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黎明——手无寸铁的平民如何对抗百万感染者

  50、踢石子

  那侏儒只愣了一两秒钟,马上反应过来,一下跳下椅子,返身跑向墙边,掀开一道布帘,就往露出的洞口里面钻,但刚伸进半个头,就被三毛抓住了脚后跟拖了出来。

  “CNM还跑!”三毛就这样头下脚上拎着侏儒,他一米八几的个子,那侏儒大概就一米出头,在他手里不住的挣扎,就像是进了小人国的格列佛。

  “还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你!”三毛左顾右盼,看到房间的一侧钉着一排挂钩,上面挂了几件衣服。三毛拎着侏儒走过去,两三把把衣服都扯下来扔地上,然后把侏儒倒转过来,抓着他的衣领整个挂在了挂钩上。

  那侏儒四肢极短,上够不到挂钩,下蹬不到地面,就这么活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凌空挂着,他胡乱挣扎了一阵,突然就停止不动了,看着我们露出个谄媚的笑来。

  “看看这是什么?”侏儒吃方便面的桌子上乱七八糟扔着好几个钱包,三毛走过去从里面拣出一个,打开看了看,里面钱都还在,他朝道长一扬下巴说:“你的呢?”

  道长耸了耸肩一摊手说:“我没带……”

  这时“巴顿将军”已经完全失去了气势,彻底蔫吧,变身成了刚投降的伪军。

  “这孩子……怎么能偷人家东西呢!”“伪军”冲过来噼里啪啦的朝挂着的侏儒一顿猛揍。

  “孩子?!”我差点把肺都吐出来,心想大妈你这演技也太天马行空了一点吧,指鹿为马也没你那么夸张呀,这侏儒虽然身材矮小,但脸上褶子像是腌了一个冬天的大头菜,怎么看都有四十往上了,再说您这都挖的跟地道战似的,还人赃俱获,居然还能如此神转折?

  “哎呀……大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顷刻间巴顿将军的不可一世就变成了杨白劳似的低三下四,似乎刚才的争吵从来没有出现过,脸上堆砌的笑容能把停在上面的蚊子夹死。

  三毛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见这老鸨如此,也不再好意思继续发火,反而从钱包里抽出几张人民币递过去:“呐,我说了我从不吃白食,钱你拿着,姑娘们也不能白忙活。”

  “呵呵,呵呵……这怎么好意思……”老鸨一把夺过钞票撩起衣服下摆塞进老式裤子的表袋里,一轮肥肉白光一闪,腻的人心头发慌。

  “行了,就这么招吧……回去睡觉!”我已经受够了这场闹剧,转身就往外走,三毛和道长也跟着出来。

  “你个杀千刀的,为什么老是拆我的台?早不吃晚不吃,偏偏在这时候吃方便面?”我们身后传来老鸨机关枪似的骂声,中间夹杂这啪啪的抽打声。

  侏儒惨叫着分辩:“我饿了嘛!”

  “还有你们几个!叫你们不要成天跳广场舞,这不是跳傻了咋地?刚才为什么不拉着点?”老鸨扩大战场,准备一人单挑全场:“别以为进了城了就嘚瑟了,瞧你们那点出息,成天正事儿不干,光想着出去装大尾巴狼?几个老娘们成天花枝招展的是想勾引谁?诶?也不瞅瞅自己那副臭德行,昨儿还在山里打猪草呢,今儿翻山越岭,拖拉机转小巴,折腾半天才进城,还不是为了挣俩钱?挣俩钱容易么?啊?别低头,脑袋都快别裤裆里去了!我告诉你们,赶明儿再不好好干,都他妈给老娘上公园踢石头去!”

  听到这里,我突然心头一动,一把拉住三毛和道长,转身朝那群大妈说:“那个……”

  老鸨条件反射般刷的一下转过身,转过来时脸上已经堆上那种夹死蚊子的笑容:“帅哥,还有啥事啊?”

  “跟你们打听个地方……”我把我们要去的山谷位置稍稍描述了一下。

  不料我话音还没落,老鸨身后的那群大妈还有挂在挂钩上的侏儒一下都变了表情。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在所有人都愣了几秒钟之后,那侏儒开口问道。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19-12-18 10: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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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tf?你还活着?
  51、鬼吹灯

  “毛头,你他妈不是骗我们吧?这哪叫路啊,还不如搓衣板呢!你他妈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三毛双眼紧盯前方,双手握着方向盘,嘴里喋喋不休。

  我们在如同在进入干衣程序的洗衣机里翻滚,车子像是暴风雨中孤舟,一会儿在浪尖,一会儿又在谷底。这条根本算不上路的路,布满碎石和深坑,如果不是普拉多强悍的越野能力,我们根本到不了这种鬼地方。

  “哪能呢三毛哥……”侏儒“毛头”被颠的常常从座位上飞起来,但他还是把头像是好奇的小狗一样两个位置中间钻过来:“借我俩胆也不敢骗哥哥您那……您放心,我在牛轭沟住了三十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找着,错不了!”

  昨晚后来发生的事,非常形象的诠释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老话。谁能想到毛头和那群大妈,竟然全部是来自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一个叫“牛轭沟”的山谷。

  “我说哥几个,不是我毛头吹牛逼,我们这地方,山深的连鬼都要迷路,要不是我领着,你们几个保准连根毛也找不到,有这个机器也不行!”毛头指着风挡下方的GPS说,GPS上完全没有道路的显示,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和代表我们所在位置的一个三角形。

  “还有……还有……多远?”道长坐在后排,脸色铁青:“我他妈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不远了,拐过那个山坳……车子就进不去了,得下来走路。”

  “这路这么难走,你说的那些人是怎么进去的?还有开山的机器设备……”我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车窗上方的扶手,勉强稳定住身体,毛头说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山谷被军队强行征用了,建起了一个秘密军事基地。

  “他们走另外一边,从湖建那边,那边路修的不错,但是在路口就被封死了,说是私人领地,你们的车进不了。”毛头似乎对道路的颠簸早已习惯,脸上丝毫没有难受的样子。

  “哎……我说哥几个,等会到了地方,也算弟兄我一份怎么样?”沉默了一会之后,毛头突然眼神闪烁的说道:“我个子小,很多地方你们进不去,我进得去,我钻洞的技术,你们也见过了……”

  “什么算你一份?钻什么洞?”我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被毛头搞糊涂了。

  “呵呵……”毛头暧昧的一笑,好像洞悉了宇宙真理:“别装了,我知道哥几个是来干嘛的,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我们是来干嘛的?”我心里一惊,跟三毛对望了一眼,以为这毛头真知道些什么。

  “嗨!盗墓的呗……看你们的家伙就知道了。”毛头指指后备箱继续说:“我虽然没做过这一行,但我研究过啊,你们看,这本盗墓的书我都快翻烂了……”

  我一回头,只见毛头从包里掏出本书来,我一看封面——《鬼吹灯》!

  
  52、消失的航班

  “我们这里啊,藏风聚水,风水不是一般的好,你们看这条龙脉……”毛头在山脊一块巨石上高高的站着,一手叉着腰,一手遥指着莽莽群山,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气势,只是两条小短腿和像是孩童一样小而肥的手掌,看起来不免有些滑稽。

  我的脑子已经完全木掉,喉咙里像是有一根烧红了的铁棍不停的往里面捅,两条腿似乎结成了铁板,每走一步都一抽一抽的剧痛。

  我们已经跟着毛头在这群山里绕了两个多小时,这片山林就像是毛头所说的,各种羊肠小道、遮天蔽日的森林、山坳和深谷,组成了一座深不可测的迷宫,每一个地方看起来都似曾相识,像是刚刚到过,如果不是找不到预先做下的记号,我一定会认为是毛头在带着我们兜圈子。

  三毛和道长也没好到哪儿去。三毛虽然外表高大威猛,但这厮自从工作以后就没跑过超过500米,加上常年胡吃海塞、不规律生活,身体底子早已不在,甚至刚过三十小腹就已经高高隆起。我看着他背后被汗水完全浸湿的衣服下面,腰部的肥肉像是米其林logo,一轮一轮的凸起,随着他的脚步在不停的微微颤动。

  道长则更加的不堪,刚才在车上是脸色铁青,这一刻却是满面红光,气喘的像一台破了排气管的农用拖拉机,瘦弱的身材在嶙峋的山石之间像是一根被丢弃的树枝,随时要咔嚓一声折断。

  只有毛头兴奋异常,蹬着两条小短腿,像一只见到了离家已久的主人的宠物狗,不住的东窜西跳。

  “你们别看我们这地方穷,以前也是出过皇宫贵族的,这大山里有个把古墓一点也不奇怪!”毛头掏出那本磨破了皮的盗版《鬼吹灯》,指着上面说:“这书里说——龙脉,从势上分析,又有沉龙、潜龙、飞龙、腾龙、翔龙、群龙、回龙、出洋龙、归龙、卧龙、死龙、隐龙等等之分——咱们这里……”毛头把手指环环一比:“分明就是一条卧龙!”

  我们仨都是脑部缺氧,压根没搭话的力气。三毛见没人理他,蹭的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落地无声。

  “我说,你们倒是给我透个底啊,这要挖的是哪家的墓?黑驴蹄子有没有准备?洛阳铲呢?”

  我累得像条烈日下的野狗,手叉着膝盖伸长舌头拼命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挖你妈!你说的那个基地呢?你他妈不是耍我们吧?”

  “不远了不远了……过了这个岭就到。”毛头手脚并用又向上爬去,像是本就生活在这山林的小兽。

  “哦……我知道了……”毛头突然停住,转头看着我:“那里就是个古墓对不对?那些人就是奔着它来的对不对?难怪啊,把我们都赶走,感情是想圈起来悄悄挖啊!”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无力的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还好,我们的目的地确实如毛头说的不远了。在翻过这座山脊,又沿着一条只剩下涓涓细流的小溪艰难的下到一个谷底,终于,毛头停下脚步,小声的说了一句:

  “前面就到了……”

  “你他妈耍我啊!”我看着前面密不透风的林子,哪有一丝人造建筑的痕迹。

  “虚……!”毛头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挥挥手,扒开缠在一株高大枫树上的藤蔓,一头钻了进去。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最后三毛耸了耸肩,一猫腰也跟了进去。我和道长也只得跟上。

  这片谷底的林子茂密异常,并且整片都被一种阔叶的藤蔓植物所覆盖,这些藤蔓攀爬在每一株乔木上面,叶子密密麻麻,把整片天空都层层遮蔽,阳光只剩下星星点点,像是马上熄灭的火星,叶只中间垂下一窜窜的紫色小花,看起来就像是梦幻的童话故事。

  “这是葛藤,一种入侵植物……”道长像是知道我的疑惑一般,突然开口说道:“这玩意以前可是好东西,葛根可以吃,花能做药,藤还能取麻织布……可惜现在大家都有钱了,再也没人受那份罪,跑上山来挖啊砍啊,然后就是这样,漫山遍野的全长满,它的叶子长的太茂盛,挡住了阳光,导致林子里其他植物都长不起来……”

  我低头一看,脚下果真是寸草不生。

  “月满则亏,什么东西过了都不好……”道长开始摇头晃脑的掉书袋。

  “谁说的?钱就不怕多!”三毛转过头接了一句。

  道长愣了愣,点点头说:“也是……”

  “嘘……到了!”毛头突然蹲低了身子说道。

  “哪儿呢?”三毛左顾右盼。

  毛头得意的一笑,偏了偏头,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是一层厚厚的,如同铺盖一样层层叠叠的葛藤瀑布。

  毛头像是一只穿山甲一样,扒开层层葛叶钻了进去,在他身后,出现一个圆形的绿色洞口,一会之后,突然一束阳光从洞口射了进来。

  “过来!”毛头在另一边轻声呼喊。

  我眯了一会眼睛,然后俯下身子,从毛头钻出来的洞口往外望,这时四周的树叶已经渐渐合拢,我把洞口往两边撑了撑,也钻了进去。我就像滚进了一堆松软的麻布堆,两边的叶子不断的摩挲着我的脸,叶片上的绒毛让我的脖子一阵发痒,一阵阵浓厚的青草气息往鼻孔里灌进来。我似乎觉得自己身在通往爱丽丝仙境的兔子洞中。

  洞不深,两三米的距离,转眼变过,突然天光猛的亮起来,刺得我眼前发黑,我眯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这片林子仿佛如刀切一般,在此处戛然而止,再往前则是一片平坦开阔的草地,草地上到处都是一个个的树桩子,像是被艾辛格的半兽人收割过的法贡森林。草地一直延伸,二三十米之后,是一片高耸的铁丝网!

  这时三毛和道长二人也相继钻了出来,我们三人排成一排,呆呆的看着二十多米高的铁丝网。

  “这得是关什么的?”我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开口说道。

  “侏罗纪公园……”道长轻声咕哝。

  “快跟我来!”毛头把那个洞口的叶子重新掩盖好:“趁没巡逻的,赶紧走!”

  我们跟着毛头往林子和铁丝网的一侧走去,一边不停的往铁丝网的方向张望,铁丝网上到处都挂着“高压有电!”、“私人领地,请勿擅闯”的警示标志,但是铁丝网后面,还是绵延的草地,看不到丝毫人工建筑。

  “这得怎么进去?咱们也没带钢丝剪,这还有电呢!”三毛沉不住气,一边走一边不停的问。

  “前面有片悬崖,他们没布铁丝网!”

  “悬崖?那我们怎么下去?难道飞下去?”三毛有点冒火的说。

  “我知道一条密道!”毛头干脆的回答。

  在我们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毛头所说的悬崖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座赭红色的山崖是如此突兀,就像是一座城堡一般在平地耸起,完全不像自然界的产物,看起来就像是科幻片中外星人留下的遗迹。而那片一直延伸过来的铁丝网,也在山崖耸起之处戛然而止。

  “丹霞地貌……”道长单手护在眼眶之上挡住阳光,仰着头看着这个城堡轻声嘟哝:“可惜啊,怎么不开发旅游呢……”

  “然后呢?”我低头看着毛头问。

  “从后面绕上去!”毛头耸耸肩说。

  三毛伸长脑袋看了看山崖后面,然后转过头指着那片几乎九十度垂直的山崖说:“上去是不难,问题是怎么下去!这光秃秃的,哪来的密道?”

  “到了山顶你就知道了……”毛头继续嬉笑着说道,笑容里透着一股中国风景区常见的,本地人嘲笑外地游客的洋洋得意。

  山崖的另一面跟那片林子连在一起,山势并不十分险峻,虽然中途道长出了几次险情,但我们总算有惊无险的爬了上去。

  山顶风很大,我刚刚流了一身汗,被山风一吹,腋下一阵冰凉,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我极目四眺望,此时天已擦黑,只剩下西北一片青色的光晕,山崖另一边是莽莽的黛色荒原。

  “你说的密道呢?在哪?”三毛大概也觉得有些凉,双手环抱胸前,不住的摩挲自己的双臂。

  “别急……在等等。”毛头一屁股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等什么?”道长也喘着气在他旁边坐下。

  “等天黑!”

  仿佛是为了印证毛头的话一般,他话音刚落,铁丝网的另一边,荒原的远处,突然亮起一片灯光!

  “他妈的……这是什么玩意?”三毛呆呆的看前方,掉着下巴说道。

  只见那片灯光的来处,是一座巨大的如同体育馆似的玻璃穹顶建筑,透过耀眼的灯光,这个如同巨蛋的建筑立面,还有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巨大阴影。

  “好像是架飞机……”道长双目呆滞喃喃说道。
  53、凛冬将至

  现在。

  冬天来的很快,刚过了十一月,就下了第一场雪,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来的最早的雪。

  一整个秋天,我们都像小松鼠一般,为过冬做着各种准备。鬼市分来的几百斤粮食足够过一个冬天,但除了几十斤黄豆之外,差不多都是大米和面粉,碳水化合物足够,但是严重缺乏蛋白质和维生素。

  好在有鬼市的存在,让我们有足够安全的场所,去兑换到我们需要的物资。而且虽然肉类极其稀少,但只要有人卖,我们付出的代价却不高。因为在这极度匮乏的年代,所有的肉食都成了极度奢侈的食物,基本没人吃的起,需求少了,价格就低。对于处于饥荒中的普通人来讲,一斤带骨肉绝对不如一斤大米来的实在,一斤大米熬成稀粥,足够一个成年人吃上好几天,但换做新鲜肉类,就算是保存都不容易。就像我的幼年时代,那时候村里的老太婆养一只老母鸡,每天生一个蛋,存上十几天,就用围兜兜着,去集市上卖了换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之类,一只鸡就是最主要的生活来源,鸡蛋自己是死也舍不得吃的,但是拿到集市上,却也换不了几个钱,因为当时有闲钱吃鸡蛋的人家是少之又少。

  而我们最大的收获是冯伯细心经营的菜地。先是油菜和大白菜先后成熟,特别是油菜,产量大,生长期又长,基本可以接茬的吃,吃不光的都晒成了菜干。接着就是胡萝卜和土豆,虽然因为缺乏化肥,他们的根茎都长得非常矮小并且奇形怪状,让人不禁怀疑这跟以前在菜市场看到的硕大均匀的东西根本不是同一物种,但好歹总算是有果实,而且这两样东西都非常耐储存,冯伯把它们都留在了地里,要吃随时挖,他说这样能吃到来年春天,当然萝卜缨子之类以前我们从没注意过的东西也没浪费,都切碎了和米一起煮成菜粥,既饱肚又营养,

  蚕豆就非常差强人意了,豆荚绝大部分是空的,一块菜地总共就剥出不到五斤豆子,颗粒也几乎都是干瘪的,真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幸蚕豆杆还能当柴火烧,也算是另外的收获。

  当然最大的惊喜还是大力的鸽子。就如大力所说,一对鸽子一个月生两颗蛋,蛋孵化以后一个月就完成性成熟又能生蛋,所以才过了三个多月,我们就已经有了六对鸽子!三毛曾经建议只留一只公鸽子做种,其他的全杀了吃了。但大力说鸽子都是一夫一妻制,一只死了,另一只是不会再跟别的鸽子交配的。三毛说没想到这鸽子还挺纯情,我说要是像你就好了,怕是连老鹰都抓来日了。

  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依然缺乏燃料,缺乏足够的饮用水和清洁用水,但总的来说我们的日子比起之前算是好过了很多,每个人脸上都重新有了血色,身体虽然还是精瘦,但却不再是那种摇摇欲坠的瘦弱,像三毛,本来身体底子就好,这一身肥膘一去,反而显得精壮威猛。

  但大多数人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自从第一场雪下下来,说是饿殍遍地也不过分,很多头一天刚接触过的人,第二天便横尸野外,而剩下的人,看起来跟那些活死人也没多大区别。

  自从开始下雪,我们就很少出门了,因为太过危险,危险来自于那些身处饥饿,并且过冬无望的人。这些人因为绝望而无所畏惧,饥饿更是让他们极度疯狂,人类几千年来努力营造的文明在他们身上迅速崩塌,露出野兽本来应有的面目。

  易妻子而食这样的事情已是稀松平常,更多的人彻底沦为食人族,在他们眼里,比他们弱小的都是猎物,这些人经常聚集在一起,去攻打他们打探到的人类聚居地,甚至连鬼市都围攻过一次,最后被陈市长下令用重机枪扫射,扫死一大批,才镇住场面,但三毛说经此一役,鬼市的弹药储备只怕也已经见底。“看起来漂亮,其实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三毛一直对鬼市、对陈市长有些看不上,我想大部分原因应该是对他们收留了刘国钧还感到耿耿于怀吧。

  这段时间我们改造了我们的庇护所。这里原本是一家不锈钢加工厂,是陈姨的一个远房外甥开的,该外甥在股市最红火的时候赚了一大笔钱,迅速置办起了不动产,在工业区圈了十余亩地,但紧接着国内股市崩溃,实体经济更是一蹶不振,于是他只能在这块地临街的地方建了一栋厂房,剩下的空地用高高的围墙围起来,甚至连水泥地面都没有做,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我们把厂房沿街的一面彻底封死,还拖了几具尸体扔在门口,造成里面有丧尸成堆的假象。整栋厂房是长方形的结构,我们居住在最靠近空地的一头。厂房有六楼高,我们所有人都搬到了二楼,一方面是为了防潮,另一方面是为了行动方便,我、三毛、老吕、猴子和杨宇凡住一间,冯伯和陈姨加上小凯西住一间。

  一楼是活动空间,厨房和餐厅在一块,同时也是我们的起居室,在寒冷的冬日,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大家围着炉子吃口热的,温暖的炉子成了我们所有人活动的中心,虽然因为缺乏燃料,炉子不能每时每刻都烧着,但只要一到饭点,冯伯点着炉子,所有人只要手头没要紧事,便都会凑过来,大家围成一圈,笑笑闹闹,似乎又回到了文明时期。在这里新加入的猴子立了大功,他在做贼以前当过铁皮匠,一张白铁皮,裁裁剪剪,敲敲打打打,很快就变成了各种工具。而这家不锈钢工厂里面,贮藏了成吨的镀锌铁皮!

  猴子给我们的三眼蜂窝煤炉子加了一块厚厚的铸铁,再用白铁皮打造了一长溜的排烟管道,管道弯弯曲曲,在二楼两个卧室走了一圈,然后一直延伸到三楼,才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排出烟雾。这样一来,排烟管道一方面成了暖气管,另一方面,烟气在长长的管道中逐渐降温,排到外面的烟就会非常的淡,不易让人察觉。

  除此之外,猴子还打造了很多实用的东西,各种水桶、洒水壶、锅碗瓢盆等等,最牛逼的是他竟然会打造炉子,各种型号的铁皮炉子,这成了我们在鬼市最抢手的商品,几乎是一拿到市上便被团团围住,一抢而光,如果不是因怕引起太多的注意,我们只要卖这炉子就能成为这个时代的土豪级人物!

  一楼除了起居室,还有一间工作室,在厂房中间的一个天井,我们在四周拉起了厚厚的布帘,这是猴子打白铁皮和我们打造各种工具和武器的地方,天井保证了足够的光线,正中的位置和布帘又让噪音得到最大限度的控制。

  足足七八亩大的空地是我们最大的倚仗,秋收以后,冯伯用我们从鬼市交易来的种子,种下了萝卜、花菜、菠菜和雪里蕻,加上原来的油菜和大白菜,这个冬天我们的蔬菜可以说非常丰富了。

  这段时间最开心的要算小凯西了,自从刘国钧走后,凯西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副唯唯诺诺,成天提心吊胆的样子,虽然看见我和三毛还是有些害怕,但跟其他人却相处的很好,尤其是跟杨宇凡。自从林浩死后,跟我们有巨大代沟的杨宇凡把一腔热血全都倾注到了小凯西身上,他甚至开始教凯西读书认字,现在小凯西成天粘着他,我们都说杨宇凡年纪轻轻还是个处男,就有了个女儿。
  54、逃亡者

  江南的雪不像北方,只要雪一停,太阳一出来,雪就开始融化,但融雪的时候却比下雪更冷。

  我裹着两件羽绒衣还是觉得周身发冷,特别是脚底下,整个脚掌已经被冻得发麻、完全失去知觉。

  屋檐上垂下一条条手指粗的冰凌,融化的雪水顺着冰凌噼里啪啦滴落在地上,把水泥地面砸出一排整齐的小坑。

  “这天气,冷的邪性了!往年我两件衣服就过冬,这他妈恨不得裤衩都裹五条上去,还是冷!”三毛蜷缩着身子,双手拢在大衣袖子里不住的跺脚,嘴上叼颗烟,一边说话,一边白色的雾气不断的从嘴里喷出来。

  “嘿!那是往年!往年你单位有空调,家里有暖气,出去还开车,当然两件衣服就过冬了!”猴子也缩着脖子,一边原地小跑一边搓着双手,他两只手黑黑的,到处都是一条条被铁皮割破的伤口,现在又长上了冻疮,又红又肿,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还带着泥的胡萝卜。

  我想着猴子说的空调、暖气、汽车……时间才过半年,这些东西就已经非常遥远,似乎只是神话传说一般。

  “你还别说……”三毛猛地吸了一口嘴上的香烟,烟火红的发亮,吱吱的响着往里面缩进了一大截:“这种天气,搁以前,我一定是在家开着空调,搂着小妞被窝里睡大觉呢!”

  “啧啧!”猴子两眼发出类似于午夜窗外叫春的野猫般的淫邪绿光。

  “干脆,你们去找武林门小牛郎吧!”我一边瞟了一眼在大门边放哨的老吕,一边往冻木的手指上哈着气说。

  “嗨!老鼠的货色……不提也罢,个顶个瘦的跟麻杆似得,身上还一股子臭味。”猴子伸出手在鼻子前面扇动,像是真的闻到了什么臭味一样。

  “你以为你身上不臭?”我像蛇一样扭动自己的身体,让内衣和皮肤摩擦来挠痒痒,一阵阵体臭味从领口热烘烘的冒出来。

  “哎!好想洗个热水澡啊!”猴子用手搓着脖子,脖子满是金漆柱子般斑斓的污垢。

  “是啊,最好蒸个桑拿,叫个搓澡工好好搓搓,这脏的都上一个境界了,以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老是不理解从身上搓一搓就搓出颗药丸来,现在别说药丸了,四喜丸子都能搓出两盘……”三毛也把手从领口伸进后背挠痒痒。

  “洗完澡,再找个姑娘捏捏脚,啧啧……”我正憧憬着呢,冷不丁却看见老吕在大门旁边朝我们用力挥手,我们一下反应过来,一定是出什么状况了,连忙闭了嘴。三毛抄起他的95式突击抢,我则拔出上次密室得到的92式手枪,猴子拽了一支长矛,三人迅速的往大门冲去。

  “怎么了?”我跑到门边上,压低了嗓音问老吕。

  老吕指了指门上的观察孔,示意我自己看。我把一只眼睛凑上孔洞,向外张望,只见我们这个后门相对的长街远处,有三个人影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

  “什么情况?”三毛在我耳边轻声问。

  “有人过来!”我眼睛没离开观察孔,看着这三人越走越近,渐渐看清了三人的相貌。两女一男,男的是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背后背着一根圆筒状的东西,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盒子。两个女的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是空着手。

  看着这三人,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他们走到大门不远处,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三人身上都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俩女的,不像现在大部分女性一样,故意把自己弄得丑陋不堪,以便躲过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她们都留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脸上白白净净,没有污泥黑垢。那个男的虽然头发长了一点,但也干净蓬松。三人身上的衣服也都干净整洁,不像是逃难的,倒像是刚刚下班的白领。

  不过三人脸上的深情却是异常慌张,一边往前跑,一边还不停的回头张望,似乎是有人在追赶他们。

  “是什么人?”三毛又在我耳边问。

  我摇摇头,虽然这三人的相貌让我好奇,但也仅此而已,我们的后园虽然地处偏僻,但还是会有人不时路过,类似的情况我们只要保持安静,别让人发现,让他们过去就行。我们不想找麻烦,也不想让麻烦找上我们。

  “吕叔……我跑不动了!”三人刚跑到我们门口,其中一个年级轻一点的姑娘停下来,双手叉着腰,大口的喘气。

  那中年男子和另一个姑娘闻言只能停下,俩人也是累得够呛,一边呼哧呼哧的喘,一边慌慌张张的回头观望,三人就这么在我们门站了下来,似乎是都不想再跑了。

  “快走开……快走开……”我心里焦急的暗暗嘀咕。虽然我们在门外堆积了大量的建筑垃圾,只巧妙的留下了一条只可供一个人猫着腰爬行的通道,很难被人发现,但这三个人显然是被人追赶,如果在我们门口让人追上,一厮打起来,我们暴露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你越不想让它发生,它偏偏就要发生。这几个人东张西望了一会,竟然都看中了我们门口塞的这堆建筑垃圾,三人七手八脚的搬开最外面的几片玻璃钢瓦,你推我挤的钻了进来。

  三人慌不择路,顺着我们的通道就一直挤到了门边,其中一个砰的一下靠在门上,堵住了观察孔。

  我缩回脑袋,心道这要是电视剧,你们仨绝对活不过第二集!进来了竟然连障碍物也不知道重新盖好。

  三毛等人也从门口的响动知道有人进来,都急了,几个人乱七八糟的比着手势,都不知道互相想表达什么意思。

  这时,我隐隐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

  55、惊魂

  “他们来了……”门外一个女声说道,声音哆哆嗦嗦的,听起来惊恐万分。

  “嘘……别出声,他们找不到我们的。”那男的轻声安慰,但自己也是声音发虚,显然对自己的话也不太乐观。

  三个人贴在我们的门后面瑟瑟发抖,带着整道铁门都轻微的晃动起来。

  我心里一急,暗忖要是这么下去,暴露简直就是一定的,还不如放他们进来,起码这三人看起来不那么有威胁。

  于是我朝三毛做了个开门的手势,三毛毕竟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稍微一愣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两人一左一右握住铁门的把手,我看着三毛,两人同时一点头,猛地拉开门。

  门后的三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进来,两个女的还被吓的连连惊叫,老吕和猴子二人马上上前,一把楼主二人的脖子又捂上了嘴。

  我和三毛迅速关上门,然后拿枪对着三人。

  “别动!不许出声!”三毛闷声喝道。

  那男的还坐在地上,似乎事发突然,让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只是茫然的看着我们。两个女的一开始还在老吕和猴子怀里不住的挣扎,只是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哼哼声,现在被我和三毛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便马上住了嘴。

  “往里面走!”此时摩托车引擎声越来越近,我急切之间也没法跟他们解释什么,只能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以免让外面的人听到什么响动。便挥挥手枪,让老吕和猴子把人架到房子里去,又示意让那中年男子也跟着进去,这时杨宇凡也发现不对跑了过来,我把手枪丢给他,让他压着三人进去,我和三毛还是留在门口观察动静。

  不一会儿,四辆越野摩托车轰鸣着冲进我的视线。原本我以为追这三人的是摩托党,但现在凑近了一看,却是四个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头盔,身后还背着长枪,就像是好莱坞大片里跑出来的。我大吃一惊,心道摩托党可没这么精良的装备,更别说他们的摩托车因为缺乏保养维护,早已大部分报废,根本凑不出四辆齐整的来了。

  我把观察孔让给三毛,他看了以后也是大惊失色:“这他妈哪儿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摩托车队就到了我们门前,我挤开三毛,朝观察孔望去,看见四辆颜色艳丽的越野摩托车飞扑而来,每辆车身后都卷起一道混合着融化的雪水混合污泥的黑白长龙,二冲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震的我牙关微微发颤,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快点走快点走……”三毛在我耳边不住的轻声嘀咕,我也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外面的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没有留下那三人进来的痕迹,摩托车呼啸而过,一辆、二辆、三辆、四辆……我正想松一口气,没想到第四辆车却突然慢了下来,我听那个车手朝前面的伙伴喊了几声,前面三辆车也停了下来,然后四辆摩托齐齐拐了一百八十度弯又驶了回来!

  四辆车都在我们门口停了下来,四个骑手都下了车,摘下头盔。我看到这四个人虽然不如刚才三人那么干净,但也不像我们那么肮脏,并且身体魁梧强壮,眼神中也没有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那样茫然、绝望或者疯狂,而是带着明确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那种坚定。我只一眼,便知道这几个人我们绝对惹不起!

  这四人都把背后的长枪拿在手里,清一色的AK步枪,因为我不是军迷,也看不出是仿制品,还是我国以前列装的81式。这四人中的三人迅速选择了三个能相互掩护的射击点警戒起来,显得非常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另外一个在那堆建筑垃圾外面翻翻拣拣,不住的仔细观察。

  这时我不敢再看观察孔,生怕被他们发现,只能跟三毛二人背靠着大门,连大气也不敢喘,除了在心里不停祈求各路神灵保佑以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仿佛是神灵听到了我的祈祷,正在我觉得暴露已经无可避免的时候,又是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外面的几个人也纷纷喝呼起来。其中一个大喊:

  “追!快追!”

  我又把眼睛贴上观察孔去看,只见那四人都从各自的位置飞快的跑向自己的摩托车,把枪甩到背后,用脚踩着发动引擎,然后飞驰而去!

  我从观察孔看着他们远去,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连引擎声也听不到,才松了一口气。我看了看三毛,只见他不停的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在这冻死人的融雪天里,竟然也是浑身冷汗。

  “这些人他妈的哪儿冒出来的啊?看着比鬼市的人还牛逼啊!”三毛喘着气说道。

  “鬼知道!”我耸了耸肩说:“去问问那三个人!”

  我和三毛回到屋子里,看到三人正挤着坐在猴子用白铁皮敲的长椅上,其他人围在一边,见我们进来,那三人明显吃了一惊,特别是那俩女的,原本就抱着双臂瑟瑟发抖,见到我们更加惊慌了,只是稍稍抬头瞄了我们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像只刺猬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那中年男子身后还是背着那个圆筒,这会儿我看清楚了,那是用来装图纸或者画之类软性物件的画筒,而他在胸前双手紧紧抱着的,却是个半尺见方,像是用来装珠宝、古玩或者劣质水晶奖杯之类的锦盒。

  “老吕,你去门口看着点。”我朝老吕说道。

  老吕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我说,你们是什么人?”我下巴一扬,朝三人问道。

  那俩姑娘头埋的更低了,我毫不怀疑她们此刻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变成一只土拨鼠,好迅速的挖一个洞钻进去。

  那男的也是满脸惊惶,透过一副黑边眼镜像是见鬼一样看着我,几次微微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56、博物馆

  我挠着下巴上乱糟糟的胡须,心道我难道有这么可怕吗?扭头看了三毛一眼,这才恍然大悟,我们现在个个头发胡子长成一团,看着跟野人没什么区别,而这三人干干净净的明显是躲在什么有吃有穿甚至可能还有电的地方,直到现在才出来,看到我们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害怕才怪呢。

  我正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的时候,饭点到了,冯伯和陈姨从楼上下来了,身后跟着小凯西。三人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三个生人很是奇怪了一下,冯伯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我,我双手一摊,意思是自己也不是太清楚,冯伯点点头,也不开口问,只是自顾自的开始在铸铁炉子里生起火来,陈姨则走向小仓库,去准备今天的要吃的食物。

  小凯西却是满怀好奇心,似乎是长久没看见过干净的人,反而有些亲近,站在一边老是探头探脑的观察他们,杨宇凡朝她一招手,她嘿嘿一笑,蹦蹦跳跳的跑到杨宇凡身边,抓住他的大腿饶了一圈,躲在了他身后,不时又探出半个脑袋看三个陌生人一眼,就像是在跟他们玩捉迷藏。

  冯伯往炉膛里塞了一团旧报纸,在纸团上面又堆了一些细小的树枝,最上面架上几块拳头大小的木柴,这木柴面上还泛着铮光的烤漆,那是我们前几天肢解的一架“斯坦威”钢琴。冯伯用一个一次性打火机大着了火,凑到炉子底下引燃了报纸,起先只是一丁点小火苗,紧接着冒出一股浓烟,冯伯连忙用一大片硬纸板扇开,他又往风门扇了几下风,火苗便窜了上来,不一会,大柴也烧着了,冯伯把风门关小,让柴火在炉膛里缓慢燃烧,他在上面架上一口le Creuse铸铁锅,往里面倒上半锅水,开始煮起来。

  微微的火焰让昏暗的室内有了一些暖色调,虽然室温并没有升高多少,但有了火,人心里感觉却温暖了许多,三个陌生来客也开始渐渐放松下来,特别是那个中年男子,一会儿看看炉子,看看冯伯,一会儿又瞅瞅小凯西,小凯西正好从杨宇凡身后探出半个头,刚对上他的视线就倏的缩回去,然后慢慢的又从另一边伸出头来,见他还在看她,便做了个鬼脸,咯咯笑了。

  “你们……”男子终于开口,但因为长久没有说话,嗓子黏住了,声音嘶哑尖细,像是有一把匕首在他喉咙里搅动,他连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不是坏人?”

  我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边的小凯西突然又探出头来,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

  “爷爷,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好人!”

  小凯西不像我们,虽然身上也脏,但陈姨每天都给她洗脸梳头,努力在这乱世当中给她保存一点仅有的爱怜,此刻做出这样的举动,真是可爱的让人心都融化了。这一下,房间里的气氛顿时都松弛下来,连那两个“土拨鼠”都抬起头,眼光温柔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我见状趁机问道。

  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看我,眼神里还是警惕心十足,但他有看了看冯伯和凯西,最终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做了一个我万分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他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名片夹,用双手拇指推出一张烫金名片,微微一躬身,双手递到我眼前,我有些愕然的接过名片之后,他又转向三毛,然后下一个,满屋子发了一圈名片。

  “吕永……三土?这什么字啊?”三毛端详着名片一边嘀咕道。

  我拿起名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XX省博物馆首席研究员:吕永垚。

  “谣!这个字读谣!鄙人名叫吕永垚。”中年男子站的笔直,一边微微鞠躬一边说。

  “什么破名字,还是叫三土来的实在,就喊你三土了,跟我三毛刚好一顺!”三毛晃着脑袋说。

  “三土”闻言有些傻了,是同意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只得讪讪的跟着笑两声。

  我挥了挥手阻止三毛的调笑,问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三土收起笑容,回答道:“丧尸危机爆发之后,我们一直呆在单位,就是省博物馆……”

  “那你们怎么这么……呃……白白胖胖?博物馆里应该藏的是古董,不是吃的吧?”三毛抢着问道。

  “嗯……是这样的……”三土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支支吾吾的回答:“博物馆为了保护藏品,有整套的维持湿度和温度的设备,还有备用电源,而且今年刚搞了一个高科技馆,里面有一套完整的雨水和生活用水循环系统……呃,前几年,因为效益不好吧,馆里把半个地下室腾空,租给了隔壁的超市用来做仓库,加上博物馆为了防盗,门窗做的都结实,而且一般人到这个时候也想不起来逛博物馆,所以我们一直呆到现在都平安无事……”

  “你是说,那地方到现在还有吃的,还有电?”三毛听到这里不由得打断三土的话有些急切的问道。

  “还没有丧尸!还他妈的有美女陪着!”猴子在一边补充道。

  “老小子艳福不浅啊……”三毛色眯眯的看着两个“土拨鼠”摇头晃脑的说。

  “现在没有了……”三土脸色一黯,沉声说道:“里面都是……都是那些活死人!”

  三毛像是现在才想起来追着三人来的摩托骑士们,有些恍然的问:“对啊,那几个追你们的是什么人?”

  三土摇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是今天早上来的,当时我正睡觉呢,模模糊糊听到大门被打开了,我们几个同事过去查看,他们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开枪就打,……另外几个同事当场就被打死了,只有我和她……她们两个……”三土指指旁边的两个“土拨鼠”,继续说道:“见事不对,躲进了地下仓库,这伙人进来以后,到处的翻箱倒柜像是找什么东西,我们三个在仓库里躲了半天,听着这伙人搜遍了上面的展厅,眼看着就要往仓库下来了,然后小萧和小张……”三土又瞄了瞄旁边两位姑娘,又说道:“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可想了,就打开了通往超市的通道,超市里聚集了一大群丧尸,一下子冲进来,我们就趁乱偷偷跑出来了,可万没想到今天外面下雪,大概是让他们看到了脚印……”
  57、阿修罗印

  我们听完三土的话都长长的叹了口气,倒不是为他们的惊魂一刻紧张,而是都为三土话语中那个有电有水,有吃有穿,还有暖气的博物馆生活向往和惋惜,跟我们现在的环境相比,那样的地方简直就是梦想中的天堂,这一听竟然被丧尸占了,心里就好比以前看电影,往往男的把女的推倒在床上刚要宽衣解带,便画面一黑转向别处,难免让人心痒难耐。

  “那仓库里……有肉吗?”我听见一旁的三毛用力咽了口唾沫,喃喃的说了一句。

  “什么?”三土还在回味枪林弹雨呢,话题突然跳到仓库里的肉,脑子一下没拐过弯来,有点懵。

  我挥挥手,示意三毛别扯开了,自己也定定神,继续问三土:“这伙人是找啥呢?”

  一边猴子突然插了一句:“莫非是想搞点古董?等以后打退了丧尸,天下太平了,好卖钱?”

  三土闻言大幅度的摇头,又痛心疾首的说:“肯定不是,那伙人虽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但一点都不爱惜古物,很多东西随手就丢,很多的南宋官窑、龙泉窑瓷器都被他们摔碎了!”

  三土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最可惜的是双鸟朝阳纹牙雕,那可是河姆渡时期的,五千多年了,就这么摔碎了!还有唐朝的彩凤鸣岐古琴,也是摔的四分五裂,简直就是犯罪!对全人类的犯罪!……”

  “行了行了!”我连忙止住三土的控诉,想了想又纳闷的问道:“既然他们是来找东西的,那为什么又要追你们呢?”

  “咦?是啊?”三土也眼神茫然的嘟哝道,双手不停的摩挲抱在怀里的锦盒。

  我们所有人都眼睛直溜溜的看向那个锦盒。

  “对啊,为什么追我们,难道我们身上有什么他们要的东西?”三土兀自嘀咕着,好一会儿才发现气氛不对,抬头看看我们,又瞅瞅手里的锦盒,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一下子眼睛瞪得滚圆,后背挺的笔直。

  “我说,你这盒子里是什么啊?”猴子撇撇嘴指着锦盒问道。

  三土眼神里顿时露出警惕的神情来,两只手把锦盒抱得更紧了。

  这时那两只“土拨鼠”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突然转过身对着三土说:“啊呀吕叔,你就说了吧,他们这么多人,要是想抢,你也留不住!”

  三土闻言愣了一愣,似乎觉得她说的没错,这才抬起头,又从背上解下画筒,跟锦盒放在一起,他指着两样东西沉重的说道:“这两样东西,可是我们的国宝啊,这个……”他指指画筒:“是《富春山居图》!”三土又指指锦盒:“这个——是雷峰塔下出土的阿修罗印!”

  我心里大吃一惊,因为我父亲生前喜欢收藏古董的原因,我从小耳融目染,也知道一些古玩知识,知道这《富春山居图》可是名副其实的国宝中的国宝,是我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而三土口中的阿修罗印,我虽然对这个名字比较陌生,但上次挖掘雷峰塔,可是考古界的一件大事,雷峰塔下挖出来的东西,当然是异常珍贵。

  “嗨,带这鸡巴玩意干嘛?还不如带块肉呢!”三毛却是对这些东西的价值毫无概念,大煞风景的乱喊。

  “你知道什么!”三土差点跳起来,也粗着嗓子说道:“这可是国宝!是我们这个国家、民族的骄傲,是人类文明传承的印记,我们是有责任把它们好好的保存下去的!”

  “好好好……”我连忙打圆场,一手拦住三毛,又对三土问:“这两样东西你怎么恰好会带在身上?”

  这时还是那年纪稍长的姑娘,这会似乎缓过劲来不再害怕了,抢着说道:“吕叔啊,自从疫情爆发以来,他就把这两样宝贝收起来放身边了,吃喝拉撒都带着,连睡觉也不离身……”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三土,他点点头沉声答道:“我总觉得不牢靠,虽然博物馆里安全,但我心里老是空落落的觉得有事要发生,所以把这两样最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放身边,如果乱起来,随时都能拿着就跑。”

  “总要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什么……”三土幽幽的叹了口气,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摩挲着锦盒喃喃自语。

  “这么说,这伙人一定是想要这两样东西中的一样了?”我继续问。

  三土呆了呆,机械的点点头说:“恐怕是……可是抢这两样干什么呢?市场价值上更高的有双鸟朝阳纹牙雕、或者良渚玉琮啊。”

  “我知道了!”三毛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喊道:“一定是冲《富春山居图》来的,有部电影里不是说这张图其实隐藏了一个大秘密,有可能是张藏宝图来着!”

  我一下想起以前看的某部大烂片,嗓子眼一阵恶心,伸手用力敲了一下三毛的后脑勺说道:“你特么缺心眼啊,《富春山居图》是公开展览的,外面印刷品这么多,干嘛非得要抢原件?”

  “也许是里面有夹层,或者是用火烧能显出别的字来……”三毛揉着头不停的争辩:“你没看过《鹿鼎记》?二十四章经……对了还有《国家宝藏》、《夺宝奇兵》,看过没?人家藏宝图还藏在独立宣言里面呢!”

  三土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三毛,傻愣愣的就差没从额头上垂下三条黑线来,半晌才说:“这位……兄弟……我就是搞《富春山居图研究》的,研究了大半辈子,也没发现什么藏宝图……那是谣传……谣传……”

  “那是你们太宝贝了!要找藏宝图,得用点儿狠劲,咱们今天先撕开看看,不行再用火烤!”三毛说着就上来抢画筒。

  三土登时被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把画筒一把搂在怀里,还背过身去,像是母鸡护雏一样,把画筒整个遮住。

  “别捣乱!”我一把推开三毛:“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宝!”

  “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三毛还在嘀嘀咕咕:“再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现在留着这玩意儿还有什么用,还不如给冯伯点火呢!”

  直到我很严厉的瞪了他一眼,三毛才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我也不去理他,继续对三土说:“我也觉得不是冲《富春山居图》来的,大概是你说的这个什么阿修罗印有古怪!”我指指他手里的锦盒,继续说:“我记得当时出土的是阿育王塔呀,怎么又出来个阿修罗印?”

  三土闻言又是一愣,点点头说:“这个印倒是真的有点古怪!”

  58、永生

  “什么古怪?”我和三毛还有猴子、杨宇凡异口同声的问,三毛还在后面补了一句:“难道真的是镇压白娘子的吗?我说挖雷峰塔的时候你在不在?传说当时有人看到一条很大的白蛇,是真的假的?”

  三土皱了皱眉头,略带无奈的回答道:“那也是谣言……谣言……”

  三毛撇撇嘴说:“那有什么古怪的?”

  三土指了指我说:“这位小哥说的没错,当时挖掘雷峰塔地宫的时候,确实出土了一座阿育王塔,里面供奉了佛珠舍利,但那时2001年的事,当时还有电视台做了现场直播,但你们都不知道的是,其实在2000年,我们已经对雷峰塔的天宫做了考古发掘……”

  “哦?那里有白蛇?”三毛又插嘴说。

  三土摇摇头,继续说:“天宫里也是一座相同的阿育王塔!”

  “切,这有什么古怪的?”三毛嗤之以鼻。

  “不一样!”三土晃着脑袋说:“地宫出土的阿育王塔,它的金瓶内供奉了十二颗舍利子,但天宫出土的这件阿育王塔里面,却是存放了一方小印!”

  “就是你说的阿修罗印?”我插嘴问道。

  三土点点头说:“阿修罗印是我们学界内给暂时它起的名字,其实这个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考古界一直争论不休,因为它的形状、纹饰根本不像是一个东方物件,而更像是古代欧洲的东西。”

  三土这么一说,又挑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我忍不住说:“怎么个样子?你打开让我们看看吧?”

  三土呆了呆,又看看我们几个,似乎是觉得就算自己拒绝也没有用,便点点头,把锦盒搁到自己膝盖上,然后双手把盖子慢慢打了开来。

  我们几个人都凑过脑袋去看。这室内原本就没有灯光,光线昏暗,现在这么多人捂着,更是看不真切,我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盒子中央的丝绸上,嵌了一方金黄色的小印,金印大概就只有两厘米见方,上方雕刻了不知是龙还是蛇的动物。

  这时冯伯刚好挪开炉子上的锅,往里面舔了两块木材,火光突然窜出来,盒子里的小印被火光一照,发出一溜金光,我看清楚了,那金印上方,赫然盘着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朝盒子里瞄了一眼,没错,金印上雕刻的,的确是衔尾蛇!

  三土小心翼翼的把金印从锦盒里抠出来,放在右手中心,托到自己眼前,左手慢慢的拨动、旋转,金印被火光照的更亮,那一圈蛰伏的蛇身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而且,它的内容……就是这颗印上的字……”三土把金印侧翻,让刻字的一面朝向我们,我看到上面刻了一些弯曲的线条和简单的几何图形,可以看得出是一种类似汉字的象形文字。

  “不是汉字,也不是梵文,我们请教了很多古文字专家,大至上确认这是古希伯来文的一种,属于闪米特族中的一个分支所用的语言,这个分支也被犹太文明研究者认为是所罗门王的族群,这种语言是曾经的祭祀语言,现在早已失传……”

  三土顿了顿继续说:“我们曾经把印书发给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的古希伯来语的权威专家看过,但是他们也翻译不出来,只是隐约能知道,大概是一句什么咒语。”

  三土把金印托着,平平举了一圈,让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以后,又把它放回锦盒的凹槽里,重新盖上盖子。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玩意儿,闹了半天就是个破印,就算是金子做的,现在也不值钱啊,连一斤大米也换不来!”猴子直起身子有些不屑一顾的说。

  “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发现……”三土这会倒来了劲了,他扶了扶鼻子上的黑框眼镜,像是在讲台上讲课的教授一样侃侃而谈:“要知道这雷峰塔的建造可是一千多年前的是了,当时的吴越国王钱俶为了效仿阿育王造八万四千塔的故事,下敕令在吴越国境内也建造八万四千座金涂塔,而雷峰塔就是这些金涂塔中最重要的一座。”

  “要知道这钱俶可是非常尊佛的一位国王,他甚至让他的一个儿子也剃度出家,可这样的一位虔诚的信徒,为什么要在如此重要的一座宝塔内,供奉一件明显是异教的东西呢?这就跟穆斯林家里不供奉可兰经,而是立了一尊耶稣像一样让人不可理解!”

  我心中一动,想到道长曾经跟我讲述过的关于索拉姆和所罗门王宝藏的故事,便开口问道:

  “这个……”我一下忘了三土名片上的名字,只得也随三毛的叫法:“三土……老师,这个印上面盘着的那条蛇,有什么讲究?”

  “那就是这颗金印的另一个古怪了……”三土对我的称呼也不以为意,咂了砸嘴说道:“这个衔尾蛇应该说是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神话符号之一,世界上各种古文明中都出现过。”

  “在古希腊文化中,衔尾蛇又叫乌洛波洛斯,这条蛇环绕着整个宇宙,隔开了无止境的混沌,维护着宇宙的秩序。当它吞掉自己的身体时,宇宙就消亡,然后它又吐出身体,宇宙便重新诞生,意味着无限循环、永恒和不朽。”

  “现在的一些量子物理学家,认为乌洛波洛斯吞噬宇宙又吐出宇宙的过程,暗喻着宇宙大爆炸原理,从一个无限小的奇点爆炸产生宇宙,然后收缩重新成为奇点,现代数学中,代表无限的符号∞,就是一个横放的数字8,就是从衔尾蛇的形象变化而来的。”

  “在东方神话或者是哲学系统中,衔尾蛇往往也意味着轮回往生,无限重复,印度神话中,蛇神舍沙环绕着龟神俱利摩,支撑起负责背负整个世界的八头大象,跟乌洛波洛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衔尾蛇最著名的应用,还是在炼金术。在炼金术中,衔尾蛇的符号是一种蕴含净化力量的魔咒,炼金术士认为衔尾蛇是一个戏剧性的标志,既能统合又能同化对立面;而经过这个自我统合同化的过程所得到的回馈,就是永生。因为衔尾蛇一方面在消灭自己,同时又在给予自己生机,它孕育著自己,从而令自己得到生命。”

  “无论是东方的炼丹士还是西方的炼金术士,无一例外都是以人类肌体的永生为最高目的,而衔尾蛇的基础寓意,就是代表着永生不死……”

  “哼,永生不死?”三毛突然阴测测的说了一句:“那不就是外面那些该死的丧尸吗?”
  59、寒夜

  当天晚上,我们为如何处置三土三人争论不休。

  通过后来的交流,我们知道除了三土,另外的那两位姑娘,一个叫张依玲,一个叫萧洁,张依玲年纪稍大,是博物馆的研究员,三土的助手,萧洁则还是在校大学生,丧尸爆发时刚好在博物馆实习,命大逃过一劫。

  其实我们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三毛和猴子一致认为应该放他们三个出去,理由是那几个摩托车手迟早会回来的,那样的人,我们可惹不起。

  老吕则一再坚持应该把他们留下,他说这三个菜鸟只要走出这道围墙,怕是一个晚上都过不去,要是万一被食人族给抓住,难免会泄露我们的基地,后果不堪设想。

  我觉得两方都有道理,收留他们危险,放出去更危险。三个当事人自己,倒是压根不想留在这里,他们在这么舒服的地方藏了半年,并不知道外面的险恶,而且对我们这群他们眼中的野人,也充满了不信任,即便已经相处了半天,三土还是牢牢的把两样古物带在身上,张依玲和萧洁看我们的眼光还是躲躲闪闪,好像是被土匪抓上山的压寨夫人。

  我们争执不下,只得先吃饭。

  晚饭照例是大杂烩,碎米粥打底,加上一些白菜叶子、土豆胡萝卜块,撒点盐巴,熬成稀糊糊的一大锅,我们每人盛了一碗,在炉子边找地方坐了吸溜,陈姨给三人也盛了粥,三人道过谢,也接过去吃。

  我原以为他们在博物馆好吃好喝的,对这猪食似的食物一定不怎么待见,可没想到三人呼哧呼哧的狼吞虎咽,萧洁一边吃一边还哼哼唧唧的咂嘴,显然觉得这杂烩粥非常美味。

  “不是说有肉吃吗?你们这是饿了几天了?”猴子捧着饭碗愕然的问。

  “肉是有,可我们已经几个月没吃上蔬菜了!”三土一边吞咽食物,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

  “是整整半年了!”一会的功夫,张依玲已经把自己手里的一大碗杂烩粥吃完,补充道:“超市冷库里什么都有,就是没蔬菜,每天看到肉,脸都发绿光。”

  “是啊,没菜吃比没肉吃要的难受很多……我那三个多月,尽吃方便面了,嘴里长了一溜水泡。”同样深有感受的杨宇凡一边把小凯西流到胸口上的粥抹掉,一边极力赞同。

  “因为缺乏维生素!”萧洁也吃完了自己碗里的杂烩粥,意犹未尽的看看锅里,见锅底已经被陈姨刮的干干净净,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筷。

  吃饭大概是最能增进人和人之间情感的一种方式了,寒冬的夜里,一碗热乎乎的杂烩汤下肚,身体带着房子里的气氛都活泛、融洽、热烈起来。特别是两位姑娘跟杨宇凡,因为年龄相近,共同话题也多,三人带着小凯西在房间一角窃窃私语,不时发出一阵刻意压制的欢笑声。

  冯伯特意往炉子里额外加了几块柴火,延长了今天的取暖时间。又煮了一壶开水,用我们搜刮来的一饼97年老班章沏了一壶浓茶,除了放哨的老吕和早早上楼的陈姨,我们几个和三土一人捧着一杯热茶,都围着炉子坐了。

  此时夜色四合,室外温度又降到冰点以下,融化的雪重新冻上,雪层不再松软,变得如冰块般坚硬,道路愈加的湿滑难走,冷风不断的从门缝灌进来,呜呜的响,每每扫过我们的后背,每个人都把脖子一缩,往炉子边靠的更近,这一炉微火,似乎成了天地间唯一的热源,将将抵住不断逼近的寒冷。

  这样的寒夜,我们自然不好意思再提让三土等人走的话,三土也没了要走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在这样的天气走出门外,就算不碰上丧尸和食人族,也肯定坚持不到第二天。

  “这是起了乌风冻了……我活了这一把年纪,没见过这么冷的天……”冯伯呷了一口茶,看着已经被白铁皮堵死的窗户,幽幽说道。

  这么冷的天也有好处,那群摩托骑士应该也不会出来活动,我心里暗自思忖,起码今晚是安全的。

  “我记得省博物馆在市中心啊,你们是怎么逃到这儿来了?”猴子朝三土扬了扬下巴问道。

  三土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猴子,眉毛扬起,嘴唇微张,似乎是不知道猴子在问什么。

  猴子耸耸肩继续问:“我是说,你们路上没碰到丧尸?”

  “没……没有……”三土摇着头回答。

  “奇怪……”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省博物馆在武林门,也是钱潮市的腹心地带,应该有成群结队的丧尸才对,三土他们几个,一没体力二没技术三没经验,按理是不可能逃到这么远的。

  “难道这丧尸也怕冷?”猴子嘟哝着说。

  “可能是……”我点点头,捅捅身边的三毛说:“哎,咱们是不是好几天没在路上见着它们了?”

  “呃……啊?”三毛像是上自习课跟同学聊天,突然发现班主任站在窗外的中学生一样,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坐的笔直。

  我扭头看看他,只见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不住的往张依玲和萧洁那边瞟,知道这家伙是受了下半身控制,看见漂亮姑娘便成一根筋只受欲望支配的丧尸。

  “哦,呵呵……走神了,阿源你刚才说什么?”三毛掩饰的打着哈哈问。

  幸好三土和猴子一起坐在我们对面,隔着微弱的火光,他并没有察觉三毛的色相。我无奈的摇摇头,只得又说了一遍:“我说丧尸,是不是好多天没在路上看到了?”

  “咦?……好像是这样。”三毛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下又说:“似乎是这场冷空气下来以后,就没见过了。”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19-12-29 16: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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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这么多年了,还在混天涯,没点长进啊?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19-12-30 17:50:52
  你不安心调教我侄儿,跑这鬼地方又开一帖,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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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号被删了,以前帖子都不见了
  61、夜谈

  这下大家都来了兴趣,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会不会丧尸不经冻,已经全冻死了?咱们还在这苦捱!”三毛猛地拍了下大腿说。

  三土伸出手摆了摆说:“那不可能,我们今天刚见过很多呢。”

  我想起刚才三土说的打开超市隔离门引丧尸进博物馆的经历,跟猴子三毛一起重重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样的幻想不切实际,但破灭的如此迅速,还是让人扼腕叹息。

  “按照城市保卫战之前的官方说法,人类是感染了索拉姆病毒才变成了丧尸,会不会是这种病毒对低温的耐受力不高,所以丧尸都到室内避寒了?”猴子猜测的稍有点道理。

  “有这个可能……”三土点点头,喝了口茶继续说:“大部分的细菌病毒都不具有太强的耐热耐寒能力,所以咱们生病了才会发烧。”

  “有点道理,今年冷的这么邪性,难道是老天爷在帮我们?”猴子又说。

  “哼!”我冷笑一声:“老天爷?这灾祸没准就是老天爷降下来的呢!”

  “再说这冷……”我呷了口茶继续说:“绝对温度也不比往年冷多少,温度计上也才零下七八度,一是因为咱没了空调暖气,二是身上脏,感觉上更冷了,还有是人类活动少了,各种机器啊、汽车啊、家用电器啊,都不转了,城市没了热岛效应,就更冷了。”

  “陈源叔叔,那这个丧尸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我身后突然传来小凯西奶声奶气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只见杨宇凡和两位姑娘不知道是炉火还是我们的话题吸引,也般了椅子凑过来。

  小凯西跟三个大哥哥姐姐在一块,表情、眼神都活泼起来,好像一下子恢复了童真。两位姑娘还把她的头发重新梳理了一遍,给她编了两条小辫,看起来越发的可爱起来。

  “这个……”我想起在那个山谷中神秘的科研试验所的经历,沉吟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说:“叔叔也不知道。”

  “哦……”凯西失望的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很轻声的嘟哝了一句:“他们还会好起来吗?”

  我心里一痛,想起我们在哪所学校找到小凯西的经过,当时她和另外几个孩子被关在一间教室里,教室的门被好几把锁牢牢的锁住,应该是大人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咬,为了保护孩子才把他们关起来,我们在清理掉教室外面围着窗户嗷嗷嗥叫的几个丧尸之后,打开门,才发现奄奄一息的小凯西,而当时其他的孩子已经全都饿死了,只有小凯西是靠吃自己和别人的排泄物才坚强的活了下来。

  我难以想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怎么渡过那几天时间的,食物一点点吃光,身边的伙伴一个个的死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变成恐怖的丧尸在窗外徘徊,呻吟嗥叫……

  我不禁揽过小凯西的头,在怀里静静的抱了一下。所有人都沉默了,知道不能拿假话安慰她,在这残忍的世间,只能让她自己学着坚强的长大。

  小凯西似乎自己也知道问题的答案,在我怀里沉默了一会,眼圈红了一下,但还是硬生生的止住眼泪,只不过不再像刚才那么活泼了。

  “咳咳……”这时三土轻轻的咳嗽两声,似乎是想转变一下此时的气氛:“关于这个事,我们几个同事在博物馆里没事的时候曾经做过几个推演——我们认为,在危机爆发前,肯定是有人知道这事的,而且做了很多准备!”

  “哦?为什么这么说?”我心里一惊,暗忖难道这三土也知道些什么,连忙问道。

  “因为在危机爆发前,整个世界都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现在想起来,似乎都跟丧尸危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一……”三土掰着手指头娓娓道来:“国际油价恐怖暴跌!短短的一两年时间,从一百多美金一桶,跌到四十多美金一桶!这在化石能源日益枯竭但消耗迅猛增长的时代,而且还在有乌克兰危机和我国的南海纠纷的大环境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不是说这是美国开发了页岩油技术造成的吗?”我插了一句。

  三土摆摆手,咽了口唾沫说:“试想一下,如果是你做生意,你是希望你的产品贵好,还是贱好?毋庸置疑嘛,肯定是价格越高越好嘛!如果一个商品,在市场上已经供过于求了,价格不断下降,可是你还是加大马力不顾成本的生产,这不成傻叉了?”

  我不禁点了点头。

  三土更来劲了,挥舞着手继续说道:“当时的产油国就是这样的傻叉,我记得当时欧佩克几次出来澄清,说即便油价如此下跌,也不会减少原油产量!当时咱们国家也是大批大批的买,油库装不下,就拿巨型油轮当仓库,整艘整艘的停在码头!”

  “我只能说,当时一定是上层知道了什么,所以大量的囤积原油,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咱们的股票,还记得吗?”三土咂咂嘴看着我说。

  “记得,涨到七千多点,然后又暴跌到两千点!”我点着头回答:“我还亏了不少呢。”

  “就是这样!”三土兴奋的低喊:“其实不止我国,那个时间段,世界上所有主要的经济体都经历了诡异的经济波动,比如说日本,日元经历了1985年广场协定之后的最大跌幅;欧盟,欧债危机,连西班牙、意大利这样的国家都差点破产!美国稍微好点,但是他们的纳斯达克,也莫名其妙的暴跌,跌幅超过50%!”

  “这些,都是发生在丧尸危机爆发前两三年之内的事,为什么?因为上层需要大笔的资金!”三土自问自答道:“股市和汇市,永远都是筹集资金最快的渠道,从七千点跌到两千点,要蒸发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这些钱最终都去了哪里?”

  “第三……这个就更离奇诡异了。”三土又掰出一根手指头,这次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害怕有人听到一般,悄声问了一个似乎跟此时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多米尼克·卡恩吗?”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19-12-31 18:02:32
  我意思是,你现在还有心思弄这个?既然有闲,还不如写点别的,新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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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写,这是配合出版方宣传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19-12-31 18:41:00
  读者群这个事,不是我傲娇,是我真不敢去这种可以尽情撒野的地方,我怕我一上瘾就玩物丧志了,说实话,前两年陪我兄在这里玩已经误了点事,当然完全是怪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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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62、夜惊

  我很是搜肠刮肚了一番,最终想起几年前的一桩离奇案件:“那个什么组织的头,强奸服务员的?”

  “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三土点头赞许道:“这件事疑点重重,要知道卡恩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真正的上流社会,怎么会对一个酒店服务员下手?还玩强奸?要知道当时他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你注意过当时的新闻应该知道,那个服务员长的可以说其丑无比,像卡恩这样的人物,想要女人,那还不是随便挑,怎么可能如饥似渴到这种地步?而且事后警方提供的供述中也是漏洞百出,基本上可以认定,这是一起阴谋陷害事件!”

  “可你知道卡恩为什么会受到陷害吗?”三土又故作高深的问。

  我耸耸肩,撇了撇嘴表示不知道。

  “因为卡恩知道美国的黄金储备已经失踪了!”

  “什么!”这下不仅是我,连三毛猴子和杨宇凡都惊呼出声,只有冯伯和两位姑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冯伯是因为听不懂,张依玲和萧洁大概是早就听过三土这套言论,见怪不怪了。

  三土似乎很满意我们的反应,咧嘴笑了笑又说:“是的,美国储存在诺克斯堡地下金库,包括全世界各国寄存着的大量黄金,已经神秘失踪了!”

  “你……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是黄金失踪?”猴子抢着说道。

  三土点点头补充道:“在卡恩事件之前,就有很多迹象表明了美国黄金已经失踪,欧洲各国曾经联手,要求把存放在美国的黄金运回国内自行保管,但竟然遭到了美国的拒绝,甚至连检查都不允许检查!事实上,从上世纪50年代艾森豪威尔任期之后,美联储的黄金库存就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审计!”

  我们都瞠目结舌,我暗忖如果这是真的话,当初不可一世的美元,竟然是建立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空壳之上的!

  “这些黄金,最终去了哪里?”三土又缓缓的说道。

  “还有更蹊跷的!”三土再道:“在丧尸危机之前的两三年内,有大批的金融家、银行家意外死亡,有名有姓的就有七八十个,而死因大多是自杀,这是一份流传在暗网上的匿名黑客公布的名单,这样的数量和密度,绝对不可能是意外造成的,那么,是谁杀了他们?为什么?”

  我被三土接连抛出的问题压的几乎窒息,似乎是压在水下的百分之七十的真相正在慢慢浮出水面,而这个真相看起来是那么的惊世骇俗。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你的意思是,在丧尸危机之前,有人抽走了大量的金钱,悄悄做了准备?”

  “但这个准备似乎没什么大用场……”三土点点头说:“可能丧尸爆发的太快,准备又还没做好。”

  “会不会是想2012电影里那样,各国出钱,在中国建造了那种末世大方舟?”三毛突然说道。

  “你傻吗?”我拍了一下三毛的后脑勺,“现在又不是发大水,建方舟有屁用?”

  “还真有这个可能……”三土摆摆手说:“不过不一定是方舟,也可能是一个巨型的地下基地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几乎可以肯定,必然有这样的项目存在!”

  这下我们所有人眼睛都亮了,猴子甚至声音都有些发抖:“你是说……”

  三土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说:“是的,这个世上肯定还有一个地方,保留着人类文明的火种……我们叫他——末日堡垒!”

  “有吃有穿……有水有电……”猴子不住的悠然神往,喃喃自语:“还有肉吃……”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大量的黄金、武器装备、粮食种子等等解决丧尸危机之后可以让人类东山再起的物资!”三土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而且还有大量的精英人才!”

  “吕叔就是想带我们去找这样的地方。”张依玲突然插话说道。

  “可是这末日堡垒在哪啊?中国这么大,总不可能误打误撞的就碰上!”我摇摇头说。

  “莫非像电影里一样,在西藏?那地方地广人稀,山路也难走,大规模的丧尸潮过不去。”猴子插嘴问。

  “不大会……”三土摇摇头解释道:“藏区一来地质条件太不稳定,二来交通太过不便,这么大的项目,光光运送物资就消耗不起。”

  “我的猜测是两个地方。”三土继续说:“一是西部出了嘉峪关,冷战的时候,为了预防核战争,那边建造了很多的地下堡垒,有几个城市,地下整个都是空的!末日堡垒造在这里,能节约很多工序,降低大量成本!”

  “这些城市周边被戈壁沙漠包围,无论是丧尸也好,心怀不轨的人类也好,想要攻进来都会很难!唯一的缺点是缺水,但是地下水资源很丰富,埋藏也浅,哦对了,甚至还有几个以温泉著名的景点……”

  “这第二个地方嘛……”三土扶了扶眼睛,看起来学究气十足:“我认为……”

  “吕叔!”张依玲突然打断三土的话,朝他连使眼色。

  “啊?哦……”三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尴尬的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闭口不言。

  我们马上明白过来,张依玲对萍水相逢的我们还是不太信任,不想透露如此重要的信息,这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把生的信息透露给陌生人,自己却被挤入了通往死亡的路,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但我们还是感觉到异常的兴奋,长久以来,我们一直都是在各种悲观、绝望情绪中渡过的,三土带来的消息虽然仅仅只是推测,但毫无疑问给我们这群几乎是在等死的人带来了一丝希望,而希望,恰恰是现在这个时代最宝贵的。

  当天晚上,我们像古代老农民幻想皇宫里皇帝公主的生活一样,憧憬着末日堡垒。我看到小凯西不断的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做出各种天真可爱的行为惹得我们哈哈大笑;我看到杨宇凡和萧洁两人都不住的偷偷瞄对方一眼,视线偶尔接触,便马上挪开,低下头害羞的傻笑。第一次,我们这个潮湿、阴冷、了无生气的基地里有了一种温暖团圆的气氛。直到冯伯再也舍不得往炉子里添柴,火烬灯残,我们才依依不舍的结束了这次夜谈。

  晚上张依玲和萧洁跟陈姨睡一个屋,冯伯和三土跟我们挤在一起。或许是因为精神过度兴奋,我迟迟不能入睡,一闭上眼,就是各种关于末日堡垒的幻想,直到凌晨一点多,才迷糊过去。

  但我感觉睡着没几分钟,便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打我的肩膀,一开始,我以为是天亮了三毛喊我起床,可勉强睁开双眼,眼前却还是漆黑一片,只是模模糊糊感觉到一个人影俯身看着我,而这个人影身材娇小,绝对不是三毛!

  我这一下几乎被吓得几乎灵魂出窍,本能的张开嘴要大喊,却不料这黑影迅速的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口鼻。

  “嘘……”黑影轻声吐气,我渐渐平静下来,等我的视线慢慢适应,我看到Maggie Q正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
  @减肥的不是猪 2020-01-01 21:03:50
  新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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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杀猪了
  @花猫最会抓耗子 2019-12-31 21:14:34
  配合宣传,我猜也是这样,也好,我就时不时来给你请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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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多谢
  63、铁皮石斛

  五个月零七天前。

  我们三人站在高高的山顶,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个灯火通明的蛋形建筑,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它的整个透明穹顶也越来越明亮,里面的黑影也越来越显眼,庞大的波音777机身像是黑夜中的幽灵慢慢的现出身形。

  “是……那架飞机……?”我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

  三毛已经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机械的点点头。反倒是毛头不知道情况,不知道我们为何如此惊讶。

  “你们还想不想下去了?”我们愣了半天之后,毛头终于忍不住说。

  “你他妈倒是给我找条路啊!”三毛回过神来,指着脚下的悬崖峭壁低吼道:“还说不是耍我们?”

  毛头阴阴的一笑,俯下身子,在悬崖边摸索起来,过了一会,我听到一阵叮叮当当铁器相碰的声音。

  “找到了!”毛头低声欢呼,我们过去一看,只见毛头手里拉着一条成年人胳膊粗的锁链,一直通往黑魆魆的悬崖深处。

  “靠,这是啥玩意儿?”三毛蹲下身子把脑袋探出悬崖往下查看,一边砸牙花子一边说:“这是偷渡啊,还是贩毒啊?”

  “哪能呢……”毛头嘿嘿笑着回答:“这是采药用的,石斛!”

  “石斛?”道长原本站在离悬崖一米多远的地方,听到毛头的话却来了兴趣,也走过来,夸张的俯下身子,几乎是躺倒在地,只把眼睛探出悬崖往下张望。

  “野生的?”

  “嗯!”毛头用力点点头说:“养殖的就犯不着种这儿了,当年我们村可是全靠着这崖子。”

  “那是……”道长趴在地上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野生石斛差不多已经灭绝了,价格甚至比野山参还高!”

  “当年村里人传说,说他们……”毛头用手一指那个发光的蛋形建筑说:“为什么搞这个,就是因为这个,要采石斛给哪个亿万富翁续命!”

  “对了!”毛头突然转过头对我说:“这书上写了,每每是风水宝地,肯定会有天材地宝出现,这不正是这地方有古墓的证据嘛?”

  “呃……”我顿时无语,心道这侏儒还真是对盗墓怀着执着的情感,便扯开话题说:“就这一条链子也下不去啊,旁边又没路!”

  “有路有路……”毛头忙不迭的答应,话音刚落,便嗖的一下跳下了悬崖。

  “啊!”我们三人都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我连忙探出头去看,只见毛头正凌空挂在悬崖下一两尺的地方朝我们嘿嘿怪笑。

  “操你娘!”三毛抓了一颗石子儿朝毛头扔去,毛头一猫身子躲过,然后用脚在铁链旁边的悬崖上用力摩擦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悬崖上的青苔不住的剥落,慢慢的现出一个浅浅的凹槽来,三毛把一只脚伸进凹槽,稳住身子,开始踢另一边的崖壁,马上,另一边的凹槽也显现出来,原来铁链两侧,是两列可供双脚借力的浅槽。

  “来啊,好走的很!”毛头往下探了一会之后,朝我们轻声呼唤。此时他的身影已经被夜色覆盖,我们只听到他用力踢岩壁的声音不住的传来。

  “怎么样?”我咽了口唾沫,心里不由的打鼓,这铁链之路看起来就惊险万分,加上晚上黑灯瞎火,更难以预料的是,这链子已经很多年没人维护,谁知道有没有地方已经生锈、松动,还能不能支撑我们几个人的重量。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下呗,摔死了也是命!”三毛还是他混不吝的本色,丝毫没把它当回事。

  “啊……不!”道长却打了退堂鼓,原本就趴在地上的他,一听三毛的话,便不住的扭动身体向后缩,活像一条贴地爬行的蜥蜴。

  “要不……我在这掩护你们……”道长推到离悬崖几米远的地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有恐高症!”

  “恐你个头!”三毛过去一把揪住道长的衣领,粗着嗓子低吼:“那你把昨天大保健的钱还回来!”

  道长脸都绿了,也不知道是怕高还是心疼钱,皱着眉头不住的抽冷气,好一会才颓然叹气道:“我下还不行吗?”

  三毛这才放开他的衣领,拍拍他的后背说:“这才是哥们!”

  我松了口气,道长虽然面目猥琐性格小气,却是我们中间懂得最多的,他要是不一起进去,只怕很多地方我们就得抓瞎了。

  我点点头朝他们说:“我怕这铁链时间太久了,撑不住咱们的重量,一会我先下,等到了地面,我摇一摇链子,然后道长下来,三毛殿后!”

  二人都应了声好。

  我走到悬崖边,蹲低了身子,探出脑袋向下面望了望,悬崖下一片漆黑,铁链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在黑暗中幽幽的闪烁,一溜直通往下,消失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倒转身子,先把双腿放下去,左右脚够了半天,才摸索到只能将将放进半个脚掌的凹槽,等稳定住身体,我才抓住铁链,让上半身离开悬崖。

  看着别人攀爬和自己身处其中又是截然不同的体验。人类对于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东西,比如猛兽、蛇、水和高度,都会有天然的恐惧,起初的几米,我体内几百万年延续下来的基因都在向我狂吼——快!快离开那儿!危险!我的身体疯狂的分泌肾上腺素,让我的心脏像猛踩了一脚油门的F1赛车引擎一样剧烈的跳动,我气喘如牛,四肢颤抖,每向下一步都是在向自己的本能做出挑战。

  而当我往下攀爬了几分钟之后,我的精神和身体都慢慢习惯起来,我开始掌握攀爬要领,从刚才哆哆嗦嗦双手抱着铁链老半天才向下挪动一步,变成有节奏的攀爬,我甚至有心思左右四顾,我看到悬崖间的石缝中,长出一簇簇类似兰花、茎叶细长的小草,零零星星的开着紫色和白色的小花,我心想这应该就是石斛了吧,不知道为了采这不起眼的小玩意,在这片悬崖上曾经摔死摔残过多少人。

  我的目力所及只有周边一两米之内,除了头顶上几颗稀疏的星星之外,上下左右都是无尽的黑暗,在这样的黑暗里,我觉得这道悬崖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一直通往地底幽冥,渐渐的,我的胳膊开始像火烧一样灼痛起来,大腿开始痉挛,身体一阵一阵的发虚,而就在我想停下来休息一会的时候,往下探的一只脚却踩了个空,原本顺着铁链一直向下的凹槽没了!

  我连忙收回脚步,抱着铁链向下望了望,却看见手中的链子在我脚下不远处被钉进岩壁中,再往下,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是到头了吗?我心里暗忖,还是这条链子被人发现,从当中给截断了,如果是后者,再让我爬上去可是再没这个体力了,毛头呢?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好谋财害命的吧?我缩在悬崖上,各种不好的猜想纷至沓来,我想喊一喊毛头,但又怕招来巡逻兵。

  “跳!”正在我进退不能的时候,我听见毛头在我脚下用极低的声音朝我呼喊,我又向下看了一眼,还是看起来深不可测的漆黑一片,没有地面,也看不到毛头。

  “快跳!”毛头又说了一声:“很低了!”

  我又犹豫了一会,心道一声反正往上走已经不可能,这才把心一横,纵身一跃!

  事实上的高度比我预计的要低很多,我就像在黑夜中走楼梯,原本预计还有一阶,但其实已经到底的人一样,非常别扭的摔了个屁股蹲。我从地上起来,走到铁链跟前,伸手够了够,发现它就在离地面两米左右,我一伸手刚好碰到,我随即摇了摇链子,过了一会,铁链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我知道那是道长下来了。

  道长虽然被吓的不轻,但落地的时候却比我要轻松,因为我踮起脚尖就能碰到他的腿,让他免除了心里最大的对未知的恐惧,三毛就更轻松,落地时连屁股蹲都没吃。

  这时因为受到地平线的阻挡,那个蛋形建筑反而看不到了,我们只是远远的看到一片乳白色的光晕,我回头看看山崖,已经黑魆魆的看不到顶,那条铁链也隐藏在黑暗中不可复见,不知道它是做了什么巧妙的安排,才使得开发基地的时候没有被发现,我摇摇头不去管它,转过身指了指前方说了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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