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那点事:一人一梦一生不悔,揭秘王莽篡汉真相

  夫人道:“既然你也这样认为,那就快写吧。”说罢,把王融准备好的笔墨亲自给端了过来。
  王立无奈,又看了看那一千万的钱票,咬了咬牙,坐下,提笔疾书起来。王立也算有一手好文笔,不一会儿工夫,已然写好。
  夫人唯恐他再反悔,抢过来看了,递给王融,道:“快,托人送进宫里,务必要交到皇上手里。”
  王融笑着道了声“得令”,如飞而去。
  应该说,处理淳于长,不过是成帝的权宜之计。
  他是这样盘算的:凡事最忌被人盯住炒作,一旦炒作起来,任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最好的办法,不是逆流而上,而是加以惩戒,让炒作的温度慢慢降下来,而后再在不经意间把淳于长一步一步调进宫来。这样既保住了淳于长,又平息了事态。
  对于自己的决定,成帝心里也没底儿,他暗中派人留意朝臣们的动向。
  分明地,这无异于炸响了一声惊雷,朝臣们免不了要议论纷纷,或不敢置信,或拍手称快,或抱怨他对淳于长过于姑息,处置太轻,或……无论怎样的态度,却都只停留在口头上,没人上书表态。
  成帝虽说懒于朝政,却也懂朝臣们的心思:凡事说说也就罢了,一旦风向不对,尽可以死不认账,而一旦形成了文字性的东西,便留下了书证,无疑等于自断了退路。
  “这些狡猾的家伙!”成帝暗自感叹了一句,转而又想:“没人嘚吧嘚吧地说事,岂不是正好?事哪,往往就在他们的嘚吧中发酵。如此下去的话,这事儿用不了多久,就会随风飘去。”
  想着,成帝放了心,又委实无事可做,不觉烦了起来。烦的时候,成帝通常都要出宫游玩。他不自觉地喊了声“淳于爱卿”,却无人应声,意识到淳于长出了事,不觉悻悻然。
  “朕哪,愧为皇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成帝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心里莫名地冒起火来。
  成帝任性惯了,只要心里起了火,就啥也不想做,只想着发泄。发泄当然有多种方式,打人、骂人、胡乱地摔东西等等,不一而足。
  皇宫里的太监奴婢都知道他的脾性,谁还敢靠前,天大的事儿也只得等他风平浪静了再说。
  这时候,他的贴身太监李全却在暗暗心焦。为啥呢?王融假借给姑母皇太后请安的机会,悄悄塞给了他十万钱和一份奏折,要他以最快的速度亲自送到成帝手里。收人之钱,忠人之事嘛。
  偏是成帝这一通发泄,竟比过去长了许多。好不容易待他颓然坐下,李全才轻手轻脚地进了殿,却还是惊了成帝。成帝似乎余怒未消,骂道:“你个狗才,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鬼影儿似地,想吓死朕不是?”
  按照宫里的规矩,太监奴婢们走路必须要轻手轻脚。李全自然是按规矩做的,不想也挨了骂,心里一阵委屈,却随即转而又想:“没办法,这就是主子和奴才的差别,只要主子不高兴,奴才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想着,李全委屈全消,继而高兴起来,因为他知道,只要成帝开始骂人,甚至看似暴怒,他的心火却往往反而愈轻。因此,他暗自吐了吐舌头,道:“启禀皇上,红阳侯王立有本上奏。”
  成帝不耐烦地道:“上奏,上奏,上什么奏?”说罢,又想:“反正闲着没事,看看他胡说八道些什么也好。”想着,嘴上道:“拿过来朕看。”
  李全忙递了上去,心道:“得了,该干的事咱干了,这十万钱也就不再烫手了。”
  成帝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去,一个人去看奏折。看着,成帝不由坐直了身子:“这是咋回事呢?红阳侯王立竟然给淳于长具本求情?不可能啊,朕的这个小舅父一向跟淳于长积怨最深。莫非其中有什么猫腻?指定是,要不然,凭王立的个性死也不会做这等事。”
  越想越觉得是,成帝喊道:“来人哪——”
  李全知定是为了红阳侯王立上书的事儿,想:“虽说咱该干的事都干了,但咱毕竟收了人家的钱,关乎人家的事还是该留心一点儿。”想着,忙回声道:“奴才在。”
  成帝道:“传旨,着令骑都尉王莽速去查,看看红阳侯王立跟淳于长之间,到底有啥干系?”
  李全闻言一惊,应了声,慌忙去给王立报了信,让他自寻应对之策,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去向王莽传旨。
  待他走后,王立呆坐不动,夫人也慌了神,连连问:“咋办,到底该咋办?”
  王立沉思良久,道:“没办法了,只有丢车保卒了。”
  夫人问,咋个保法儿?
  王立道:“让融儿自杀,我们只管推说不知。”
  夫人上前两手拳打着王立,哭道:“你算哪门子爹?你算哪门子男人?遇到了事儿,法儿想不出,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一门心思想着让自个孩儿自杀。”
  王立见她不可理喻,冷不丁地提高了声音,道:“不是你贪财的时候了吧,你要做个好娘,你倒是想出个不满门抄斩的法子来啊。”
  夫人全然乱了套,哪里还顾得上去反驳他的讥讽?突然眼前一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道:“要不,咱们去求巨君吧,李全说了,这案子由他负责,让他帮咱们瞒过了就是。”
  王立早就想到了,但他太了解王莽了,听夫人提及,坚决地摇了摇头。
  夫人却不肯死心,问道:“为什么,咱又没少帮过他,难道他能连这点儿情面也不给?果那样的话,他还能算人吗?我看,人家巨君就不是不买情面的人。”
  夫人仍不肯死心,侥幸地问:“果真就别无他法了?”
  王立道:“有。”
  夫人一喜,忙问:“啥法子,你快说。”
  王立冷冷地道:“等着满门抄斩。”
  夫人绝望地看了看他,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王融给李全传过了消息,心下自得,出去疯了一圈才转了回来,见状,奇道:“怎么了?”
  王立道:“事发了。”
  王融大咧咧地道:“事发了又能咋样,想法应对呗,哭个啥?”
  王立道:“傻孩子,没法了。”
  王融道:“怎么会没法呢?”
  夫人插话道:“你这个混账爹爹能没法?他的法子,就是让你自杀,替全家人把罪担下来。”
  王融平静地道:“这办法不错啊,死有何惧,反正我这辈子也值了,与其苟延残喘地活一百年,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活一天。”说罢,撞墙而死。
  红阳侯王立的嗣子自杀,何等的大事,消息飞一样传进了宫里。
  “尔等居然敢对抗调查!”成帝大怒,道:“再传旨,着令骑都尉王莽把淳于长下狱,务必查明真相。”
  由于李全的故意拖延,第二道圣旨传过来时,王莽刚刚接完第一道圣旨。王莽不明就里,却能感觉得到,成帝必是急了,不敢怠慢,当即点齐了人马,前去捉拿淳于长。
  给王融送了钱,又得到了红阳侯王立上书保奏的消息,淳于长心下欢喜,正打算去怡春楼风流一番,王莽的兵就到了。
  淳于长知事必已败露,彻底绝望了,对自己所犯之罪,不再抵赖。不出三天,王莽即已结案上奏。
  成帝闻奏,因又死了表弟王融,唯恐太后纠缠,狠了狠心,当即下诏,诏令淳于长、世子淳于酺赐死,家眷赶出京师。
  自此,王莽又博了干练忠直之名。
  半年后,王根见王莽渐渐站稳了脚跟,再次请求退休。成帝下诏,命王莽继任。
  是年,王莽三十八岁。
  大司马、辅政大臣之职,终究非骑都尉所能比,门下虽说人才济济,但王莽事必亲躬,还是忙了个不亦乐乎。
  王莽认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自己还没有根基。当官跟盖房子一样,也是需要根基的。在没有根基之前,大家之所以肯卖你的面子,并非因为你做了官,而是因为你的声誉,还有你还没触动大家的利益。
  一旦动了人家的利益,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甚至看起来有点儿卑微的,指不定也会爆出骇人的能量。
  这绝非王莽在危言耸听:有一个属官,不顾王莽三令五申,屡屡迟到早退,王莽决定给他调整一下岗位。谁料,丞相和御史大夫竟一齐过来求情,为了立威,王莽坚持上奏了皇上,惹得两个满脸不高兴且不说,皇上居然到现在也没批。
  因此,他必须尽快建立自己的根基。建立自己的根基,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悄无声息地把要害部门的头儿都换成自己人。
  不过,这也难,因为那帮家伙工作起来喊苦叫累,在这方面却一个个比猴子还要精。没办法,他只有而且必须先赢得他们。
  何谓赢得呢?自然不是看他们那些讨好的笑和三把韭菜两棵葱地巴结,而是要让他们打心眼里服,而后心甘情愿地服从。
  凭啥呢?除了声誉,还有金钱。他不缺钱,却也不宽裕,而且现在显然还不是他捞钱的时候,他绝不能蹈淳于长的覆辙,他宁肯跟家里人一起一口一口地省。
  他的家里人竟肯全力以赴地支持他,这显然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这里面当然也有技巧,技巧很重要——同样的一句话,有的人说出来,就能紧紧地抓住人,让人热血沸腾甘愿为之无所畏惧;而有的人说出来,则可能完全变成了废话,甚至会惹人反感。
  事实也是,经过了大半年的努力,形势已然有了明显好转。他知道,他仍须小心翼翼,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但他还是自得地笑了笑。
  笑意未失,他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了捏,眼皮竟跳得越发厉害。
  “左跳财,右跳灾。”他心里念叨着,已紧张起来:“会是什么灾呢?”
  正猜测着,左眼皮竟也开始跳。左眼皮跳动的时候,右眼皮便自动停止了跳动。准确地说,他的左右眼皮在轮番不停地跳动着。
  “这又该是怎么个说法呢?”他没有听说过,他认为无论怎样的预兆,跳终究不如不跳。
  现实却显然并不以他的愿望为转移,眼皮跳得他甚觉不舒服。他记起他娘曾说过,把细竹片用唾液沾到眼皮上可镇住眼皮的跳动。他试着做了,竟是有效。
  这时候,贴身家奴小心翼翼地进来道:“启禀老爷,老夫人的旧疾又犯了。”
  因为营养跟不上,他娘的病时好时坏。王莽让厨房单独给她开灶,她坚决不肯,问其原因,她只摇头不语。因此,王莽暗叹了一声,问道:“服过药了没有?”
  贴身家奴道:“服过了,精神见好,只是想见老爷您。”
  “会是啥事呢?莫非她的病……”王莽猜测着,冷不丁记起“回光返照”这个词来,不由一惊:“莫非咱的眼跳正是应了这一劫?若是这样,应该倒还好些。”想着,已起身前去探望。
  他娘睡着了。侍婢见王莽进来,刚欲说话,王莽忙制止了她,过去轻轻替她掖了掖被子,而后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明显见老了,消瘦得也厉害,两唇正微微地抖动着,显得那样的无力。
  王莽心里一酸,眼里涌上一丝泪意。但他硬生生地把泪意压了回去,他娘说得对,男儿嘛,就该有为了目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王莽只顾着胡思乱想,竟没有注意到他娘醒了,已看了他许久:“这个家伙,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别人家当了官,连家里的鸡犬都跟着升了天。他当了官,家里人却跟着生活愈苦,还说什么有官位并不等于真的当了官。看看吧,自己整得也日见消瘦。”
  看着,想着,动了柔肠,呢喃道:“苦了我儿了。”
  见他娘醒了,王莽忙收拢了心神,行礼道:“我娘想见儿,不知有啥吩咐?”
  他娘道:“哪里有那么多吩咐,只是想我儿,不知我儿可好否?”
  王莽动情地道:“启禀我娘,儿还算好。”
  他娘道:“那预感轻些了吗?”
  他娘所说的预感,是前段王莽突然涌上来的一股不祥的预感,到底为何,王莽自己也说不清。他娘这一问,王莽立即又联想到了自己的眼跳,惴惴不安地道:“没有,今天右眼皮跳得厉害。”
  “难不成我儿真能应了那死老头子的谶语,当了官反受其害?这可如何是好?”他娘想着,待要安慰几句,侍婢进来道:“启禀老夫人,启禀老爷,有人前来探望老夫人。”
  他娘道:“我儿快去迎客,切莫淡薄了人家,失了礼数。”
  王莽应了声,忙出了屋。好家伙,各王公贵族的夫人全来了,把家里的客厅塞得满满的。那些属官和自觉跟王莽有些交情的下官的夫人,则只能在院里甚至门外等候。
  王莽懂得,这便是时下流行的夫人外交。夫人外交,自然该由夫人去应对。王氏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已然安排侍婢去接待外面等候的,自己则亲自给王公贵族的夫人们上茶。
  王氏的安排,无疑让王莽感到满意,他暗笑了笑,抱拳道:“家母患病,有劳各位夫人了。”
  众位夫人忙客套。客套完,快嘴的丞相夫人道:“大司马人品高贵,独有一点儿让人不敢恭维。”
  王莽道:“敢问巨君有哪点儿让夫人不敢恭维,盼不吝赐告,以便巨君改正。”
  丞相夫人也不客套,道:“太吝啬,你看看,你们家侍婢的衣物居然均为粗布所做,而且裙不及膝。”说着,一指王氏。
  王莽一愣,旋即笑道:“夫人错了,这位不是侍婢,乃贱内王氏。”
  众位夫人闻言,不由目瞪口呆,各自回家宣扬不止。王莽因此清廉之名远播,备受敬重。
  王莽认为,这是好事。按照王莽的逻辑,好事必然会冲掉“劫儿”或“坎儿”。
  可是,王莽依然眼跳不止。这说明了什么呢?自然是有“劫儿”或“坎儿”未过。与之相对应的,那股不祥的预感竟也越来越强烈。
  会是什么呢?王莽猜不出,终日里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偶遇心情转坏,甚至会心惊肉跳起来。
  在王莽这种或惴惴不安或心惊肉跳的自我煎熬中,时光悄然到了公元前七年的三月,这一日,成帝突然离世仙去了。
  “刘骜这个家伙,虽说死于酒色,可他毕竟还是信任咱的,一旦太子即位……”
  王莽不觉脊背上一阵凉丝丝的,但他转而又想:“咱没亏待过太子,又是托孤大臣,谁又敢拿咱怎样?”
  想归想,王莽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哪,可不敢给小皇上留下哪怕是丝毫的坏印象。
  时间这东西也怪,人一旦忙起来,就会跟长了腿似地飞跑起来。这日,成帝葬礼结束,太子刘欣即位,称汉哀帝。
  哀帝刘欣乃定陶王刘康之子,袭父封为定陶王。因成帝无出,被成帝收为义子,并立为太子。
  即位后,尊皇太后王政君为太皇太后,皇后赵飞燕为皇太后,祖母傅氏为定陶共皇太后,母亲丁姬为定陶共皇后。
  封傅父为崇祖侯,丁父为褒德侯,舅父丁明、丁满分别为阳安侯和平周侯。
  又封皇后父晏为孔乡侯,兄弟赵钦为新成侯,侄儿赵䜣为成阳侯。
  新皇登基封赏自己的亲近之人,原也无可厚非。问题是,哀帝事先并没有征求他这个托孤大臣的意见,甚至没有向他透露过一点儿口风。
  “看来,他是不相信咱,可当真不能小瞧了这个小皇上!”王莽正想着,又有诏书下来:“曲阳侯王根、成都侯王况有罪,着令王根就国,王况为庶人,回归故郡。”
  “他妈的,竟拿王家人开刀了!”王莽猛地站了起来。
  王莽有个原则,盛怒的时候,啥也不想啥也不做,只在屋内疾走。这个时候,人是毫无理智可言的,身在官场,最怕的就是丧失理智。
  事实也是,待王莽身上渐渐出了汗,他已在想:“他既然说王根、王况有罪,必已掌握了证据。否则,凭王家目前的势力,他应该不会自讨麻烦。不过,现在这社会,谁的屁股后面干净?可他为什么偏偏盯上了王家呢?树大招风呗。这可不是小事。
  难道王家就这样坐以待毙?当然不能。可是,又该咋办呢?咱当然可以去跟小皇上据理力争,只是咱具备这样的实力吗?何谓实力?自然就是朝堂上心甘情愿支持咱的人。别看平日里支持咱的人不少,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剩得下几个?”
  王莽说不准,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因此,他又想:“小皇帝这样一步一步地深入,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肯定有一帮人已帮他预谋好了。咱若此时去争,岂不正落入了他的圈套?
  啥圈套?咱可不是王根、王况,咱自问堂堂正正,没有任何把柄落在他们手里,而且,咱在处理先帝丧事和拥立小皇上登基上,没有任何的疏漏。
  啥叫疏漏?不都是人说的吗?人若是要说你有疏漏,你会没有吗?指不定下一个诏书就是冲向你王莽的。不是吗?肯定是。小皇上是贴了心要算计我们王家了,可不能坐以待毙。对了,不妨去听听太皇太后的意见。”
  拿定了主意,王莽便起了身,正欲喊人准备车马,却听得传旨太监一声尖叫:“太后娘娘懿旨下——”
  王莽暗道:“果然来了,且看她咋说。”想着,王莽跪倒,道:“臣王莽接旨。”
  但他传旨太监道:“太后娘娘懿旨,命大司马、辅政大臣王莽去职回府,让权给皇上的外家。”
  “这盘算不错,咱若去了,朝中便只剩下了太皇太后一个,纵使太皇太后有经天纬地之能,必也独木难撑。到那时,再把王家还留在在京师的人一一除去,王家就此完了。”王莽想着,第一次没有去巴结讨好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也破例没有笑脸迎上来,怕沾了晦气似地转了身,一溜烟儿地走了。
  “他妈的,狗眼看人低,王家几代人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岂是说倒就能倒得了的?”王莽暗骂着,“呸”了一口,径去宫里见太皇太后。
  对于这些,太皇太后王政君自是了然于胸。这几天,她一直都在苦苦地思索着应对之策。刚刚有了点儿心得,见王莽匆匆而来,已知其意,笑道:“巨君因何匆匆?”
  王莽行礼毕,也不客套,道:“太后下懿旨,命巨君去职回府,巨君拿捏不准,想听听太皇太后的意见。”
  太皇太后道:“你只管遵旨就是。”
  王莽急道:“难道太皇太后不知吗?太后表面上针对的是巨君,仔细想想,她的最终目标却是我们王家。”
  太皇太后“噢”了一声,问道:“何以见得?”
  王莽愤慨地把自己的想法、顾虑和判断都如实说了,见太皇太后沉思着不语,忍不住又道:“巨君虽说愚钝,可也看得清清楚楚,解了巨君兵权之后,太后的下一个目标,指定就是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冷笑道:“哼,非是本后小瞧她们,她们纵使有这心,也未必见得有这份能量,再说了,这也未必就是皇上的意思。”
  王莽反问道:“不是皇上的意思?怎么可能?难道她们……”王莽说着,心中隐隐有所感,不由一惊,竟没有再说下去。
  太皇太后却恍若没有听到,两眼出神地望着窗外,嘴里呢喃着:“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王莽还是心有不甘,质疑道:“难道我们就似现在这样等着毫无作为?”
  太皇太后下了决心似地,道:“对,就这样等着。不等着?又能咋地?他们打的可都是皇上的旗号。反皇上?这可不是咱们王家所该为的。”
  王莽道:“王家世代忠良,自然不能反皇上,可我们也不能任屑小之辈胡作非为呀。”
  太皇太后不理会他,继续道:“再说了,即便我们要有所作为,又能咋样?咱们王家纵横朝野十几年,而他们呢,不过得势新进,可要知道,光脚的永远都不怕穿鞋的。”
  时间且再回到那日,猛然间闻得成帝撒手西去,刘欣虽哭得泪人儿似地,心里却尽是期待。
  这期待竟不单纯是对至高无上的皇权的向往,还有终于能够见到日思夜想的祖母和母亲的那股多少带着点儿惴惴不安的兴奋。
  自打被成帝收为养子,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他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可是,按照规矩,他在登基之后才能见到她们。
  虽说他贵为太子,但他还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没办法,宫里实在太过复杂,这个当口,若是被谁抓住了把柄,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显然无法阻挡他心中的那份期待,这天,他终于瞅准了机会,一个人溜进了前来参加成帝丧礼和他登基大典的他祖母和母亲的临时住处。
  他祖母和他母亲正在想象着跟他见面的宏大场面:随着太监一声“皇上驾到——”,他众星捧月般微笑着缓缓走来……这可是皇上哪,她们忙跪下接驾。她们可是他的祖母和母亲,他必也要过来跪下相迎。
  不对,他已经是皇上,君臣有别,他不能跪,但他至少也要过来扶她们。这是怎样的荣誉啊!唉,冲着今天的荣誉,这十几年的相思之苦就没白费。
  那些王公贵族们指定要另眼相看的,那巴结,哼,自然要看咱爱不爱搭理了。两个忍不住笑了笑,继续想象,对了,咱们肯定也是要有封号的:太皇太后?太后?不行吧,人家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还健在。那,又会是什么呢?
  两个一时想不出,冷不丁地却见他居然就直愣愣地立于面前!两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再看,依然是。
  他居然瘦了!这是咋回事呢?或许人长成了都会瘦。念头快如闪电地闪过,他祖母忙着行礼,他娘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抱住了他。
  他正想:“祖母和母亲都明显老了。”想着,心里酸酸地,正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母亲已抱住了他,忙也抱紧了她。
  他祖母见状,不再行礼,也过来抱住了。
  无疑地,三个都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只顾着哭。
  蓦然,他祖母推开了他们,急道:“别哭了。”
  母子俩一齐不解地看着她,他母亲问道:“怎么了?”
  他祖母道:“怎么了,我见门外有人影儿闪了一下,莫不是有人在窥探?”
  他母亲道:“咱欣儿现在可是皇太子,不久就是皇上,有人窥探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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