的栏杆一边呼呼的喘气一边说。

  经过道长这么一提醒,我也依稀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人,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愣着干嘛,追上去看看!”三毛从我和道长中间挤过,当先追去。

  我和道长也连忙追上,我一边跑一边努力回想,记忆碎片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当我们接近那道小门的时候,一张照片在我脑子里满满成形。

  “周令武!那人是周令武!”我大喊。
  66、地下迷宫

  “周令武是谁?”三毛闻言回过头奇怪的问了一句。

  因为调查周氏兄弟都是我和道长一起行动,三毛从来没参与进来过,他自然不知道这周令武是何许人也,但现在我当然没时间给他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一边加速超过他,一边喊:“快追!”

  我用肩膀撞开小门,门后面是一条黑魆魆的通道,没有一丝光亮,但我这时心里根本来不及想别的,一心只想抓住周令武问个明白,只是下意识的打亮手里的手电筒,不管不顾的追了过去。

  进了这条通道之后,我才发现,这里面简直就像个迷宫一样,一大堆相互连接的通道纠缠在一起,而且通道两侧都是水泥墙,没有任何的门窗。我的手电光斑随着我的脚步在身前晃来晃去,周令武和我自己以及背后三毛道长毛头他们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就像有几十上百人在同时奔跑一样。

  我前面的周令武在各个岔道口不停拐来拐去,一开始,我的手电还时不时的照到他的身影,但在转过几个弯之后,我却彻底失去了他的踪影,在漫无目的的找了一会之后,我终于确定自己是把他跟丢了,这才停下脚步。

  我用手电四处打量,这通道的四壁,根本不像是普通建筑的内部走道,而是没有任何墙壁粉刷,暴露着水泥粗胚,但看起来厚重、坚固,不可破坏的一条甬道,顶上有一些漆成猩红色的管道随着通道蔓延,一个个灯泡挂在管道下方,排成整齐的一溜,总之,这里看起来是完全的实用主义,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我想起波音777所在的地方其实已经是地平面以下了,也就意味着座迷宫完全是修建在地底下的。

  我在旁边的墙上摸索,发现了几个开关面板,我用手扳了扳,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这里除了这座蛋形建筑以外,其余地方的电力都被切断了。

  我又回头看了看,后面是一模一样、黑乎乎、手电光照不到头的甬道。我又往回走了几步,每条岔道都一样,我已经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了,我心里一阵发毛,忍不住喊了一声:

  “三毛!”

  “毛……毛……毛……毛……”通道里回荡起一连串回声,接着像是加了混响效果的三毛的声音传来:

  “源……源……源……源……”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根本无法分辨它是从哪儿来的,我试着往我认为对的方向走了几步,但无一例外还是那些一成不变的甬道。

  三毛还在不停的呼喊,我也试着回应,但声音来回传导,最终都演变成一阵含糊不清的嗡嗡声,我甚至分不清三毛他们是在接近还是在远离我的位置。

  我靠着墙壁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又两边看了看这条通道,都黑魆魆的不见尽头,我心道一声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大容易跟三毛他们碰上,不如循着一条通道走到头,才能更容易让他们发现。

  有了主意,心里便镇定了很多,我卸下身后的背包,掏出那把从来没用过的贝尔求生刀,用刀背在墙上刻了一个箭头,如果三毛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也可以知道我往哪个方向走了。我又从包里拿出一条士力架啃了两口,补充一下体力,然后便迈步向箭头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我就越觉得疑惑起来,这个地下迷宫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新建的建筑,那些管道大部分都是油漆斑驳,水泥墙也有一些风化脱落,而且很多地方的墙角长着厚厚的青苔,看起来就像是历经了至少几十年的岁月。

  难道这个地下基地是很早就有的?我想起早年我母亲跟我讲过,说她的家乡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为了响应当时“备战、备荒”的号召,官方和民间都大规模的兴建了一批防空洞和地下军事设施,我母亲曾经多次在茶余饭后,谈起她们年轻时多么辛苦,每天都要挖辛苦防空洞来教育我,试图让我忆苦思甜,明白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结果只是引起我对她们可以不上学成天在地底挖洞玩儿的无限向往。

  后来这些粗制滥造、大多只是出自于对电影《地道战》极其粗鄙的模仿的地下建筑多数都被废弃了,还曾经闹出过多起小孩去里面玩闹结果坑道塌方被活埋的残忍事件。难道这便是当时留下的遗迹之一?那为什么又要在这座古老的地下建筑之上建造一座现代化的科研基地呢?是为了省钱?还是这里原本就埋藏着什么秘密?

  我一边想,一边快速前进,终于在几分钟之后,被一堵结实的水泥墙堵住了去路,最让我喜出望外的是,这堵墙上也刻了一个箭头,指向我的右手边,从泛白的刻痕来看,这个印记应该是刻上去没多久。

  这一定是三毛留下的记号,好让我去找他,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想也不想便拐了个弯,朝箭头所画的方向跑去。但此时我却没注意到,原本三毛不断传来的呼喊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听不见了。

  一个人在这静谧、黑暗的地底,那种心理上的幽闭和恐怖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此时我迫切希望能碰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哪怕是毫无战斗力的毛头也好。但事与愿违的是,足足十几分钟之后,我还没碰到三毛他们。

  正当我开始怀疑那个箭头是不是三毛留下的时候,原先平坦的走道突然变成了台阶,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像抗日神剧中被枪毙的八路军一样直直的摔了下去。

  我感觉自己在台阶上滚了好一会,脑袋被磕了好几下,关键是手里的手电筒也摔了出去,在台阶上蹦了几下,也许是摔掉了电池,竟然一下子灭了!

  我被摔的七荤八素,在地下坐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等我缓过劲来,勉强睁大眼睛,眼前却是漆黑一片,一点光线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我暗道一声糟糕,在这样绝对的黑暗中失去光源,也就意味着寸步难行,而且各种恐怖的想象都开始在脑海里纷纷浮现,我连忙晃晃脑袋,深吸了几口气,想了想刚才手电摔落的位置,手脚并用朝那边摸过去,可没摸几步手里就碰到了个东西,我仔细一摸,竟然是一只冰凉的手!
  67、不老药

  我吓得大喊一声,条件反射般的把手甩开,又蹬着腿整个人都缩回来。

  这时我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戴的松拓运动手表有夜光功能,连忙把手举到眼前按下开关,手表表盘射出一股青色的微光,这光芒原本微弱的只能让人看清楚手表上的字母,但此刻对我来说却不啻于上帝第一天创世时的世纪之光。

  借着这点微光,我依稀看见我身前几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别怕别怕……只是个死人!我暗暗给自己打气,其实在摸到那只人手的一刹那我已经断定这人一定已经死去,那冰凉、僵硬的触感绝非活人能够拥有。

  还是要先找到手电筒!我镇定了一会情绪之后,索性把手表摘下来,一手按着开关凑近地面四下寻找,终于在台阶的另一个角落找到了它,还好,只是电池盖松了,电池并没有掉出来,我拍了它几下之后,终于重新放出了光芒。

  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对大部分人来说,肯定宁愿在光亮下面对真正的敌人,也不愿在黑暗中面对想像的恐惧。

  我用电筒四下照了照,发现我正处在一溜台阶的底部,阶梯往外却没了人造的痕迹,顶上是坑坑洼洼不规则的岩石,底下是砂石泥地,这里竟然是一个天然的地底溶洞,而且这个洞穴非常的空旷,起码有十几米高,左右两边我的手电光只能将将照到灰白的影迹,而洞口正对面则更加的深不可测,黝黑的一片,手电根本照不到头。我这时已经被吓得够呛,再也不敢一个人贸然进去了。

  我把目光收回,投回到那具尸体上。这人身材很魁梧,目测不低于一米八五的身高,肩膀很宽,背部肌肉非常厚实,穿着一身看起来像是特警的黑色作战服,此时正呈一个大字型趴在地上,头扭向我看不见的另一边。

  虽然我已经确定这人已经死了,但还是先用手里的枪碰了碰他的腿,不出所料的一动不动,我正寻思着要不要把他翻过来看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三毛和道长的呼喊声。

  这次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么难辨方向,听起来就在台阶上面不远处,我连忙大声应和,蹬蹬蹬几步跑上台阶,正好看到不远处手电光闪烁,三毛和道长快速向我跑来。

  虽然才短短二三十分钟,但在一系列惊吓之后,重新见到他们两人,却好像是隔世为人,我激动的差点要去拥抱三毛。

  “还好你小子聪明,在墙上留了记号,不然这弯弯绕绕的还真找不着你!”三毛看见我,也是显得很兴奋,在我肩膀上重重锤了两下说道。

  “墙上的记号?”我这时才想起后来看到的那个箭头,当时误以为是三毛他们做的记号,现在看来当然不是,很可能是台阶下面那个死人生前留下的。

  “喂……你们等等我!”这时甬道里又传来毛头的呼喊,接着,便看见他迈着两条小短腿,以一种十来岁孩子般可笑的姿态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毛头跑到我们跟前叉着腰喘了几口气,一抬头看见我背后向下的台阶,一下子激动起来,从道长手里一把抢过手电筒,走到台阶更前往下照。

  “这一定是古墓入口了!”

  我强行忍住打他一巴掌的冲动,指着台阶对道长和三毛说:“这下面有个死人。”

  他们二人闻言大惊,两人都挤到毛头旁边探着头往下看。

  “这是部队的吧?看他穿着军装……”道长有些疑惑的说。

  “不是部队的,部队没这样的制服,这个看起来倒像是电影里美军特种部队的衣服!”三毛回答道。

  “我就说!一定是美国人过来盗墓了!”毛头跳着脚兴奋的说。

  “下去看看呗。”三毛直起身就要往下走。

  “哎……”我在这连番惊吓之下,早已没了当初的好奇心,现在一心想的是快点离开这个黑暗幽闭的地下迷宫,便喊住他们说:“这地方有点邪性,咱们还是快点上去的好。”

  “没事。”三毛不以为然的摆着手说:“活人都不怕,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下去看看,马上就走,你就在上面等着。”

  我见拦不住,只得由得他们去,眼看着他们走到台阶地下,把尸体翻了个个。

  “不是外国人!”我听道长说了一句。

  这时,我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异样,就像有人在暗中窥探的感觉,我猛地一转身,把手电向来时的路扫去,这一转身,冷不丁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岔道口,一个人正探出半张脸盯着我们,我定睛一看,赫然就是刚才逃跑的周令武。

  周令武见我看见他也吓了一大跳,脑袋一缩便往回跑。

  “周令武!”我朝他的背影大喊一声,但周令武只是身形顿了一顿,又继续往前跑。

  我往前追了两步,又怕重蹈刚才的覆辙,便收住脚步,又对他喊道:“周令武!你哥哥死了!”

  这下周令武停了下来,他倏地转过身,面带愕然的看着我。

  我见这个话题有门,便继续说道:“你哥哥周令文,前几天出了车祸……”

  周令武脸上表情一下子悲伤起来,愣了一会之后,竟然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打了自己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喊:“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我见这人绝对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周令文是出车祸死的,当时他还在国外呢,怎么可能是他害的。

  “不不不……他是出车祸死的,当时我还在现场。”我怕自己贸然行动又把他给吓跑,只能一边出言安慰,一边缓缓的靠近他。

  “你不懂!”周令武更加激动起来,哭喊着说:“要不是我寄给他不老药,他就不会死!要不是我吃了不老药,他们也不会死!”

  “什么?什么不老药?”我心道这人莫非是失心疯了,这都说的是什么啊,还有他们是谁,难道还有别的死者?

  “我不该那么贪那,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你!我有罪!”周令武已经彻底语无伦次,垂首顿足的嘶吼。

  “不要紧,你慢慢说,什么不老药?谁给你的?”我慢慢欺进他的十米以内。

  “魔鬼!魔鬼!”周令武这时突然变得惊恐万分,伸出一只手直勾勾的指着我大喊。

  什么魔鬼?我纳闷的上下看了看自己,心道一声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周令武突然大吼一声,转身便跑。

  我这是突然意识到周令武手指的不是我,我一回首,正好看见三毛道长和毛头飞速的向我跑来。

  “快跑快跑!”三毛朝我猛烈的挥手大喊。

  怎么了?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到我的视线越过他们三人,看到他们身后跟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赫然竟是那具趴在台阶底下的尸体!
  68、我是谁

  现在。

  我看清楚是Maggie Q之后,全身慢慢放松下来,Maggie Q也收回捂在我口鼻上的手,竖了一根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轻轻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想让她拉我一把,但Maggie Q却视而不见,转头就走。我只得无奈的自己翻身而起,跟着她下楼。

  虽然房间里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路,但Maggie Q却好像轻车熟路般在各种胡乱堆放的杂物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之间快速穿梭,好像一直住在这里一般。

  我跟着她来到楼下,第一眼便看见晚上守夜的猴子和杨宇凡二人四仰八叉的躺在炉子旁边的地上。我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查看。

  “他们没事,只是晕过去了。”Maggie Q在一旁冷冷的说道。

  我还是不放心,蹲下去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还好,呼吸正常,脸上也没什么痛苦的表情,跟正常睡着一个模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见每天朝夕相处的同伴被袭击,难免有些愠怒,口气也不客气起来 。

  “没什么。”Maggie Q干脆的回答:“只是来警告你一声,离开这里!那些人马上就会找来了……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听,就这样吧。”说完她便转身往外走。

  我一下想起上次在鬼市把写着警告的纸条塞进我手里的黄脸汉子,身材跟站在我面前的Maggie Q一模一样。

  “你等等……”

  Maggie Q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这时外面的白雪映着月光,清清亮亮的照进来,在Maggie Q脸上蒙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我一见之下,竟然痴痴的呆住了。

  “还有什么事?”

  “啊……”我一下回过神来,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那天在天台上,还要多谢你救我们,还有那天在鬼市,警告我们的也是你吧?”

  Maggie Q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面无表情的说:“那是因为你也救了我两次,今天过后,我们算是扯平了!你想留在这儿送死也行!”

  我这才把焦点回到Maggie Q说的警告上来,想到那些摩托车手精良的装备,训练有素的身手,不禁背脊一阵发凉,连声问道:

  “你说的是那些骑摩托的人?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三土他们?”

  “他们追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东西……”Maggie Q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上,然后摊开手掌,雪光照在她的掌心,那东西金光闪烁,竟是三土的那颗阿修罗印!

  “你你……你怎么偷了阿修罗印?”我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只能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哼!什么阿修罗印!”Maggie Q撇撇嘴,不屑的说了一句:“愚昧至极!”

  我脑子里有无数个疑问在奔腾,但千头万绪却是无从问起,只能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她。

  Maggie Q见我如此,突然莞儿一笑,说道:“这些事都和你无关,你还是快离开这里,保住性命要紧。”

  “离开这里?”谈何容易啊,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去哪里?走出那扇门,我们怕是过不了一个礼拜。”

  “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Maggie Q还是面带笑意说道:“我只知道,如果你还留在这里,连一天都活不了!”

  “可是,你如果不偷这颗印,哪怕那些人找来,我们只要把它交还给他们,恐怕也不至于杀了我们,说到底,你不是救我们,而是害了我们!”我突然灵机一动说道。

  Maggie Q闻言愣了愣,随即说道:“那你现在跟我走吧,我保证你活下去!”

  Maggie Q的语气非常自信,似乎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丧尸横行的末世还能保护我一个大男人声称下去是天经地义一般,而且我也一点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好像就应该如此一样。

  “可他们怎么办?”我指指地上的猴子和杨宇凡。

  “他们关我什么事?”Maggie Q又冷冷的来了一句。

  “可他们是我朋友啊……”我不禁愕然的说,这女人好像是冰做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Maggie Q低头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朋友该不该救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之后她抬起头看着我说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在这里打败他们!”

  “啊?”我心道这算是哪门子办法,要是打得过还用说吗。

  “你们有枪吧?”Maggie Q继续问道。

  “有……”我茫然的回答,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女人和盘托出:“一把自动步枪,一把手枪,不过步枪子弹只有两匣,手枪因为缺乏保养,基本上没什么用。”

  “有枪就行!”Maggie Q点点头说:“你们只要拖住他们,别让它们轻易进门就行!”

  Maggie Q说完就作势要往外走。

  我连忙叫住她:“哎……拖住他们……然后呢?”

  “然后?”Maggie Q又微微笑了笑说:“然后你就祈祷神灵保佑吧!”

  “对了!”Maggie Q突然话锋一转:“把这个东西收好,等我回来还给我!”说完她把手里的阿修罗印向我抛过来。

  我手忙脚乱的接住,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谁?”Maggie Q闻言呆了呆,原本锐利的眼神一下茫然起来,片刻之后才摇摇头喃喃的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不是叫我Maggie Q嘛?就那么叫好了!”

  说完她便利落的一转身,在雪地上飘然而去,任凭我怎么喊她也不再回头。

  我呆呆的看着她隐没在黑夜中,一直到手里握着的东西硬硬的硌得生疼,我把手举到眼前,摊开手掌,那颗还带着Maggie Q体温的金印正在掌心熠熠生辉。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颗所谓的阿修罗印,只见它除了底部篆刻的文字和顶上雕刻的衔尾蛇之外,侧面还有一圈图案,我凑近门口接着雪光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只抽象的双头鸟类,既像是鹰,又像是中国文化里的凤凰。
  69、备战

  刚刚过去的那种家庭式的温暖,手捧热茶围炉夜话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如刀锋般尖锐的现实,迫在眉睫的危险。我慌慌张张的叫醒所有人,又到外面捧了一把雪,擦在昏过去的猴子和杨宇凡额头,把他们俩也弄醒过来。

  众人听完我的叙述也都紧张起来,特别是张依玲和萧洁,刚刚才从落入土匪窝的恐慌中稍稍缓过劲来,一脚还没睡醒,却听到那些当着她们的面杀死自己同事的家伙马上要找上门来,不免方寸大乱,一直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杨宇凡一直在安慰两位姑娘,但自己也脸色铁青,三毛、猴子等人也七嘴八舌的讨论对策,三土则跟他的名字一样,面如土色,手里还是紧紧抱着他那两样宝贝。

  “都别说了!”我忍不住大吼一声,大家登时安静下来,只有萧洁还在不停的一边顿足,一边絮絮叨叨:“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我扭头瞪了她一眼,但是她浑然未觉,知道一旁的张依玲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用手遮住嘴巴不说话了。

  从去完食品厂之后,我们这帮人便开始隐隐奉我为领袖,这也不奇怪,三毛虽然有一定的军事素养,但性格太过随意和莽撞,有点混不吝;老吕是个没嘴葫芦,只知闷声做事;大力虽然勇猛,但也没什么主见;杨宇凡太年轻;冯伯老了;猴子刚加入,尚不能服众。我虽然也没什么领导能力,也没这方面的欲望,但此刻生死存亡之际,却不得不站出来带领大家。

  我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之后,清了清嗓子说:“冯伯,您跟陈姨先做饭,做干一点的!真要打起来,我们需要储存体力……前几天不是换了块腌狗肉吗?别等过年了,现在就做了!”

  “好!”冯伯一句废话也没有,拉着陈姨转身就走。

  “老吕、小凡,你们在院墙那两个角……”我手指着外面,院子朝外的两个角落说道:“那边容易爬进来,你们在下面雪地上撒些碎玻璃,就用上次杨宇凡家拿的那些啤酒瓶!”

  杨宇凡闻言还迟疑了一下,眼睛看着萧洁不愿迈步,老吕用力拉了他一把,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三毛,你上楼,如果有人攻击院门或者爬墙,你就用枪打丫的!”

  三毛也不说话,只是拉了一下手里的95突击步枪的枪栓,以示回应之后便转身上楼而去。

  “大力、猴子……三土……”我喊了三人的名字,大力和猴子都应了一句,但三土却还是低着头紧抱着盒子充耳不闻,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土!”我加大音量喊了他一声,这时他才如梦方醒,慌张的抬起头看着我。

  “你们三个跟我去加固大门,用所有能用的东西把大门堵上!”我大声喝道。

  “好咧!”大力大声应和,马上拍拍猴子的肩膀说:“咱们去里面搬那些钢锭!”猴子点点头,二人往厂房里面走去。

  我环顾室内,看中了那张白铁皮沙发,便朝三土招招手,让他来搭把手一起搬。三土却抱着盒子东张西望,还是不愿把东西放下。

  我摸摸裤兜里的阿修罗印,本想拿出来交还给他,但想到Maggie Q对它珍而重之的样子,还是忍住没说。

  “哎呀!吕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这死东西不放干什么?”还是一旁的张依玲看不下去了,跟萧洁二人上前一人一个,夺下三土手里的锦盒和背后的画筒。

  三土没法,只能苦着脸走过来跟我一起搬沙发。

  “哎!……”我抬着沙发刚走到门口,张依玲又扬着下巴对我说:“我们能干点什么啊?”

  我心道一声这姑娘倒是神经大条,跟三毛有的一拼。我上下打量了二人一会儿后说:“你们还是去换身装扮,把自己弄得脏一点、臭一点,我们如果守不住这里,可能就得逃出去,你们这幅样子,如果被那些食人族抓住……我敢保证,你们会祈祷让他们早一点吃了你们的!”

  萧洁闻言大惊,捂着嘴又要开始哭哭啼啼,可张依玲却只是白了我一眼,拉着萧洁往冯伯做饭的地方去了。

  我们一直干到了早晨七点,在大门里面堆了足足五六吨钢锭,直到就算他们用坦克撞也未必撞得开的地步才停手。此时天上又落下雪来,铅云低垂,天色比昨晚上有月光的时候还要昏暗,狂风也呜呜的吹起来。

  这样的鬼天气,也许他们不会来吧?我暗自思忖,就算来,有这样的防御,要做到Maggie Q说的拖一段时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我拍了拍摞成一人多高冰冷而又坚硬的钢锭,冰凉的手感让我信心倍增。

  “你们进去吃饭吧,今天是我轮岗,我在这守着就行!”大力整了整最上面的钢锭,便身子一缩,蜷进我们故意留下的观察孔附近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去。

  这时一阵狂风裹挟着雪粒子吹过来,我身上搬东西起的那一身汗,被冷风一吹,顿时全身冰凉。我朝大力点点头,又向猴子等人挥挥手,几人一起往室内走去,我抬头看看厂房上面,三到六楼的窗户都黑洞洞的张着,不知道三毛躲在哪一扇窗户后面,我看过三毛打靶,想起他在警校的时候曾经拿过步枪射击比赛冠军,心里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回到室内,冯伯的早饭已经快做好了,炉子上异香扑鼻,所有人都忍不住鼻子一抽一抽的闻,猴子更是嚷嚷着快开饭。

  “再等等。”冯伯一边笑着说,一边从旁边框里抓了两把小青菜扔进锅里,那青菜显然是陈姨刚从地里摘的,每条都只手指长,青翠欲滴,平时陈姨是绝对舍不得采这么鲜嫩的青菜的,也不知道她是因为知道今天是危急时刻,还是因为昨天看到张依玲和萧洁二人这么馋青菜而专门为她们准备的。

  “行了!”继续焖了一两分钟之后,冯伯喊一声掀开锅盖,一阵白白的蒸汽冒上来,等蒸汽散尽,锅里的真容显露出来,翠绿的青菜、微黑的腊狗肉、金黄的土豆、白色的米饭一层一层的交叠在一起。

  陈姨还是照例用玻璃便当盒盛了两大盒饭,让小凯西给楼上的三毛和门口的大力送去。可这时张依玲和萧洁却站出来拦住小凯西,一人一盒夺过便当盒,撂下一句:“让凯西先吃!”便分头往楼上和门外去了。

  陈姨笑着朝二人竖了竖大拇指,又继续给大伙盛饭,每个人拿到饭便都大口猛嚼。冯伯这顿饭做的确实好吃,有点类似以前的煲仔饭,腊狗肉虽然油脂少了点,但有一股狗肉的异香,青菜因为被冰雪冻过,吃起来又甜又脆,米饭底部微焦,多了一股焦香味,土豆软糯,几种口感喝香味在嘴里不住的交替,让人大呼过瘾。

  “吃了这顿饭,就算死了也值了!”猴子边吃边嚷嚷。

  “不吉利!”陈姨朝猴子的后脑勺重重的拍了一巴掌。
  70、风雪

  饭吃完了,我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意犹未尽,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腹部被食物胀满的感觉了,早已习惯清汤寡水的胃竟然一下子适应不了,开始往上面反酸水,我连喝了几口水才把它压下去。

  食物能让人产生安全感,一顿热饭下去,大家也都活泛起来,之前的紧张气氛大大得到缓解,不过产生了一个副作用,就是所有人都吃的太饱,血液集中到胃部,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这么大的雪!”三土刚吃完饭,便又把他的两样宝贝抱在身上,此时正把头凑近窗口往外张望。

  就像他说的一样,今天的雪越下越大,我们院子里的各种蔬菜已经完全被厚厚的积雪压在下面,看不到一丁点绿色,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在天地间肆意冲撞,带起一阵阵尖啸。

  “但愿吧……”我也嘀咕着,看看周围的同伴,除了没什么战斗力的老人、女人和小孩,剩下的也都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除了三毛以外,在危机之前所有人都没受过军事训练,虽然这段时间跟丧尸不断周旋,也打了几场硬仗,积累了一些战斗经验,但跟真正的职业军人比却是差的太远。还有,Maggie Q果真会如她所说的及时出现吗?她一个女人,就算她身手不凡,但怎么能战胜一帮训练有素的男性军人呢? 我暗自祈祷,但愿那些人像三土说的那样,因为这个坏天气而出不了门。

  我这么患得患失的想了一会,又用力晃晃脑袋把这些负面情绪赶出去,无论如何,我们总不能寄希望于一些侥幸的因素,自助者才能获得天助,我又伸进裤兜摸了摸那颗阿修罗印,心想实在不行,我就把它交出去,毕竟保住大家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大家都把家伙准备好!”我朝众人沉声说道。大家都应了一声,叮叮咣咣的准备自己的装备。我拿起自己的三棱军刺,在手里掂了掂,原先那个简陋的竹筒手柄已经被猴子精心打造的白铁皮所取代,我又在手柄上缠了一圈麻绳,既吸汗又不打滑,抓起来非常趁手。我倒转军刺,把刺尖朝上,我摸了摸打磨的雪亮的尖端,满意的点点头,把军刺插进刀鞘挂在腰间。我又拿出那把92式手枪,再次确定弹匣是满的,又抓了一大把黄澄澄的手枪子弹塞到羽绒衣前面的竖兜里。

  老吕和大力也准备好了他们的三棱军刺;杨宇凡是一把冷钢武士刀,这是他自己省吃俭用在鬼市换的,外形非常酷炫;猴子用的是一柄BuckMaster184生存匕首;冯伯拎了一把猴子用厂里的钢材磨的大砍刀,他平常是用来砍柴的。

  我本以为三土没有武器,不料他却从他穿的上衣内兜里掏出一截黑色的短棍来,他拿着短棍外下一抡,啪的一声,棍子一头甩出两截金属棍来,原来是一根甩棍。

  我朝他点点头说:“一会你就别出去了,陈姨、凯西和两位姑娘就交给你,万一我们守不住,你们就从前门跑,刚才猴子已经把那边清理出来了,你只要搬开挡住大门的几张玻璃钢瓦就行。”

  三土也没表示什么异议,只是点头答应。

  “阿源,有情况!”我正想继续说,冷不丁却听见站在窗户旁的老吕一声断喝,我过去朝窗外一看,只见大门口的大力正朝这边猛烈的挥手。

  “怕是来了!”我心里一惊,连忙打开房门向大门口跑去,一出院门我就听到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夹杂在狂风之中传来,此时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雪花在眼前随风狂舞,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能见度还不如刚才在室内来的远,我们在雪地上连滚带爬,闹哄哄的往门口赶。大力见我过去,往后面让了一步,把观察孔让给我。

  我把眼睛凑近观察孔往外一看,只见外面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漫天飞舞的雪片和湿气一起凝结了一片乳白色的浓雾,就像一锅稀粥一样,我甚至看不到街对面的房子。

  这时,就像是有人搅了一下这锅稀粥,浓雾一阵扰动,紧接着,就像是魔戒中的幽灵骑士一般,几辆摩托车从浓雾中冲了出来!

  摩托车在我们门前戛然而止,我数了数,一共五辆车,七个人,比昨天来的还多了一辆车三个人,真是大大的不妙。摩托车上的骑士几乎被白雪完全覆盖,看起来像是一团团无害而且可爱的糯米糍,但这些“糯米糍”下了车,浑身上下拍打了一番,顿时露出一身黑色的劲装,还有身上挂着的各种武器,那两人一车的,还从车上抬下一只大口袋,看起来很重,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这些人一下了车,便开始乒乒乓乓拆我们大门外面堆着的那些建筑材料,只是十几二十分钟的功夫,我们费了老大的劲堆起来的掩体便被清理的一干二净。这时这伙人中的一个越众而出,走到我们门前。

  这人先是摸了摸铁门,又拍了拍,他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里面的兄弟,我们没有恶意,昨天有几个人逃到贵处,还劳烦兄弟把他们交给我们。”这人语气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但听起来却像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让人有一种想乖乖听命令的冲动。

  我强行忍住才没有接他的话,那人在门口等了片刻,见我没回答,又说道:

  “只要把人交给我们,我保证我们马上就走,秋毫不犯!”

  我听他说完,又呆了一会儿,然后我拿出手枪,拉了一下枪栓。

  “卡塔”一声脆响,尽管在呼啸的风雪中,但还是清晰可闻。我的本意是想让对方知道我们也有枪,并且不惜一战,让他们也有所忌惮,不敢贸然攻击,这能为我们争取时间,以便完成Maggie Q说的拖时间的目的。

  那人显然听见了枪栓的声音,很是愣了一下,然后半转身,朝自己身后招了招手。

  我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个人正扛着一具火箭筒正对着我们的院墙!
  71、火箭筒

  我心道一声不好,正想大喊让大家跑回室内,却冷不丁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枪响,同时那扛着火箭筒的人头上冒出一丛血雾,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拳击中,向后飞跌出去,然后躺在雪地上不动了。

  “狙击手!”门外的人大喊,四处奔跑寻找地方掩护。

  “楼上,掩护射击!”我听到有人继续嘶吼,然后枪声猛烈的响起,我扭头一看,楼上的几个窗户边被子弹密集击中,石屑纷飞。

  我心里大急,这爆头一枪,已经把我们的整条后路给打断,接下来只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一面暗自责怪三毛的鲁莽,一面又为他的处境感到担忧。我又往观察孔看了一眼,只见另一个黑衣人又捡起来火箭筒,扛上箭头瞄准这边!

  “快跑!”我朝还愣在当场的所有人大喊。

  话音刚落,便是轰一声巨响,砖块石屑纷飞,离我们不远处的院墙上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我的耳朵被爆炸声震的嗡嗡作响,头上脸上被纷飞的石屑蹦了好几下,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我跟所有人一起挣扎着往厂房方向奔去。

  紧接着,第二声巨响又在我脑后炸响,我扭头一看,只见第一个洞的下方又挨了一发火箭弹,两个圆洞紧挨着,呈一个葫芦形,已经完全可供人进出了。

  “快!快跑!”我大喊,所有人都使出吃奶的劲往前飞奔,幸运的是这伙人并没有马上进入院子,他们似乎对楼上的三毛非常忌惮,还是不停的对着楼上的窗户扫射。这给我们赢得了逃跑的时间,等我跟在跑的最快的猴子后面摔进室内的才松了一口气,我回头朝外面看去,身后的大力、杨宇凡和冯伯鱼贯而入,但却没有老吕的身影。我再往后面一看,只见老吕整个人摔倒在离院墙不远的雪地上,正挣扎着往我们这边爬行,而他的身后洁白的雪地上,拖着一条刺目的鲜红的血痕!

  难道是刚才爆炸的时候被碎石伤到了?我暗自思忖。这时那个葫芦形的洞口,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探出半个身子。我大惊,连忙用用手枪瞄准,朝那边开了两枪,但这里跟院墙足足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加上这把枪年久失修,根本没有精度可言,两发子弹压根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等我再扣第三次扳机,却听见啪的一声,手枪卡壳了!

  这时那个黑衣人已经完全进入院内,紧着着又进来一个,我看到老吕翻身坐起,朝他们高举双手,嘴里大喊:“投降投降……我投降!”

  但那人却没有任何犹豫,手里的AK“哒哒哒”,一个三连射,击中老吕的胸口,老吕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向后扑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了。

  “啊!”我们所有人都惊恐的大喊起来,我们虽然经历过残忍的丧尸、见过最无耻的匪徒,甚至吃人肉的食人族,但如此冷酷无情,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家伙却是第一次见到。

  “上楼!快上楼!”我朝着还在惊慌的众人大喊,大家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我一起跑上二楼。

  上了楼,我们把预先准备好的楼板放下去堵住楼梯道,这时三毛也从楼上下来,我看到他没事心里也松了口气,我们所有人一起,又在楼板上压了很多钢锭,直到再也堆不下才停手,这原本是我们准备用来对付丧尸的最后手段,没想到却在这时候用了。

  我们都颓然的坐到地上,大家都是满面凄容,杨宇凡甚至捂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老吕曾经几次救过他的性命,在他心里,一直都把老吕当做父兄来看待,今天眼睁睁的看着他命丧当场,他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都是我的错!我心里一片空洞,我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性,在老吕倒下之前,我甚至有一些隐隐的兴奋感,但老吕的死让我明白过来,我们不是在过家家也不是在玩游戏,我不应该答应Maggie Q,不应该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让大伙击中在大门口,更不应该不在第一时间把阿修罗印交出去,现在老吕死了,所有人都陷入了绝境!

  Maggie Q呢?你不是说好了要来救我们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我一边自责,一边把Maggie Q也恨上了,压根没想到如果没有人家通风报信,我们可能死的更快。

  那些人呢?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用火箭筒直接轰我们?不,他们不需要硬攻,只要守住楼下,困也把我们困死了!我继续揣测,心里没有一点注意。

  外面的风雪继续肆虐,我窗户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没有人影,老吕的尸体已经被薄薄的盖上了一层白雪,身下是一滩鲜红的血液,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我心里突然像刀割一样痛了一下,如果是在以前,像老吕这样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跟我交上朋友,但在这残酷的末世,这个往日被人唾弃的小偷,现在却是对整个团队帮助最大的人,他虽然沉默寡言,有时候也有些私心,但却从来都言出必行,轮到放哨等等累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怨言,这个贵州山区来的汉子,早就赢得了我的尊重和友情,但现在,他却像只破口袋一样倒在雪地里,我甚至都无法给他收尸!

  Maggie Q,你他妈的在哪里?我朝远处望去,还是一片乳白色的浓雾,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我看到从我们楼底下走出来两个黑衣人,我连忙把头一缩,退到他们视线看不见的地方。还没等我坐直身子,“笃、笃”两声,窗外突然扔进来两个东西,其中一个刚好掉在我眼前,一个直筒形的铁疙瘩正在离我鼻尖不超过二十公分的地方滴溜溜的转。

  “手榴弹!”我心道一声这下死定了,不料这颗“手榴弹”只是发出“砰!”的一声轻响,随即一阵灰色的浓烟猛地爆发出来!
  @减肥的不是猪 2020-01-14 10:11:18
  春节催更
  -----------------------------
  你还催?过年该杀了你!
  72、催泪弹

  “是催泪弹!”三毛一声大喊。

  我的眼睛被浓烟一熏,一阵刺痛,眼泪和鼻涕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汩汩往外冒,我勉强睁开一条缝,只看到三毛捡起地上的催泪弹扔出窗外,但更多的催泪弹持续不断的扔进来,浓烟不断的冒出来,我们就像是身处云层之中,根本辨不清方向,我的脸上也开始灼痛,无法呼吸。

  所有人都尖叫、四处乱窜。但唯一的出口被我们自己用成吨的钢锭堵住了去路,急切之下根本搬不开。

  “跳!跳下去!”我听到三毛大吼,接着便是窗户碎裂的声音,重物坠地的声音。

  这时我脑子里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一心想着便是如何摆脱这恐怖的烟雾,我努力睁开眼辩了辩方向,只是看到一团光亮的地方便冲过去纵身一跃!

  所幸我们只是在二楼,而且下面厚厚的积雪做了缓冲,我只是吃了个屁股蹲。落地之后我连忙往前滚了两滚,以防后面再有人跳下来压到我,然后便迅速挖了两把雪摁在眼睛上。

  眼睛一阵清凉,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但还是眼泪直流,眼睛根本睁不开,我只能就这么坐在雪地上。

  “都别动!跪在地上,把手举过头顶!”我听到有人大喊,这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乖乖照做,片刻之后,有人过来拿走我手里的枪,然后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拖了过去。

  “跪这里!跪好!”那人摁着我的脖子,让我重新跪在雪地里,我勉强眯起眼睛左右看看,模模糊糊的看到我们被排成了一排,几个拿着枪的人影站在我们前面。

  这时我突然听到房间里面的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中间夹杂着几个女生的哭喊声。我心道一声这下坏了,一定是事先逃跑的三土他们被抓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会之后,三土、张依玲、萧洁还有陈姨和小凯西,都被押了出来。

  “过去跪下!”那个声音继续命令,我感觉一个人跪到了我旁边,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是三土。

  “他们在前门也有埋伏!”三土朝我低声说道。

  我摇摇头,暗骂一声自己蠢猪,这些明显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包抄每一个可能的出口?

  “头,东西找到了!”我听到另一个声音说道。

  我抬眼看去,模模糊糊看到说话的人走过来递给站在我正前方的那个人一个东西,从那东西的大小形状判断,应该是三土整日不离身的锦盒。

  那人打开锦盒后便愣住了。此时我虽然看不清这人脸上的表情,但可以想象他是怎么样的震怒,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荒谬的快意,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东西呢?”那人果然怒不可遏的大吼,猛力把锦盒掷到雪地上,锦盒在雪地上反弹,翻滚了几下,正好砸中我的膝盖,盒盖开启,里面空空如也。我感觉到身边的三土也是全身一震,似乎是对这个结果也是震惊不已。

  “我再说一遍!东西去哪里了?”那人大声的咆哮。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当然,除了我以外也没人知道阿修罗印在我口袋里。

  “不说是吧?”那人继续恶狠狠的说道,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抓住我们队伍里的某人,把她拖了过去,从惊恐的呼喊声中,我听出来被他拖走的人是萧洁。

  萧洁被他拖行了几步,然后在我们正对面被他摁着重新跪下。那人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拉开枪栓,指着萧洁的头。

  “东西在哪里?”那人嘶吼着又问了一句。

  “我我我……我不知道……”萧洁被吓坏了,带着哭腔颤抖着说。

  “我数到三!”那人继续吼道:“再没人回答我就开枪了!一!”

  虽然我知道这时候我把阿修罗印交出去他们八成也会杀了我们,但我绝不能忍受一个人活生生的在我面前被残忍的击毙,但在我正想出声示意的时候,突然从风力传来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呻吟嗥叫声。

  这声音我是如此的熟悉,它们就是这半年来日夜缠绕着我的最深的噩梦,这些嚎叫声总是伴着扭曲狰狞的面容和致命的撕咬同时出现,让人胆寒而又绝望。但此刻,它们却让我觉得有了转机。

  “干!”用枪指着萧洁那人咒骂了一句,抬高枪口,对准院墙的方向。

  紧接着,枪声响起,几把AK和那人的手枪同时开火。我转过头去看,只看到朦朦胧胧的几个人影从那个破口冲出来,当先的两个被猛烈的炮火击中,向后跌倒在地,但瞬间便又翻身而起,向我们这边快步奔来,动作迅捷无比,显然都是快尸!

  “快跑!”我大喊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猫着腰向室内猛冲。

  “小心!”我旁边的三土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把我拖回到地上,我听到几颗子弹呼啸着从我耳边飞过。

  “那边不行,那些人堵在门口呢!”三土在我耳边大吼。

  我努力睁了睁眼,眼睛里一阵刺痛,泪水又喷涌而出,除了几个模糊的人影我什么也看不见。

  “那往旁边走!”我朝三土大喊:“丧尸喜欢追着声音跑,他们越开枪,越吸引丧尸!”

  “好!”三土拉了我一把,我从地上起来,踉跄着往院墙的另一边跑去,没走几步,便跟三土失散了。

  这时我的眼前全都是影影绰绰的人影,根本分不清谁是同伴,谁是敌人,谁是丧尸,有好几次,我撞上了其中的几个,但却没人咬我,我一边庆幸着自己的运气,一边像瞎子一样摸索着前行,直到我听到一个声音——

  “来,往这边跑!”

  是Maggie Q的声音!接着,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我,拉着我往一个方向走。我踉跄着任由她拉着往前走,只觉得周围推推搡搡的全是人影,我不知道那是丧尸还是人类,“应该是人类!”我心想,不然他们为什么不咬我呢?

  “其他人呢?”我问Maggie Q。

  “都在!”Maggie Q干脆的回答。
  73、点金石

  拉着Maggie Q的手,我感觉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似乎有她在,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用担心,我索性闭上了刺痛不已又流泪不止的眼睛,任由她牵着我前行,这时甚至那些猛烈的枪声、呼啸的子弹、可怕的嗥叫声都似乎离我远去,听起来好像是电视里传来的一样。

  “大家靠近点,都围着陈源!”我听到Maggie Q大声的说着,然后感觉到一群人团团围着我,我们在雪地里艰难跋涉,摸索着通过那个黑衣人炸出来的墙洞,渐渐地,那些枪声也慢慢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呼啸,雪打在我的脸上木木的疼,我还是紧紧的握着Maggie Q的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觉眼前光线暗了下来,拥在我周围的同伴们也开始慢慢散开,接着Maggie Q松开了我的手。

  “好了,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听到Maggie Q说道。

  我想张开眼睛看一看,但马上一又阵剧痛,加上这个地方非常昏暗,我甚至连模糊的人影都看不见,Maggie Q拉着我倒退着走,直到我的膝盖碰到什么东西,Maggie Q摁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矮身,一屁股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用这个洗洗眼睛!”Maggie Q说道,我感觉到我的手里塞进来一个塑料瓶子。

  我打开瓶盖,摸索着凑到眼睛上往下倒,眼睛一阵清凉,那让人抓狂的灼痛马上减缓下去,我一开始以为是水,但紧接着,我闻到了一股奶香味,原来是牛奶。

  我的眼睛慢慢的恢复过来,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我看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室内,周围是一些破烂的蓝色塑料桌椅,看起来在以前是一个小饭店。

  我看到三毛等人都各自坐在位置上,几个人也都是眼睛红红的,肿的跟核桃似的,三毛、猴子、大力和杨宇凡都独自坐着不住的揉眼睛,冯伯则坐在位置上头向上仰着,陈姨不住的朝他的眼睛小口的吹气,但大家看起来都能睁眼视物,并没有我那么严重,也许是没像我一样被烟雾近距离喷中吧。

  几个没受到烟雾弹攻击的,三土、张依玲他们,看起来也都被吓得不轻,瘫在座位上大口喘气,萧洁抱着小凯西,不住的轻声安慰,但看起来自己却比小凯西更慌张。

  “你们等一会,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Maggie Q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朝我伸出手说:“把东西给我。”

  我呐呐的从口袋里掏出阿修罗印递给她。

  “啊!”一旁的三土看见金印惊叫了一声,喉咙里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嘟哝声,也不再做出什么反应了,视乎被这么一吓,就像是自杀的人在最后一刻被救起一样,除了性命,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一样。

  Maggie Q拿了东西转身就往外走。但没走几步,又被三毛喊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有你在,丧尸就不咬人?”三毛说出一句让我大吃一惊的话。

  “不是因为我!”Maggie Q把手里的金印抛上天又接住——“是因为它!”

  “等等姑娘!”三土这时候却如梦方醒:“这阿修罗印是什么来历?”

  “这不是阿修罗印!”Maggie Q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是点金石!”

  话音刚落,Maggie Q便已经走出门外,几步之后,便消失在浓白的雪雾中不见了。

  我看到三土瞠目结舌,满脸惊诧,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虽然时隔半年多,我又听到了点金石这个名字,但现在却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这时我的眼睛已经不再灼痛,我看看手里的牛奶瓶,上面写着保质期一年,再看看生产日期,竟然没过保质期,赶紧拧紧盒盖宝贝似的放到怀里。

  “大家都还好吗?有受伤吗?”我站起来问道。

  我用目光一个一个的询问,每个人都朝我缓缓的摇头,当我看到冯伯和陈姨的时候,陈姨却控制不住轻声的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嘛!”冯伯拍着陈姨的背小声安慰,又朝我尴尬的笑笑,我知道陈姨这是心疼老伴了,暗道一声以后再也不能让冯伯参加危险活动了。

  但陈姨这一哭,惹的杨宇凡也噗呲一声哭了出来,他坐在一条低矮的板凳上,脑袋埋在两腿中间,一开始是小声的抽泣,到后来控制不住,变成了嚎啕大哭,我知道他一方面是为老吕的死去而悲伤,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渺茫的命运而感到绝望,紧接着就像连锁反应一样,小凯西、萧洁、张依玲,一个挨一个,都痛哭了起来。

  “操他奶奶的!”三毛大声咒骂了一句,朝他跟前的一张凳子猛地踢了一脚,然后甩甩手往门外走了出去。

  我呆立当场,听着满屋子绝望的哭声,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到最后已经快要爆炸一样。我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出去。

  门外,三毛嘴里叼着一支烟,见我出来,掏出烟盒递给我。

  我抽出一支烟,用三毛递过来的打火机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我呆呆的看着前面,天地一片浓白,看不到来路,更看不到尽头。

  好在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源哥,要不我先去看看吧,我跑得快,万一那女搞错了,也不用大家都去冒这个险!”我刚想招呼大家回去,猴子却自告奋勇的出来说。

  我虽然非常相信Maggie Q,但此刻却不由得不加倍小心,便同意了猴子的提议。

  在我们焦急的又等待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猴子回来了,还没走到,他便朝我们大喊:“真没了!丧尸真的全没了!”
  74、送别

  我们回到自己的庇护所,一片狼藉。

  院墙炸出的砖块沿着破口呈放射状散落在院子里面,菜地已经被踩踏的面目全非,青菜变成了黑绿色的泥浆,土豆和胡萝卜从地里翻出来,胡乱的散落在地面。冯伯赶紧跑到屋子里面拿了几只塑料桶,把还能吃的东西收起来。

  最触目惊心的是满院的尸体,从院墙的破口开始,越往里面,尸体越密集,一个几百平米的小院,密密麻麻躺了二三十具尸体,院子里的除了老吕,其他都是丧尸,我略微查看了一下,发现都是头部中枪,由此可见那些黑衣人恐怖的枪法。

  屋子里的铸铁炉已经整个翻倒在地,原本连在上面的白铁皮烟囱从中间被强行扯断,炉膛里的灰散了一地,屋内尸体倒是不多,而且除了两个丧尸之外,其他全是黑衣人。

  我正在数黑衣人的尸体数量呢,冷不防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我吓了一跳,一旁的三毛也赶忙从地上捡起一把AK,拉了拉枪栓,却发现枪膛是空的,又捡起一把手枪,我们一起循声走了过去。

  声音是从往里面走的过道那边发出来的,这几个人大概是在这里打光了子弹,在往里面撤退的过程中被咬中的,一共三个人层叠着倒在了过道口。

  我先扳着最上面那人的肩膀,把他慢慢的翻过来,这人身上没什么伤痕,太阳穴上却有一个大洞。三毛用手枪比了比自己的太阳穴,示意这人是自杀的,我点点头,继续扒拉开第二个人,这人也是一样,嘴里挨了一枪,直接把后脑勺崩掉一大块。等最下面那人露出来时,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只见这人一边的腮帮子被扯下一大块肉,颧骨和牙齿白森森的露着,他的右手从上臂开始被硬生生扯断,只留下半截骨头,剩下的皮肤、血管和肌肉乱糟糟的暴露在外面,这应该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像他的另外两个同伴那样自我了断的原因。我认出来,这人就是这群黑衣人当中发号施令的那个,拿手枪顶着萧洁头的也是他。

  这人看见我们,又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呻吟声。

  “杀了我……”我听到他轻声呢喃,他的眼神里满是惊恐的神色,我想他应该不是忍受不了痛苦,而是对自己将要变成丧尸而恐惧不已。

  我摇摇头,他的眼神顿时一片灰暗。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说:“我不像你,我不杀人,起码不杀没有抵抗能力的人……等你死了,我会凿穿你的脑袋!”

  他的喉咙口发出呼呼的出气声,我直起身子,看到他朝我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又闪过一丝感激,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又在室内转了一圈,再没看到一个活人,便彻底放下心来。

  这时已过中午,大雪已经渐渐停了,风还在不停的刮着,我心里很是感谢这场暴风雪,低温阻止了丧尸的游荡,风雪又掩盖了刚才的喧嚣,眼下我们最紧迫的是尽量快的修好院墙,避免让那些比丧尸更危险的人类发现。

  “咱们先把尸体拖出去!冯伯、陈姨,你们给大伙搞点吃的。”我来到院子里对众人说道。

  冯伯和陈姨马上答应着去了。我们先把炉子给搬过来,猴子拿了一截白铁皮把扯烂的烟囱重新接上,然后我们到院子里,挨个把满院子的尸体往外拖,就这么胡乱堆在院墙外面的街上,这是一个警告,大多数人看到这么多尸体都会认为这里是丧尸集中的地方,下意识的躲开。

  我们所有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老吕的尸体,直到所有别的尸体都搬完,包括室内那个断了手的黑衣人,这时他已经咽了气,三毛用撬棍把他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然后我们在老吕的尸体旁边围了一圈,但没人动他。

  老吕仰面躺着,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看起来像是一堆建筑垃圾。我们围在他身旁,垂首不语,杨宇凡又开始小声哭泣,我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疼,刚刚停止流眼泪的眼睛又开始刺痛起来。

  “干!”三毛朝雪地里吐了口唾沫,走过去清理起老吕头上的积雪,接着大力也走了过去。

  老吕胸口中了三枪,近距离被AK击中,前面看不出什么,但翻过来,背后却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大洞,一些内脏碎片和着鲜血喷洒在外面,跟积雪冻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某种冰淇淋。

  “操!”三毛又骂了一声,我们都知道他为什么骂,是因为老吕的脑袋完好无损,这意味着我们要在他的头上补上一记重击,把它像西瓜一样砸碎,不然再过上十来个小时,老吕就会重新复活,变成追着我们咬的活死人!这对我们和老吕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家又都呆了,连三毛也皱起了眉头,显然,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砸烂一个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的脑袋。

  “我来吧!”我说道,是因为我的大意,才造成了老吕的死,这是我的责任:“你们去那边挖个坑,咱们让老吕入土为安。”

  大力、三毛和猴子都连忙答应了一声,像是逃跑一样飞快的去了。

  我拿起三毛给我的撬棍,走上前去,在老吕的尸体前蹲下,端详了他一会。老吕还是保持着中枪前满脸惊惶的表情,眼睛圆圆的睁着,面目扭曲。那时候他正跪在地上求别人绕过自己,有一颗子弹从左胸穿过,一定射中了他的心脏,让他瞬间毙命。

  “起码你死的不痛苦!”我低声嘟哝道,伸手把他的眼睛合上,然后把他的脸侧向一边。

  这时我听见一声悲伤的呻吟声,我抬头一看,看见杨宇凡还站在旁边,捂着嘴,脸上涕泪横流。

  “你要看这个吗?”我问道。

  杨宇凡哽咽着说:“他救了我这么多次,我总得送送他!”

  我点点头,把手里的撬棍往老吕的太阳穴上重重一击!一些冰凉的液体溅到了我的手上,我低头一看,是一些灰白色的脑髓,我一下瘫软在地上。
  75、爱情

  我们埋葬完老吕,应杨宇凡的强烈要求,我们在老吕坟前放了一块大石头充当墓碑,可是当我们要在石头上刻字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老吕的全名。最后只能在石块上刻上“老吕之墓”四个字。

  接下来,我们胡乱吃一点冯伯和陈姨做的午饭,趁着大雪将息,赶紧把院墙给修好。好在这个造了一半的厂房里面水泥黄沙砖块之类的建筑材料都是现成的,这时候又体现出在这个现代文明已经消亡的社会里,会一门手艺的重要性来了。大力和猴子都是农村来的,多多少少都干过一些泥水活,而我、三毛和杨宇凡别说没吃过猪肉了,连猪跑也没见过,只能老老实实干干搬砖之类的下手活。

  一直忙到天黑,月亮升上来,我们才重新修好院墙。

  这漫长而又操蛋的一天总算就要结束了,我心里空落落的,想起早上Maggie Q的示警,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陈姨让小凯西来喊我们吃饭,当我走进室内的时候,发现屋子已经重新收拾的整齐干净,那些狼藉的杂物,以及黑衣人扔的满地的武器都不见了,张依玲和萧洁两人正蹲在地上,用抹布擦着地上的最后一块血迹。

  晚饭已经在炉子上炖好,照例是杂烩粥,只是看起来青菜特别的多,我想也许是陈姨从被糟蹋的那部分蔬菜里面抢救出来的吧,反正不吃掉也浪费,但我一想到这些青菜都曾经被那些恶心的丧尸践踏过,便胃口全无。

  陈姨还是先给放哨的三土盛好粥让张依玲送去,今天是三土自告奋勇要求自己站岗放哨,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能光吃饭不干活。”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毕竟现在少了老吕,他正好补上这个缺。
  接着陈姨继续把粥挨个盛好递给我们,我接过粥碗的时候,看到陈姨手有些发抖,脸色也不大好,脸颊发白,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我也没太在意,心想或许是今天受到太多惊吓的缘故。

  我喝了一口粥,咸的差点没吐出来。我正想开个玩笑,说今天是不是盐缸打翻了,却听见桄榔一声,陈姨手里的粥碗摔在地上,接着人也晃了晃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冯伯大喊了一声,扑过去拉陈姨的手。

  “快,把她抬到沙发上!”我大喊。

  冯伯和三毛二人合力把陈姨搬上沙发。我过去一看,只见陈姨突然之间脸色变得通红,我摸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坏了!”我不禁喊出声来,一边的三毛也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尽是焦急和惊恐。

  这时候冯伯倒是镇定了下来,他先是翻看了一下陈姨的双手和手臂,然后往下摸索着查看陈姨的双腿,这时我看到陈姨的左脚脚踝处,裤子有撕破的痕迹。

  冯伯显然也看到了这个破口,他抓住陈姨的裤子往上拉了拉,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陈姨的脚踝上一个咬痕赫然在目!

  我听到冯伯呻吟了一声,颓然的跪倒在地上,他抓着陈姨的手,把额头贴到陈姨的手上,久久不语。

  我又看了看陈姨的伤口,伤口其实不深,但是明显的破皮见血了,根据我们之前的经验,被丧尸咬中,只要是见血了,哪怕只是擦破一点油皮,也注定在劫难逃,病情在被咬后最少二、三个小时,最多十二个小时之内发作!

  我在心里暗暗算了算,从Maggie Q 带着我们逃亡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六个多小时了,意味着陈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看着陈姨的脸,她已经完全陷入昏迷,脸色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胸口飞快的起伏。这样的症状之前我见过几例,先是高烧不退,然后是深度昏迷,紧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患者会呼吸和心跳骤然停止,猛地暴起,露出獠牙不顾一切的撕咬旁边的人。

  这时张依玲和萧洁也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两个姑娘马上开始抱头痛哭,猴子、大力和杨宇凡也是满面凄容,木然的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小凯西先是傻愣愣的呆了很久,现在才回过神来,走到陈姨旁边,拉着她的另一只袖子,轻轻的呼唤:“奶奶……奶奶……”

  我从没见过一个孩子的眼神是这样的绝望和惊恐!

  不能这么继续下去!我心里暗忖,陈姨的丧尸化随时都会完成,万一暴起伤人可不好。

  “冯伯……”我轻唤一声,但声音嘶哑,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胶水黏在一起了。

  冯伯头也不抬,只是伸出一只手朝我摆了摆。

  “奶奶!奶奶!”小凯西还在不停的呼唤,声音越来越大,拉着陈姨衣袖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宇凡,你带凯西上楼去!”我朝杨宇凡说道。

  杨宇凡用力点点头,过来把小凯西抱起来,小凯西只是稍作挣扎,便任由杨宇凡抱着上楼了,只是眼睛圆圆的睁着盯着陈姨,一声不吭。
  又过了一会,我正想再次唤一声冯伯,他却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擦了擦眼睛之后,竟然朝我笑了笑,然后语气平缓的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办。”

  我眼圈马上红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冯伯挥了挥手又说:“我们都已经老了,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接着他伸手抚摸着陈姨的脸继续说:“我这一辈子啊,窝囊!没赚什么钱,连一天好日子也没让她过上,可我到哪儿她都跟着,从来不嫌弃……她这个人那,从来不跟人急眼,对谁都好,我有时候脾气急,跟人吵,她总是拉着我,说咱们吃点亏没关系……我总是想啊,大半辈子都是你忍着我,让着我,等老了,我要好好陪陪你,照顾你……”

  “阿源……”冯伯转过头对着我说:“麻烦你带大伙去老吕旁边再挖个坑……”

  “冯伯……”三毛声音哽咽的说道:“您是不是回避一下,让我们来送陈姨?”

  “不必了。”冯伯摇摇手说:“我想送她最后一程。”

  “知道了……”三毛轻声回答。
  “不好意思……”冯伯又朝我们看了一眼:“能不能让我一个人跟她呆一会,我不想让别人看见,阿源,把你的铁钎留下。”




  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便略微放心,朝大家招了招手,一起出了门。

  但我们的土坑挖了还没一半,就听见里面一声枪响。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紧接着又是一枪!

  坏了!我们所有人都疯了一样赶回屋子,第一眼就看见冯伯躺在陈姨旁边,太阳穴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手上拿着一把黑衣人留下的手枪!

  这是丧尸危机爆发以来送走同伴最多的一天,我们把冯伯和陈姨合葬在一个墓坑里,在墓前也摆上一块大石头,但是跟老吕一样,还是没人知道他们俩的全名。

  “冯伯陈姨之墓”我们所有人围在墓碑前,呆呆的看着三座新坟,久久的沉默不语。

  “侯贺伟!”猴子突然说道,他抬起头看着我们继续说:“我叫侯贺伟,王侯的侯,祝贺的贺,伟大的伟,如果有一天我要躺在这里,请帮我刻上这个名字!”
  76、轮回

  五个月零六天前。

  我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难道那人没死?”,但随即便想到那个车底下被扯断大半个脖子的周令武的哥哥周令文。

  幸运的是,这个黑衣人似乎腿上受了伤,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不快,三毛和道长已经远远的把他甩在了身后,但毛头的两条小短腿根本跑不快,他哇哇的叫着,像个球一样往前跌跌撞撞,但跟黑衣人的距离却越拉越紧。

  “干!”三毛本来已经跑到我身边,但回头一看毛头的处境,怒骂了一声,又折回去,一把抓起毛头,脚前头后的扛在自己肩膀上跑回来。

  被毛头这一拖,那黑衣人又离我们近了许多,这时我看到这人脸色呈一种青灰色,眼睛也是灰白色,根本看不见眼仁,他喉咙口发出“咯咯”的嗥叫声,跑起步来也不像正常人双臂在身体两侧摇摆,而是伸向前方胡乱抓着,总之,看起来绝对不是活人。

  我们接到三毛和毛头,转身继续狂奔,这时候前面的周令武已经全无踪影,甬道一片漆黑,只有手电微弱的光斑在前面不住的摇晃。

  我原本以为沿着这条最靠边的通道,总能够找到出口,但我们一直跑了很久,这条通道却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既没有尽头,也没有拐弯。而且身后的黑衣人虽然跑的慢,但只要我们稍一松懈,停下来歇口气,总会听见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越来越近。

  我已经跑的喉咙冒火,小腿和屁股开始像火烧一样的痛,三毛背着毛头显然体力不够,开始慢慢落后,而道长则更加不堪,好几次都大叫着自己不行了,扶着墙大喘气,我们不得不都停下等他。

  正在我们痛苦不堪的时候,我的手电筒突然照到了什么东西,反射出一片白色的反光,我以为那是出口处射进来的光线,但还没等我庆幸呢,那片白光却突然动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我刚想高呼救命,却发现这两人也是把手伸在身前,身体直直的向前跑着,那姿势跟追赶我们的黑衣人是一模一样!

  我大喊了一声,这时三毛也看见了前面两人,大叫道:“用枪打!”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身后还挂着把95式突击步枪呢,赶紧从背后捞过步枪,抬起枪口,胡乱瞄准了一下便扣动了扳机。

  但什么反应也没有,扳机根本压不下去!

  “拉枪栓!松保险!”三毛一边喊,一边把毛头放下,也拿起自己身上的枪开始瞄准射击。

  我听到他喊马上反应过来,略微回想了一下上一次三毛带我打靶的经历,拉开枪栓,松开保险,然后瞄准两个白衣人的胸口,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密集的枪声在密闭的隧道里猛烈的响起,让人震耳欲聋,一阵巨力从枪上传来,枪托猛地撞到我的肩膀上,枪口剧烈的向上跳动,隧道里一阵叮当响,我看到隧道顶部的管线上冒出一溜火星,我扣着扳机一直没放,仅仅几秒钟,枪机就发出“啪”的一声,子弹没了!而我这一梭子子弹几乎全打在了天花板上!

  那两个白衣人连脚步都没停一下,继续用那种滑稽的姿势往前跑。

  这时三毛的枪也响了,“砰砰砰……砰砰砰……”两个稳定的三连射,准确的击中白衣人的胸口,子弹巨大的动能把他们凌空击飞,向后倒下。

  “耶!”我一声欢呼,但欢呼声的回音还没消散呢,就看见两个白衣人像只是摔了一跤一样,从地上翻身而起!

  这时白衣人已经离我们只有十余米距离,那青灰色的皮肤,苍白的眼睛,还有喉咙口发出的嚎叫声跟黑衣人如出一辙。

  “妈呀!又一个粽子!”毛头惊恐的大叫。

  “快跑快跑!”我把没子弹的枪扔在地上,抄起毛头扛在肩上,但一转身却看见那黑衣人正从黑暗中一步一步的现身。

  “往那边!”三毛大喊着指着旁边的一条岔道,我虽然不想重新跑进那如迷宫般的通道里面去,但现在的情境之下我们根本别无选择,只得一咬牙跑了进去。

  我刚才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时还加上了一个毛头,虽然毛头个子小,但怎么着也有五六十斤的重量,没跑几步,我就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开始拧成一块,我知道自己快抽筋了。

  这时我们的先后顺序到了个个,三毛拖在最后开枪阻击那几个活死人,道长则成了跑的最快的人,在最前面带路。

  我跟着道长在繁杂的通道里不停的钻来钻去,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认识路,胸有成足,但几分钟之后,我觉得不对了。

  “停下!停下!”我朝道长大喊,道长又跑了几步,才停下脚步,转过身,脸色铁青,眼神失焦,满脸惊恐的表情,我才知道他根本不认识路,而是过度惊吓慌不择路了。

  我正想骂他几句,却听见几声枪响之后,三毛一声欢呼:

  “我知道了!打脑袋!打中脑袋这些家伙就死了!”

  我转头一看,三毛正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里的步枪,而他后面,那原本紧追不舍的两个白衣人现在只剩下一个,另一个倒在地上,看样子再也不会起来了。

  三毛紧接着又掉转枪口,瞄准了剩下的那个白衣人,瞄了好一会之后,扣下了扳机,但步枪却只发出“咔塔”一声,没子弹了!

  “操!快跑!”三毛大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就跑!

  我心里暗叹一口气,又伸过手去抓毛头,毛头却挥手拒绝了。

  “现在你跟我跑的一样快,还是我自己跑吧!”

  我朝他点点头,又拍了拍道长的肩膀,当先跑去。

  但此刻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用早先我自己一个人迷路的时候用过的笨办法,一条道走到黑,先找到迷宫的边缘再说。

  好在我们的位置离边缘并不远,跑了一分钟还不到就碰到了丁字路口,我随便选了个方向又往前跑,又跑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看到左边的墙上有一个记号,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是一个箭头。

  “我们又回来了!”三毛在我身后喘着气说。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20-01-21 16:54:12
  
  -----------------------------
  又想被销号了?
  77、棺材

  我们仅仅是在箭头前站了站,身后那瘆人的嗥叫声便越来越近,这时那黑衣人已经和白衣人兵合一处,两人一前一后,一黑一白,像是刚走出地狱的黑白无常,蹒跚但坚定的向我们逼近。

  此时容不得我们多想,只能把心一横继续往里跑,不多久就来到我曾经摔下去的那个台阶前面,我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身后紧跟的黑白无常根本由不得我多想,三毛又一把抄起了毛头,四人蹬蹬蹬跑下台阶。

  刚走完台阶,我就觉得脚下一软,水泥地面从这里开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软软的细沙,脚一踩,便陷进去半个鞋底。这样的细沙地面让我们走起来更加的艰难,像是走在雪地里一样,每走一步都要高高的拔起,我们甚至没法奔跑,只能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挣扎。三毛下了台阶就把毛头放下了,毛头在这样的地面上反而获得了优势,由于体重轻,鞋子便陷不深,他飞快的摆着两条小短腿,像条小狗一样在沙地上奔跑,反而走到了最前面。一边跑一边还大呼小叫:

  “这是墓道吗?里面不会还有粽子吧?我跟你们说了要带黑驴蹄子!”

  这自然不会是墓道,这个巨大的洞穴没有一点人工开凿的痕迹,而且异常宽大,一片漆黑,我们手里的几个手电,在这空旷的地底空间中,只划出三道幽暗的微光,青白色的光晕在不远处便悄然消失,像是被无边的黑暗吸收了一般。

  我们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奔跑,像是奔向地狱之门,在我们的背后,黑白无常的呻吟声越来越近,他们好像永远不会疲惫,我的腿越来越痛,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一只烧红的烙铁在小腿肌肉里搅动,喉咙口也像是被灌了辣椒水,火辣辣的疼,这时我心里第一次升起一个念头——我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正在我的心渐渐陷入绝境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脚下一凉,紧接着一阵哗哗的水声,我们踏入了一条地下河流之中。这条河很浅,只是将将没过我的脚踝,但却让我们的行走更加的艰难起来,速度又是一滞。

  虽然行走困难,但却没有人停下,显然身后那俩个活死人对我们的威慑力无比巨大,似乎每个人都宁愿累死、淹死,也不愿意面对那样超乎想象的可怕的东西。每个人都体力透支了,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只知道机械的迈着两条腿,河水在我们脚下发出有规律的“哗哗”声。

  这时,我突然间心里一动,为什么这“哗哗”的水声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一样?我再仔细一想,一下子反应过来,是那个电话,那个用摩斯密码报出SOS求救信号,并且告诉我们这里的经纬度的电话,在那瘆人的“格格格格”的声音之前,就是一段这样的淌水声!

  我连忙四处张望,既然已经听到一样的声音,那说明发出求救信号的人一定就在附近,而那个人不管是不是Maggie Q,既然能发出求救信号,就说明他暂时的人生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而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救人,而是需要他来搭救一把了。

  正在我想把他们三个喊住,告诉他们我的发现的时候,前面的毛头突然一声惊呼:

  “靠!什么情况!呜……”他的骂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然捂住了嘴巴。

  我心里一惊,连忙把手电放低,去看毛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手电光所及之处,却只有青黑色、平静的水面,哪里还有毛头的踪影。

  我一阵纳闷,这几秒钟的功夫,这人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摔进水里了?我看了看脚下,但此处虽然水位略有升高,但也只淹到我小腿肚子下面,毛头虽然个子小,也不至于完全被淹没啊。

  我一边想,一边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空,这里的水下竟然突然出现了一个非常巨大的落差!

  “靠!”我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一阵巨力卷走了,原来这水面看起来平静,下面却有一道强劲的暗流!

  我只觉得自己被暗流裹挟着飞速奔流,根本睁不开眼睛,耳边尽是汩汩的水声,我要用尽全身的里才能扑腾出水面吸一口空气,我马上感觉筋疲力尽,连呛了两口水,胸口闷的像要爆开一般,正在我觉得自己肯定要淹死在这里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下一空,整个人又向下跌落,但幸运的是,这次入水之后,水流并不湍急,我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这里是一个水潭,上面有一道瀑布,我正是从瀑布上跌落下来的。

  还好,有了上次摔倒的经验,我把手电的绳子一直牢牢的套在自己手腕上,而且幸运的是,这支贵的要死的surefire手电筒,跟它吹嘘的一样,防水功能一流,完全没有受到在水里泡这么久的影响。

  我用手电四下照了照,找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水岸,游过去上了岸,上了岸以后,我马上四下搜寻毛头的踪影,很快发现他在水潭另一侧的一块高地上,因为角度的原因,我只能看到他的一个头,还有他那极其微弱的手电光芒。

  “毛头!”我叫了他一声,但他却毫无反应,我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得到回应,我心里一惊,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赶紧朝他那边跑去。

  绕过水潭,我才发现这里竟然有几阶台阶,毛头正在台阶最上面,这时我救人心切,也没有细想这地底深处为什么会出现人造台阶,只是蹭蹭蹭几步便跑了上去。

  跑上台阶,我便看到毛头直直的站着,手电照着前方一动不动。我正想责怪他为什么不回答,却听见他咽了一口唾沫后轻轻的说了一句:

  “源哥……这回我们发了!”

  我循着他的手电光往前看去,只见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物体,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具棺材!
  79、石窟

  我一下想起来以前在Discovery看过的纪录片,那些火山活动频繁的区域,经常会有隔几分钟就会喷发一次的泉水。

  “那不是地热造成的吗?这水也不热啊?”我问道。

  道长摇摇头说:“也不一定全是地热活动的原因,这里应该有一条非常大的地下河流直通大海,因为潮水返涌的原因,造成了水位差,我刚才下去看了,这水潭没有长期被水浸泡的痕迹。”

  “就像咱们的钱江潮水一样?”我问。

  道长赞许的点头说:“对,也许今天刚好是什么大潮日,让咱们给赶上了,不然这里应该是没有水的!”

  “这么说,那两个……呃……丧尸,应该是过不来了?”这是我们走进这个基地到现在,第一次说出“丧尸”两个字,虽然我打心底不愿意相信这种超越科学认知的事情,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道长听到这两个字也是愣了愣,但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推论得到证实而高兴或得意,只是摇摇头指着原先的瀑布上方说:“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洞,那两个僵尸活动很不灵活,应该下不来。”

  我们都点头赞同。

  “对了道爷,您见多识广,来瞅瞅这到底是哪位皇帝的墓?”这时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毛头朝道长说道。

  “墓?什么墓?”道长奇怪的问。

  毛头赶紧把他领上台阶,把棺椁指给道长看。

  这时毛头在棺椁四周点的蜡烛光芒大盛,四支蜡烛发出金黄的光照射在石棺上,把厚重、巨大的棺椁映衬的气势非凡。

  道长一见到这棺椁,整个人都呆了,嘴唇也哆嗦起来,眼睛里散发出狂热的光来。我知道对像他这样的民间怪事爱好者来说,只怕一辈子都在渴求这样的机会。

  道长稍稍一呆之后,快步上前,在那棺椁前停下脚步,打着手电开始细细的观察起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棺椁上有一些细密的花纹,我站在道长身后,随着他的手电光一点点的跟着看。只见这棺椁四周刻着一圈螺旋形的几何纹饰,我认出那是饕餮纹,在商代和西周早期应用的非常多。

  难道这棺椁竟是周朝之前的东西?我心里嘀咕着,随着道长的手电不断的移动,那饕餮纹显得更加的繁杂起来,像迷宫似的一条条层层叠叠,循环往复,就好像是整个纹饰都由一条线衍生出来一般。

  我想起这饕餮纹又叫兽面纹,饕餮是一种人们臆想的猛兽,非常的贪吃,馋起来竟然会把自己的身体都吃光,而古人在器皿上刻上这种纹饰,也有天道循环、绵绵不尽的寓意。

  这不就是衔尾蛇吗?想到这里我突然心里一动,想起道长说过的圣殿骑士团的故事,说过那衔尾蛇也是各个古代文明经常使用的一个纹饰,难道远古文明真的是相通的?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还是跟着道长的手电光观察着棺椁上的花纹,手电从周围往中间移动,我冷不防看见一张脸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赶紧再凝神细看,这下看清楚了,原来棺椁中央是一张浮雕的人脸。我想起商周时期人脸装饰纹确实比较常用,有个国宝级的青铜鼎就是人面方鼎,这让我越来越确定这具棺椁起码是周朝之前的产物。

  但是再细细一看,这张雕刻在棺椁中间的人脸,却越看越别扭起来,只见这人脸上半部分跟一般人无异,头上有冠,额头宽阔,双目炯炯有神,但到了下半部分,口鼻处,却诡异的向外突起,变成了畜牲一样长长的吻部,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狗!

  我正纳闷呢,这帝王的墓,见过往上面刻龙刻凤,刻狮虎、刻毒蛇,刻各种猛兽的,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把狗刻在自己棺材上的!要知道古代,对于礼仪是有一套异常严苛的规矩的,特别是王侯将相,他的继位、娶嫁、死亡都要按照他的品级、爵位来办,丝毫马虎不得,如果一不小心弄错了,哪怕只是小小的花纹,可能就是僭越之罪,严重的可是要抄家杀头的!所以古人说“礼不下庶人”,指的并不是对普通老百姓不用尊礼,而是这套礼仪太过繁杂、严苛,老百姓不需要严格遵守而已。

  “徐偃王……这是徐偃王……”道长突然哆哆嗦嗦的低声嘀咕起来。

  “什么?”我一时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你的GPS呢,手机也行,快拿出来我看看!”道长忽的转身,也不回答我的话,只是急切的问,就差没动手抢我的包了。

  “不知道有没有被水泡坏……而且这地下,也没信号啊”我见他问的急,连忙卸下背包,从包里掏出GPS,按了开机键,发现虽然能开机,却是真的没信号,而我们三人的手机却无一幸免,都泡了水开不了机了。

  “嘿,这里还能有信号!”毛头突然高高的举着他的手机赞叹了一声。

  “你的手机怎么没泡水?”我奇怪的问道。

  “从城里出来就用防水袋包上了,我想这不是要盗墓吗?在地底下走,难免进个水啊沙啊什么的。”

  我们都无奈的摇头,道长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我看了一眼,发现果真信号时满格的。

  “应该是上面的军事基地……他们的设备好,信号强!”三毛指了指头上说。

  我心下了然,看着道长打开手机,又调出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地图慢慢出现,一枚大头针钉在地图上的中心点,代表了我们所在的位置,道长用两个指头放大地图,地图清晰的显示,我们正处在那个三省交界的地方,道长细细对比了一阵子之后,喃喃的说道:

  “我就知道……”

  “什么?你就知道什么?你倒是说明白一点!”我不满的大声说道。

  “龙游石窟!”道长放下手机,看着我们轻轻的说道:“这里是龙游石窟!”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20-01-27 10:26:03
  
  -----------------------------
  f!
  79、妖王

  我一听愣了,龙游石窟是龙游县的一个著名旅游景点,号称“世界第九大奇迹”,是一系列巨大的地下石窟群,也是至今被发现到的世界上最大的古代地底人造建筑,而它的功用,到底古人挖掘出这么大的地下石窟是干什么的,到现在还是众说纷纭,没有定论。我曾经旅游到过龙游石窟,那些气势恢宏的地下石窟跟眼前的空间确实非常像,也有这样的大石阶,甚至底部也有跟这里的水潭一样的石池!

  “道长你说啥呢,龙游石窟,那不应该在龙游嘛?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没等我追问,三毛抢先问道。

  道长伸出手上的手机,指着上面的地图说道:“我们刚才在山里绕来绕去,其实已经离龙游县不远了,再在这地底下跑了半天,就离的更近了!”

  道长放下手机继续说:“明面上的龙游石窟只有五个,也就是景区对外开放的那几个,还有已经探明,没有对外开放的石窟,还有25个,而我曾经加入过一个业余的石窟研究组织,根据他们的估计,在这片地方,大概会有不下于70个石窟,这么庞大的石窟群,延伸到距离核心景区只有几十公里的地方,一点也不出奇吧?”

  “龙游石窟?……倒是离我们这儿不远。可不是说龙游石窟是外星人造的吗?怎么还会有口棺材在这里?”毛头抓着后脑勺纳闷的说,完了又指着棺椁惊叫一声:“啊!难道这是外星人的墓地?这里面葬的是外星人?难怪,这上面刻的一点都不像咱们,感情压根就不是人!……这里面,该不会有个外星粽子吧?”

  “不是……不是……”道长苦笑着摆摆手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徐偃王的墓!”

  “徐偃王?”我们三人都没听说过,异口同声的发出疑问。

  “对!”道长把手机还给毛头,走到哪棺椁前指着那诡异的狗脸人说:“徐偃王是西周时期徐国的国君,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

  果不其然!我心里暗忖自己刚才猜的没错,这棺椁果真是商周时期的东西。

  道长笑了笑又说:“这个徐偃王,传说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认为这是个不祥之物,就把他拿到水边扔了,可他家的看门狗,不知道怎么,又从水边把他给叼了回来,并且把外面的皮给咬破,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男孩!”

  “这条狗名叫鹄苍,后来成了徐偃王的守护神,也成了徐偃王家族的图腾,据说它是龙变化而成的,传说中在它快死的时候,它的头上头上生出了角,屁股上长出九条尾巴,‘龙游’这个地名可能也是因此得来的。”

  道长伸手摸着棺椁上的狗脸继续说:“纵观中国历史,除了徐偃王,就没有其他的名门望族有崇拜狗的说法了,这应该就是他的墓!”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动,朝道长问道:“可你刚才说这徐偃王是古徐国国君,我没记错的话,这古代徐国,应该在现金的徐州一带,差不多是山东和江苏的交界处,怎么他的墓地会在这里呢?”

  “你说的没错。”道长赞许的点点头,又说:“古徐国确实在徐州附近,在西周的时候,政治经济中心一直在黄河流域,今天的陕西一带,徐国已经属于偏隅,按当时的说法,属于‘东夷’。”

  “徐偃王所属的徐戎部落,乃是东夷中的盟主,原本国力就比较强大,徐偃王的父亲死后他继位国君,因为治国有方,国力蒸蒸日上,大为强盛!后来竟到了周边小国不知周室,只知徐国的地步,史书记载当时有‘方五百里,三十有六国’都向他朝贡,这自然引起了周王朝的警惕,加上对他点石成金的法术的觊觎,到后来便找了个逾制的罪名出兵讨伐了。”

  “徐国虽然国力强大,但跟当时正是春秋鼎盛的周王朝当然无法抗衡,马上变兵败灭国,徐偃王也弃国出逃,历史上对他的逃亡去向一直存在各种争论,其中之一,便是逃到了这里,建造了这些地下洞窟,用以藏兵、藏粮,以图东山再起。”

  道长说到这里,顿了顿,有笑着摇了摇头说:“真是想不到啊!原先在龙游石窟的各种猜测中,我觉得关于徐偃王的猜测是最不可能的,甚至不如外星人建造的说法来的靠谱,但今天事实摆在眼前,却是不由得我不信。”

  “可是……”我看看四周,这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有些疑惑的问道:“按道理,徐偃王是个亡国之君,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的力量,建造这样的地下建筑呢,这么大的项目,按照当时的生产力水平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如果是整个周朝,用举国之力建造,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他徐偃王一个流亡的草头王,哪里来的人力和财力造这样的工程?”

  “那是另一个神秘的传说了。”道长神秘的一笑说:“据说徐偃王天生便有三只眼睛,额头上有一只竖生眼,不能视物,但却有点石成金的功能,史书记载:‘其状偃仰’,偃王因此得名!”

  道长说了这么久,似乎有些口干,拿出自己的水杯抿了一小口,又说道:“传说中那,这徐偃王有一些非常手段,会邪术,所以他又有个外号,叫妖王!”

  “呵呵……”一旁的三毛闻言嗤笑了一声,讽刺道:“三只眼?还带一条狗,那不成二郎神杨戬了?”

  道长不以为意,反而点点头说:“古代封神榜中关于杨戬的传说,现在很多学者都分析原型来自于徐偃王……呃,还有哪吒,也是来源于他!”

  我一想,可不是吗,这哪吒出生时也是个肉球,也被父亲视为不祥之物。

  这时毛头实在按捺不住,出言问道:“我说道爷,您说了这么多,可咱什么时候开棺啊?”

  此时别说毛头了,这徐偃王被道长说的这般神秘莫测,连我也是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打开棺椁看看到底长没长三只眼。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眼前光线一按,我以为是谁的手电电池用光了,正想提醒大家轮流,一次只开一盏手电,以节约用电。头一低,却看见毛头傻愣愣的偏着头看着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原本点在棺椁四角的蜡烛,此时却却灭了一支,正袅袅的冒着白烟!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20-01-27 14:39:46
  
  -----------------------------
  你是被关在家里没事干了?
  80、阵法

  “这……这……”毛头哆哆嗦嗦的说道:“咱们还没开棺呢,怎么就给吹了灯了?”

  “你们谁动了?”我奇怪的问,但三毛和道长都瞪大了眼珠子连连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伸出手,想试试有没有风,但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根本没有一丝的空气流动。

  “也许是刚才被浸湿了的缘故吧。”我这时只是略微有些奇怪,也往恐怖地方去想,但紧接着,一阵“格格格格”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这声音来的如此的突然,在这极其安静的地下显得如此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格……格……格……格格格……格格格……”

  我一下子觉得毛骨悚然起来,这声音不正是那个电话里用摩斯密码告诉我们这个地方经纬度的声音吗?

  而且这声音的来源……非常清晰,就是从我们眼前这座巨大的棺椁里传来的!

  我不可思议的看看道长,发现他也是脸色铁青,连一向神经大条的三毛也是微张着嘴,满脸惊恐。

  “这这这……这……道爷说的徐偃王,怕是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吧?这怎么就变成了粽子?”毛头吓得牙关咯咯作响,颤抖着说。

  我心道一声西周可是距今有三千多年了,这要是真的徐偃王的僵尸,就是真正的千年老尸了!

  道长伸出一只手,示意我们别说话,他深吸了两口气,似乎是在强行按捺自己的恐惧,然后又侧耳倾听了一会。

  “格……格……格……格格格……格格格……”

  声音还是在持续不断的响着,而且明显就是棺椁中有人……或者什么怪物在敲击。

  “还是SOS!”道长听了一会之后,抬起头说:“怕是有人困里面了!”

  我点头同意,这也就意味着里面绝不是徐偃王的僵尸,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几千年前的怪物竟然还能懂得摩斯密码!

  是不是Maggie Q?我心里暗忖,刚想提议是不是把棺盖打开看看,冷不防光线又是一暗,我低头一看,蜡烛又灭了一支!

  “啊!”毛头大喊一声,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支熄灭的蜡烛:“我看到了,这里面根本就没风,这根蜡烛突然就一阵晃动,就像是被鬼吹了一口风,就这么自己灭了!这是祖师爷在警告咱们呢,这棺材里的粽子厉害,咱们惹不起呀!”

  我被毛头这一吓,也觉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而棺椁里的“格格格……格格格……”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响起。

  怎么办?要不要开棺?我心里举棋不定,看看道长和三毛,二人也是一脸迷惑。正在此时,下面的水潭处突然又传来一阵水声。

  我转头过拿手电筒一照,只见那水潭底部的洞里,又开始往外汩汩的冒水。

  “怎么?你不是说这地方应该没水的时候多吗?”我问道长。

  “奇怪……”道长挠挠头说:“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涨潮啊……难道是……”

  “难道什么?”我追问道。

  道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摇摇头说:“我曾经在某本古书中见过一种阵法,说是古人能按照每月的潮汐涨落,严格计算,开凿出若干水道,而这些水道,会根据各处水位的不同,互相连通或者阻断,最终的目的便是,每隔一个固定的时间,比如一个时辰,便会借潮汐之力,往水池中注入清水……差不多就是古代的钟表了,我当时看的时候,只觉得神乎其技,好像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行性,可这个……似乎有点像那个阵法!”

  “以水为钟?”我喃喃的问了一句。

  “嗯……”道长点头说:“一边的潮水涨起来,水流就会流向向一边,等潮汐落下,另一边的水位高了,因为重力差的原因,积水就开始回流……但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却非常复杂,首先要精确的计算潮涌时间,然后根据潮涌开凿水道,因为潮涌的时间各不相同,需要连通好几条地下河,这也是把我们冲下来的那条水道,之前没有被军方发现的原因。”

  “这得多难?”三毛惊叹一声说:“这皇帝老儿也是吃饱了撑的,这地底下,黑布隆冬的,又没人看见,搞这么个钟干嘛?他难道还想按时上朝啥的?”

  道长摆摆手说:“徐偃王不是皇帝,只是个诸侯国君……”

  “嗨,那不一回事嘛!”三毛满不在乎的说。

  道长摇摇头,继续说:“古人对自己死后的世界看得可比活着的时候还重要,特别是王公贵族,认为自己死后是要升天的,这时辰是最重要的事,可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搞错了!”

  既然这水是计时用的,现在便对我们没什么害处,我本想喊三毛和道长别看了,还是回来想想要不要打开棺椁的盖子要紧,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突然传来!

  我吓了一大跳,以为那黑白无常终于钻过水洞追过来了,赶紧重新抄起贝尔求生刀。可是盯着瀑布看了好一会,却迟迟不见它们出来。

  “我靠!在那里!”毛头突然一声惊呼,用手猛指水潭底部,我循着线路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水潭底部的洞口,这时正缓缓的冒出一个人头!

  这人头浑身漆黑,满头满脸的全是淤泥,我们甚至分不清他的口鼻五官,他从水洞中被水流推着,一边呻吟,一边缓缓现身,就像是地狱冒出来的猛鬼!

  这面目狰狞的恶鬼一冒头就看见了我们,盯着我们开始不停的嗥叫,很快他便冒出了半个身子,他的双手刚一得到解放,便朝我们挥舞着,似乎我们是什么金银财宝或者绝世美味一般。

  很快,就像是一条蛇吐出它囫囵吞下的猎物一般,这个浑身漆黑的恶鬼也被水洞完全的推涌出来,紧接着,就像是生产双胞胎,另一颗人头又开始在洞里冒出来!

  “粽子……这么多粽子……”毛头牙关咯咯颤抖着说:“早知道鬼吹灯不是好兆头……”

  水洞像是玩大变活人魔术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吐着这些怪物,转眼之间,已经吐了十来个出来,幸运的是,这些怪物似乎是被水泡久了,一个个行动非常笨拙,尤其是在水里,根本连站也站不起来,只是挣扎着向我们爬过来。

  这时我慢慢看清楚了,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白大褂或是军服,一些人身上还布满弹痕,我们终于知道这座庞大的军事基地里面的人都去哪儿了。

  “这……这……这可怎么办……”道长也是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也心急的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避开这群活死人,可是这石窟压根就没有出入口,仅有的把我们冲下来的那条水道,狭窄的只能供一个人钻进去,而且以非常大的角度向上倾斜,里面还长满了青苔滑不留手,我们根本不可能从那里重新爬上去!

  这时那群怪物越爬越近,当先的几个已经上了岸,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向我们逼过来。他们的身体大概经过了长期的水浸,每个都肿胀发白,脸肿的跟猪头似得,有几个脸上应该被子弹打中过,伤口向外翻着,伤口的血已经流尽,泛着死灰色,像是泡发的海参。

  “操!”三毛又甩开他的甩棍,骂了一句,就要往前冲。

  “别冲动!”我一把拉住他,这时爬到岸边站立起来的僵尸已经有十几个,而那水洞还在不停的往外吐着,按这个势头,我们不可能靠一条甩棍几把小刀就能把它们弄死,虽然这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这些丧尸会咬人,并且有传染能力,但本能的觉得这些东西非常危险,应该避而远之为好。

  “那你说怎么办?”三毛怒吼着,喘着粗气不甘的说。

  这时,那棺椁里的敲击声突然重起来,而且没有了“格……格……格……格格格……格格格……”的规律的提示音,那里面的东西,像是也知道外面的情况,变得暴躁起来。

  我看看棺椁,又回头看看不断逼上来的丧尸,心里突然一动。

  “她是在提醒我们!”我突然明白过来!

  “什么?谁在提醒我们?”三毛吼道。

  “她!”我指着棺椁说:“快,打开棺盖,我们躲里面去!”

  三毛闻言一愣,但转头看看那些丧尸,走的快的已经上了台阶。

  “操他娘的!不管了!”三毛大吼一声,拉着我回身就跑,我们二人跑到棺椁跟前,抓着棺盖,开始用力推动,这时道长也加入进来,在三人的合力之下,棺盖开始缓缓移动。

  棺盖发出沉闷的响声,慢慢的从一条缝隙慢慢扩大,由于棺椁整个比我的身高还高,打开棺盖,高度也跟我的脑门齐平,所以我压根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等我们推开一半,已经完全可供人进出,刚想踮起脚看看里面长啥样,我突然感觉手上一凉,一只干枯惨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棺盖的缝隙里伸了出来,正抓在我的手腕上!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