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大明王朝1566》

  (二百零五)飞越疯人院(终二)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讲道理,杨公公的山寨精神病一半儿是自己装的,还有一半儿是被逼的,本篇便从一个山寨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开始聊起。先问诸位一个问题,杨公公这般处境,除了装疯卖傻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无论是半路蹲一波,还是驿站放把火,趁乱杀掉海老爷似乎是个还不错的办法,不过前面也分析过,按照杨公公的性格设定,别说对钦差下黑手了,估计连想都没敢往这方面想,所以说关键还是要解放思想,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既然不敢弄死海老爷,那杨公公写一封遗书说自己一直有抑郁症,然后找根绳子弄死自己行不行?很抱歉,弄死自己也不行,在道长手底下做事就要有这种觉悟,有时候不仅贤与不贤由不得自己,连死与不死都由不得自己。上文也分析过,如果仅仅是经济问题,杨公公死也就死了,反正道长手底下好几万宫务员,三条腿的男人不好找,两条腿的太监有的是。可毁堤淹田是个政治问题,就算杨公公赶着去投胎也得考虑一个择时的问题,凡事都要讲政治,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阿。

  诸位不妨设想一下,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杨公公无论是自裁还是出了意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杨金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是在何茂才在口供里暗示织造局策划了毁堤淹田的时候,嘎嘣一下杨公公就自挂东南枝了,说好听点这叫此地无银、欲盖弥彰,说难听点这就是做贼心虚、畏罪自杀。杨公公如果真的死了,当初浙江直接参与毁堤淹田的几个当事人,活着的也就剩下郑泌昌、何茂才了,死人是不会翻供也不会为自己辩解的,到时候岂不是何茂才说啥就是啥了,那这江南织造局也就真成了毁堤淹田的策划者了,杨公公这个时候去死就等于帮严党上下做慈善了。马宁远、李玄可以死,因为后面有胡宗宪帮忙在擦屁股,用河工失修的名目一床棉被把所有烂事儿都给盖住了;杨金水不可以死,因为这样会把干爹吕芳直接卷进毁堤淹田的浑水里,就这么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地死了,对干爹吕芳是不孝、对道长是不忠、对工作是不负责任,杨公公绝不会作这种不忠、不孝、不负责任的死人妖。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既不能杀人也不能自杀,那杨公公啥也不做,就躺在床上等死行不行,很抱歉,消极怠工等死也不行。道长给杨金水和胡宗宪布置的主线任务其实是一样的,“浙江的案子你也要过问,哪些该查,哪些不该查,怎么查,你把着点”。结果让海老爷这么一搅合,浙江的案子该查的没查,不该查的给查了个遍。赵巡抚来了一出打鬼借钟馗;胡总督因为徽商的事儿撂挑子不管了;何茂才一心要把水搅浑了,如果自己活不了,那大家就都别活了;海老爷正寻思着替天行道收人呢,巴不得借何大人这张嘴多收几个人头,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浙江早已是遍地干柴,海老爷不但负责点火而且还自备东风。杨金水对海老爷的判断那是相当的准确,“他不是在审郑泌昌、何茂才,他是在审织造局,审宫里的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审织造局只是手段,海老爷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道长。既然何茂才的口供提到了织造局,海老爷的下一步自然是顺藤摸瓜,凭着钦差的身份去请杨公公协助调查,聊聊毁堤淹田的事儿。

  织造局的一把手,因为毁堤淹田的事儿,被海老爷请去协助调查,这种爆炸性新闻绝对比粮船上挂着织造局的灯笼,更加的骇人听闻。杨金水决不能让自己落到海老爷的手里,这是个政治正确的问题,织造局的一把手绝对不可以被喊去协助调查,就算杨公公身上真有事,宫里的事也得让宫里人去审才是。那么问题来了,已知杨金水既不能杀掉海瑞,也不能杀掉自己,又不能擅离职守离开杭州、更不能躺在床上等着海老爷上门,而且短时间内也没有任何外援可以借用,请问此刻的杨公公如果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该怎么做才能成功逃离海老爷的魔掌,并且最大限度的迟滞海老爷对毁堤淹田的调查,为道长和吕芳尽可能争取一些时间?换句话说,诸位不妨设身处地的替杨金水想一想,在这种局面下,除了装疯卖傻伪装成精神病人,要想达成以上几个目标,杨公公还有别的选择吗。
  (二百零六)飞越疯人院(终三)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上一篇揭示了一个山寨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从内因的角度充分论证了,为何在当时的情况下,装疯卖傻才是杨金水的唯一选择。当然这个结论与杨公公自身的性格特征也是密不可分的,毕竟“忠义”是杨公公的人设,为了不辜负道长的嘱托,也为了让干爹吕芳能够安心地颐养天年,杨金水义无反顾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精神病人,不仅合情合理而且逻辑自洽。诸位不妨再多思考一个问题,选择装疯卖傻究竟是杨公公的个人主观行为,还是具备了一定的普遍适用性,放在别人身上也一样,比如把杨金水换成陈洪,结果又会如何?要想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就需要从外因的角度,再审视一遍杨公公所处的客观环境。

  虽然说事在人为,但有些事谁来做其实都差不多,大家都是屁股决定脑袋,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异反应在具体工作成果上,差距基本可以控制在正负20%之间。杨金水与陈洪虽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可放在浙江这滩浑水里,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差太多,归其根本有些事非不愿也,实不能也,所以换谁过来都一样。这里插一句题外话,既然大家谁来做最后结果都差不多,那为什么不找一些知根知底,平日里跟自己走的近些、臭味相投、有利益往来而且还听话的人去做呢。《走向共和》里李鸿章就曾经说过“他娘的不任人唯亲,还要让我任人唯疏不成,非要让我的部下不听话,处处和我作对,就不叫培植私人势力了?”所以说对领导而言,所谓人事安排其实就是做好两件事,关键岗位上要尽可能地任人唯亲,别人那里要想办法多掺点沙子。拿高拱、张居正举个例子,推荐谭伦去当浙江巡抚,这就叫任人唯亲,派海瑞、王用汲去协助赵贞吉查案,这就叫往别人那里掺沙子。

  说回到杨公公所处的客观环境,形象点做个比喻,道长把杨金水派到浙江来的时候,给了杨公公一个望远镜和一把手枪,望远镜杨公公随便用,看见什么有的没的,第一时间给道长写信打招呼就行;至于这手枪虽然握在杨公公手里,可子弹却归道长管,道长如果想让杨公公开枪,就借吕芳的名义写封信,顺便把子弹捎过去,道长指哪儿杨公公打哪儿;杨公公要是自己想开枪也行,就是麻烦点得先给吕芳写信请示,道长同意了才给发子弹。杨公公手里攥着把没子弹的手枪,遇到事情就把枪掏出来冲人比划比划,无非是连哄带骗,能把人吓唬住就行。杨公公的这把手枪,拿来吓唬郑泌昌、赵贞吉这类识时务的俊杰还算勉强够用,遇到海老爷这种喜欢用身子堵抢眼的狠人,还真不一定就能比板砖好使。杨金水敢不敢冲着海老爷打手枪是一码事;道长那边会不会同意杨金水打手枪又是另一码事;就算道长同意杨金水一枪崩了海老爷,等北京那边把子弹寄过来,七八天都过去了,只怕杨公公早就被海老爷请去协助调查了。

  顺便插一嘴,道长给杨金水的这把手枪名字叫做“皇权”,也不是针对杨公公,就算是吕公公也一样,不经过道长他老人家同意,别说开枪打人了,就算只是腰里别着枪去找严嵩、徐阶喝顿酒、唠唠嗑也不行。浙江这个局面,无论宫里派谁来都一样,哪位公公也没本事靠着一把没子弹的手枪,在猛男海老爷手里撑个七八天,早疯晚疯终归都是要疯的,既然迟早要疯,还不如学杨公公那样干错利落些,早点进入角色来得好些。哪怕是“皇权”同样也存在委托代理的问题,何况天朝的事儿,从来都是一管就死、一放就乱,道长平日里把篱笆扎牢些,把底下人管的严一些也无可厚非。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道长往地方上派了那么多宫务员,这要是随便什么公公都能任意行使“皇权”,拿着个鸡毛当令箭,这大明怕也就真是亡国有日了。道长之所以把手下这些宫务员管的这么死,也是充分吸取了朱厚照的前车之鉴,就是那个培养出一代权奸刘瑾还有“八虎”的有道明君,矫枉必须过正,光有菩萨心肠没用,还得靠着金刚手段才行。
  (二百零七)别人笑我太疯癫(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装疯卖傻的杨金水终于被躲在一旁听墙根儿的王书办给背走了,杨金水趴在王书办背上还在一个劲儿地大声疾呼,“今晚,今晚,兹事体大!兹事体大!”,魔音入耳、余音绕梁,把赵巡抚与锦衣卫搅的是心烦意乱。赵贞吉把满嘴跑火车的杨公公连同听墙根儿的王书办一并打发走,然后冲着朱七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二位钦差,你们觉得该怎么办?”朱七一脸凝重的回答,“难办!”道长为了防止清流借题发挥,总共派了三拨人盯着浙江的案子,严党的胡宗宪、织造局的杨金水还有会同办案的锦衣卫四人众。结果这案子才刚审了一天,严党的胡宗宪早早就躲进兵营玩失踪,明摆着是撒手不管了;织造局的杨金水如今是满嘴胡话、神志不清,这杨公公自己连路都走不动了,一时半会肯定也是指望不上了;道长在浙江也就只剩下以朱七为首的锦衣卫四人众了,病急乱投医,此时也只能让朱七硬着头皮往上顶了。

  赵贞吉拍了拍朱七的肩膀,两个人往前踱了几步,赵巡抚语重心长地说了句,“难办也得办,二位是宫里直接派来的,办这种事有阅历,你们替我出个主意。”难办自然是难办,要不然杨公公也不至于被赵巡抚几句话就给挤兑疯了,遇到这种棘手的事,不动声色地把球踢给别人才是上策。赵巡抚这句话要拆开来理解,“二位是宫里直接派来的”,讲道理宫里往浙江派的人多了,去地方挂职也不一定都是好事,李玄就被胡宗宪给折腾死了,杨金水也被赵贞吉给挤兑疯了,如今就剩下朱七他们四个了,赵贞吉还盘算着把锦衣卫顶到前面去替自己趟地雷。“办这种事有阅历,你们替我出个主意”,赵巡抚你这话说的也太语焉不详了,请问“办这种事”具体指的是哪种事,是给道长上疏弹劾海瑞的事,还是帮着郑泌昌、何茂才二位自尽的事,上疏的事儿刚刚被赵巡抚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至于帮忙自尽的事儿,朱七也没打算陪着杨公公一起疯,那就只能解放思想、另辟蹊径了。

  讲道理像朱七这种行伍出身,一掌能把严世蕃轿子给拆了的猛人,文化水平想必也是相当的有限,赵贞吉让朱七给自己出主意,就如同故意安排小学生给大学生辅导功课一样,不是作秀就是犯坏。朱七虽然文化水平有限,但跟官员打交道的经验却异常丰富,赵巡抚问的语焉不详,朱七答的也是云山雾罩,“郑泌昌、何茂才是不能留了”。赵贞吉对朱七的坦率也是颇为意外,不可思议地问了句“杀他灭口?”朱七不动声色地盯着赵贞吉,这才把自己的主意娓娓道来,“这么大两个钦犯,谁敢杀人灭口,我说的不能留,是说他们不能留在浙江了。”朱七这般不厚道的说话大喘气,生生把赵贞吉给闪了一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朱七扫了眼赵贞吉接着说,“赵大人你点一队兵,我派两个弟兄,连夜将他们槛送京师。”

  物理隔离这才是朱七真正的办法,只要把犯人转移走,到时候哪怕海老爷手握圣旨,找不到犯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也不用去死,还可以迟滞海老爷的调查进度,以朱七的文化水平而言,能想出这个办法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赵贞吉略微沉吟了片刻,例行公事般地客套了一番,“我不能这样做,圣旨是叫我审他们,并没有叫我把他们槛送京师”。赵贞吉这话说的也在理,案子才审了一天,两个主犯要这么就被送到北京了,剩下的案子也就不需要赵巡抚再去操心了。听到赵贞吉一口回绝了自己的办法,朱七略微皱了皱眉再次强调,“赵大人,杨公公所担心的不无道理,海瑞要是把郑泌昌、何茂才逼急了像疯狗一样咬人,你我都交不了差。”巧舌如簧并不是锦衣卫的强项,朱七找的这番理由对赵贞吉而言也毫无说服力,杨金水担心的有没有道理;郑、何会不会四处攀咬别人,这些事赵巡抚都不care,赵巡抚眼下只想着赶紧把杨金水给弄走,至于能不能交差,赵巡抚心里自有盘算。

  职场上有时候就是对人不对事,今天晚上只要是从杨公公嘴里说出来的办法,无论是什么,都会被赵贞吉毫不留情地给全盘否掉;其他人的建议,赵巡抚倒是可以借鉴借鉴,比如朱七提出的物理隔离的办法就比较可行。说到物理隔离,其实只要确保海老爷找不到郑、何这俩货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把人千里迢迢地送回北京,对赵贞吉而言,还是把犯人留在浙江,攥在自己手里踏实点。只要不是杨金水出的主意,那还是可以就事论事的,赵贞吉也不过是象征性地客套了一番,朱七随便劝了一句,赵巡抚也就立刻顺着台阶从善如流了。
  (二百零八)别人笑我太疯癫(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在职场上领导该如何处理与下属之间的关系,其中也颇有几分讲究,对于那些需要定点清除的下属,要做到对人不对事,可以经常性地当众对其工作成果、工作能力及提出的工作建议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否定,同时可以适当附带一些冷嘲热讽及人身攻击,劝退及破防效果更佳;对于那些业务水平出色、能力优秀却不服从管理的下属,要做到对事不对人、凡事以制度定赏罚,借用《韩非子》的话来形容就是,“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对于那些能力平平却与领导形同莫逆,具备某种不可描述关系的下属,要把他们放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时刻监视之,设一些闲职、虚职妥善安置之,多发些奖金福利刻意笼络之,总之让他们鞍前马后做好领导的服务工作即可。切忌把他们放到核心的业务岗位去上下其手,也不要把这些人派到各类分支机构去执掌一方,尤其要注意领导的那些枕边人,防着她们将来变成污点证人,实名举报自己。

  此处插一句题外话,《雍正王朝》中邬思道曾经建议四爷不要接手刑部的案子,四爷的做法是在康熙面前毫不犹豫地接了任务,讨老爷子欢心;回到家就用一套加强版的冰火九重天硬是把自己搞成了伤寒,靠着休病假躲过这一劫。四爷虽然采纳了邬思道的建议,但却用实际行动告诉邬思道,无论你智商再高、能力再强都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领导才是永远掌握主动权以及解释权的那个人,莫不要存了半分指鹿为马的心思。就如同赵贞吉对朱七做的一样,朱七转移犯人的法子赵巡抚采纳了,但绝不会如朱七建议的那般把人送去北京,犯人必须留在浙江,就待在赵贞吉的眼皮子底下才行。

  回归剧情,赵贞吉对朱七的提议也只是客套地稍加拒绝,朱七给了个台阶赵巡抚也乐得顺水推舟,“那我可以把他们换一个地方拘押,这几日暂不审问,二位可以立刻把情形急递呈报宫里,朝廷有旨意,我们就按朝廷的旨意办。”因为海老爷今晚一通搅合,主审官既定的部署也就从明日一起会同审案变成了“这几日暂不审问”。职场里从来提倡的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这要是浙江又发现了什么祥瑞,赵贞吉一准儿早早就用八百里加急给道长报喜去了,如今海瑞要为毁堤淹田翻案,不仅案情牵涉织造局,而且杨金水也疑似精神崩溃了,这种消息还是锦衣卫去说更合适。朱七自然明白赵贞吉心中的盘算,可眼下火烧眉毛也顾不上这些了,边向门外走边说,“今晚我就派人向宫里呈急递,赵大人,让那个海瑞别再审钦犯了!”望着朱七等人离去的背影,赵贞吉伫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扬了扬头。虽然今晚赵贞吉与朱七果断采取了补救措施,但讲道理其实没也没啥锤子用。证据不够才需要口供来凑,毁堤淹田的事海老爷其实早就调查的差不多了,何况何茂才的口供就在海老爷手里,只要海老爷还是所谓的钦差,即使郑、何二位凭空消失了,也阻止不了海老爷翻案的步伐,顶多是再耽搁几天罢了。

  在巡抚衙门的时候,面对着赵贞吉和朱七,杨金水要演绎一个从清醒逐渐到疯魔的转变过程,表演不用力不行,否则疯的不明显;过于用力也不行,怕表演痕迹太重,露出马脚。杨公公也是颇动了一番脑筋,以要求灭口郑泌昌、何茂才为突破口,开始了自己的即兴表演,杨金水一脸的神志不清、满嘴的胡言乱语,通过一番合情合理的借题发挥,将一个因工作压力过大而导致精神崩溃的打工人,诠释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连老狐狸赵贞吉一时间也有些神情恍惚。回了织造局到了自己的地盘,面对手下一群干儿子,杨公公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堪称影帝级别的演技了,双眼无神、满口胡诌、一惊一乍外加上蹿下跳,不仅封了一大堆没有命根子的总兵、参将,还公开声称自己能看见已经离开人间的灵魂体,总之是不疯魔不成活,把手下这群宫务员吓了个够呛。
  (二百零九)别人笑我太疯癫(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杨金水在织造局的行为艺术是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沉浸式表演,只要杨公公还睁着眼就始终活在自己的角色里。杨金水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借底下人的嘴帮自己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为了瞒过雪亮的眼睛,杨公公也只能没日没夜的可劲儿折腾了。众口一词的效果明显比指鹿为马强的多,这世上本来没几个人相信杨金水一夜之间就疯了,但奈何说的人多了,久而久之也就将信将疑了。杨金水莫名其妙地疯了,郑泌昌、何茂才被转移了,浙江的案子暂时也不用审了,赵贞吉用徽商的50万两银子采购了一批军需物资,按杨公公的算法勉强够胡总督烧一个月的,军需物资限期四天内送到胡宗宪的军营里,赵贞吉还刻意安排了王书办一同随行。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巡抚衙门的信息屡次泄露,连宅在驿站的王用汲都对赵贞吉的行动了如指掌,赵巡抚对此也是相当的恼火,如今杨公公疯了、军需快递走了、案子暂时也不用审,正好腾出手来好好整理整理家务事。

  巡抚衙门里知道给徽商合同盖章用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就跟玩狼人杀差不多,狼坑就这么多,宁杀错不放过,随便排一排水,有嫌疑的全都给投出去就完事了,反正都是郑泌昌用过的人,没啥可惜的。找个合情合理的由头,名正言顺地把这几个嫌疑人调离岗位派到外面出个差晃悠几天,趁这个功夫内部该审计的审计、该调查的调查,查出问题的便杀鸡儆猴、定点清除,查不出问题的等他们回来直接转岗,发配到非核心岗位去继续发挥余热,顺便再从苏州那边招几个嫡系过来顶他们的缺,赵巡抚的套路大体如此。

  画面一切四天过去了,军需物资也送到了胡总督的兵营,胡宗宪安坐在大帐之内,对押运官不经意地随口说了句,“你们这么快就把军需送到了,辛苦了”,军需官回答,“赵中丞有死命令,限我们四日一定到齐”,胡宗宪不动声色地说,“你先带着押运的官兵去用饭,明天回杭州,我有回文要答谢赵中丞。”二十年的知交了,赵贞吉不过是完成了工作任务,胡宗宪还要特地写回文答谢,诸位不觉得奇怪吗,注意此处说的“回文”是指公文,类似于工作联系函。及时给胡总督送军需本来就是赵巡抚份内的差事,就如同你朝九晚五不迟到、不早退差不多,这种事还需要上司特地发公文表示感谢吗。二十年的交情了,如果胡宗宪是真心要表示感谢,朋友之间写封私人信件也就够了,为什么要刻意用公文回文表示感谢,说穿了徽商的事胡总督早就知道了,就是要借这封回文狠狠地打赵巡抚的脸,当时的承诺出你嘴入我耳,言犹在耳、记忆犹新,理学之臣你还能要点B脸不。

  讲道理这两个人要真的是知己,就这么点事犯不上感谢来、感谢去的,人情债用人情去还就好了,实在不行肉偿也可以,胡总督和赵巡抚已经到了只能靠着公文来互相沟通的地步了,证明20年的知交这回算是彻底决裂了,从此大家只是一个单位上班的同事罢了,这才是胡宗宪真正的意思。货船行驶四天的路程,快马送信估计一天也就差不多到了,杭州最近算是多事之秋,沈一石的家产被卖给了徽商、海瑞前半夜去提审钦犯、杨金水后半夜夤夜求见赵贞吉回家就精神失常了,这些事胡宗宪想必早就收到信儿了。胡宗宪打发走了押运官,让人把军需送到戚继光的前线军营,又接见了王书办。该汇报的消息一早就写过信了,王书办坐了四天的货船,赵贞吉那边的线索也就断了,只能老调重弹地说了一句,“部堂,你那几个亲戚没有走成,他们跟巡抚衙门和织造局衙门签了约了,这次运来的这批军需,就是您那几个亲戚交给巡抚衙门的订金,筹办而来的。”

  王书办说的相当明白,那几个徽商都是胡宗宪的亲戚,胡总督找血浓于水的人给自己做手套,可靠是可靠了,可惜这几位能力实在是有限,这几位亲戚但凡能有沈一石一半的智商,也不至于来浙江这趟浑水,这就叫成也萧何败萧何,毕竟手套是自己选的,胡宗宪也怨不得别人。徽商的钱就是胡宗宪的钱,严党过去20年从道长手里套走了1000万两,道长从严党手里先收500万两回来,剩下的账等鄢懋卿巡盐的时候再接着收,也算合情合理。虽然此“严党”非彼“严党”,其实胡总督也不算冤枉,谁叫他敢在精舍里让道长下不来台呢,500万两就权当是学费了,让胡总督以后也好长个记性。
  (二百一十)别人笑我太疯癫(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前方战事分外焦灼,后方又有自己人四处放火,胡宗宪眉头深锁、一脸凝重,举着个蜡烛在大帐中陷入了沉思。徽商花了500万两银子,变成了沈一石家产的接盘侠,订金到底付了多少估计只有疯掉的杨金水才知道,反正交到赵贞吉手里的就这50万两银子,省着点用勉强够胡总督再烧一个月的。自掏腰包充作军费,那是军阀才干的事,毕竟军队本就是自家的,打仗也是为了抢钱、抢地盘,这顶多算是一种另类的风险投资罢了。关键现在军队都是朝廷的,平定倭寇也是为国为民的事儿,胡总督又没分过茶叶,让人家自掏腰包充作军费,于情于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更过分的是人家胡总督拢共要出500万两银子,结果90%都成了回扣,就剩下50万两拿去干正经事儿了,不由得长叹一声,道长虽然还没成仙,但他老人家已经开始不干人事了。

  分析问题永远都要记得实质重于形式,就拿徽商这事儿来说,形式上看,正如海老爷所认定的那样,本该收归国库的财产被底下人偷偷给卖了,1000万两的估值才卖了500万两,明摆着是在薅大明的羊毛;实质上看,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沈一石的家产”,有的只是“道长的小金库”,那些作坊、桑田、商铺、粮食挂在谁名下其实都一样,反正都是替道长代持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一个资产包的冠名权就卖了500万两银子,这就等于买无形资产了,怎么看都是道长把胡宗宪狠狠地白嫖了一把。500万两银子买了个冠名权,胡宗宪最多算是破财免灾,可道长偏偏还送了顶围猎国有资产的帽子过来。胡总督不是理学之臣,他是真的爱惜自己的羽毛,哪怕是自掏腰包充作军费,也要做到“上不吴国、下不误民”,毕竟自己在老家还有三座牌坊,可道长却逼着胡宗宪自污名节,站在台面上去搞一些鸡鸣狗盗之事,道长这一手不仅伤害高,而且侮辱性极强。

  别人搞并购重组、资本运作都是名利双收,唯独到了胡宗宪这里成了名利双飞,这就是得罪道长的下场。杨金水疯没疯是一回事,可胡宗宪是真的被整抑郁了,一到前线就展现出了一种强烈的自杀倾向。至此赵贞吉头上的两个婆婆,一个得了山寨精神病,一个患了轻度抑郁症,甩开了束缚的赵贞吉终于可以在浙江一展拳脚了,熬过眼前这一关,赵巡抚就能摸到通往内阁的路了。

  大明这部剧有两大硬伤,一个是女演员的颜值过于辣眼睛,另一个就是极其魔幻的战争场面。本集13分25秒开始有一段战争戏,具体情节不展开分析了,就随便吐两句槽。先不提戚家军把大炮码的跟麻将牌一般,一门贴一门的堆在沙滩上,是不是违背了基本的军事常识,毕竟类似的火炮阵地,朝鲜人民军搞演习的时候也用过;也不提道长那会,铁铸的火炮是怎么发射高爆炮弹的事儿,就戚家军手里这些古董炮,比二营长手里的意大利炮也差不了多少,但凡能留几门传到崇祯手里,准能把八旗军炸的生活不能自理了;更不提火炮发射炮弹后,一点后坐力都没有,连炮车轮子都不带动的,估计拍的时候,也就是往炮管里随便塞了几个窜天猴,用来糊弄观众的。这些都不提了,张黎导演我就问您一句,您安排齐大柱在炮火连天中自己脱掉甲胄,赤裸着上身站在一堆傻大黑粗的炮管中间,张开双臂、挥舞双手,冲着一群大兵连声高喊,“开炮!开炮!开炮!”,最后齐大柱还被两个士兵硬生生推倒在沙滩上,导演您安排这段辣眼睛的戏,到底是想表现点啥东西,我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呢?

  仗打完了,胡宗宪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沙滩上,面朝大海眺望着远方,此时有斥候前来禀报,“胡部堂,仗已打完,击沉倭船六艘,重创十一艘”,胡宗宪问:“我军损失如何?”,斥候答道,“战场正在清点,我将士伤亡应不在少数”,顿了片刻又请示道,“此役要不要向朝廷报捷?”胡总督黑着脸反问了一句,“何捷之有阿?”说罢便继续望着大海发呆。胡宗宪心中明白,平定倭寇是他最后能为大明做的事了,朝廷在盼着前线胜利的消息,可自己却等不到分享成功喜悦的那一天了,等这一仗打完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尚在两可之间,这一刻胡总督是真的抑郁了,似乎能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也成了一种不错的解脱。
  (二百一十一)锄花锄酒锄作田(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其实从推行改稻为桑的时候算起,道长就已经开始不干人事了,道长的手法可以理解为一种高阶的职场PUA,借用郑泌昌的原话来形容就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道长的职场PUA,到了胡宗宪这里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不但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要从马身上割肉吃,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一般的操作。不吹不黑,道长这一手实在是忒脏了,逼的郑泌昌、何茂才要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逼的沈一石把自己仅剩的流动资金全部拿去赈灾,然后一把火把自己烧成了渣滓;逼的胡宗宪患上了轻度的抑郁症,一上前线就寻死觅活的要自杀;杨公公在走投无路之下被活生生逼成了精神病人,归根结底还是跟道长脱不了干系。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浙江的这一大圈人死的死、病的病、疯的疯,最后只有道长一个人是赢家,不但赚的是盆满钵满而且东南的倭寇也被平定了,这才叫特么的欺天了呢。

  这里插一嘴题外话,讲到被PUA不禁想起来海峡对岸的某地区,给灯塔国做了几十年的看门狗,连狗粮都要自备。自备狗粮也就算了,还要定期割自己的肉,用高价去买主人家淘汰的二手武器以及含瘦肉精的猪肉。最匪夷所思的是,该地区从政客到民众貌似都有一种抖 M的潜质,越是受到非人待遇越是弹冠相庆、甘之如饴,越是被礼遇有加越是受到它们发自内心的仇视与厌恶,把畏威而不怀德的丑恶嘴脸诠释的淋漓尽致,属于深度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记得教员曾经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正如地上的灰尘,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所以说这反动的东西嘛,该打还是要打的,无非是个择时的问题罢了。

  题外话说完继续回归剧情,雄鸡报晓东方即白,又是不眠不休的一夜,赵贞吉喘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吹熄了眼前的蜡烛,边给自己做眼保健操,边吩咐了一句,“梳头吧”,伸了伸懒腰便开始梳洗。下人端来了茶水和官服,镜头扫到了弯腰候在门口的王书办,赵贞吉在脸盆边坐定,任由下人帮自己梳头,一边擦手一边说了句,“进来说吧”,王书办这才弯腰弓身走上前来汇报,“禀中丞大人,杨公公好像...”。王书办话说到一半略微有些迟疑,赵贞吉微微扭头吩咐道,“你说清楚些”,王书办这才接着说,“杨公公好像确实是疯了”。中文的语言艺术的确是博大精深,即是“好像”又是“确实”,确定之中透着些许的不确定,言之凿凿却留有余地,王书办的回答相当的得体。

  赵贞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亲眼看见了?”,王书办则是回答的胸有成竹,“没有看见,但小人知道他疯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又何况杨公公疯的确实蹊跷,赵贞吉见王书办说的如此笃定,本着怀疑一切的精神又追问了一句,“那怎么知道他疯了?”王书办从容回答,“小人这几日便一直守在织造局门外,催等杨公公出来,今早杨公公贴身的高太监见了小人,说了实话,敬一堂的大夫会诊了,确诊杨公公疯了,整日里说些吓人的话。”王书办这句话里信息量极大,首先是推测时间线,王书办押运粮草路上至少用了四天,回程大概一两天,又在织造局门外守了几日,保守估计此时距海老爷提审犯人那一夜,至少已经过去七、八天了。王书办一连几日守在织造局门外催等杨公公出来,分明是赵贞吉有意为之,赵巡抚一早就怀疑王书办是内鬼了,看他出差回来了,又故意找了个跑腿的杂活儿给他,打发到外面再去待几天,这就叫眼不见为净。

  讲道理就王书办这种身份,织造局随便找个人出来说两句话,把人打发走也就完了,杨金水的贴身太监为什么特地出来给王书办传话,足见后面这番话就是杨金水刻意要说给赵贞吉听的。至于什么“敬一堂大夫会诊,确诊杨公公疯了”,纯属扯淡,就道长那会的医疗技术水平,精神类疾病的诊断与治疗基本还停留在玄学层面。敬一堂大夫给出的诊断理由也极其的无厘头,如果“整日里说些吓人的话”就证明此人已经疯了,那海老爷审案的时候说的话更吓人,莫非海老爷也是个疯子不成?不过说实话,就海老爷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儿,在官场同事们眼里,估计跟疯子怕也真没啥区别了,还不如让敬一堂的大夫顺带手给海老爷也开个证明,说海老爷也疯了那才是正道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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