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丹清了清嗓子道:“前有大逆高昌侯董宏引秦华阳夫人称太后之史例,说什么母以子贵,非要称帝之祖母、母亲为太皇太后和太后,要不是咱们竭力反对,险引亡秦以为喻诖误朝廷。
今又有人要去‘定陶’藩国之外,车马服饰及立官置吏称‘皇’之意,为共皇立庙于京师。
丹以为,必须明尊卑之礼,正人伦之序。如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合乎‘母从子、妻从夫’之义,将车服与立官置吏比同于太皇太后,非所以明尊卑之无二上之义,定陶共皇的谥号前已决定,也不必再改。今帝已成帝,义不得复奉定陶共王祭入其庙。”
王莽猛一拍大腿,道:“高论哪,何不上书直陈?”
师丹道:“帝侧遍地小人,恐凭丹一人之力势单力微,大司马既已留任,可否共同捍卫人伦之序?”
王莽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见师丹一脸失望,道:“这可不是‘可否’的问题,而是必须马上的问题,这可是捍卫正统哪。”
师丹闻言,用力捶了王莽一拳,高兴地道:“大司马果然国之柱石,丹这就去写奏疏。”
再说哀帝,得到王莽同意留任的消息,忍不住想:“看来王家也不是想象中那样可怕,这个王莽虽官居大司马,还不是让留就留让走就走?”想着,起了身,自得地踱着步。
偏于这时,王莽和师丹的奏疏报了进来。哀帝阅毕,不由大怒:“这两个混蛋,真不识好歹。噢,你们咋说朕就咋办,朕岂不成了傀儡?朕之所以这样,就是不要做傀儡。”想着,随手把奏疏扔到了一边。
扔到了一边,哀帝仍在愤愤不平,却又有奏疏报进来。还是王莽和师丹的!只不过上面加了太皇太后的意见:哀家认为,莽、丹两大臣所言极是,应虚心接受之。另,董宏惑乱朝廷,是为大逆,必严惩之。
原来,王莽、师丹两个唯恐自己说话的分量不够,奏疏上报皇上的同时,也报了一份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正想着该怎么反击一下,阅后认为以此作为回击点最为恰当,而且两人已经提出,比自己直接去说更有力。因此,直接在上面加了自己的意见,看你皇上咋处理。
对于太皇太后的意见,哀帝可不敢随手扔到一边,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个老家伙,终于沉不住气了!这算什么,这不就是在干政吗?既然啥事都你说了算,还要朕这个皇上干吗?反过来说,啥事也说了不算,朕还做这个皇上干吗?
咋办呢?现在显然还不是跟她公开叫板的时候——人哪,跟人叫板必须得有跟人叫板的势力,没有势力的叫板,无异于自取羞辱,甚至于自取灭亡。
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姑且先听她的:名号这东西倒也不急于一时,迟早有一天,朕必要按自己的意见去办,看有谁还敢再说三道四?
至于董宏,虽是赵皇后的人,却毕竟有功于朕,朕即位之初就严惩功臣,岂不要寒了功臣的心?不过,没办法,只能先委屈他了,就贬为庶民吧。
这也算是一种保护吧,不然,他们还不杀了他?只要他还活着,朕就少不了机会和办法重用他。”
王莽认为,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区别,有的人能够预知他人之所想,而有的人不能。其实,预知他人之所想也简单,只要遇到事多去想自己该怎么处理,人同此心嘛。
因此,接到诏书后,王莽仿佛走进了哀帝的心里:他虽说批准了他跟师丹的奏疏,必已恨死了他们两个,或者说他是在大骂着批准的。
不过,王莽还是高兴,毕竟这是哀帝即位后唯一的让他感到有成就感的事。
因为这件事,王莽的心里又有了底气。人只有心里有底气,才会有活力。所谓活力,应该就是摒弃杂念放手一搏的勇气。
这一日,未央宫设酒宴,内侍令为傅太后设置幄帐,就在太皇太后座位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