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四]
十月三十一日是万圣节,是所有拥有童心的人的节日,而帝丹小学校长决定在那一天,让孩子们开展一次别开生面的学园祭。不同学年的孩子们将进行简单的打扮,准备好合适的饮料和零食,他们还可以邀请自己的父母,来观赏他们的话剧演出。博士作为灰原哀的监护人,原本应该由他来出席活动,然而这次因为有其他事情,他不得不临时找人代替。博士最近研究出了新的产品,他要在当日参加市内的剪彩,那次剪彩有很多名人前去,因此他必须加以重视。说来也巧,白兰地也要参加那次剪彩,他一般不在人前露面,此次亮相还是头一遭。他原本想要安室跟他一起去,安室却婉言表示拒绝,他先前接到了博士打来的电话,要他在当天前去帝丹小学救急。
“万圣节学园祭?”白兰地有些不爽,“为什么偏偏撞在一起了啊……”
“我妹妹说一定要我去,没有办法嘛……”安室很熟练地说着谎。
“所以你的妹妹比我重要喽?”白兰地假装生气,“真是的,好不容易才让你去一次大场合……”
“我都留在你这里将近一个月了……”安室也对着他翻起了白眼。
白兰地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满足安室的要求,不过他给安室提出了条件,要他必须穿着自己给他挑的衣服。安室表示这都不是问题,于是当即点头答应,白兰地这才露出了笑脸,问着参加学园祭的着装条件。3年B班这次要表演的剧本,是经过改编的《辛蒂瑞拉》,后来侦探团的小鬼们邀请安室加入,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点新的剧情。白兰地想了一想,随即立马在网上搜索合适的套装,而安室站在旁边看着,露出了一点好奇的眼神。
十月的末尾有些寒冷,因此孩子们都穿得比较厚,而在当天有些有实力的家长,用不同的方式为孩子们保暖。比如小岛元太的父亲小岛元次,他就占据了3年B班的关东煮摊,热气腾腾的汤汁和食物,很快就受到了很多人的青睐。出演话剧的演员们大多提早前来,在各自的教室里进行换装和打扮,老师们则在旁边帮忙,给需要的女孩子们画上腮红和眼线。灰原因为演技出色,因此被选拔出演灰姑娘,侦探团则分别扮演王子和随从,准备好了自己的服装以及道具。
“如果柯南君在这里的话,只怕剧本就要变成神探夏洛克了……”饰演王子的光彦开口这么说。
“只要他还在这里,哪怕是夏洛克我也很乐意去演!”饰演随从的元太握起了拳头。
“柯南君现在在干什么呢……?”步美作为小仙女之一,拿着她的魔杖托着腮帮。
“美国的话,现在可是晚上哦。”灰原则保持着很平稳的语调。
“既然如此,你们就拍几张照片传给他怎么样?”突然有另外一个人在旁边开口,“现在的网络技术也比较发达……”几人转回头去,正好看见安室从门口进来,他对着孩子们挥了挥手,又跟小林老师和若狭留美打了招呼。他今天穿着比较复古的白衬衣和马甲,搭配比较修身的紧腿裤,以及一双长筒马靴,手里还拿着没有穿上的黑色斗篷。
“您终于来了,安室哥哥!”三个小鬼齐声喊道。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些,”安室微微对着他们弯腰,道一声,“因为在来的路上被人给搭讪了……”
“因为安室哥哥这一身很帅气呀!”光彦绕着他转了一圈,“就算被星探盯上也是很有可能的呢!”
“……是这样吗?”安室露出了一点促狭的笑脸。
随后,根据安室的提议,孩子们争相拿出手机拍照,他们纷纷发送邮件,在空格里写下了江户川的地址。即使江户川已经不复存在,但工藤新一却每次都会收到那些邮件,他在不久之后会以江户川的语气,对每一封邮件都做出很认真的回复。偶尔有其他的孩子怯生生地跑来,问能不能与安室合照,毕竟他也是拥有浅金色头发的人,这让他们感到有些好奇。安室则逐一满足他们的要求,并且给他们几颗糖果作为礼物,他看着那些孩子举着糖果很兴奋地跑开,脸上也表现出了一点笑容。
“话剧的台词已经没有问题了吗?”灰原抱着手臂看着他的脸问,“你演的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没有问题。”安室抬起了搭在手臂上的黑色斗篷。
“或许博士让你来代替他的决定是对的。”灰原微微地翘起了嘴角。
“你难道在怀疑我的本事?”安室也故意单手叉腰。
自从安室出现之后,有一些小孩和家长都在讨论他的来历,而他与灰原的发色很类似,因此很快就认为他们是兄妹。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安室一直对灰原关爱有加,哪怕是侦探团的小鬼,也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对他们的羡慕。
此次的演出剧本,与辛蒂瑞拉的传统童话不同,它加入了一点现代元素,将其变成了一出魔幻动作片。灰原出演的灰姑娘,此刻化身为身怀绝技的女特工,王子与她处于不同的组织,却与她处于统一战线。安室出演马车夫,即两人之间来往的线人,至于仙女们则能够看穿一切,对任何反派进行清缴。这个剧本在被设定出来之时,在全班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两位班主任也比较期待,这次演出的舞台效果。而情况也的确如他们所料,3年B班的演出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眼球,他们不仅对全新的剧本感兴趣,也同样想见识一下某个出场的人。整个剧本里只有一个反派,那就是安室所出演的马车夫,他作为潜伏在正义组织里的间谍,打算使用诡计将王子与公主统统暗杀。
当然,因为是儿童化的剧本,故事的情节并没有十分复杂,结局当然是正义战胜了邪恶——王子与公主在众人的帮助下打败反派,找回了藏有神秘代码的水晶鞋。安室饰演的马车夫原本为了掩人耳目,假装被子弹击中早早离场,结果在高潮部分围攻反派的时候,他又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了舞台。他穿着黑色的斗篷手持双刀,借助绳索从舞台的顶端飞跃而下,而扮演公主的守卫或者同僚的孩子们则想尽所有的方法,与这位马车夫进行斗争。安室本身就有武打技巧,因此武戏对他来讲十分轻松,他一直配合着孩子们的脚步,做出比较合适的反应和动作。最终他绑架了王子,以此迫使公主投降,而女特工表示毫不畏惧,为营救心上人而不断反抗。随即在仙女们的帮助下,公主以魔法糖果削减了反派的能力,她用手枪成功击中了反派,使其摇摇晃晃地摔下舞台。
安室在退场之后,站在舞台后面继续看着其他人的表演,直到演出完全结束,他才与所有参演的老师和孩子们一起亮相。为了让自己不太突出,他选择蹲在侦探团的旁边,并且他戴好了斗篷的帽子,将自己的脸悄悄地隐藏起来。
“你听到欢呼声了吗?MVP,”灰原在他的旁边小声地说着,“那些都是给你的。”
“是给我们所有人的。”安室更正。
“干得不错,演技派。”灰原微微地笑了起来。
“你也一样。”安室也缓缓地翘起了嘴角。
在看完全部的演出之后,各个班的同学开始交换糖果,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每个摊位也由家长帮忙推出了不同的食物。安室给灰原买了一份刚做好的可丽饼,随后也给自己买了一份,两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边慢慢地吃着,同时也随眼打量着周围其他的人。
205章:http://tieba.baidu.com/p/4621123733?see_lz=1&pn=8 404楼
[二百零六]
因为今天是万圣节,大街小巷都有人在举行庆典,很多人都打扮成精灵鬼怪,喧喧嚷嚷地走上街头。或许是想要感受节日的气氛,以及想要找个机会与安室独处,白兰地在与他分别驱车回到公司之后,又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出门压马路。白兰地没有做什么打扮,只是穿着原本的西服正装,他眼下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安室身上。他帮安室披上斗篷,又帮他拉下了帽檐,随即他们一路沿街而行,看着周围十分热闹的人群。
“以前你一个人的时候,有这么出来玩过吗?”在走过一段路程之后,白兰地开口问道。
“没有……我很忙,”安室回答,“只有这两年跟你一起出来玩过……”
“你还真是劳碌命,”白兰地挑眉,“还好你遇上了我。”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安室微微笑着垂下了眼。
途中有一些疯跑的小孩子,一不留神撞在了安室身上,白兰地皱着鼻子刚想发火,安室就赶紧把他拦在了身后。孩子的家长迅速跑来,拉着小惹祸精们向安室道歉,而安室并不想责怪他们,算是在节日里给他们留下的善意。
“大概是因为我这里有糖果吧,”他从斗篷里摸出学园祭里剩下的几颗糖,“拿去吧,在马路上玩耍的时候要小心哦!”
“谢谢哥哥!给您添麻烦了!”小惹祸精们齐刷刷地对着他鞠躬。
“好了,再见吧!”安室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哥哥再见!”孩子们在他的背后向他挥手。
白兰地跟在安室的旁边,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要不是刚才安室拦住他,他早就把那群小鬼一顿臭骂。而安室对着他笑了一笑,说他偶尔也要学着有耐心,哄小孩也是一门学问,在当今的世界里也十分受用。
“比起哄他们,我还是比较喜欢哄你,”白兰地开口如是说着,“你很听话又很乖,比小鬼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我可是三十代的人了啊……”安室的表情有些无奈。
“不管,我只喜欢你这样的!”白兰地开始对着他耍赖。
“真是的……”安室有些微微地红了脸。
就在两人打算返回之前,他们看到路边坐着一个人,同时有一名巡警站在旁边,正在对其进行小心的试探。那个人大概是一名醉鬼,因为他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哪怕那名巡警上前询问,他也没有做出半点回应。然而,就在巡警召唤同伴的时候,那名醉鬼突然有了动作,他一个饿虎扑食冲向巡警,抬手就要抢夺他腰间的警棍。那名巡警吓了一跳,赶忙迅速做出反击,而周围的路人也吃惊不小,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就在其余警察赶来帮忙的途中,有什么东西突然飞了出来,它在地面上滚了几滚,正好落在了安室的脚边。安室用纸巾将其拿起,他发现那是一支使用过的注射器,针头上带有一点污秽,甚至还沾染了干枯的血痕。
“什么啊,原来这个人是嗑药了吗……”白兰地挑眉低笑一声,他转头回望安室的脸,随后他的表情就有些一愣。安室一直盯着手中的注射器,他的眼神丝毫没有移动,他就仿佛深深地被其吸引一般,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作声。
“谢谢您帮我们捡起证物。”有一名警察对他表示感谢。
“……”安室没有回答。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那名警察感到有些奇怪。
“不,没有……”安室如梦初醒,赶忙将注射器交到他的手上。
白兰地缓缓地皱起了眉,他悄悄地握住了安室的手臂,随后他拨开围观的人群,带领安室一路远离。安室始终保持沉默,他轻轻地拉低了斗篷的帽檐,而白兰地直到回到公司附近,才带有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我们回家吧。”
“……啊?”
“走,先跟我回家。”
“……嗯。”
白兰地拉着安室的手,带着他乘坐电梯回到了研究所里,他首先摘下了安室的斗篷帽子,让自己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脸。安室低头直视着地面,他的表情就仿佛处于梦中,随后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又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对不起,”他说,“我突然有些不在状态……”
“不要紧,别担心。”白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安室的语调有些低沉,“就算已经过去了很久,它们也不自主地跑到我的脑海里来……”
“你别怕,有我在这里……”而白兰地开口表示安慰。
由于安室的心情不好,于是白兰地就不强迫他做其他的事情,他只是让他先去洗了个澡,随后又让他躺在了床上。他坐在安室的身边,抬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胸口,而安室也逐渐平稳了表情,呼吸平静地睡了过去。
[二百零七]
十一月的上旬,工藤新一正式成为公安,而当天安室也信守承诺,换好制服回到了总部。工藤今天穿上了灰色的西装,看起来的确有了警察的气质,只是他的发型仍旧未改,依然保持着以前的模样。工藤夫妇被请到了现场,看着自己的儿子站在队伍的最前列,随即本部长亲自上前,给他授予警衔和警徽。工藤没有被编入降谷小队,而是暂且分配在风见的麾下,等到他取得一定的工作经验,他就可以升职到更高的阶段。
“谢谢您,安室先生,”在入队仪式结束之后,工藤亲自对安室表达感谢,“如果没有您的话……”
“你又在说这种话了,工藤君。”安室挑眉。
“那……我应该说些什么?”工藤明显愣了一下。
“‘请多指教’即可。”安室保持着平稳的语调。
由于工藤才刚刚入职,他暂时还没有分配到警车,不过为了方便出行,他也已经考取了驾照。他先前一直被安室带着,住在同一间公寓里以及随时跟在身边,如今工藤已经有了正式的身份,他或许也应该考虑新的住所。
“只要不被人发现身份的话,住在哪里都随便你,”安室看着他的脸说,“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去住,或者如果你乐意的话,可以继续住在我的公寓里……”
“这样真的可以吗?”工藤开口问道。
“其实住所只是为了任务方便,”安室透说,“为了能够成功地完成任务,有时我们甚至要选择住在敌方的区域……”
“……”听了他的话,工藤不语保持沉默。
最终在安室的坚持下,工藤继续持有他的公寓的钥匙,安室也送给他一套办公用品,由风见帮忙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工藤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安室正在把全部的希望都交付给自己,他就仿佛要出门远行一般,对所有的事情都进行了嘱托。
“听我说,工藤君,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侦探,我知道你想要试图毁灭组织,所以我一直在尽自己的所能进行帮助。你现在已经成为了公安,我很高兴也很欣慰,你配得上公安的地位,你用你的实力证明了一切。我对你的教授就到此为止,剩下的就需要靠你自己去摸索,毕竟我还有我自己的任务,我不可能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至于以后,如果我们有朝一日毁灭了组织,我希望你可以追逐你自己的梦想,让你来到公安是我的意思,但是你肯定也会有你自己的目标……”
安室说完了这一席话,抬手拍了拍工藤的肩膀,随后他就转身离开,独自驾驶马自达驶离了总部。哪怕是晚上的庆祝晚宴,他也缺席没有参加,众人在表示理解的同时,也微微地发出了一点感慨。安室自从接触毒品濒死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在担惊受怕,虽然有赤井和白兰地作为精神支柱,但他也无法隐藏在脑海深处的恐惧。他生怕自己有一天会崩溃,于是不断给自己寻找新的接班人,而他很幸运地遇见了工藤新一,因此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加以接近。
“他是会在临走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的人,”本部长开口如是说着,“他可能是想要放手大干一场了,但是我们所有的人,哪怕连他自己本身,都不知道他究竟能够走到哪里。他把你成功带进公安,他的夙愿已经达到了,他随后会继续跟随自己的意志,完成他自己的任务。然而他已经没有牵挂,我很害怕他以后又会去拼命,他已经不再像你一般年轻,他也有着自己的极限……”
工藤没有说话,只是垂眼看着自己的警徽,而其他人也默默无语,脸上带有一点萧索的表情。本部长搭上工藤的肩膀,让他不要辜负安室的期待,而工藤停顿了少许,随即带有坚定地点了点头。
[二百零八]
自从安室亲口对白兰地表达出感情之后,他就一直居住在白兰地的研究所里,以及工藤新一成为公安,也使他逐渐放松了心情。他发现了自己的情绪改变,不过他并没有感觉不对,而其他知情的人也不动声色,只是通过某些方式默默地守护着。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很快就到了又一个新年,这一天,安室特意带着一点礼物,来到某个人那里进行拜访。日向葵——当年曾经拯救过安室的婆婆,同时也是白兰地手下的员工的母亲,她自从认识安室开始就与他保持联系,直到现在也一直有着很好的交流。
“啊呀……透君?不是说了不需要带礼物来了吗?”婆婆虽然长着花白的头发,但是身体却仍旧硬朗。
“有什么关系嘛……”对方微微地扬起了话尾。
“真是的,居然会撒娇了,”婆婆点了点他的额头,“看起来你这段时间的心情很不错呢……”
“嗯……算是吧。”对方抬起嘴角笑了起来。
自从日向哲人知道婆婆曾经救过安室之后,他就亲自打电话来表示询问,而婆婆也就因此得知,年轻的秘书与总裁谈恋爱的琐事。日向家的勤劳和善一脉相传,她的儿子也继承了她的平易近人,由此他在公司里的地位也不断提升,很快就成为了财务部的新任主管。
“你们别把他给宠坏了,”婆婆一边给安室做常规检查一边说着,“人一有了地位就会得意忘形……”
“可是他已经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安室回答,“而且业绩也做得不错。”
“他能遇见你们是他的福气,”婆婆开口感叹一句,“普通的企业很少录用腿脚有疾病的人,可是你们却看中了他的能力……”
“这有什么,”安室眨了眨眼睛,“每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才对啊……”
由于安室的年龄比日向哲人要小,于是婆婆待他就好像自己的儿子,而安室有什么心事也会对她讲述,就仿佛她是自己的第二个母亲。婆婆会以自己的角度,对安室进行适当的开导,而安室也会仔细听着,就好像是很听话的宝宝。婆婆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也会问到他的日常工作,而安室表示没有太大问题,至少目前没有比较麻烦的事情。而当婆婆问到他与白兰地的感情的时候,安室就突然又变成了小狐狸,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连脸色也变得羞涩起来。
“怎么了,小伙子害羞了?”婆婆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两个人感情好有什么不对的?”
“您别这么说……”安室故意回避她的眼神。
“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用太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婆婆拍了拍他的手背,“人在这世间一辈子,能找到一个彼此喜欢的人不容易……”
“……嗯。”安室点头。
每次在找婆婆聊天之后,安室的心情就会变好很多,哪怕是他一直都在恐惧的问题,也在婆婆的安慰之下变得轻松。听说安室曾经被电流打过,婆婆就表示有些担心,她当即重新拿来仪器,检查他是否有潜在的心肺问题。
“虽然我有些不太想提及,但是我总是忘不了那些事情,”安室带有一点犹豫的语调,“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感到呼吸困难,毒品的幻觉也好,被电流打到的疼痛也好……”
“你感觉到很害怕吗?”婆婆用听诊器触碰他的胸口,“你其实可以选择换一个工作的……”
“然而我的命在这里,”安室微微阖眼,“就算我强迫自己离开,我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回来,有些事情是我一生的目标,我可以用性命来换取它的完成……”
“你还真是一个傻孩子……”婆婆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婆婆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安室,于是就尝试着从其他的方面进行帮助,她建议安室多喝一些有助于精神恢复的茶水,以及尽量做一些能让他感到高兴的事情。安室点头表示同意,将她的话语照单全收,而婆婆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点欣慰的表情。
[二百零九]
安室自从体质变弱,他就很少再接手很大型的任务,以及有白兰地在旁边助攻,帮他在组织里减少麻烦。如今他专门作为白兰地的秘书,监视并且辅助对方的任务,而对方也同样负责监视他,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在新的一年里,安室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任务,组织里要他去杀一个人,是一位名叫龙田猛的实业家。安室此次无法装病推辞,于是只好表示接受,随后他就开始行动起来,提前对任务的地点进行调查。
铃木饭店的25周年纪念仪式,被定于一月上旬举行,铃木家特意邀请了社会各界的朋友,一起参加当天的庆祝酒会。白兰地自然接到了邀请,他本来想与安室一起去,而安室虽然表示同意,却提出要使用另外一种方式。在被邀请的贵客名单里,也有他这次的目标,他要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收取对方的性命。白兰地表示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给了安室易容工具,他要记得安室易容以后的长相,好随时在现场认出他的身份。
安室这次回到了他的老本行——他伪装成了酒店的服务员,因为需要的人手比较多,酒店临时招了一批有这方面的经验的人。他在现场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比如园子和毛利父女、博士以及少年侦探团,甚至连世良真纯与白马探,也都在围观人群之中。白马在逮捕基德的时候见过园子,世良则一直是她的大亲友,他们这次代表着不同的方面,前来参加这次宴会。工藤新一自然也接到了邀请函,但是他并没有用真身前来,他也经过了仔细的变装,一直隐藏在众人的身后。
安室对其他人不感兴趣,他只是在考虑今天的工作,他打算不动声色地制造机会,让目标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只不过他还没有动手,有一个人就把他给叫到了一边,他故意选择了没有人的拐角,随即微微地压低了自己的嗓音。
“是您吧,安室先生?”说着话的人是工藤新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安室首先没有回答。
“您本来与那个人一起在被园子所邀请的名单之列,但是现在只有他出现在了这里,”工藤新一开口这么说,“然而他却一直保持着笑脸,以及经常与某位服务员——也就是您对话……”
“你还真是敏锐呢……”安室扭过头去笑了起来。
安室稍稍拉下了高领,露出了里面的变声器,而工藤点了点头,随即看着他没有作声。托了赤井窃听的福,他很早就知道了安室的计划,所以他特意潜入会场,想要对这种行为进行阻止。
“您今天的目标是龙田先生吧?”他最终还是开口问了。
“你不要问……工藤君。”安室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被杀。”工藤直直地看着安室的脸。
“然而这是我的任务。”安室的目光也变得尖锐起来。
工藤再度保持沉默,他发现安室改变了气场,他眼下不能再被称之为安室透或者降谷零,而是组织里的成员波本。安室使用了低沉的语调,让工藤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只要他站在组织的立场,他就与公安成为了敌人。
“您一定要这么做吗?”工藤缓缓地皱起了眉。
“是的,这是我的任务。”安室又重复了一遍。
“那如果我要阻止您呢?”工藤微微地咬起了牙关。
“我不介意与你比个高低。”而安室保持着平淡的语调。
两名服务生的“闲聊”,很快就引起了领班的注意,她很快就喝止了两人,让他们赶紧回到岗位上工作。安室看了工藤一眼,随即很快就拿着托盘走开,而工藤也低下头去,推了推用来伪装的眼镜。
“对不起啊,安室先生,”他开口暗暗地说着,“就算您改变了您的身份,我也仍旧是公安与一名侦探……”
“所以,我会尽可能地去阻止您……”他默默地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二百一十]
工藤原本以为,只要盯紧安室就可以阻止他杀人,然而他完全没有想到,他所要保护的目标仍旧一命归西。有其他的人也盯上了龙田猛,随即用不知名的手法将其杀害,总之在阴差阳错之下,命运仍旧偏向了组织一方。工藤用眼神示意安室,问这是不是他的杰作,而安室对着他摇了摇头,表示这次与自己没有关系。龙田猛死于三氧化二坤,也就是俗称的砒霜,这次的案件手法十分拙劣,并不是安室的出手风格。
“我们就暂且把道路让开,将位置留给其他的侦探们吧……”白马探与世良真纯,也拥有着十足的办案头脑,于是安室与工藤就抽身而出,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形势发展。白兰地偶尔会拽着安室,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安室没有开口回答他,只是不语摇了摇头。
“既然目标已经解决,那我们也就没有继续理会的必要了……”由于两人目前的身份是服务生,他们就没有参与侦破活动,直到嫌疑人最终落网,他们也没有说出任何多余的话语。工藤偶尔会抬眼望去,看着安室的表情有些惆怅,而安室留意到他的目光,随即微微地转过了视线。
“您其实也不想这么做吧?”
“……我好歹还记得自己是谁。”
“卧底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是的。”
在工作结束领完工钱之后,工藤走到更衣室里换下服务生的制服,他原本想等安室一起下楼,然而等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安室的影子。就在他有些犯疑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什么人打来的电话,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赤井秀一。
“怎么了,昴先生?”工藤仍旧使用了变声器。
“安室君在哪里?”从对面传来了冲矢昴的声音。
“我也在找他,”工藤朝着空空的更衣室里转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在几分钟前给我打了个电话,然而很快就被人给挂断了,现在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冲矢带有一点严肃的语调。
就在工藤等人疑惑不解的时候,白兰地那边也发现了问题,他一直在楼下的大厅里等待安室,结果安室却迟迟没有出现。他也给安室打了电话,结果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感到有些奇怪起来。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跑进大厅,说酒店周围出了一点情况,有一个手机从天而降,差点把路过的行人给砸伤。白兰地受到了莫名的驱使,走过去检查那个手机的碎片,结果自然令他相当震惊,他赶忙拔脚就跑回了酒店内部。他一路乘坐电梯,来到了酒店的顶层,按照他对手机碎片的推测,应该是从顶楼的高度坠下来的。他没有在顶楼找到安室,却看到了仍旧易容的工藤新一,他也跟随着冲矢的指引,四处寻找有关安室的线索。
“你是什么人?”白兰地并不知道工藤的真身是谁。
“……”工藤没有说话,他只是蹲下身子捡拾掉落的物品。
“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你到底是什么人?!”白兰地认出了安室戴过的身份卡。
“等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工藤的话语相当低沉。
在安室失踪的同时,工藤就联络了留在总部里的风见,他请他帮忙进入铃木家酒店的内网,检查当时的监控录像。风见很快就进行确认,他发现录像里出现了一个黑影,而安室被那个黑影所吸引,一路跟着他跑上了酒店的顶层。
“如果这个面具也是那位先生的东西的话,就请帮忙还给他吧……”工藤将一个易容面具交到了白兰地的手上。
“那么,我就告辞了。”他不紧不慢地走下了楼梯。
白兰地不免愣在原地,他直直地看着手中的面具,等他再转回头去的时候,才发现工藤已经不知所踪。他猛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将指甲深深地刺入手心,他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就连呼吸也变得不太平稳起来。
[二百一十一]
早在去年万圣节的那一天,安室就曾经遇见过一个人,他原本以为是前来搭讪的过客,却没想到其也会出现在自己以后的生命里。那是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老人——安室一直以为那只是万圣节的装扮,他有意在途中拦住了安室,对其进行了一番考察。安室当时因为要赶路,所以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自然没有看到老人脸上的笑意,以及带有一点邪恶的眼神。因此当他在酒店里发现熟悉的人影时,他就毫不犹豫地被其吸引过去,随后他就突然消失了踪影,在昏暗的楼顶不知去向。
没有人知道安室在哪里,甚至连赤井也找不到他,由于安室的手机已经摔坏,令其失去了所有的讯号。对方看起来不是普通人,他或许可以在夜空里展翅,就比如说自带飞行器与滑翔翼,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安室带走。工藤曾经委托技术人员,调查当时驶过该地区的直升机,然而没有任何结果符合条件,这就令他有点大失所望。没有人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有安室才知道他的长相,如今对方已经切断了所有的联络,令普通人无法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
安室已经失踪了三天,而在这三天里,白兰地不眠不休,他发了疯一般地寻找安室,想要努力挽回他的恋人。最终他走投无路,将电话打给了冲矢昴,他满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在安室的朋友圈里寻找他的踪迹。冲矢半晌没有说话,他听到了白兰地的哭腔,对方是真心喜欢安室,这不免令他有些犹豫。他表示尽可能地想想办法,随后就挂断了电话,就算他选择帮忙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对方是那个组织里的人。
同样在这三天里,公安的人也一直在忙碌,他们调查了警视厅与各县的相关案件,随即发现了一些很奇特的共同点。最近几年在关东以及关西方面,都有普通市民失踪的记录,两地的悬案已经超过了几十件,很多被害者都下落不明。关西的受害者比较随机,从老人到青少年都有,而关东主要是一些年轻男女,被列为了犯罪者的目标。公安不知道它们与安室的失踪有没有联系,但他们表示想要去找找,时间越久就越难找到安室,他们还不想让其离开他们的身边。
就在众人有些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一个看似无关的人突然站了出来,他表示会去找自己的朋友,看看她是否愿意帮忙。那个人就是黑羽快斗,眼下以青年魔术师的身份活动,他已经脱下了基德的礼服,重新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
“我有一个做灵媒职业的朋友,她的感觉有时也是比较准确的,如果你们信任我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去找她问问……”快斗背着众人拿出手机,直接把越洋电话打到了意大利,他找到了定居在那里的小泉红子,问她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红子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打电话来,她明明早就已经放弃了基德,然而她还是开口询问,看他具体想要解决什么事情。
“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快斗在电话里,简单地把安室失踪的情况告诉了红子,而红子虽然答应帮忙寻找,但她需要快斗帮忙准备几样东西。她必须拿到沾有安室气息的三样物品,随后才能根据气息进行搜索,而且因为白天她的能力会减弱,她必须等到晚上才能展现法术。
“怎么样都可以了,无论如何都请快一点……”快斗很快就打电话给工藤,让他们把安室的随身物品准备齐全,随后在意大利当地的午夜零点,他们以水为介质将那些东西给传送过去。他们在旁边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红子打来的电话,她告诉他们,安室眼下生命垂危,只要再晚一点就会坠入死亡之境。
“他的具体地址是……”在取得红子的情报之后,快斗和工藤分别联络了赤井与公安,他们要其迅速前往东京市的某座大楼,那里是某个贩卖人口的组织的基地。警车与福特野马同时出动,以及同样跟随前往的黑羽盗一,车子的轮胎摩擦出烟雾,向着既定的地点急速驶去。
[二百一十二]
以工藤的生平阅历,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么多失踪者,他们全部都集中在某座大楼的某几层里,就仿佛一个集中营一般。那些楼层里没有窗户,只有唯一一个可供逃出的门,然而门外有比较强壮的人把守,让里面的人一个也逃不出去。所有的人都被收走了衣服,用项圈和铁链锁在排泄管道旁边,有人定期给他们补充食物,用食管强行塞入他们的胃袋。每个人的身旁都有一个大号的行李箱,里面有输送氧气的装置,他们在被决定卖出之后,都要被装进箱子里运送到其他的地方。
“没想到他们已经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跟随前来的快斗表示咋舌,他告诉工藤,这个人肉组织曾经也与基德相关,具体来讲,它的前身是某个宝石组织。自从第二代基德洗手不干之后,宝石组织的内部就开始分化,有一部分根据某些人的领导,开始做一些有关人肉的买卖。
“别说那么多了,快去找找安室先生在哪里……”在公安包围整座大楼之后,工藤和快斗就双双冲了上去,他们拦下了运送行李箱的流水线,一个一个打开进行检查。然而一层楼至少有几十人,几层楼至少有几百人,并且打开箱子也很费时费力,这不免令他们有些焦急。工藤用耳机联络赤井,看看他们能否判断安室的位置,赤井首先没有回答,这就让工藤感到无比担忧。随即只听到楼上一阵乱响,就仿佛有人手持机关枪扫射,所有被锁着的人都瑟瑟发抖,缩在墙角里不敢动弹。
“真的假的……”快斗开口说了一句,随即与工藤一起跑到门边,然而门外的楼梯上已经全部都是公安,把他们生生地又堵了回来。两个人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留在这里解开每个人的束缚,而快斗随手拿出几套衣服,给那些赤身裸体的人披上。
“我们找到安室君了,他在楼上……我和JOKER先带他回去。”赤井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话,随即联络就很快中断,没过多久又是一阵砰砰啪啪的响声,就连天花板上的粉尘都有些掉落。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楼上再也没有了声音,有公安举着枪跟进去看,发现楼上已经空空如也。后来工藤与黑羽也赶去看了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墙壁上的一个大洞,看起来赤井等人没有选择走楼梯,而是使用了另外一种比较快捷的方式。随后他们看到了满墙的弹孔,以及被手枪所射杀的某具尸体,他趴倒在捆有绳索的大床上,身体下方还压着一把步枪。楼上的装潢与楼下不同,看起来是供人居住的卧室,然而四周摆满了情趣用品,甚至还有用来施虐的玩具。床单上有一片褐色的血迹,或许是属于被害人的,床头和天花板上都有手铐脚镣,以及用来锁住咽喉的项圈。
没有人知道安室经历过什么,只知道他再次昏迷不醒,他的颈部被发现注射了药物,看起来是具有强烈致幻作用的兴奋剂。他倒是没有被装进箱子,然而他似乎受到了更恐怖的折磨,他在药物的影响下开始发烧,直到整个人都神志不清。根据小泉红子的指引,公安破了近几年最为庞大的人口虐待事件,其代价是安室的性命,以及他全部的精神。虽然安室还没有死亡,但是他已经受到了摧残,有些事情无法明说,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它的严重性。
以及,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就是军火贩子白兰地,他已经持续疯魔了好几天,不停地往冲矢的手机上打电话。原本碍于他组织成员的身份,没人敢让他去病房里探视,最终本部长出人意料地做主,允许白兰地接近他的儿子。为了保住安室的身份,病房里只许留下冲矢和风见,而他们也作为安室的保镖,一直守候在安室的身旁。白兰地刚刚进入病房里,就搂着安室嚎啕大哭,而冲矢和风见彼此互望一眼,各自露出了一点萧索的表情。
安室虽然已经恢复了清醒,但是他眼下还没有办法说话,他只能微微地做出口型,来表达一些简单的话语。对于白兰地的放声哭泣,他也给出了自己的回应,他缓缓地张开嘴唇,拼出了笨蛋两个字。白兰地首先一愣,随后又突然一喜,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安室的头发。安室轻轻地阖上眼睛,享受着他对自己的亲昵,他虽然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但他还是努力蹭着白兰地的手臂。随后的几天,白兰地一直都陪在病房里,他费尽心思给安室讲故事,旁若无人地逗他开心。而在安室休息的时候,他也会小心地握住他的指尖,只有白兰地在身边的时候,安室的呼吸才会格外平稳。
这两个人是真爱,冲矢与风见都确认了这一点,就算白兰地是组织成员,眼下也只有他能拯救安室。从来没有人像他那般不要脸皮,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脸色,或许因为他是白兰地,他也就有了这么做的理由。
他不应该是组织成员,这是他们在某一瞬间的想法。
然而世界上的某些事情,就是这么情非得已。
[二百一十三]
“对不起,我好像不太记得当时发生过什么了……”
“……没事,不要紧。”
“我的身体又不能动了……抱歉。”
“傻瓜,这不是你的错……”
安室这次所遭到的损害,直接令他产生了失忆,或许是因为当时感到太过恐惧,所以就想尽办法忘记一切。他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什么状态,只知道他的全身上下都很痛,他就好像被万斤的卡车给碾过,粉碎了四肢与腰间的骨头。他并没有选择哭泣,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脑海里已经没有恐惧的印象,因此他的表情相当平静。他反倒是有些奇怪其他的人,都使用很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却好像被其他人像怪物一般看待。
“你还记得他是谁吗?”白兰地曾经指着冲矢问道。
“嗯……”安室愣了一下,“他应该是我的朋友。”
“那么他呢?”白兰地又指了指风见。
“他也应该是我的朋友。”安室回答。
安室的语气并不确定,这就让三个人有些怀疑,以及安室说着话的表情相当无辜,令人不知道他是否在假装。最终趁着白兰地去厕所的工夫,冲矢和风见又对他进行了一番检测,而最终得出的结论,令两个人都有些不寒而栗。安室虽然记得自己是公安,也知道白兰地是组织成员,但是他很疑惑风见和冲矢,为什么会知道组织的事情。安室真的遗忘了很多东西,或者说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了记忆的碎片,他能够记得每个人的脸,却不太记得他们都是谁。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组织的事情的,但是这里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地方……”因为安室感觉冲矢和风见是好人,所以他让他们留在身边,可是他每次看着他们的表情,都带有一点刻意的警觉。就算风见给他看过自己公安的证件,他也仍旧很警惕冲矢,简而言之就是除了白兰地以外的所有人,他目前都要审视一番。
“他以前应该遭遇了很多事情,导致他现在的思维有些紊乱,他只会记得对他来讲至关重要的事情,亲近他所认为的最好的人。虽然这对你们来讲有些残忍,但是他目前需要恢复,我们认为他应该享受一点假期,不要再进行很紧张的工作……”对于医生提出的建议,白兰地表示很有信心,他作为公司的老总,可以随时给安室任何假期。只要安室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哪怕是组织给他的任务,他也可以统统帮安室推掉。即使他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安室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表情里有些触动,却也有一些莫名的忧郁。白兰地却以为他在烦恼身体状况,于是很小心地搂住他的肩膀,而安室靠在他的怀里,有些无奈地阖上了眼睛。
比起让安室继续担惊受怕,冲矢还是比较习惯他现在的状态,因为他看到过安室当时的场景,哪怕是他也有些触目惊心。安室的手臂被拴在垂下的铁链上,他的身体却相当扭曲,他甚至无法保持跪姿,就那么半拉半吊在床上。他的颈部戴着带有尖刺的项圈,他的身体上贴有电极,而他本人则被倒抓着刘海,强迫坐在背后的男人身上。他似乎已经疼到麻木,只能不断地抖动着腰间,他随着每一次动作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办法发出半点声音。冲矢不愿再回想下去,这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灾难,这与白兰地所给予的亲昵不同,他这次受到了完全的虐待。要不是赤井等人赶到及时,只怕安室真的会气绝身死,毕竟他本身已经过于虚弱,无法抵抗身后随时碰撞的力量。
就算害他的人已经死了,他也无法再回到原本的模样,哪怕他有完全恢复的可能性,那也要寻找合适的契机。或许对于安室来讲,忘记一切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他偏偏没有忘记一切,他仍旧记得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公安的职业对于他来讲,就是他所要完成的天命,他可以为自己的任务奉献所有,哪怕是他自己的性命。即使他尝遍苦楚,他也仍旧把自己的任务放在第一位,至于白兰地这个对他最好的人,也处于与任务相当的水平。
这还真是非常胶着的情况……冲矢在心里这么想着。
或许属于安室的时代,很快就要过去了。
[二百一十四]
在持续工作一年多之后,安室又开始新一轮休假,这次休假没有时限,可能会一直持续到永久。由于他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本部长也就不强迫他重新归队,而降谷小队也暂时拆开,分散到其他的组别。风见仍旧是工藤的领导,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带着他,他学着安室本人的样子,仔细地跟他讲述一些事件的内容。安室视工藤为己出,这在公安里已经广为流传,而风见也想以自己的能力,来继续培养这个新的继承者。
如今,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明白,安室为什么急着想要让工藤进入公安,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可能没有办法坚持太长的时间。而就在工藤正式入队不久,安室就如期惹上了祸事,他被人掳走强行施暴,最终导致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也就是在这一次,他与白兰地的感情公开,这无疑是一场很大的冲击,直接对公安内部产生了震撼。一名警察喜欢上了组织成员,这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然而两个人确实是真心相爱,这就不免令人感到尴尬。公安们开始众说纷纭,对白兰地本人展开讨论,他们认为他的确有一点本事,但是这并没有办法改变他是组织成员的事实。他一定是借着安室体弱趁虚而入,想尽办法获取他的信任,他只是想要利用安室,在以后的法庭上为自己减刑。
这些话白兰地是不知道的,他正在小心地照顾安室,他亲自把纯正口味的奶茶泡好,送到安室的手边。安室则表现得相当听话,他一点一点地喝着奶茶,他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捧着杯壁,缓缓地吹着有些发烫的表面。他体内的挫伤已经基本痊愈,但是他的腰部还有些不太利索,他不能一直久站久坐,大多数时间都得在床头静养。而白兰地把他接回了研究所,帮他准备好新的抱枕和软垫,他也专门给了安室一个平板,让他在无聊的时候拿来解闷。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白兰地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的确很想……可是……”安室的反应仍旧很犹豫。
“还有哪里不太好吗?”白兰地倒是很熟悉这种对话。
“毕竟我……我是……”安室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白兰地没有听明白,他只看到安室愣在原地,随即安室摇了摇脑袋,又缩起了自己的肩膀。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手里还抱着装有奶茶的杯子,某一瞬间在白兰地看来,有一种由内而外的可爱。白兰地以为他嫌弃身体不干净,毕竟他先前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根据他一贯的精神洁癖,他的确会有一点怨念。然而白兰地并不嫌弃他,现在的安室仍旧很值得他喜欢,而且现在安室变成这个样子,他也就更加有了照顾他的理由。
“我可以养你一辈子,”白兰地握着他的手说,“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野猫,再让你跑了可不行。”
“原来我一直以来都不是人类啊……”安室撇嘴。
“野猫多可爱,还有九条命,就像你一样不屈不挠,”白兰地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来喵一声我听听?”
“……你讨厌。”安室却有些羞红了脸。
安室默默地低着头,继续一点一点地喝着奶茶,而白兰地笑裂了表情,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在安室喝完奶茶之后,白兰地帮他把杯子拿开,随即他也转身坐在床头,又让安室趴在新买来的抱枕上。
“你要干嘛?”安室感觉到他在扒他的上衣。
“帮你按摩,然后换两张膏药。”白兰地拍了拍他裸露的腰间。
“……你轻一点。”安室搂住了压在身下的抱枕。
“好啦,我知道啦。”白兰地笑着点了点头。
白兰地的手贴在安室的腰部,缓缓地小心地不断揉搓,而安室在嗓子里应了两声,又微微地闭上了眼。他感受着身体上的力道,他感到非常舒服,随后他就在满溢的爱意里,悄悄地进入了梦乡。
[二百一十五]
在安室与苏格兰以后,公安里再也没有人能够成功在组织里卧底,就算有也长期拿不到代号,一直徘徊在组织的最底层。因此在现在的公安里面,安室其人至关重要,他是公安的情报站,每次都会带回很好的消息。只是如今安室面临崩溃,他遭遇了一连串的苦难,他至今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无法清晰记起公安里的人物。他只记得自己是谁,同样也了解白兰地的身份,而他们两个却是恋人,这就让很多人感到匪夷所思。
然而,就在安室休假的三个月以后,风见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的文字无法显示,只有一堆奇怪的乱码。普通人或许就把它当做垃圾邮件处理,而风见则试图将其解开,他去隔壁组找到了佐佐木,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随即佐佐木发现,这封邮件里有内容,他用各种方法转换乱码,最终将其变成了文字。众人从邮件的内容判定,它的发件者应该是安室,因为里面出现了近期发生的事件,以及令人感到熟悉的酒名。安室仍旧在为公安做事,虽然他并不记得所有的情况,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于是就暗暗地使出手段。他听说了组织的相关事件,随后就着手起草底稿,他不记得其他人的邮箱地址,因此就直接发给了风见。
“降谷先生说,关西那边的药物研究所有些异常,似乎是研究出了那种药物的大概配方,主要研究者的代号为芝华士,而他的基本资料为……”众人不免有些感慨,随即转头开始进行调查,而降谷小队也自发回到办公室,各自开始行动起来。工藤表示没有闲着,他迅速将这个消息传达给灰原和冲矢,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两人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的内容。白兰地在接安室回去之后,就很快送给他一部新手机,而冲矢也如其所愿,重新对安室进行监听。他所听到的不止甜言蜜语,还有安室时不时的自说自话,他似乎在努力恢复记忆,虽然目前看起来还有些难度。
“没有任何人强迫他,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有一种力量在诱导着他,让他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足以看清楚其他人的反应,在这段时间里安室没少被人讨论,有关他的评价都趋于负面。安室自从被白兰地接走之后,就有自诩正义的人说他与组织内部勾结,而这三个月安室的确没有任何作为,这就引起了有些干部的不满。然而安室随后传回的情报,直接打了这些人一个响亮的耳光,以及冲矢的从旁佐证,无疑重新证明了安室的良心。安室并没有丢失自己,他仍旧记着自己的目标,只要没有时间和条件的限制,他就会再次回到他所熟悉的领域。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安室养好了腰部的伤,他开始重新出门进行活动,与白兰地走遍了各种地方。他尝试恢复自己的记忆,即使这个过程进展缓慢,他也在做一些简单的锻炼,让他的体质可以达到中等水平。
“我承认我所遭遇到的灾祸,但并不代表我认输。”这是安室内心里的话语。
他相信他终有一天可以找回自己,重新回到他所熟悉的人们身边。
[二百一十六]
在安室休假的三个月里,白兰地的公司员工也发现了问题,他们听说总裁的秘书生病,最近一直都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他们原本以为是总裁用力过猛,后来感觉有些不对,安室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出过门,就连公开会议都无法出席。据停车场的保安提供消息,说安室自从回来当天就戴着口罩,他似乎没有办法坐直身体,只能半卧半躺在车子的后座。更何况总裁一直对秘书很好,他不可能那么对待安室,因此只能是在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秘书变成了这种模样。
在员工的印象里,总裁的秘书似乎一直体弱多病,尤其在这两三年间,他就已经有了很多次入院的情况。即使他每次出现的时候都衣着光鲜,那也只是表面现象,他本来就很少在公司里出没,也没有做过任何很复杂的工作。安室的个头本来就不算太高,看起来也不比白兰地强壮,他虽然继承了混血的优良外表,但在体格方面就逊色了很多。或许是有如神助,令安室有了相当灵活的头脑,但又或许是天妒英才,令其必须接受相当的磨难。随后,在第二个月的末尾,有人在公司的健身房里见到了安室,他似乎在做一些恢复性训练,主要针对脊背和腰部方面。据他本人所说,是在外面遭遇了车祸,他的四肢和内脏没有问题,唯独腰部因为撞击而受到了损害。他每天都要接受按摩,以及随时更换膏药,由于腰部的行动很不利索,他不得不一直俯卧在床头。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他感觉已经问题不大,在经过医生的同意之后,他就开始逐步恢复自己的体能。
公司里的众人半信半疑,毕竟他们的确没有再见过安室的马自达,因此他们选择相信,这的确是车祸所导致的原因。然而他们也发现了一点,就是安室好像有些忘事,原本他可以叫出很多人名,如今却一个也无法记得。公司的吉祥物竟然失忆,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他们这时才开始确信,此事真的与总裁没有半点关系。有一部分人开口表示鼓励,想让安室早日恢复原状,就连楼上的餐厅也在给他加料,专门做一些可以加强骨骼的食物。
“你看,这里每个人都很宠你,”白兰地曾经抚摸着安室的脸颊,“因为你曾经帮过他们,现在他们就回来报答你啦。”
“我不太记得了……”安室摇了摇头说。
“没关系,现在就算是全新的开始,”白兰地挠了挠他的下巴,说,“好歹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这就已经是非常好的情况,就算有些人暂时忘记了,重新认识一下就可以了啊……”
“……唔。”安室回应一句,又蹭了蹭对方的指尖。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以大岛兄弟为主的军方,在安室休假的第三个月,白兰地因为要测试军用武器,再一次跟兄弟两人会面。他本来考虑着让安室留在家里,又怕他一个人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最终在问过安室的意见之后,他还是带着他来到了军区。安室仍旧穿着新的小礼服——这次以樱花为主题,当时的气候已经接近春天,即将迎来樱花开放的季节。白兰地企盼那些樱花,可以让安室的身体和记忆恢复,他认为樱花十分美艳,同时也带有温暖和希冀。
“失忆?!”果不其然,大岛兄弟都对此表示吃惊不小,“以前所有的事情他都记不得了?”
“……抱歉。”安室依稀记得他们两人的脸,却不知道自己与他们做过什么事情。
“他能记得自己就已经很好啦!”白兰地在旁边打着圆场。
“……也对。”兄弟俩对此表示赞同。
白兰地不知道安室与军方互通身份,因此只向他介绍了两人的军衔,而安室点头表示记下,他的表情却有些陌生。在没有白兰地引见的时候,安室就完全与军方失去了交流,他只是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跟在白兰地的身后毫不言语。
[二百一十七]
在这次与军方的会面上,白兰地提到了一项计划,他打算去参加俄罗斯于下月举办的军火展览会,给自己的研究寻找新的灵感。他自然打算带着安室一起去,然而就在他讲得兴起的时候,安室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微微鞠躬表示抱歉,随即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白兰地等人也不生气,只是转头打量着安室的表情,他们发现安室满脑袋问号,就仿佛听不懂对方的话语一样。等到他们开口问起,安室才有些疑惑地回答,说警视厅的刑警联系他,让他出席近期的一个案件审理。
“似乎是我以前负责过的一个案子,”安室透说,“但是我不太记得了……”
“不能找别人代替你去吗?”白兰地挑眉。
“不太清楚,”安室摇头,“而且我也不记得我有过什么熟人……”
“你还真是麻烦啊……”白兰地有些无奈地说着,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白兰地提醒安室,他有两个关系比较近的朋友,他建议安室去问问他们,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安室也正好有想要打电话的欲望,他总觉得应该去找一个人,于是他凭借着依稀的印象,按下了风见裕也的号码。由于他不记得自己是上司,所以他全程使用敬语,而风见在对面受宠若惊,但还是很冷静地与其保持对话。风见的外部身份是律师,因此他表示可以帮忙,事实上只要是任何与安室有关的事情,他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对外的名字是榊伸一,叫我榊就好。”
“……是。”
“您其实可以不用敬语的,降谷先生。”
“……我知道了。”
大岛兄弟知道公安方面的情况,所以他们一直保持沉默,而白兰地虽然被蒙在鼓里,但他也表示自我感觉良好。在从军方回到公司的途中,他就一直在不断地观察安室,哪怕在回到研究所之后,他也仍旧环绕在安室身旁。
“我还是不明白我发生过什么事情,”安室透说,“你们告诉我是车祸,但是我总是感觉不太对劲,以及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对劲……”
“你现在的样子不是很好吗?”白兰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可是我忘记太多事情了,”安室有些费解地摇了摇头,说,“这太麻烦……”
“总比记起那种东西要好……”白兰地将他搂在自己的胸口。
有一点安室比较庆幸,他还记得自己是一名公安,因此他在最无助的时候,还可以回到总部找同伴帮忙。这次他就找到了风见——虽然以前他就一直接受着风见的协助,然而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让他有些不太寻常的感觉。他在白兰地的陪伴下,如期在约定的地点与风见见面,他们商量着去警视厅办理案件交接手续,并且简单地讨论了一下案情。要开庭审理的案件是城岛实案,在长时间的等待之后终于要有结果,而风见通过工藤找到了公寓里的案件卷宗,此刻一并拿到了安室的眼前。
“抱歉,突然要你接手这件事情……”安室仍旧忍不住使用了敬语。
“请别在意,我本来就是律师。”风见回答。
“要是我没有忘记一切就好了……”安室抬手抚上了刘海。
“请不要这样说。”风见对着他摇了摇头。
白兰地即使不太懂得侦查案件,他也比较老实地坐在旁边,而风见暂且没有理他,径自与安室一起研究案件的内容。随后他们决定,于明日前往警视厅进行交接,安室表示没有异议,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二百一十八]
高木涉原本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很莫名其妙,他发现安室似乎改变了语气,就仿佛对他很陌生一般。而当他真正见到安室的时候,他才真正地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安室竟然会失忆,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记不起来。风见作为案件的接收人,他自然来到了警视厅,而白兰地作为保护者,也一直跟在安室的身旁。高木没有见过白兰地,但是他记得风见的脸,在两年前他作为目击者和报案人,与某些案件息息相关。
“榊伸一先生吗?”高木试探性地开口问着,“我记得您跟安室先生是好友……”
“是的。”风见回答。
“那您也应该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吧?”高木压低了自己的语调。
“我知道。”风见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因为风见长得比较严肃,令高木的表情有些发憷,以及风见自上而下的气场,也不免让高木怀疑他的身份。风见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但他并没有当场公开,毕竟白兰地还在这里,他是最不能知道这种事情的人。
“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在白兰地看不到的地方,风见对着高木开口说着,“有些事情就算你知道,你也得暂时装作不知道。”
“果然吗……”高木垂眼,他已经确认风见也是公安。
“你只需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风见表示不想讲得太多,“我们继续做正事吧。”
“……是。”高木点头。
公安曾经在几个月之前,将一件大案移交给警视厅,据说是捣毁了一个贩卖人口的组织,让刑警协助调查被救人员的身份。当时刑事部着实忙碌了一阵,负责犯人的审讯、收押以及整理被救人员表格,由于人数实在比较多,足足花费了将近三周时间。公安为何一直能走在警视厅前面,这是包括目暮在内的警察所考虑的问题,而高木由于知道内情,因此躲在旁边不敢出声。他知道有一个很爱管闲事的公安,一直偷偷地做着普通警察的工作,除非他没有参与这件案子,否则绝对不会引来这么多的帮手。
所以他如今变成这样,也是因为……?高木在风见不注意的时候,也悄悄地打量着安室的脸,他感觉安室的确忘记了很多事情,或许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风见等人说是车祸,然而这几个月并没有收到安室车祸的记录,更何况那辆白色的马自达,哪怕在交通课里也十分显眼。安室虽说还记得自己是谁,可是他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在短短的几个月中,他就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就比如说公司的总裁白兰地,高木从未听安室说过他的存在,更何况安室是他的弟弟,同时也是他的私人秘书。
“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安室在案件交接的表格上写下了名字。
“还有日期。”白兰地很善意地提醒他。
“今天是几号来着?”安室的笔尖停顿了一下。
“3月27号。”白兰地也迅速做出了回答。
安室点了点头,随后乖乖地写上了日期,他似乎很信任白兰地,因此没有半点犹豫。白兰地也相当宠他,能代劳的事情基本上都帮他做,他表示安室的腰部有伤,尽可能地不让他四处走动。
“那么,在开庭那天如果您想要出席的话,可以打电话联系我。”在交接手续办完之后,风见对安室开口这么说。
“……麻烦您了。”安室点头。
“既然已经没有问题的话,那我就先带着他回家啦。”白兰地拍了拍安室的肩膀。
“是的……请慢走。”高木却稍微迟疑了一下。
其实高木一直有一种感觉,他发现风见看着白兰地的眼神不对,明明应该是与安室很亲近的人,风见却始终带有敌意。直到风见也迅速离开,他才稍稍回过神来,然而他却无法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垂下眼去。
[二百一十九]
过了半个月,城岛实的案件正式开庭审理,由于其证据确凿,因此当天就有了结果。被告方各自接受自己的罪责,没有人表示提出上诉,而留下的小孩被判给了城岛,大半部分的财产也被追讨回来。城岛在赢得胜利之后,第一时间对风见表达出感谢,随后他在风见的引导下,给安室本人打了个电话。即使安室当天没有出席,他也感受到了城岛的好意,虽然还是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也很有礼节地对其表示回应。
“我想要感谢您在这两年对我的资助,”城岛在对面开口这么说,“如果没有您的话,我无法走到这一步。”
“总之……恭喜您了。”安室在这边回应一句。
“现在我拿回了财产,我可以返还您当时借给我的资金和诉讼费,”城岛又接上了话头,“以及我可以支付给您足量的委托费,还有聊表心意的礼金……”
“这……”安室感觉不太好回答,于是对着话筒愣了好久。
幸好有风见在旁边,可以适时地帮安室解围,他表示他会解决城岛的事情,让安室不要担心。安室点头放下手机,他却仍旧满脑袋问号,他绞尽脑汁试图想起以前的事情,然而却始终都想不起来。
“那件案子结束了?”白兰地看着他的脸问。
“……嗯。”安室回答。
“又在想以前的事情了?”白兰地表示心知肚明。
“想不起来……”安室很头疼地趴在了沙发上。
作为精神支柱的白兰地,此刻也开始发挥作用,他把安室从沙发上抱起,将他搂在了自己的胸口。他知道安室很想记起一切,他也曾经试图帮其找回记忆,只是他的办法不太有效,在短时间内就宣告失败。
“乖……别急,不要急,”白兰地就好像在哄一个小孩,“有些事情大不了就重新来一遍嘛,如果不是很重要的情况的话……”
“不要……!”那个“小孩”开始闹了起来。
“好好好,你说不要就不要,”白兰地赶忙轻轻拍着他的手臂,“不要扯着嗓子叫啦,会很累的……”
“……我不!”那个“小孩”的话语里满满的赌气。
“好啦好啦……”每到这个时候,白兰地都会使出摸猫大法,只要让这只野猫感到很舒服,他也就会主动地安静下来。白兰地与安室交往超过两年,他已经十分熟悉安室的身体部位,他知道应该怎么取悦眼前的人,让其暂且转移注意力。
“你在碰哪里……!”野猫果然叫了起来。
“乖……放轻松……”白兰地揉搓着野猫的肚腹。
“你等一下……呜……!”野猫猛地弓起了脊背。
“现在感觉好多了吧?”白兰地轻轻点着他的唇边。
自从安室伤到腰椎之后,白兰地就一直没有表现出索求,如今安室的腰伤痊愈,他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告诉自己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就好像给自己戴上了伊丽莎白圈,现在这条戒令已经被打破,他也就重新变得活跃起来。然而与以前相比,白兰地变得更加小心,他在确认不会伤到安室之后,才敢大胆地长驱直入。安室被他撩得满头大汗,但他并不想松开自己的手臂,他情愿与眼前的人搂抱一辈子,永远感受那种甜腻的温柔。
“每次你都会哭啊,还不适应吗?”白兰地摸了摸野猫的头发。
“……不。”野猫扭动着身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哭了……好乖好乖……”白兰地感觉自己变成了猫爸爸。
“……”野猫蜷缩在他的怀里,带有疲惫地阖上眼睛。
又过了半个月,白兰地带着安室收拾行李,乘上了前往俄罗斯的飞机,他们打算在那里游玩一段时间,随即再参加位于莫斯科的军火展览会。安室仍旧会在飞机上睡着,甚至会说一点细小的梦话,而白兰地帮他盖上薄毯,小心地守护在他的身旁。
[二百二十]
两人说是乘飞机前往俄罗斯,其实是首先前往中国的首都北京,他们打算沿途一路玩过去,悠哉悠哉地抵达目的地。说起这个横跨亚欧大陆的国家,就不得不提起其境内的西伯利亚铁路,它的轨迹号称是世界最长,几乎有地球周长的四分之一。安室虽然有中国和俄罗斯的签证,但是他很少往那边走,以及他不太会讲俄语,也没有专门考虑去学。然而白兰地在这方面就比较互补,这个人是个俄语通,由于他需要研究俄罗斯的武器,因此他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这项技能。
“到了俄国你就得好好跟着我,别走丢啦,”白兰地曾经对着安室半开玩笑,“我怀疑你连路牌都看不懂……”
“我就不信没有人会讲英文……”安室撇嘴。
“等你找到路天都黑了,”白兰地故意糗他,“我还是在路上教你几句吧!”
“我才没有那么蠢……”安室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总之,托了白兰地早就定好车票的福,两人于第二天乘上了西伯利亚铁路的中国段,他们要从北京前往满洲里,随即到达俄罗斯的远东国门——后贝加尔车站。其实还有另一条走外蒙古的线路,只不过需要临时办理蒙古签证,白兰地表示更想走俄国线,安室也没有开口反驳。列车的速度比较慢,从北京到后贝加尔车站需要将近30个小时,在这一天两夜的时间里,白兰地就给安室简述了此次基本的行程。他们要沿着铁路一直西行,随后再北上抵达终点站莫斯科,他们将在莫斯科参观完展览之后,再去圣彼得堡游玩一圈。普通人可没有这种时间和金钱,然而白兰地却人财两拥,他不吝啬自己任何的能力,只想博得眼前人的笑容。
“来,跟我念一遍这个词。”在比较空闲的时候,白兰地也承担起了教安室俄语的使命。
“……”由于这个词有弹舌,安室第一次没有念出来。
“你会不会模仿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白兰地抬起食指煞有介事,“你看我就会啊……来试一下?”
“那样好蠢……”安室故意眯起了一只眼睛,“你还不如从字母开始教起……”
于是在首先的30个小时里,白兰地从最基础的发音让安室入门,而安室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掌握了读音和几个单句。白兰地简直煞费苦心,他甚至还带了一本专门的语法书,有时候安室感觉他好像带了机器猫的口袋,可以随时从里面拿出不同的东西。
“你在教学生方面很称职啊,俄语专家!”安室对着他开口打趣。
“反正你乐意学,我也就乐意教,”白兰地摊手,“说起来,你还会其他什么语言来着?”
“日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以及一点中文……”安室透说。
“竟然不会德语和韩语?!”白兰地首先皱起了鼻子,“好嘛,我会就可以了……”
在两人的技能方面,安室和白兰地的确比较互补,安室主行动和侦查力,白兰地主装备和技术研究;安室专精于语言能力与外交,白兰地则负责高精尖领域的核心科技。就比如说安室暂且没有学会的俄语德语和中文韩文,都被研究武器的白兰地所习得,而白兰地所不擅长的格斗技巧,安室却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因此白兰地在有些时候,认为自己与对方简直是天造地设,自己可以为对方补足一切缺漏,对方也可以给自己保持平衡。现在安室也的确与他在一起,这就让白兰地感到相当高兴,他认为他的心愿已经达到,他甚至可以获得整个世界。
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他在心里如是说着。
而对方看着他的脸色,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
[二百二十一]
在后贝加尔火车站,由于列车需要换轨,所有的乘客都必须等待将近6个小时,随后他们换上俄国段的列车,继续朝着与外蒙铁路合并的交点——赤塔火车站前行。白兰地在这一段买的是超1等票——有单独浴室的特级双人间,毕竟他们要在铁路上连续走好几天,条件肯定是越舒适越好。白兰地有这个资本,因此他表现得毫不吝啬,他之所以选择俄国车的原因,就是他们终于能与其他人隔开了。而安室也搭上了顺风车,打着任务的名义四处游走,他不介意与白兰地在一起,反正如今的他们也已经是恋人。
“怎么样,这列车还不错吧?”白兰地在让餐车送来食物的间隙,对着安室开口问道。
“嗯,”安室回答,“我好像以前很少出来旅游的样子……”
“废话,你才跟了我多长时间啊,”白兰地故意撇嘴,“以后我可以带你到任何地方去玩,下地入海上太空!”
“……你想得也太美了。”安室露出了一点看白痴的表情。
经过赤塔车站之后,随后的大型车站和景点就是乌兰乌德和贝加尔湖,白兰地打算在贝加尔湖停留三天,让安室好好地看看这里的景色。安室有时候不打算留在房间里,白兰地就带着他去一等票和二等票的车厢里闲逛,他们顺便认识了一个带着小孩的俄罗斯父亲,白兰地很快就与他聊了起来。那位父亲是一名军官,在摩尔曼斯克的海军基地做战斗机技师,他所负责的战机是苏27,是哪怕在世界也很先进的战斗机型。这次他正好有一段假期,就选择与小儿子回家探亲,不过由于火车的行程过长,这段时间就并不包括在假期之内。
“真巧,我也算是军方的技师,”白兰地说,“这次因为莫斯科有武器展览,我就带着我弟弟过来看看。”
“你们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那名父亲问道,“我看你弟弟的长相好像是混血……”
“我们是日本人,”白兰地回答,“只不过他带有英国血统罢了……”
“那还真是很神奇……”那名父亲又对着安室看了好几眼。
那名父亲与白兰地聊得比较投机,于是他们很快就留下了联系方式,而他正好也打算带着儿子去看武器展览,他们就约好了到时在会场里见面。安室表示完全听不懂,就垂眼打量那名父亲的儿子,而那小鬼眨巴着蓝色的眼睛,也一直仰头朝着安室的脸看。
“梨是辣里的仁啊?”那小鬼居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什么?”安室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问你是哪里的人……”白兰地很熟练地切换着语言,“我们都是日本人哦,这个哥哥不太会说俄语的,我现在还在教他……”
“他的金头发跟我的一样好看……”小鬼不知道在夸谁。
他的父亲拍桌狂笑,他的笑声却比较爽朗,随即他看一眼安室,又摸了摸他儿子的金色头发。安室只能找白兰地翻译,而白兰地也指了指他的头发,那小鬼的头发的确与安室一样,都是很柔美的浅金色。
“所以我跟你说过了吧?在这里会说俄语的好处……”随后,那名父亲——他名叫亚历克斯——为了招待他的新朋友,特意把两人请到了自己的包厢,他与他的小儿子列夫虽然住在二等票的四人软卧,两人的上铺却都是空的。他让白兰地与安室落座,请他们享用一些伏特加、面包和鱼子酱,白兰地会喝酒于是选了伏特加,安室则取来了已经切好的面包。
“在贝加尔湖这里啊,一定要吃这里的熏鱼,”亚历克斯通过白兰地给安室介绍,“那里是你们日本所没有的,哪怕莫斯科也没有,只是贝尔加湖这里的特产。”
“不是先前餐车里送来的那种鱼吧?”安室记得午餐的种类里有鱼。
“那只是普通的烤鱼,”白兰地说,“说起来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等到了那一站应该就有卖的了……”
“快到柳斯扬卡了,”亚历克斯说,“那里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地方。”
柳斯扬卡,是位于贝加尔湖最南端的小火车站,列车虽然在这里停靠,但是所有的旅客都不允许下车。窗外有许多提着篮子的商贩,篮子里满满地装着完整的熏鱼,亚历克斯开窗招来了一名老太太,问白兰地和安室要多少条鱼。
“你们最好快一点作出决定,”亚历克斯说,“这种鱼在这里卖得很好……”站台上大概有二三十名小贩,每个人的篮子里都有几十条鱼,然而只要他们一靠近列车,那些鱼就很快被旅客们抢购一空。亚历克斯一个人就买了十条,说他和儿子都比较喜欢吃这种鱼,虽然这鱼的体型并不算太大,但是它的美味众人皆知。安室表示还有些犹豫,白兰地却已经出手,他也很不客气地买了十条,随后将一条递给了安室。这种鱼名叫奥姆鱼,在贝加尔湖卖得尤为便宜,它独特的香糯以及毫无腥气,赢得了各路游客的赞同。
“怎么样,好吃吗?”白兰地看着安室的脸问道。
“我还是头一次吃到这种熏鱼……”安室点头。
“是吧?没错吧?”白兰地看了一眼同样吃得很香的亚历克斯父子,“这几条鱼先用来打个牙祭,我们后面三天都要在湖边住宿……”
“你还想吃多少……”安室露出了一点尴尬的表情。
白兰地计划居住在贝加尔湖旁边的小镇“利斯特维扬卡”,它距离前方的伊尔库茨克车站有70公里路程,为了方便,他们要在伊尔库茨克下车,然后乘坐客车回到小镇。于是在伊尔库茨克车站,白兰地与安室就向亚历克斯等人告别,那对父子还要继续前进,直到回到他们的老家莫斯科。
[二百二十二]
早春的天气虽然没有冬天寒冷,但气温也有些偏低,因此两人都换上了贴身的毛衫,穿着皮裤、短袄或者短马甲。白兰地一贯坚持着给安室打扮,让他戴上帽子换上长靴,他原本考虑着要不要戴耳罩和手套,随后被安室本人给拒绝了。
“就带在手边也行!”总之,在利斯特维扬卡的第一天,白兰地带着安室在小镇里四处闲逛,不过在那之前,他们找到了一家民宿,将行李——基本上都是衣服——放在了房间里。民宿的主人是乌兹别克族的老婆婆,头发花白但是身体很硬朗,她的身边有三个女儿,都留在这里帮她照顾生意。姑娘们很懂得制作美食,她们在当天准备了别具风味的羊肉炒饭,白兰地一直夸着好吃,把她们捧得格外开心。其中两个姑娘会讲英语,偶尔会用英语跟客人聊天,因此安室也没有感觉到寂寞,以自己的方式来表现出好意。
早春的贝加尔湖,湖面仍旧保持封冻,若是在冬天来到此地,就可以乘坐车辆前往奥尔洪岛。在独特的自然环境下,很多鱼类和动物都很自由地生存,比如这里的淡水海豹,都在太阳底下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在贝加尔湖博物馆里,安室与白兰地就见到了这种淡水海豹,它们虽然被放养在巨型的水池里,但丝毫不改憨态可掬的模样。有时候两人凑近水族馆的玻璃,好奇的海豹崽子会对着他们游过来,白兰地抬手对着它画圆圈,它也随着他的动作在水里翻滚。
“这可是世界上唯一的淡水海豹呢!”有研究考据表明,贝加尔湖是一个处于初始期的海洋,在几千几万年的板块运动之下,有些湖水干涸,却又有新的热矿泉不断产生。淡水海豹和特殊的水族,都是这里不可剥夺的财富,它们的外形被作为各种饰品,在小镇的市场上进行售卖。白兰地一路领着安室,从博物馆来到了繁华的鱼市,这里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有不少商户都在贩卖当地的特产和小吃。他们在这里看到了火车上吃到的那种熏鱼,只不过体型还要大一些,它们被取掉内脏插上竹签,一条条地挂在铁丝上风干。除了熏鱼以外,这里也有大量冰冻的鲜鱼销售,它们普遍是从冰洞里打捞上来的,外表看起来格外肥美。白兰地顺手买了两条,打算带回去让民宿的姑娘们帮忙料理,无论是烤制还是做成鱼汤,都会是无比丰盛的美味。
“平常没见你吃这么多鱼,”安室有时会开口吐槽,“这里激发出你的本性了吗?”
“日本又吃不到这种食物,既然能吃为什么不吃?”白兰地表示反驳,指尖拎着鱼的绳子晃荡晃荡。
“……人形自走猫科动物。”安室白了他一眼。
“你不也是?”白兰地点了点他的鼻尖。
由于这两个人的长相比较美型,民宿的姑娘们也一直献着殷勤,她们不仅变着方式将鱼做成主菜,也将两人的房间用壁炉烤得暖洋洋的。白兰地唯一不太满意的一点,就是两人不得不分开睡,而安室用鼻孔哼了一声,又抱着自己的被子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大概是因为这几天都与鱼为伴,他在梦里也看到了烤鱼,然而这次他变成了一只猫咪,正在与其他野猫争抢一条鱼尾巴。不过很快他就被人给抱了起来,并且得到了整整一条大鱼,他在乱吃一气的同时,也抬头蹭着那个人的胸口。
“成为我的野猫吧。”那个人贴在他的耳边说着。
而他则扒着对方的手臂,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咕噜咕噜的声音。
[二百二十三]
“早安!”第二天一大早,白兰地就跑到安室的床边摇着尾巴。
“早……”似乎还在回味梦里的烤鱼,安室有些睡眼惺忪。
“我闻到味儿了,她们很早就起来给我们做吃的……”白兰地的鼻子在此时特别灵敏。
“……唔。”安室翻身打了个哈欠。
白兰地表示相当有空,于是一直蹲守在安室的床头,他等到安室睡醒之后,就把一套新衣服交给了他。安室仍旧穿着保暖的毛衫,在外面换了一件长筒的针织衫,这件针织衫一直垂到他的腿部,正好给靴子遮不到的地方挡风。他们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开始享用姑娘们准备好的早餐,早餐是传统的俄国式,包括黑鱼子酱、熏鱼和煎饼、以及用炭烧大茶壶煮的风味茶。姑娘们平日里吃的大列巴——俄罗斯的面包——也在桌子上放了一些,旁边还配有蓝莓果酱,带有一股淡淡的甜香。
今天没有什么特殊行程,还是随便走走逛逛,白兰地给安室穿上一件黑色的短外套,随即带他走到了贝加尔湖边。在人多的地方有一些旅游项目,比如狗拉雪橇、雪地摩托以及骑马,不过安室比较喜欢安静的环境,他们就稍微离开人群在湖边散步。偶尔有雪橇从他们不远的地方经过,带来一阵狗吠和积雪纷飞,而白兰地会故意模仿那群雪橇犬,试图让安室露出笑容。安室表示他的动作好蠢,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嫌弃,而白兰地的计谋得逞,又独自嘿嘿地笑了起来。
天上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过,这引起了安室的注意,他看着那只大鸟张开翅膀,在距离湖边不远的树林里盘旋。白兰地仰头看了一眼,随后说那是一只秃鹫,这种鸟类在这里比较常见,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安室就直直对着树林跑了过去,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吸引着他,令他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白兰地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于是也跟随着他一路踏雪,他看着安室跑到树林旁边,来到了那只秃鹫所在的枝头的正下方。
“你跑得太远啦……回去吧!”白兰地表示有些岔气。
“……”安室没有动作,他的眼神一直朝着树顶望着。
“你别惹这种大鸟,小心它过来抓你……”白兰地扯了扯他的手臂。
“他要……抓我……?”安室却缓缓地喃念出声。
那只秃鹫看到了两人,于是拍打着翅膀加以警示,白兰地也表示已经够了,一直推搡着安室的肩膀让他回去。而安室的目光一闪,他看到了大鸟仿佛铁钩一般的喙,有些稀奇古怪的场景,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起来。他当时好像也遇见了一只大鸟,随后就被其牢牢吸引,他跟着它跑到了很高的地方,有风从他们的身边吹过。他与那只大鸟保持距离,那只大鸟却急速向他接近,它张开了宽大的翅膀,对准他的脸直直地扑了过来。
“波本!……”白兰地猛然一愣,他看见安室跪在了地上,安室的手臂撑在地面,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眼前的泥土。安室的衣服上沾满了雪花,他把雪和泥土一起握在手心,而白兰地感觉到有些不对,于是也弯腰跪在了他的身边。
“哑——”树上的大鸟再次发出警示,让入侵者赶紧离开它所在的区域,而安室浑身一抖,就连逃跑的力量也失去了。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奇怪的影子,他隐约看到了那人脸上的刀疤,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猛然传来,仿佛电流一般打向他的四肢百骸。
“别过来……你别过来!”安室的哭喊近乎失声。
“你冷静些……波本!”白兰地感觉到他抖若筛糠。
“把它拿走……你别碰我……!”安室好像听到了铁链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我手里什么都没有!……”白兰地赶忙开口安慰他。
白兰地隐隐觉得,安室可能要恢复记忆,然而比起他恢复记忆,他们必须赶紧离开这片树林。他用自己的风衣遮住安室,带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雪地,他们走出了那只秃鹫的视野,将其完全抛弃在脑后。直到听见了一点人声,安室才逐渐变得冷静,白兰地把他从风衣里放出来,看着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他问安室感觉怎么样,是否要想起什么东西,而安室摇了摇头,表示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我只是……好怕……我好像要被杀了……”在安室的脑海里,又多了一些零落的碎片,然而因为他本身在保护自己,不让他触及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白兰地陪他在某个人少的地方坐下,让他趴倒在自己的腿上,他小心地抚摸着安室的刘海,直到他完全冷静下来。
“不要怕,我在这里……”他给自己的存在找到了理由。
而安室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二百二十四]
“你以后给我生只小野猫出来好不好?”为了转移安室的注意力,白兰地使用了比较奇怪的办法。
“……你神经病。”安室闭着眼睛回答。
“我怎么就神经病了?指不定很久以后……”白兰地在他的耳边煞有介事。
“你也得先活到那么久才行啊……”安室直接打断了他,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情,安室暂且没有否定其可能性,毕竟在许多个世纪以前,地球还被人们当做宇宙的中心。然而要证明一条理论相当艰难,当时的罗马帝国就失去了布鲁诺,他不像哥白尼那般小心谨慎,他直接挑战了人类和宗教的权威。很多人说布鲁诺是疯子,给他判刑、列举出无数条可耻的罪状,就仿佛如今的同性相爱一般,遭到很多想法片面的人的鄙夷。或许在很多个世纪以后,世界上真的可以出现全新的医疗方法,而那时人类的社会会发生巨变,完全超出当代的人的认知。
“毕竟改变世界的人都是疯子和神经病嘛……”白兰地开口这么说。
“恭喜你,你还不是纯粹的神经病。”安室回答。
“要是我真的那么脑洞清奇,只怕你早就被我给吓跑了,”白兰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或者被所有不同信仰的人给判处死刑。”
“我很赞同你的自知之明。”安室缓缓地蹭着他的指尖。
安室与白兰地相知许久,他的部分思想开始与对方同化,就比如对感情和人生的理解与认知,都变成了与其类似的模式。同性的感情也好,身体上的交流也罢,他认为这与普通的异性感情一样,也有被选择的权利。在绝大多数同僚里面,他们普遍认为安室被白兰地给带坏了,他所走的不是他们所想要的道路,他们对他的前路还有无限的未知。只有少数与安室亲近的人,他们知道什么对于安室来讲才是最好的东西,毕竟感情已经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能够让他继续走出困境与难关。
“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
“哪怕顶着任何奇怪的眼光?”
“我没有对其他人做任何坏事。”
两个人的感情经过了数次波折,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安室对白兰地敞开大部分心扉,而白兰地也对其保有绝对的宠爱。除了唯一的那件事情以外——关于安室的双重身份,他不确定对方会有何评论,于是也小心地进行试探。他问白兰地最讨厌什么,白兰地给出了理所应当的答案,只要是任何夺走安室的人,都在他的仇恨范围之内。这其中自然包括了警察——白兰地曾经做过安室被警察带走的噩梦,因此他对警察有一种莫名的仇视,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如果我没有被警察给抓走的话?”安室看着他的脸问道。
“那我也不喜欢,警察也会要我的命。”白兰地撇了撇嘴。
“我懂了,毕竟我们都是组织成员……”安室微微地叹了口气。
“就好像住在地底下的耗子一样……”白兰地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在那时安室就已经明白,他警察的身份还得继续隐瞒下去,那个人对警察没有好感,他生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去他。自己为了调查组织而保持欺骗,他自己都没想到会爱上对方,他不知道在真相被揭开的时刻,那个人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对不起,原谅我……在任务与感情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前者。
他只能继续在钢丝上行走,以保持那最后一点可贵的平衡。
[二百二十五]
安室曾经独自考虑过,是否要提前策反白兰地,毕竟他那么喜欢自己,甚至扬言可以为自己做到任何事情。然而一旦决定拉拢对方,他就必须说出自己的原因,假如这招棋下得不准,他就无异于把自己逼上绝路。他仔细地想了想,最终表示仍旧保持隐瞒,这是一次非同小可的赌博,他还无法把毁灭组织的理想做为赌注。并且告密要承担风险,他不确定白兰地能够演出好戏,一旦他被组织发现企图,自己和他就都逃不掉要被追杀的命运。
还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一切吧……做出了决定的安室,他的脸色逐渐趋于平稳,他缓缓地抖了抖身子,又从白兰地的腿上爬了起来。白兰地问他感觉好些了没有,而安室对着他点了点头,即使他依然没有想起一切,他也暂且不用担心眼下的生活。白兰地见他的情况好转,也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建议要不要再四处走走,如果觉得累了就直接回去休息。而安室撑起手臂站起来,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他表示反正闲得无聊,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
“你要尝尝这里的俄餐厅吗?本来打算在明天走之前带你去的……”利斯特维扬卡的ProshlyVek Café,被誉为小镇上最好的俄罗斯餐厅,它只有两层楼高,却十分有品位,木质的结构带有一点古典的感觉。眼下正好过了午后,用餐的人应该不算太多,而安室表示有些兴趣,于是就一路跟着白兰地走到了餐厅门口。餐厅里有英文菜单,上面的主打菜自然是鱼,白兰地按照顺序点好菜系,随后让安室进行试吃。安室尝过这里的招牌鱼肉沙拉,奶香浓郁出人意料地好吃,以及特色的土豆煎饼,也是与其他地方所不一样的口味。
“这里好吃,又不算太贵,在这个小镇里独此一家,”白兰地开口如是说着,“不过长期在这里吃下去果然还是不行,这个世界仍旧很宽广,如果能感受到不同地区的不同饮食文化,那才能带来更多的新鲜感……”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的水平。”安室知道白兰地有钱有闲。
“可是还要有你啊,”白兰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一句,“假如我有一天要离开日本,我希望你可以陪在我的身边,你有时候就是我生存下来的意义……”
“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活着的话,我就陪你去。”而安室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这家餐厅里有一只大懒猫,是灰黑色条纹的狸花,它自从两人进店开始就躺在旁边,享受着木地板上暖和的阳光。白兰地试图引它过来,它甩了甩尾巴没有理会,反而只要安室招一招手,它就会很听话地跑来蹭他的腿。安室懂得怎样养猫,在逗猫方面也很成熟,他就仿佛是猫咪的领导,可以使用特别的方法与其交流。白兰地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他表示这就是安室的能力,他能够顺利接近任何宠物,将其变为冷静乖巧的精灵。
对于白兰地来讲,安室就是他的精灵,他希望能够一直宠着安室,将其永远捧在自己的手心。在来到贝加尔湖的第三天,他们告别民宿的婆婆与三位姑娘,他们在留下足够的酬劳和小费之后,又返回了伊尔库茨克火车站。他们的下一步是前往莫斯科,也就是这一段铁路的终点,火车要花费将近四天时间,才能载着他们抵达目的地。从伊尔库茨克算起,途径新西伯利亚、叶卡捷琳堡,再从乌拉尔山脉进入欧洲,最终再来到喀山和莫斯科,他们度过了一段漫长却又惬意的旅程。
[二百二十六]
四天之后,匀速行驶的列车终于抵达了莫斯科,所有的乘客收拾好行李,按照顺序依次下车。白兰地根据行程表,很快就找到了预定好的酒店,他带着安室乘上出租车,首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手续。他并不打算将时间排得太满,毕竟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参加军事展览会,至于莫斯科周边的各大景点,他们可以在展览会之后慢慢再玩。以及先前认识的军官亚历克斯,也发来邮件邀请两人做客,为了回报刚刚认识的新朋友,白兰地也决定去他的家里赴约。
由于亚历克斯是军人,因此享受着比较好的福利,他住在市区的一座高级公寓,可以眺望到整个城市的风景。他与妻子胡娜波娃、儿子列夫和父母一起住,哪怕屋里居住的人多,也丝毫没有感觉到拥挤。亚历克斯还有一个姐姐,目前已经独立成家,她一般在银行里工作,只有在节假日里才会与丈夫回来一次。其余家庭成员听说有客人要来,于是提早做出了准备,他们将吧里论调的与安室请进屋里,用最好的方式进行招待。
“他也是为部队工作的,来自日本的陆军,俄语讲得非常棒,”亚历克斯向他的家人介绍白兰地,“这位是他的弟弟,有英国血统,暂时不会说俄语……职业是什么来着?”
“我的私人秘书,”白兰地开口表示提醒,“其实我是开公司的,只与军方有一些合作,至于他则一直跟着我,大概已经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我以为他还是个小孩子!”亚历克斯的母亲发出了一点感叹。
“他今年已经32岁了哦。”白兰地得意地笑出了声。
安室表示大部分没听懂,只能从语气和动作猜测他们在说些什么,幸好亚历克斯的父亲和妻子会说英文,这才解决了他的翻译问题。于是家里的人分成两拨,分别用俄语和英语进行交流,至于三岁的列夫带着家里的一只名叫拿破仑的斗牛犬,在两群人之间跑来跑去。
“我是从法国移民到俄罗斯的,所以我的长相看起来不像是俄国人,”亚历克斯的父亲开口如是说着,“我听说你有英国血统,你也是从英国移民到日本的吗?”
“我的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英国人。”安室回答。
“但是你哥哥好像不是混血?”胡娜波娃又朝着白兰地看了一眼。
“我们其实是义兄弟啦……”安室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亚历克斯的父亲对日本很感兴趣,于是问了很多有关那里的问题,而安室也很乐意进行解答,很流利地用英语和法语进行介绍。安室其实很善于与人交流,只是他暂时不会说俄语,不过其余人也发现他很健谈,在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大方。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接待你们来日本旅行……”在做客即将结束之时,这句话也被白兰地当做结尾,他留下了自己的名片,让对方可以保持联络。随即他与亚历克斯约定了时间,打算一同前往两天之后的展览会,最终所有家庭成员和狗都走到门边,为这两位新朋友送行。
“他们都是好人呢……”安室的语气有些感慨。
“你又不可能随时遇到琴酒那种货色,”白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时间差不多了,我打电话叫一辆车,稍后就一起回去酒店。”
“你知道的士公司的号码?”安室转头问道。
“我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查好啦……”白兰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就算莫斯科的计程车价格比较贵,这对于白兰地来讲也不是问题,他很快就让车子停在附近,又带着安室走进后座。然而就在计程车的后面,有另外一辆车子悄悄地跟了上来,它不引人注目地保持车距,却一直没有跟丢它的目标。
[二百二十七]
安室在进入酒店房间之初,就稍微留了一个心眼,他每次都会对屋里的摆设进行检查,以确认没有什么异常现象。白兰地也不阻拦他,任由其仔细地检查灯具、墙角以及电源插座,直到他确保万无一失,才小心地在床头坐了下来。
“你在怕什么呢?”白兰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怕有人偷看我们睡觉不成?”
“要真是那样就更糟糕了!”安室对着他瞪起了眼睛。
“反正你也已经检查过了……”白兰地低头去蹭他的脖颈。
“别碰,好痒……”安室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白兰地自然没有放手,他很快就拉上了窗帘,随后在屋里发生的事情,就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了。结果自然是安室再度睡着,他脸上的汗水还没有擦干,而白兰地将其搂在怀里,又在他的颈边留下了新的痕迹。
“你下次可不可以换个地方?每次连高领都遮不住……”安室在第二天醒来之后,一脸不爽地在颈部涂遮瑕霜。
“因为没开灯嘛,以及那里比较好下口……”白兰地倒是承认得很直接。
“真无赖……下次不跟你睡了。”安室愤愤然夹起了额前的刘海。
“但是你每次都没有拒绝我。”白兰地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一连两天,酒店里都相安无事,随即在第三天早晨,白兰地就小声地叫醒安室,让他换好衣服与自己一起出门。这次的展览会虽然很正式,但也对普通的市民公开,因此他们不用穿特别的礼服,只需要保持原本的装束。安室今天穿着高领毛衫和皮夹克,以防万一也戴上了帽子和围巾,他仍旧穿着长筒靴子,以及黑色的紧腿裤。白兰地一再嘱咐他要牢牢地跟着自己,他可不想在这几天上演寻人活动,他也特意给安室写了小纸条,让他揣在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白兰地提前包下了专车和司机,因此他就不需要刻意叫的士,他们在用过早饭之后,就准时来到了位于莫斯科郊外的展览会现场。小列夫、亚历克斯以及他的父亲赛伦瓦汀,祖孙三人也近乎同时来到会场,他们彼此打了招呼,随后各自拿出了自己的通票。有人一直在盯着安室与白兰地,只不过没有刻意近身,他们故意使用了迂回战术,就是为了不被两人发现。他们伪装成会场的警卫,在不同沿线观察他们的举动,为了使情况看起来不那么露骨,他们就没有使用窃听器和摄像头。然而,安室自从进入会场之后,他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随后就越发感觉不对。有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仿佛利箭一般扎穿他的脊背,他试图找到目光的来源,可是只要他一转头,那些目光很快就消失不见。
是谁?!安室猛然咬牙,他瞬间开启了搜索模式,他企图比那些人的眼神更快,想要更迅速地发现他们的所在之处。他发现了至少两个人——他们还在尝试躲避他的视线,当他们被安室所察觉之后,很快就转身隐藏在人群中。赛伦瓦汀老人看出了他的异常,于是就问他是怎么回事,而安室阖眼摇了摇脑袋,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那些人仍旧在盯着他,他却暂时无法与其对质,他甚至无法说出复杂的俄语,也就不能从正面把他们给揭穿。
混账……!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看着与亚历克斯交流甚欢的白兰地,露出了一点不安的表情。
[二百二十八]
由于一直心神不宁,安室就提出要去洗手间,他独自站在洗手台前,默默地看着自己在镜中的脸。他决定稍后把这件事情告诉白兰地,毕竟他们两个人都在被人盯着,并且白兰地会说俄语,让他出面解决或许会比较方便。他正想转身走出洗手间,却发现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那个人穿着先前见到警卫制服,体型至少比安室要高一个头。安室被迫抬脚后退,他这时才发现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对方似乎使用了什么方法,暂时让其他游客无法进入这里。
“请让一下。”安室学到的俄语此时派上了用场。
“我有话要对你说。”对方竟然说着标准的日语。
“……”安室咬牙,他的腰间已经抵上了洗手台的边缘。
“我有话要对你说,安室透……不,应该是降谷零先生。”对方直接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在自己的真名被爆出的时候,安室甚至想要抬手掏枪,然而事实上他并没有带枪,只能保持着赤手空拳。他突然很庆幸白兰地不在这里,否则事情就要变得更糟,一旦被他知道自己是警察,他所有的计划就都要泡汤。
“……你是谁?”他有些低沉地开口问道。
“你以前见过我的。”对方取下了脸上的墨镜。
“……我不记得。”安室眼下的确没有印象。
“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就好。”对方直接给他亮出了证件。
KGB,又称克格勃,全名为俄罗斯国家安全委员会,在某些认知里,眼前的人的职位应该与安室平级。安室看到了他的全名,伊万·多斯维奇·戈洛伐耶夫,他的年龄比安室小四岁,任职于第二总局——即国内反间谍侦查总局。这是安室头一次直面克格勃——他以前甚至连俄国人都很少见过,然而他以前的确见过组织里的俄罗斯人,还居于底层没有代号。只是自从他失忆以后,他就完全抹去了俄罗斯人的印象,哪怕是组织里没有名号的路人,他也根本不记得几个。
“你们刻意找我做什么?”安室握起了自己的拳头。
“波本——这是你在组织里的名字,”伊万象征性地对着安室伸手,“这是我第二次对你说‘很高兴认识你’了……”
可恶……记不起来……安室一边看着他,一边抬起手臂捂住脑袋。
“我知道你最近有些记忆混乱,”伊万说,“不过只要你能完成某件事情,就算是失去记忆也没有关系……”
克格勃自然也知道组织,并且试图派人去里面卧底,伊万就是其中的一个,甚至为此拿到了日本的永久居住权。然而他并没有得到赏识,一直在组织底层里徘徊着,由于他还没有在日本扎根,他的发展也就比较麻烦。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室开口问道。
“我们需要一些组织的情报,”伊万说,“以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与你们合作。”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们?”安室反问。
“因为我们知道你的名字,”伊万挑起了一点笑脸,说,“很幸运地,就在几个月以前,我们终于通过几件案子找到了你的身份……”
“……你是打算拿这个来威胁我了?”安室皱眉,“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组织里有一种杀人药物,我们有人死于它的药效,我想让你帮忙拿到它的成分……”伊万回答。
“我不是组织的研究员,你应该自己去问。”安室的语调有些冷漠。
“我认为有代号的你应该更容易拿到才对……”伊万的表情没有变化。
经过十分钟以后,安室独自推开洗手间的门出来,他看见门上贴着清洁工的标志,大概猜到为何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白兰地正在外面等他,他差点就要亲自进去把他给找出来,他发觉安室的眼神有些恍惚,于是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天冷了,有些腹泻……”安室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你没问题吗?生病了吗?”白兰地抬手就要摸他的额头。
“没事,我等一下就好了……”安室摇摇头走到了一边。
“这种东西等一下就能好了?”而白兰地满脸狐疑。
安室有些漠然地望向左右,发现原本隐藏在周围的视线都已经消失不见,看来他们是得到了命令,暂时不再跟踪自己。安室突然莫名地想笑,他背对着白兰地握起了双手,而白兰地有些不明就里,只能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二百二十九]
“你今天怎么了?很多时候都不在状态……”在安室独自发呆很久之后,白兰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安室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听那个老爷子说了,你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很别扭,”白兰地对着亚历克斯等人的方向瞟了一眼,“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安室背对着他躲了开去。
伊万给了安室一个月时间,让他考虑是否要与克格勃合作,其条件是克格勃保留他的身份,以此为对他进行要挟的筹码。对方不仅需要APTX的资料,也想让安室帮忙给卧底拿到代号,甚至组织里最新的情报,他也需要尽早与其进行交流。
“你不要得寸进尺,”安室透说,“你们没有理由要求我这么多……”
“这其实算是我的私人请求,”伊万回答,“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掌握的只不过是我的身份而已……”安室有些咬牙切齿。
“我当然还有其他的情报,”伊万直接打断了他,“比如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他也是组织里有代号的成员,只要有代号的成员出了什么事故,上面的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你被赋予了监视他的任务,上面的人肯定要首先查你,如果到时候查出了什么结果,那就不是我可以阻止的事情了……”
伊万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安室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双管齐下,打算强行逼迫他泄露情报。伊万想在组织里升职,同时也想在克格勃里升职,只要他得到安室传来的情报,他就可以直接坐享其成。安室是公安里唯一有代号的卧底,他的弱点就是被人给暴露身份,以及他所有在乎的人,都可以作为毁灭他的突破口。伊万没有寻找风见等人,偏偏找来了军火贩子白兰地,他查到了安室与白兰地的关系,知道对方是安室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
“你别想打他的主意……”安室已经有些生气了。
“他好歹是你的上司以及……”伊万故意没有说出恋人两字。
“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敢除掉你,”安室透说,“不错,如果他出了事,BOSS的确会进行调查,然而你别忘了那里是日本,也别忘了我跟他的背后到底站着谁……”
“那我们就试试看吧,”伊万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毕竟我们这里也有剽窃国家机密的刑罚,你和他的名字和长相都已经被我们记录下来了……总之,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以及这是我的名片,当然是在日本的身份,底下写着我的联系方式……”
突如其来的两重威胁,不免让安室有些心慌,他思索着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不知不觉中就开始走神。这种莫名其妙的表情,很自然地影响了白兰地,他哪怕不顾一切,也要问出安室心底的秘密。
“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把事情告诉我吧。”在回到酒店的房间之后,白兰地抓住了安室的手臂。
“……”安室自然不从,他直接甩开了白兰地的手。
“是不是有人缠上你了?你今天也没遇见谁啊?”白兰地表示相当奇怪,“今天一整天你都神魂颠倒,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不要问了……你不要再问了!”安室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
白兰地在焦急之下,一把将安室按在墙上,他毫不客气地靠近安室的脸,将自己的唇吻印在他的唇边。安室这次没有挣扎,他宁可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他,如果这样做可以帮到所有人的话,他乐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然而不行,他还没有想出办法,他感觉自己必须放弃一方,才可以满足另外一方的条件。只是他不想放弃白兰地,也不能让其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敢去想一旦发生最坏的情况,他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对不起,我还不能……他在心里无声地哭着。
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划过脸颊不见了踪影。
[二百三十]
其实有些事情,只要冷静地想想就可能会有结果,然而安室如今心里很慌,就连平静下来都不太可能。他感觉到自己随时都被人监视,这不免令他相当烦恼,他又无法把所有的事情告诉白兰地,于是他就陷入了两难。
“带我回家吧,带我回家……”在被白兰地所拥抱的时候,安室开口对着他发出渴求,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回去过,毕竟那里有他的朋友和亲人。以及在渴求拥抱之前,安室躲在盥洗室里给赤井发了一条邮件,他这次已经是完全的求救,希望对方可以想一些办法帮助自己。赤井很久都没有回答,这让安室感觉到有些无助,他只能跻身于白兰地的怀抱中,让自己感受到他的体温。然而他恐怕连这体温都没有办法长久享受了——只怕他很快就会暴露身份,到时候不仅他自己要遭殃,就连对方也很可能受到连累。安室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喜欢过对方,如今是否可以很潇洒地将其抛弃,如果自己只是在利用他的话,是否就可以毫无牵挂地走开。然而事实是他喜欢对方,对方占据了他所有的爱,他想要对方一直保持安好,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害了他。
“好,我带你回家,我明天就带你回家……”白兰地看到了对方的眼泪,这不免令他感到心焦,他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帮他,就连帮其分担痛苦也不能。对方一直在害怕着什么,他却从来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而对方一直不肯告诉自己,这就令他感到无比疑惑。他亲吻着对方的脸颊,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使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压住对方,将其的身体牢牢包裹。而对方也很配合他的力道,哪怕被他刺激到泪流满面,对方在不断的喘息中锁住他的手臂,让其无法从他的身边离开。
“不哭了,不哭了……”白兰地不免有些心软,每次只要听到对方的哭声,他就禁不住地想要将其搂抱。他感觉到安室相当难过,仿佛很快就要生离死别一般,而安室将其忍受的所有的痛楚,都通过嘶喊而发泄出来。他最终流干了眼泪,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白兰地喂给他一些温水,他就又沉沉地倒头睡去。然而即使这样,他也一直悬挂在白兰地的身上,他就仿佛一个痛苦的溺水者,用尽全力抓紧了最后的支援。白兰地伸手搂抱住他,将他小心地在床上放平,他转头看到了安室放在桌上的手机,于是随手把它拿了过来。他很快就破解了安室的手机密码,又试图登陆安室的邮箱,只是他找不到任何残留的邮件信息,全部都已经被安室本人给毁尸灭迹。白兰地想了想,又找出数据线连上电脑,他试图以各种方式,查找安室可能发送出去的邮件。白兰地是个技术高手,他在电子网络方面可以媲美黑客,他毫不犹豫地黑进各路网络终端,寻找那些包含着秘密的文字。
白兰地整整忙了一夜,最终他无声地关闭了电脑,他发现安室的手机电量已满,随后又不语将其放回了原位。他转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安室,他的表情里带有复杂,随即他坐在安室的身边,抬手拨弄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什么都没有找到……”他好像在故意强调,“这下应该怎么办才好呢?”他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随后默默地做出了决定,他侧身躺在安室的身边,仿佛平常一般将其搂在怀里。安室在朦胧里应了一声,他的嗓音仍旧有些沙哑,而白兰地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臂,让其继续无声地缓缓睡去。
[二百三十一]
“头好痛啊……”白兰地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听见了怀里的人细叫的声音。
“你哪里痛?这里吗?”白兰地翻身爬起,扶起了身边的人的脊背。
“哪里都好痛……我不要想起来……”那个人发出了一点哭叫,“好痛……我要死了……有谁……”
“别怕,有我在这里,不痛了……”白兰地赶忙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安室好像做了噩梦,他昏昏沉沉地在梦里挣扎,等到他最终清醒过来之后,白兰地就又发现了蹊跷。安室不记得这里是哪里,他没有来到莫斯科以后的记忆,所有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他好像都没有办法想得起来。
“我这几天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安室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白兰地俯身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能记得前几天的事情,可是……”安室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的。
“听着,”白兰地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无论你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白兰地昨晚费了很大的工夫,终于找到了安室给冲矢发送的邮件,随后他又绞尽脑汁,破译安室写下的一堆乱码。他能感觉到冲矢可能与组织有关,因为安室提到了组织的事情,他说自己被克格勃的人给盯上了,就连身份也已经泄露。白兰地终于明白,安室到底在害怕什么,在异国他乡被特工给盯上,可能连生存都无法保障。安室似乎非常相信冲矢,因此在第一时间向他求救,哪怕是留在他身边的白兰地,都没有获得如此殊荣。
“昨天发生的事情,你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白兰地又开口确认了一遍。
“我只知道我又被你给睡了……”安室皱着眉头揉了揉腰间。
“我们昨天跟那祖孙三人去看了军火展览,你也不记得了?”白兰地直直地看着他的脸。
“不记得,”安室摇头,“我只记得那父亲和儿子两个人……”
安室的忘性有些惊人,他甚至不记得遇见克格勃的事情,如果不是白兰地找到他的邮件,他就会永远都被蒙在鼓里。白兰地开始怀疑安室有另外一层身份,他可能不仅仅只是安室透和波本,他身旁的冲矢甚至风见,如今看起来都不太像是普通人。
“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忘记吧,”安室的声音很轻很轻,“哪怕昨天发生的事情,我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你要信任你自己,”白兰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至少不要忘了你自己是谁。”
“可是我也不想忘记你,”安室只做出了口型,“我喜欢你……”
“傻瓜……傻瓜……”白兰地用额角凑近了他的额间。
白兰地开始很认真地考虑,安室可能是卧底的情况,根据安室以前的种种反应,他越发感觉到自己中了头彩。安室对于死亡有非人的觉悟,他早就预知到自己的死亡,即使他的心里其实很怕死,他也一直坚持在组织里工作。安室已经不止一次进行暗示,想与白兰地一起离开组织,如果不是因为BOSS和琴酒,只怕他早就怂恿自己溜之大吉。白兰地能感觉到安室心里的矛盾,他在感情方面一直有一股犯罪感,而在两人真正确定恋人关系之后,他也同样想让自己获得平安。
“告诉我,你是谁?”白兰地从背后环绕着他的肩膀。
“我是安室透,私家侦探。”安室缓缓地开口回答。
“少骗人了,你明明就不是……”白兰地故意压低了语气。
“……”安室果然很快就转回了头。
“你明明就是波本嘛……”白兰地一边说着,一边用牙咬住了安室的脖颈,直到安室疼得叫出声来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其放开。安室的脖子上有一个新鲜的痕迹,甚至能够看到清晰的牙印,而安室短短地呜咽一声,又微微地垂下了眼神。
“你想要杀了我吗?”他的话语有些无力,“你差点就要咬出血了……”
“这是我对你的证明,”白兰地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着,“我不会放弃你。”
“哪怕我会死吗?”安室在用词上毫不犹豫。
“你要死也得跟我死在一起……”白兰地舔舐着他的耳垂。
安室在那一瞬间的反应,让白兰地看出了一点端倪,安室的确有另外一层身份,而那层身份绝对不是波本。他想要揭开那层面纱,认清楚他的另外一种表情,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循序渐进。
我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只能成为我的人。这是白兰地的内心想法。
他很不客气地吻上身边人的脊背,留下了一连串属于自己的痕迹。
[二百三十二]
白兰地这次铁了心,他一定要安室留在自己身边,哪怕自己跟他死在一起,他也赢得了最真实的感情。他没有改变自己的计划,打算继续留在莫斯科看完展览,随后他还要带安室去圣彼得堡,完成旅行的最后一程。他没有对安室提起任何事情,只是乐此不疲地给他换着衣服,为了尽可能地逗安室开心,他还特意送给他一只玩具布熊。那只布熊毛茸茸的,的确比较适合被人抱着,而安室也比较喜欢,一直走着抱了一路。
伊万自然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不按照牌理出牌,明明普通人在被其他国家的特工威胁之后,都会选择很快归国。他们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依然我行我素地四处游玩,他们的感情也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更加亲密起来。一连五天,这两个人都参加了军火展览,他们与亚历克斯一家——包括亚历克斯的妻子和母亲一起,观看了各种陆海空装备的演出。最终他们与对方告别,乘坐火车前往圣彼得堡,他们完全不理会任何跟踪,只是把对方当成普通的路人。
每天对这两个人的侦查,就好像在写恋爱报告,包括在没人的地方卿卿我我,都在被远程监视的范围之内。不过白兰地也不是吃素的,他会在比较合适的时候进行反击,比如随时令对方的装备报废,完全失去用武之地。一来二去,伊万逐渐明白,这是白兰地留给他的警告,他的威胁起不了任何作用,还是趁早收手为上。至于安室也没有露出紧张的表情,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在失忆,即使他发现有人在看着他们,白兰地也提前帮他报了仇。
冲矢没有给安室发过邮件,因为白兰地曾经给他发过邮件,说安室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事情,有些情况就暂时不要让他想起来了。他并没有表述自己知道什么,只是给冲矢留下了一句话,说安室是他的恋人,因此就应该由他来保护。冲矢首先没有回应,他感觉白兰地好像知道了什么,他应该看过那封邮件,得知最近有克格勃的人前来盯梢。他虽然不知道安室的真名,但他应该会想到安室的另一层身份,然而即使这样他也想要保护安室,用实力来捍卫自己的感情。
“我不想再让他出事了……”在五月的末尾,这两个人终于回到了日本,而距离伊万所给出的期限,差不多还有两个星期。只要回到了日本,他们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在国外遇到的某些情况,他们就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不过,就在收到安室的邮件的当时,冲矢就已经与公安取得了联络,他不仅告诉了工藤新一,也告诉了本部长与风见等人。公安立即扒出了伊万的身份,以及他在日本的所有活动,他们不仅想要保护安室,也是想要以此对克格勃示威。
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过去了,伊万果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或许是因为公安的阵仗,让他收回了自己的主张。冲矢也被推举为代表,在私下里与白兰地见面,他开车来到了白兰地的公司,在办公室里受到了对方的接待。白兰地正好也想要见他,看能不能套出他的一点口风,毕竟他与组织有关,更何况他倍受安室的认可。冲矢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想来了解一下安室的状态,以及他也想对其进行试探,看对方有没有被策反的可能。
“你想要见他?可以,首先告诉我你的真实情况……”白兰地认为冲矢并不普通,虽然其表面上只是阿笠博士手下的研究员,光是他住在工藤宅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令其保持警惕。冲矢表示不想胡编乱造,但是目前确实不能说出真相,而白兰地对着他冷笑一声,随即又自顾自地开口了。
“毛熊的克格勃能找上门来,这就说明我跟他——或者是他本人——有着很特别的背景了,那么如果是日本的克格勃的话,也就只有那里了吧?”即使白兰地没有点名,冲矢也知道他指的是公安,公安在警察里的能力最大,也专门产出各路组织的卧底。白兰地怀疑安室是公安,风见应该是他的同僚,至于冲矢他不太确定,不过肯定也与他们有关。
“不过我所在乎的不是这个,”白兰地的话锋一转,“虽然我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对我没有影响,但是你也好,那个叫榊伸一的也好,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人也好,都跟我没有直接关系。我喜欢的人是他,不是你们,就算你们想要抓我,我也只喜欢他一个人。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留在身边,我不希望有人把他抢走,所谓的任务也好责任也好,都不是他应该离开我的理由。我希望有人能够理解他,他不应该再受到伤害,无论怎样我都想要继续守着他,因为他才是最需要保护的人……”
冲矢暂且没有说话,他感觉白兰地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原来这个家伙竟然有这么痴情。白兰地不在乎安室等人的身份,他只是想要单纯地守候爱情,即使他的恋人与其站在对立面,随时都有可能与其剑拔弩张。
“安室在哪里?”过了半晌,冲矢开口问道。
“他在楼下,”白兰地靠着椅背回答,“在公司里没有事情的时候,我都不会让他来这里干活的。”
“普通人没有办法进去吧?”冲矢紧接着问了一句。
“你说呢?”白兰地扬起了自己的语调。
研究所里的铜墙铁壁,都是白兰地为了保护安室而造,就算有人打算以武力破坏,它也可以支撑很长时间。安室在里面相当安全,没有其他人可以窥探到他的隐私,能够接触他的人只有白兰地,也是在他所允许的范围之内。没有人比白兰地付出更多,安室也因此对其格外依赖,他最缺少的爱与情感,都可以从白兰地这里得到。安室的精神支柱之一是赤井,然而他却将身心都交给了白兰地,他知道白兰地是真心对他,他也尽自己的所能表示回应。
如果他不是组织成员就好了……这是一直掩藏在安室心底里的话语。
如果白兰地不是组织成员,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之共存,分分秒秒,生生世世。
[二百三十三]
在与白兰地的正式会面中,冲矢基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他并没有完全表现出自己的意图,就比如说要将其策反的计划。他认为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观察白兰地的反应,至少这个计划不能由他来说,因为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加适合。他另外一个匆忙离开的原因,是接到了水无怜奈的邮件,这名CIA近期与他联络比较多,为了不同的事情进行交流。她最近作为联络员,与贝尔摩德一起去跟一个没有代号的成员接头,因为那名成员有些蹊跷,她就想与赤井进行商量。
“他伪装成美国人,其实是俄罗斯人,应该与你先前提到的克格勃有关系……”水无如今的主要任务是通讯,负责通报任何新晋成员的身份,她同时利用职务之便,向CIA总部传送成员名单。她将那名涉嫌假造身份的人的照片传给赤井,包括另外一名声称是俄罗斯人的同伙,因为这两个人都没有代号,BOSS就没有对他们太过上心。
“嚯……这可是老熟人呢!”看过照片之后,冲矢开口如是说着,那名额外的同伙不是别人,正是克格勃的伊万。明明在威胁安室的时候嚣张得不行,一见到公安就变成了怂包,或许他当时以为安室很好欺负,于是就兀自夸下了海口。伊万如今还留在俄罗斯,大概是知道公安在日本等他,他的同伴听到了风吹草动,于是就赶紧与其保持联络。公安暂且还没有对他的同伴下手,然而CIA已经将其的老底给翻了出来,水无以赤井帮过自己作为理由,将这个情况秘密地告诉了他。
“您打算怎么做?”工藤新一在旁边问道。
“这应该问你们才对,”冲矢笑了一笑,说,“你们不是想要为他报仇么?”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他真的把安室先生的身份抖出来就糟了……”工藤带有一点低沉的语气。
“那个人比较鲁莽,但是我们可以控制他的同伴,以及安室的身份暴露,对他来讲其实没有好处。”冲矢却显得成竹在胸。
FBI与公安并不怕克格勃,他们只担心有些人会坏事,因此要如何牵制他们,就变成了一个共同的话题。安室还不记得克格勃的存在,众人也不想再将其卷入事件之中,他暂且保持这种状态,大概对于所有人来讲都是一件好事。
“你啊……对于警察有什么看法吗?”某天白兰地带着安室出门散步的时候,对着他的耳边开口问了。
“你不是很讨厌警察吗?”安室挑眉,“怎么,突然换口味了?”
“坏人也要知己知彼嘛,别到时候连跑都跑不掉……”白兰地随便扯了个理由。
“就算你知己知彼也一样跑不掉。”安室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自从猜到安室可能是警察之后,白兰地就在从各种角度进行观察,他有时候会从不同的时事入手,不断地询问安室的意见。安室的基本主张是不管,毕竟这些问题与他们没有关系,不过偶尔上升到道德层面,他也会发表一些看法。在一来二去之后,白兰地逐渐感觉到,安室的确有一些正义感,大概是每次都在隐藏,尽可能地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安室有时候会发现他的企图,于是故意说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话,白兰地也只好假装被迷惑,开口对其连声附和。
如果他可以亲口告诉我就好了……这是白兰地眼下的心愿。
他希望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